──三十二年作──

 一 绪言   二 现行政制之分类    甲 国家本位政治    乙 个人本位政治    丙 社会本位政治   三 政治起源于人类生活    甲 采猎生活与个人自立    乙 牧畜生活与群众组织    丙 农耕生活与国家建立   四 人类生活与宗教起源    甲 农家牧群之原始宗教    乙 并合改进之宗教    丙 理性创建之宗教   五 演变中现存佛教僧制    甲 锡缅暹僧制    乙 藏蒙僧制    丙 中国僧制    丁 日本僧制   六 结论    甲 政制之进化    乙 僧制之进化    丙 今后之人群与佛教

一 绪言

近代思想上,有一种是从人类思想进化上说到宗教是怎样产生、转变,乃至消灭;另外一种是从政治经济制度上说到宗教是怎样产生、转变,乃至消灭。或推测某种宗教到什么时代要消灭,或不问什么宗教,到了某个阶段完全要消灭。这是近来一般人对于宗教问题的说素。

佛教为宗教之一,从教法的本身上讲,是很广大的,它是以无边世界和无尽众生为其对象。佛法之存在,就是佛菩萨的圣智所亲证之诸法真实相性,若佛出世或不出世,都是普遍地常住;不过有佛出世,由证得而解脱,适应无量世界众生之根机而有佛教。它是超越一切时间空间,不受一切时间空间之限制而变迁。如同一时间,与某处众生机宜相应,佛法则兴;与某处众生机宜不相应则衰,甚或没有佛法。但在无尽的世界之中,并非完全没有佛法,此世界纵没有,他世界仍有。在佛法的应机兴起上,既相续无尽,而佛菩萨所证之诸法真理更是普遍常住的,所以没有一定的产生转变和消灭。

但从地球人类的世间范围来讲,则须有另外一种的看法。以地球人类为基本,根据了去看人类历史上的文化,则佛教也自然为各种文化之一。广义的文化,凡是用人类力量去改变一切自然环境来适应人类生活的需要,所改变而生起来的一切制度和器具,乃至最高深博大的学说,统统都叫做文化。在这种意义上,我们人类世界中的佛教,也就是地球人类所产生的一种文化。在人类一切文化之中,当然有互相连贯息息相通的关系。而佛教也是随人类历史的产生、转变,而有离不开的关系。照这种看法,或从思想文化上来说宗教,或从政治、经济上来说宗教,也就很有意义了。现在专就人类的政治、经济说到宗教,再从宗教说到佛教中的僧制。

二 现行政制之分类

现行政治,就是现在世界上所流行的各种政治制度,研究此种问题,有专门的政治哲学。现在约略把流行世上的政治制度,分为三种:甲 国家本位政治这里所讲本位,是以国家为根本,一切都侧重于国家。国家本位,就是专以国家为根本出发点的,举凡一切措施,皆以利益国家为前提;对于其他,则有所限制牺牲和抑伏,所以便成为国家的本位政治。大概说来,我国从前的历史和其他古代国家的历史,他的政治都可以看作国家本位的。如亚洲、中国是历史最长的国家,在政治哲学上看来,也是国家政治本位的。印度很少统一。其他如日本等,那是模仿中国的国家。而欧洲从希腊和罗马帝国的历史上看,其政治也都是国家本位的。国家二字,只是一个“国”字,不过其发达起来是以“家”为基本的;中国的国家本位政治,尤其著重于家。所以中国数千年来之历史,绵延不绝,使中国民族长久地传承下来,不但不灭亡,反而生长兴盛,建成一个史长地大人多的国家,而其中为骨干的东西,便是家族;也就是由宗法社会的大家族制度上建立起“国”来。国、就是帝王的大家,许多公侯官绅则是世家,世家之下就是民家。以家族制为主干而成立君国,故国的重心点还是在家族制度。所以从前中国很敬崇祖宗,所谓敬天法祖。天高高在上,是公共的祖先,只有帝王可以敬拜,而帝王之祖要配天,天是最高最胜,配天之祖为国祖,故一国之中帝王之祖名国祖,家族之祖名宗祖,家族最隆重的为宗祠,这就是中国政治的形式。

另外还有一种国家本位政治,特别偏重在国,对于家毫不重视,这在西洋古代希腊的斯巴达国,就是这样。不单是它,就是罗马帝国等都有此种趋势,个人和家族的一切都为国家所有。比方一个小孩初生时,并不是那个家庭父母的儿女,而是国家公有之人民,所以小孩从儿童就要受国家的教育训练,全以国家为目的,使成为国家需用之人。此种著重于国的国家本位政治,后来罗马崩溃,就变成贵族封建了。稍后继起的日耳曼帝国,则侧重减裁私利,加增国权,所有一切利益都为达到整个国家之目的;古来的斯巴达和罗马帝国,都是这样。

以现在世界各国的政治来讲,从前的日本,除它本具的野蛮民族习俗外,一切都是模仿中国,所以也偏重于家;到近代仿英国的个人本位政治、和德国偏重于国的政治。在商业上,它虽然学到英国一点,而军政则是学德国的多,所以近来就成为偏重于国的国家了。现在真可以做为国家本位政治的代表者,就是纳粹主义的德国,和法西斯主义的意大利。意大利在从前本是罗马老帝国,文化比较落后,人民也很散漫。近二十年来,以墨索里尼法西斯的领导,视为所有的人力物力,没有一种是个人或家族的,一切都应由执行国家政治建设的人去统制发挥,以达到国家利益为唯一鹄的;因此,即成为现在的意国了。至国社党的德国,本来应译为民族社会主义的国家,他说日耳曼民族在世界上是最优秀的民族,应在一切民族之上,其他的劣等民族,应当受它统治使用或消灭。比如牛羊,原是人吃的食料,而下等民族也应供给优秀民族的统治和使用的。因此,才要造成德意志的大帝国以达到统治全世界民族为目的,所以也演成现在的德国了。意大利和德意志,近十年来成为侵略国,其根本出发点,还是民族主义,这种民族也可以叫作国族。因为他要达到此种目的,才把他的民族讲得是如何的优秀,如何的强盛,应该为全世界一切民族之统治者。尤以民族主义讲得太过度了,便如德、意、日等都变成侵略国家。比如日本自己说他们是从天神所生,万世一系,直接上通于天,是如何的了不起,所以就成为国家本位政治的侵掠国。要之、国家本位政治侧重于家的不免松散衰弱,而侧重于国的则又强暴侵掠。

乙 个人本位政治这在西洋古代的历史上,似也有过的,如希腊的雅典,是公民的政治,由民众选出议员,组织议会管理政治,和现在的瑞士就很相近,后来的罗马帝国也含有此种因素。但不能说他们就是现在的民主政治,不过相似而已。雅典的公民,不是大家都可以做的,必须要有贵族资格;其他的奴隶平民客人都没有做议员的资格,也就不能算公民;就是公民的思想行为,也不能做到自由的地步。真正所谓个人本位的民主政治,还是近代西洋才有的。近代西洋文艺复兴,也就是发现个人,在世界、社会、国家之中,个人有其独立人格。因为个人生于宇宙间,就是万有中心,不是为家、国、社会、世界而生,乃是为个人自己而生,天赋个人有个人的自由,世界万物都不过是供给个人的需要;乃至家庭、社会、国家的组织,都是为了个人权利享受和发展个人的思想能力。假使国家社会妨碍个人,就得把它改革;为要达到保护个人自由的目的,所以就产生了个人本位政治。在此种原则之下,个人生来就有的天赋自由,谁也不能侵犯。假使需要政治,就应以不妨害且能保护个人权利为出发点,因此就成为现代的民主政治。一切障碍束缚,可以打破的都得打破它,个人可以自由竞争,自然得一种调剂,政治的效用,是在个人与个人间冲突的调解,而以多数个人的意见为依归,多数就是最大的权威,所以民主政治的最大力量就是个人。这种制度最早发达的是英国──英国虽有君主,但不负实际行政责任──,后在美、法等国,这种思想发达起来,就建立没有君主的民主国。因当时的法国帝王不明白此种趋势,就发生大革命,他的改变很是激烈深刻,影响非常之大。所以当时法国所成立的民主政治,把全世界都震动了,近百年来世界各国政治都受它的影响;在共产专政和法西斯未发生之前,全世界各国都向这种趋势迈进。其好处在于各种科学、机械……都能在这种思想自由解放之下发达起来,也就是个人自由力量发挥的结果。现在的法国是被沦亡了,英、美仍是个人本位政治的代表国家。但把它发展到了极端,如卢梭的天赋人权论,个人生来就是自由,便很难成立,例如小孩初生下来,并不自能生存,一切都要父母照应和教养,乃能成长为人,若不管理,就得冻饿死,那里还有什么天赋的自由?这种主义走到极端后,就成为无政府的主义。所以还要在大多数的议决上建立国家,尊重个人自由而不令放纵,使个人思想行为能够自由发展,如近代的各种科学……都能很快的进步,这是很好的。但既任个人竞争,并把个人的所有权看得太神圣不可侵犯──如国家和社会本位政治则不如此,要征用就征用──,由这自由竞争发展的结果,就造成一些大资本家。因为个人的财产绝对神圣自由,亦不一定遗传于家族子孙,凭个人的意思可交任何人享受。一往说来、个人本位似是平等的,但其凭借本不平等,再任个人自由竞争的结果,遂成为大不平等,也就成为资本主义的社会。如英、美……就是资本主义的国家,在他们国内,虽是尊重民权,其实政治实权还是操纵在少数的资本主义者之手;所谓政府,也就是供给资本家发财的工具;无产阶级的平民,只可帮他工作,而政府则在国内为他制服劳工,在国外为他找原料和销货的市场。为要满足这种欲望,就在各处侵略他国为殖民地。所以、个人本位政治也分两歧,一种成为空想的无政府主义,一种成为资本的帝国主义。

丙 社会本位政治在国家本位中反动起来,就成个人本位,而个人本位的反动,就发生社会本位政治,这是最近二百年或一百年之内才发生的政治运动。它反对民治,民治虽说个人都自由平等,其实并不是人人都自由平等,只有少数人自由,多数人反不自由。它反对一切经济资源都为少数人所享受操纵,同时,它又反对古代国家本位政治,所以就另成社会主义。这种社会主义,就是由多数个人合拢来组织成的集团,所有各种的利益,应当为社会所公有,成为公众的大多数人的利益。总之、就是以多数人集团的社会为本位。就是每个人的财产和学问智识能力,都不是你个人所特有或天所赋与,而是社会文化的遗传,所有各个人的一切利益都应拿来贡献给多数人的集团社会;但也不是国家的,只是社会集团公共所有,所以说“各尽所能”。而各个人所需要的,可以取于社会,由社会作公平的分配,供给各人的需要,所以说“各取所需”。这种政治,就是要将所有的各个人都使它发挥能力、各尽所能的去贡献给公众社会,再由社会分配给各个人的需要。

这里面可以分作几种;一、在社会本位政治极端发展之下,就要废弃国家、个人,就成为空想的无政府社会主义。二、有一种社会主义,由国家政府的机构来推行社会的政策;如怎样裁制资本,优待劳工,办理慈善,救济残废,以及人民突遇险难等情形,国家都要负责去救护。但又有一种社会主义,它认为只是空想的固不足论,就是国家的社会政策,也不过是施点小惠去安慰一般残废贫民,无益于事,因此另产生了革命的社会主义,那就是第三国际的马克斯的社会主义。国家都在少数资本家操纵之下,必须废除国家;但在过度时期,还须以无产阶级专政来执行政权,与资本主义国家对立。它的究竟目的,就是联合全世界的无产阶级来对资本主义国家进行革命,建成真正的无产阶级的世界的社会政治。这种社会本位政治的理想固然很高,但事实上、民主国于社会政策很难接受,而国家本位接受了反去做侵略的工具。就革命的社会主义,也有两种缺点:一、阶级的排斥,从始至终以无产阶级为号召,使有产阶级的畏惧抵抗;在这上面,必须经过大破坏、大流血,障碍难行。二、如俄国初革命时,人民受大饥荒,大杀戮,后来又渐渐采用国家本位和个人本位的新经济政策,才慢慢的苏息发达起来。所以社会本位政治的思想,唯一实验者便是俄国,但它也几经调和而变质了。

三 政治起源于人类生活政、古来有种种解说,但近代孙中山先生解说得最明白,谓“政”即众人之事,举凡办理公务、公役以及公家之事者,谓之行政。“治”是管理,管理众人之事,便是政治。此基于群众的公共组织,有如何之组织,即有如何之政治,其种种办理和管理众人之事的方法,便叫政治制度。此政治乃起源于人类之谋生活,大凡人生在世,最基本的就是能够生活,故求生是人类最切要、最根本的事。起初只求个人生命的相续,后来又求种族生存的相续,这都是人类最基本的需要。因为人类的求生活,较之其他动物艰难,如兽有毛,鸟有羽,鱼虫有鳞甲,能御寒冷攻击,而人类则无,必须仰藉他物。至于饮食,起初都是自然而然的水果血肉,后来渐加以人工的制造。故人类之谋生存,不但是个人的活动,而且要多数人乃至群众的联合互助,才能得其生活。因此,在人类的生活上,就有政治制度的产生。这里略分三段来讲:甲 采猎生活与个人自立据现在一般的人类学和社会学等说:采猎是人类的原始生活。谓人类初有时,大概与猿猴相近,而现在的猿猴已有好些地方比原始人类进化了。当时的人类,采草的嫩芽及果实而充饥,饮料则取冷水。野兽中的猛兽,人尚怕他,猎得小禽兽如兔、鸡、猪、羊等,则食其肉而饮其血。人的生活虽困难于一般动物,但有两种优胜:一、人身可直立行路,故有二手空出,可取物,可做事。二、人的头能抬起瞻望,眼、耳灵活,脑比其他的动物进步;不但可采植物和猎动物为食料,就是对极大的凶兽和猛禽,也可以想法避免或捕捉。以能用脑用手,故可用木棍石块等远击飞鸟、走兽和游鱼。并能将鸟羽兽皮作衣,如我国古书上所传的神农氏等,亦衣树叶、兽皮。又因人的脑手灵活,更能用火;木棍石块,猿猴虽然也能用,但不能用火,倘其能用火烧人房舍,则为害何堪设想!故火为人类最重要之宝贝,可用以御猛兽,烹食物,改去茹毛饮血之旧习;就成为熟食生活。进之能冶铜制器,所以波斯有火教,印度有事火婆罗门,特别尊重于火,因为火于人类有特别利益的原故。

这种简单的采猎生活,初用木石,进而用火,故能战胜禽兽而生存。这时、一切需用都是取之自然:住则居地窟或山硐;路是由人多次行走而成;衣则用树叶毛羽或兽皮;食则采果芽而猎血肉;都是取之自然。故当时的个人生活,很易自立,不须有固定的团体生活;纵使有点团体,乃是出发于本能的种族繁殖相续的要求。人在动物群中,是属哺乳动物的,因人类要怀胎十月,初生饮母乳乃能生活,所以就有母子关系。而母的子女间又有兄弟姊妹,已经长成的也能领导幼小的去求生活;幼稚的小孩都须跟随母亲,于是便有生活团体,但非长久的。中国古书上说:原始人类,只认其母,不识其父。由当时尚没有一定的婚嫁制度,小孩生来随母亲生活,故小孩只认识母亲和兄弟姊妹;母亲也只将小孩抚养成人后,便抛弃不管,犹如现今的牛羊一般。西藏的母系中心家族,也还有这种遗习。因有幼年随母亲及兄弟姊妹生活的关系,便发生相亲相爱的感情,如母子的爱,兄弟姊妹的爱,自然而生,于是便萌芽了团体的生活。这种个人自立的根源,发展到现在,就成为侧重个人自由权利的个人本位政制。现代个人本位政治,固非原始采猎生活可企及,但原质上还是相近,所谓人类有天赋之自由。子女未成年之前,父母负教养之责,到了成年,就任其自谋生活;父母不负任何责任。男女婚姻,到了成年,则任其自由。如在中学时,父母还是管得很严;到了大学,就都让他自由。但同时生活也必须自立,此为西洋民治国民之一般趋势。所以欧、美人往往有到了三十多岁还不能够结婚的,都是因为不能自力维持小家庭的原故。由壮年的积蓄,到了老年,有养老金自由过活;所有财产,任个人意愿支配处置。故这种政治,就在个人自立,使人人有独立发展的机会。但古来成立群众国家以后,历时甚久,因国家政制的反动,又成为近代的个人本位政治。故个人本位政治与原始个人自立生活,有其渊源上的关系。

乙 牧畜生活与群众组织牧畜生活的起源,还是基于前面的采猎生活而来。猎得的禽兽等吃不完时,便将活的伤的畜养起来,这时所养的动物,以兽类为多。其饲养的母兽,已经怀孕了的便产生小兽,当时人类见到这种情形,就发明猎取各种活的动物开始牧畜;于是,捉到活的不再打死,都一一饲养著。或挖土坑作陷阱以捉活兽。或用棍子绑石远击飞鸟,渐又发明弓箭、弓弹射击,要是中伤未死,都给它畜养起来。畜字、即有饲养储蓄之义。而畜养的野兽,经过相当日子,也就渐渐地驯变为家畜。畜养的动物渐渐孳多了,便须寻找供给食料的地方,所以须将大群的动物率领游行,使它繁殖;这所畜养的动物,多是牛羊之类。由于动物的饲养,对于人类的衣食住等生活,也渐渐起了改变:如衣穿兽皮外,并撑皮为帐,织毛成毡以作遮雨露的篷帐和御寒的卧被;见小羊牛食乳,初去取来为小儿试吃,于是就发明以牛乳为主要食品的生活。但牧畜生活发达了,不是一个地方能够供给大群动物的饲料,因而要常常移动,这几个月在这里,那几个月又在那裹,并将能够保存的水草,收占起来备给牛羊食用。在迁移时,由这地方到那地方,或须经过一段长途,因此、必须有统率群众的力量,方可将所畜千万成群的牛羊,与同时养著的马和骆驼,造成游牧的生活,这也就是群众集团的组织。如现今的蒙古还很相仿,它有一旗一旗的名目,一个群众团体里面便有一手旗子作它的标帜;每旗的群众户口和统属是固定的,但住居的地方则不一定,时常可以移动。每个团体总是几千几万人的组织,所牧畜的牛羊也几万几十万的大群。由于住处的不定,有时也居地窟山硐,但常共居帐篷;一切生活资料,都取诸所牧畜之动物。如帐篷就是皮毛所制,燃料就是牛粪,食品便是牛羊肉及乳酥;大概都出于各种家畜的生长。由这种牧畜生活进为群众组织,后来便渐渐进化为社会本位政治。

在原始采猎生活中的人类,唯以个人为主,儿女只认识自己母亲,故现在仍遗留有所谓母系的社会。但其中一部分化为牧畜的群众团体时,便如大军队一样的有组织,凡移动到一个地方,前有巡哨,夜有守护,不论是否有血统关系,都可共宿食于一处,今之蒙古包,还是这样。如一群中之女子,到了成年,即有种已成年的表示。或照中国习惯作夫妇相配;但大多不一定配为何人之妻,成年男子亦不定配为何人之夫,不讲究夫妇有别,一群中的男女夫妇是公共相通的,饮食也不计较彼此,过路的人也可以遇食便吃,有事共作,夜中与大群男女同宿。但这团体中是有首领统率著的,比采猎时强多了。现在的社会本位政治,固然比当时进步,但仍有渊源的关系。如所说的“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以及夫妇不用一定的配合,如俗传之“公妻共产”等,推究言之,都和牧群生活有密切的关系。

由这种牧群生活,常时迁移流动,后来对于智识学问,亦渐渐的发明。如地理学,以当时游动所经过的高山、平地、河流、沙漠,都能熟记研究;又如算学也渐渐发明,因为牧畜生活,原是大群的组织,其人口、牲口、饮食、器具等等,均须有计算,方不致差错遗失。由于行动游牧的关系,出产的牛羊皮毛和乳酥,除供给自用外,也或与农家出产品相换,由这种以物易物的贸易,就发明了商业,后来便成为赶集的市场。因为住处不定,时常都须迁移,经过险隘地方,必须要保护,就有简单的军队组织。武器、起初是用打野兽的棍木或弓箭等,后来也就造作成军器。因为仗著有组织的群众团体,就发生强盗的行动,如强劫其他小的团体和农家的食物等。又如在河东望见河西有很好的水草,起初便游泳渡河过去,后来设法用皮用木作船,大量搬运,于是就发明了航行。海边的人见船在海上行动便利,就在船中住宿,或聚居海中岛屿。船到靠近陆地的地方,见岸上人家有食物,就登陆抢取。陆地上人见了追来,他就上船逃走,别人把他没有办法,这种人到后来就成为海盗。如英、日等岛国都是由海盗而进化成功的;所以商市、军队、海盗等,都是由牧群的组织而来。

丙 农耕生活与国家建立牧畜与农耕并不能完全分开,于牧畜中也兼有很简单的农耕,于农耕中也带有很少量的牧畜,但农耕必须固定的土地乃成其耕种生活。起初的农耕者,只是将荒地耕耘,所种之物,如一季可收的谷类,或数年才能结实的果木类,因此、住居的地方也就自然固定了。但他的发生还是基于采猎生活而来,由于从前所采的果实,将食余的散在地上,便发芽生长,人类见它可以种植,就开始垦荒耕种。后来、关于土壤肥瘦的辨别,气节雨露的经验,农耕器具的制造,就渐渐地发达起来。

这种生活,附著固定的地方,便成立了家。中国的“家”字,上面便是表示洞穴或草室木屋,下面就是一个“豕”字;现在乡下的普通农家,也可以看到这种情形。他们住的很简单的两层房子,楼上住人,楼下就喂猪,或有把猪饲养在自己床下的。豕可作食料,又可产生肥料,它并不像牛羊要远逐水草,粗劣渣滓甚至人粪,都可以吃;且行动笨拙,容易圈在固定的地方饲养,于是便成了家的成分。因为这时有了家的建立,便成为父系重心,家中一切,均由年长的男人作主,如起早睡晚,勤劳农耕,都由男人工作。同时既有固居的地方,而饲养的猪、鸡……以及耕获的食物,势必要有固定的女人保管,于是便有一夫一妻或一夫多妻的婚制。家庭的一切,是由一男人当家长而负管理之责,因此、就有父、祖、高祖、曾祖氏族系统的遗传。因有固定的一妻或是多妻,所生的子女也就很多,但都受家长的管理支配。后来子孙太多了,分出另居,聚成村落,就由家长而成为一村的君主。因为有了家的建立,后来的子孙,就知道有父子、夫妇、兄弟的家庭;或父亲死后兄为家长,弟为辅弼,家长为君,辅弼为臣。兄弟多了,分居聚处,就成为朋友,五伦都备了。但这时不过是以家为国的基础,并不能就算为国。虽是大家族,但生活极简单,都能自给自足。如女的饲养牲畜,收藏食物,煮制饮食,管教子女,以及养蚕抽丝作衣等──在制衣方面,蚕丝较棉早──。每家在习惯范围之内,都能供给一家生活;但很保守,如一块作熟了的土地,别人家要来侵占耕种,决不肯与;各种各食,彼此不相往来。后由弟兄之多,分成多家,便成小村,但每家每村都是自给自足的生活。

在这种大家小村之上,后来所以能成为国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家的扩张,而最重要的关系,还是因与牧群接触。起初、牧群的人或以牛羊毛等与农家在以物易物的商业交换;到没有交换物件时,便去劫盗占据。三五家的农村,就得受其牧群团体的侵害;而农家为要互相防卫,才彼此联合多家,成为乡里,防御牧群的扰乱。又因牧群的势力大,占据了多量的乡村,统治多数的农民,自成为贵族,承受农村文化,役使农民为佃奴,就建立为国了。但国并不大,不过是数十里或百余里的地方。经过牧群的占据合并之后,许多的农村,都当他的平民。在多数小国之中如有知识、学问、武力、财产……都比别的强盛,于是就征服其他势力脆弱的小国,成为各小国的首领。有了首领,一切事业、文化、道德等都渐渐发达起来。被他征服了的小国,就受封为公、侯、伯、子、男的爵位,自己就成为一个大国。在没有被征服统治的小国,为要保卫自己,联合许多小国以御外侮,另成为联邦的大国,由此而有现代国家本位政治。

由这农耕生活中,也发明各种的文化:如天文学,是从农事上,要知雨水多少,气候怎样变化,一年四季中之时候长短,月亮到什么时候圆缺,星斗何时移回转变……在他们固定的居地经验发明的。文字,也是从农耕生活中发生,因有家族的传承,祖宗之遗事,须有记载,所以便发生结绳记事──现在广西边地居民,还有此种遗风──。但容易错误忘记,便发明打土砖作符号,后来在土里挖到铜铁,便镕冶打磨成刀,才刻于竹木上,以成为象形等文字。但都是以语言音声为根据而成:如记牛羊,就刻牛羊形状,并仿其叫声以读。无声的山,就刻个山形。经过几千年的变化,就成功了文字。因有了文字,能把古代相传和他人的感想都记录流传,而知识学问才飞快的发展。牧群占据了农家的乡村,见到他有文字,受之以同化。如中国的伏羲,犹是采猎时代;到了神农,才入农耕生活,所以在那时就有家族村落和宗法社会的建立。黄帝则是西北方的牧群民族的领袖,他侵略进来的时候,几千个小国,都为它制伏统治,才创成了大中国。尧舜时执玉帛者万国;在周武王的朝代,还有诸侯八百;所以中国也便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再如八卦,便是进化成文字的开始。当初、“大抵三等画,代表天地等现象,初用以记寒暑水旱一年间所经过之天时,或记牛马豕犬谷贝等一己所有之财产。……后来又因之以为占卜之象,故卦之本字为圭,后加卜边”。同时、由农以发生工业,男子出外务农,女人则在家里以竹木制造器具,或以蚕丝作线织绸等,甚至细巧如绣花之类,都能作得出来。而农人在忙时很忙,雨时冬时,因为很闲,也在家工作。所有制成的物品,出与他人交易,因此更增盛商业。由于祖宗相续传流之远,学识渐多,就要有专门教学的人,在学问的传授上,又发生种种的礼仪,如祭祖、祀土地、山川神等。这种信仰上一定的礼节和知识,更须掌教的长老为传授。或一家掌教的家长,一村有村中的长老,为众人所信仰。他一方面以学问教授人,一方面又与人作占卜吉凶,祭祀鬼神,消罪祈福等等事情。古传所谓有所谓太史、太卜、太祝。太史、是传记过去之事的,太卜、是占测将来之事的,太祝、是祭鬼神而祈祷的,太祝后来就是成为中国道教的巫觋,也便是原始时代的宗教僧侣。因此,在农耕生活中,就发生了天文、文字,及工、学、宗教等。与牧群生活中发生的算学、地理、商业、军队……的各种综合起来,就成了人类整个的文化。但在这里面,又有了阶级尊卑的区分,如印度的刹帝利,便是贵族,但因承受文化,掌教的婆罗门,反而成了最高阶级,而商、工、农奴,自然的更居下层。这就是农家生活与国政的关系。

四 人类生活与宗教起源就一般的宗教说,从最低的到最高的,有各种各样。有人谓“佛法非宗教非哲学”,这是指狭义的宗教讲。现在从广义的宗教来说。如基督教、犹太教………而佛教也还是宗教之一。不过宗教这名词,有多种解说不同:据希腊拉丁文字的语根,宗教含有约束人心的意义。现在通用的宗教名称,是由西洋经日本翻译来的,中国沿袭承用。在中国的佛书上也有宗教的字义,但宗与教是分开的,即所谓宗下教下。这是据楞伽经所讲宗通说通的意思,宗通即宗下,说通即教下。现在所要讲的宗教,不是中国分开的说法,然要说明高等宗教,这种分开的说法倒很适当。依实践修证而亲自证验到内心境界的名宗;依所证心境用言语文字宣布出来而教化他人的名教。简单的说,自证名宗,由自证而教他名教。在此种意义上讲,佛法才真正的是宗教。由修行实证到的,不是平常的见闻觉知智识思想言语文字所能企及,而超越平常的智识思想言语文字等等,是圣人心内亲自证验到的真见境界,自己才能明白。别人如要知道他的心境,也须如实修证到乃能获得,所以是超出一般思想文字之外的,是神秘的,佛法谓之不可思议的,秘密的。故真见道的心境,是一种超越而不可思议的,易其名谓之神秘;以此为根本特质,由不可思议而超越平常智识思想的自证心境中,施设种种教法出来,教化他人,则名曰“宗教”。这宗教意义在佛教是很适用了,但在一般较低的宗教则不能适用;不过把这种意思说得浅一点,亦或可用。在有些宗教教徒看来,平常人的力量以外有他种的力量,为常人不可窥知,不能显现的,是由人的偶然灵感或特殊的神人才能有的。这些低等宗教,如中国之巫觋,有神附身,能够降神,能说平常人所不能说,能见平常人所不能见,越出人的知识能力所及,而起人力以外神秘的不可捉摸的现象。因有这种神秘的东西作根本,它的言语行动有种种特殊的方法,以发现人们之外的特殊事象和力量,或能降祸于人,或能赐福于人,或能使人晓得些人所不知的事物,或做些人力做不到的事情。在这种神秘之中,使人觉得奇怪,便发生信仰和依赖,就成为一种宗教。这种宗教,说到最高的地方与佛法可以相通,因佛法有其超人以上不可思议的心境,非常人所及,唯有信仰归依修证乃能获得。故推之为最高,亦可与佛法相容。放之最低,如起码的拜物教,信鬼教,乃至信仰一件动物植物──如信一“树”为神,便烧香供奉,以为此树有人以外的特殊力量,与人祸福,治病发财,求甚么得甚么,使人信仰依赖,得到人所得不到的要求。再如普通人家供奉祖先,所谓家有家神,以望其保佑子孙,赐福消灾,在人心上总是有种神秘的力量可依靠信赖。所只讲到最低,也还是这宗教的意义。这神秘可依赖信仰的东西,在人类的无形中,由一家一村至一邦一国,都有这种共同的信仰,而成为一家以至一国的精神上共同的趋向约束。一切日常生活祸福,都在这种神秘力量的约束中,他能满足人的要求,能为人的信赖,所以便是人们共同精神上的团结力。这样、由最高到最低的宗教,便很广泛,其起源亦可依人类生活中去探讨。这里略分为三:甲 农家牧群之原始宗教宗教既为一家一村至一国的人们精神上共同约束力量,单是采猎时代个人自立的生活,可以说还没有宗教生产的可能。宗教是代代相传为众人共同的约束,故其个人生活的采猎时代,还是没有宗教的作用生起。不过、里面也蕴含有宗教的种子,但没有发生罢了。宗教的发生,是到农家牧群生活的时期,分途发展。因为农耕有家的建立,故有夫妇、父子、兄弟………的许多人成为一家。一家之中,必须要保守家法,对于祖宗,便很注意的敬重。所生的子孙,不是为个人或家长生的,而是为世世代代的祖宗所生。要扩充家的发展,所以中国古书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绝子灭孙,就是大不孝。这家里有已故的祖先,使家永久不断的发达兴旺,故子孙对它都有共同的信仰和依赖;或祖先祭祀时,偶然仿佛有某一奇特的现象;或在梦中仿佛见到已死很久的祖先,觉到有某种感应。因此,在见闻不到中,成为精神上的依赖。农家有固定的地方,须依田土而生活,故对天时、水土、山川、木树、日月星辰,都是为他固定生活上的依赖。如有时丰收,积谷满仓;有时荒年,收获全无。在这生活时饱时饥之中,便想到这里面有种种的无形的神秘的不可捉摸的力量在主持著。天时的好坏,农产的丰欠,都是这力量在管理,要是不恭顺信赖他,对它不好好的祀祭供奉,万一得罪于它,必将不但不来帮助,而反兴灾降祸,或使人无故死亡,家畜横遭瘟疫,农产受水旱所侵,便要发生种种不好的现象。于是、对山川水土风云雷雨………都发生信仰起来。最切近的,是一家有一家的祖先,较广泛的,是所赖以生活的风雨山川等神,所以就有宗教的发生。

还有牧群,他们的生活情形又大不相同。他们原是几百几千几万人所集合的大群,住居地方又不一定,时常流动迁移;这大群的结合,不是单信一家的祖先,而是信仰人类公共的祖先;既不固定于山川土地,所信的神应是无处不在的,故他们所信仰的神,是世界人类公共的祖先,而且是无所不在的,仿佛人类及万物都从他所生。由这种神秘的信仰而为全群的结合重心,乃皆仰望此神的护佑而获安全的生活。由农耕和牧群发生了两种不同的宗教,这两种宗教的发生,在世界上当然很多而不一致,而其中可举二个作为代表;中国的道教,可作农家源始的宗教;然到汉朝的道教成立,已有并合改变。探其渊源,就是农家的起初由家成村,信仰有祖先和山川风水等神,就是中国的道教的源泉。中国古书上说,道教为黄老之教,其实在神农时候就有了。这种宗教,在当时只为一家或一村落的精神上约束依赖和安慰。太史公叙老子谓:“郅治之世;鸡鸣犬吠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人民住定一个地方,一家或一村,就是他的全世界。其他的邻村,就是鸡鸣犬吠相闻,然而老死都不相往来。又说:“破斗折衡,绝圣弃智”,后来陶潜的桃花源遗世独立自耕自食的思想,也就是这种意思。这在思想的政治理论如此,其信仰的神秘方面,则仍是祖先及土地风雨神等。如村庙,就是全村人民公共的精神寄托。道教的起始,就是这样。后来慢慢的发达,到黄帝时已加上了公共普遍的天神,演变到三代秦汉帝王祭天地、五岳,公侯祭奠山川,建筑祭坛祭庙,庙中就有侍奉祭坛的庙祝,依此遂演成汉以来的道教。如一家有祖先奉祀,一村有地方神保护,并有巫觋对鬼神能感动,有符咒等方法与鬼神相通,就有农家宗教的建立。这祖先及山川等人鬼、地祇、天神的发达,到了后来,就发生有个玉皇大帝来统摄他们,进而信奉玉皇大帝能总管一切,这是由家到国的进步宗教了。因要与鬼神相通,欲求长生不死,必须有修养的工夫,于是又发生修神仙的人。由这几种综合起来,就成中国的道教。但起源于农家生活的宗教,广泛地讲,世界上还有许多与道教相近的宗教,如埃及和巴比伦等文化古国的古教,其性质也和道教相似。又如西藏的黑教,则逼似于中国降鬼神、画符咒的巫觋,这黑教到了后来,形式上似乎因佛教起了些变化,但其性质仍在使人类免祸得福。再如日本的神道教,其起源亦与道教相近,最重要的是祭奉祖先,头一个宗祖认为是从天所生,故日本的天皇,就称是神的子孙,不同于常人,这也近于中国的道教和埃及的古教。所以古来的帝王,是天子,亦是圣人,有神圣的性质。所谓真命天子,都是有超人神秘力量的。农家生活的演进,就有这种思想,这是说明由家而村而国的道教等宗教。由牧群起源的宗教,可以犹太教来作代表。犹太教是一神的,这唯一无二的神,便是他们的祖先,也是人类公共的祖先,并且是普遍的,无形的。这耶和华也就是个公平正直的神。为要在世界上教化人类,故以犹太人为上帝的选民,特别显得犹太人的伟大高贵。这种牧群须有公共的信仰,不是风雨、山川或家谱祖先的多神,而是唯一普遍无形无像的一神。但要统一团结群众的心理,使其精神和力量集中,故自称是上帝选定来世界上教化人类的,犹太所传来的旧约,就是这种。牧群是多数人集合而成的团体,须有统率的首领,这首领是为众人所推;佛教古典上相传“王”的起源,以人类相争,故公推一人出来为王,管理一切,牧群里面差不多常常是这样。他们在大有举动时,就在大群中选出一人为首领,统率群众。此种现象,如蒙古在成吉思汗时,还没有固定的宗教,漠然的信仰,唯是敬天。起初由这个较强的部群,集合起许多部群,公推他为领袖,就成后来的蒙古帝国。犹太的性质,也与此相似。前节讲过,牧群中可以发生商、军、盗等,由于他的人多,以皮毛诸物与人交易时就成商业;要顾群众的安全,特别派人持武器保护,就成军队,或交易不到时,就集合多人去劫掠农村,就成强盗………因它的团体大,人众多,信仰的神专一普遍,所以力量很大。以现在的情形看来,讲个人主义自由权利的,很少宗教信仰,对宗教很是淡然,甚至反对宗教,废弃宗教,进一步就形成无政府主义。但到合群的精神生活不能维持时,无形中含有宗教作用的因素,便又生起了宗教。

乙 并合改进之宗教如印度最初的土人,也是崇拜祖先山川风雨等神,与原始的道教相同。后来成为国家,不单是农家的建立,而是经过牧群的侵占,才能统一成国。如刹帝利武士,就是牧群。当其侵入,就以牧群普遍的神为信仰;后来和土人的文化合并,便产生专掌教化的婆罗门。但未征服以前,还是信仰各种不一的神;由并合之后加以改进,才成为婆罗门教的。唯一的信仰是大梵,梵为一切世界万物的出生主,普遍一切,无处不在;同时又融纳了土人的多神,演变到现在,便成为目前的印度教。印度的政治向来少统一,故文化思想,宗教信仰,亦复杂而不整齐严肃。现在印度教信仰有三个根本神:一是大梵,二是毗湿奴,三是喜瓦。大梵能生万物,毗湿奴保护万物,喜瓦破坏万物,也就是生住灭三位一体的意思。这三种神,随信仰一位,或三位齐奉。除此之外,也还是有其他的神,但以这三种神为最高的神。印度也是敬重祖先,但只重精神,忽视肉体,故对尸体看得很轻。特重轮回业报,在轮回上使他不没落而得上升。其为农家的牧群的宗教并合改成,显然可见。

中国的儒教,在建立万国共主的天下以后才有的,当时虽是由许多公、侯、伯、子、男的小国所合成的大国,根本上还是著重于家,因家始有伦理道德,由家到国便成为仁义礼乐的政治,其最高的信仰,也是天,天是超人无形的。古来祭天,都是凭空而祭,没有形像。“昊天上帝”就是无形无像,非人所能见,如孔子说:“天生德与予”,天是有灵性神理而无形像的。由信仰天和祭奉祖先,便成为“敬天法祖”,所谓“皇天无亲,惟善为亲”。在伦理上孝亲奉天,政治上敬君祀天,故儒教的宗教信仰,“敬天法祖”,这也是并合改进所成的。中华之建成大国,是由黄帝的牧群侵入,合并神农的家教,摄统而同化之。欲自为广大无比的天子,统御万民,故尤重敬天。

回教、也是并合改进的宗教。印度教是并合的,但还没有调整完善,所以成为散漫的现象;儒教在改进上成有条理的统率,故二千余年来发生很大的统摄同化功用,然仍以农家的宗教为本质。回教原是牧群的宗教,阿刺伯地方,就是世界游牧部落的发源地。到了摩罕默德时,游牧及商盗的性质虽然还多,而小部分的农家宗教也渐渐的传入,那时的麦加就也有供神像的教。摩罕默德受了犹太教的影响,欲阿拉伯人改奉唯一统一的神,集中牧群信仰,便去排斥传来麦加原有的神教。这样一来,便引起地方人的反感。因他信仰的不同,为要达其目的,就以军队力量去打破其他神教,故成为左手持剑、右手持书、强迫信仰一神的回教。所以、回教原是以牧群的一神教为主,但那时旧有的大家族和有势力的豪族,都加入其教为重要份子,遂并合入由家建国之要素。因此,回教在信仰上是唯一的神,在生活上是大家族为骨干而建设国家,成为教国。它一方面有豪贵家族,一方面有军队力量,又能以一神统一其信仰,故不惟由教建国,又能以教繁殖其族。尤注重家族,男子可以多妻,而女子很重贞节,故对女子的管束甚严,人口易为发达。所生的子孙,都是教中所有的教徒,所建立的国也都是子孙相传的国家。他本是牧群的宗教,在并合改进上,就成功为又能特重家族的宗教。

丙 理性创建之宗教前面所讲,从人类生活起源之宗教,一种是由农家崇拜祖先与风雨山川等神而建立;一种是由牧群信奉人类公共的祖先,即是能主宰万物的唯一大神而建立。从这两种原始人类宗教到后来的并合改进上,其性质仍是脱不了原有的本来性质。如印度教是并合后取得混融的变化,虽是合前二教,仍不足为有条理系统组织之宗教,故其宗教信仰散漫,政府亦很少统一。儒教是以农家敬祖鬼奉神祇的信仰为本质,并合改进加入了牧群唯一的天神,成为“敬天法祖”有条理系统的组织。回教以牧群唯一的天神为本质,又并合了家族伦理为其中心,故教中极重由家族而建军国,成为改进之宗教。但无论是原始的或改进的宗教,总还是脱不了原来的两种根本性质,或重家族祖先,或重唯一天神。在崇奉的天神中,往往有种垄断的性质,如回教只有摩罕默德所说的一言一语才是真正神意,唯有它才得上达真神而教化统一世界人类,因此虽经并合改进,仍未脱原始宗教的性质。这其中有种限制,由家族扩充成大民族时,就推重自家种族的原始祖先是如何的优胜超过一切,如中国重家族者必叙述自己的祖德是如何源远流长而胜于他族,自己是中华,其他都是边夷。其出为帝王的,就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他就是天下唯一的真主。犹太教虽信普遍唯一的神,而特以犹太民族是上帝的选民,唯有它乃能统治一切。回教也说只有摩罕默德是个最后的唯一的先知,麦加是上通真神的唯一圣地,只有麦加的教主,才能教化统一人类,所以回教又特别采用了从家族而扩充成教族的宗旨。到现在看来,回教就是回族,回族即是回教。印度教也脱不了印度民族的限制,儒教也是为中华民族所限,内华夏而外夷狄,夷狄不能与华夏完全平等。牧群者以自群团结的优胜力量去征服统治一切,家族者以自族去扩充为万民的中心,所以此并合改进的宗教,仍脱不了原始的气味与束缚,不能从一切众生或世界人类都是平等的普遍理性上去开创建立为理性的宗教。因于原始生活所产生的宗教关系,乃不能脱其羁绊与限制。

由此,能从平等普遍的理性上创立的宗教,要到人类理智发达,对原始生活的习气一一都消镕解脱,由此发现的普遍真实究竟的理性,近之须人类平等,远之乃至一切众生皆平等。这在原始的改进的各种宗教看来,却还没有这种普遍的理性,却还是限于家族或种族。最先有此种理性宗教的创建,要算是佛教。

佛教的教义和教制,都是脱离了原始宗教的臭味,是从人类发达的理智所认识的理性而创立的。大概而言,一般从人类的生活而起源而并合改进的宗教,其内容均有二种的含意,此不同前面所说各宗教两种起源的分界,乃是含蓄于各宗教中各有偏重的两种意义:一重祈祷所依赖的,一重造作所获得的。造作即行业,获得即果报,由人类自力造作获得的就是业报。本来宗教都有祈祷,不过有的注重于自力的止恶行善,达到善果的善业;有的注重于他力的感应。由造作得果报,便认定于造业受报之后必有个能够造作受报的主体,便是灵魂或神我。在祈祷感应有种种的方法,或供养、焚献、念诵、拜恳………除众神以外,觉到一定还有个不可捉摸,无始无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普遍唯一最大的神在其后。在这两种意义上,比方印度教是并合的,一面重轮回造业受报,一面又信有一个唯一根本的大梵天神,复信有高低上下不一的神在业报轮回中,唯有此根本的神能生一切,无始无终,如与他合一,永无生死,与神同不生不灭。在这两种意义上,佛教、就是把它们虚妄执著的限制都破掉,业报相续后面的我,和祈求感应后面的神,都把它空却,所以就没有不平等的东西了。所有的、就是一切众生,都是同样的业报相续,作善有善报,造恶有恶果,私毫不爽。感应资助的也只是众生,因为此众生之中,又有高低胜劣之差别,其能去掉妄执上的限制,相契于普遍平等究竟真实的理性,就可以成为与“无始终、无内外”理性相应平等恒如的佛。然此理性非另有其物,就在一切众生之中。佛教、一方面是空了“自我”和“天神”而发见平等的理性;另一方面、是业报相续而无量差别的众生世界,众生世界的理性,又都是平等无别。由业报的不同,就有低劣的众生、可以祈祷优胜众生为帮助,已破迷执得大觉悟的有情,可去教化其他一切迷劣的众生,为其师导;觉悟到圆满,就契应普遍常住真实的理性,而成为圆满无碍的报身佛,由此也成为祈祷信赖的宗教。这种宗教在世界人类的文化中,其理性上固然绝对平等,同时也不抹杀事实上的业报差别,故须各人造善断恶,自己负责改造以向上进步。从这理性创立的宗教,不复是一家一族的宗教,而起码是世界上人类的宗教,人人都能成佛。这宗教的生起,固然也承有原来的宗教中那些造业受报,生死相续,和不生不灭普遍恒常的教义,但对其限制性──自我、大神等──都予以打破,而成平等理性;其业报亦即别无限碍,要是依业报的法则去作,造何业得何果,不论什么都可做到,并无限制。佛教的建立,有佛、法、僧三宝,最初觉悟平等普遍的理性而出为一切有情之师导者名佛;将所觉悟的理性说出来,施行教化者名法;依所说之法而学习实行者名僧。佛教的基本就要去掉原始生活积累下来的枷锁,所以释迦牟尼佛现生于印度的迦毗罗国,要出家乃修行成佛,也就是这个意思。他的家就是国,出了家就是出了国,也可以说是出了族。因此、他经过在山林中采食自然的水果,不依赖人间社会的生活,对于家和国的关系都脱离了,仿佛返回了原始个人自立生活的时代。此在教义上,也成为绝对的,不依赖祈祷天神、鬼神、他人……,完全自解自行,自悟自度。这就是循由业报的原则,善恶自己造,迷惑自己悟,非旁人所能代替,故在教义上成了特殊性质,但后来由佛说法度人为僧团时候,僧的分子还是保持原有的性质,故佛常舍众独往山中,当时的佛弟子,也有很多修行林野,佛亦常赞岩间住宿、树下修行之头陀生活。我尝见印度佛迹的灵鹫山中,还有很多古硐,都是当时佛弟子们独自修行的禅窟。此自修自证,自觉自度,正是佛法的肝心。另一方面,又成为僧团的组织,僧如大海,无所不容,所谓“四河入海,同为一味;四姓出家,同为一众”。这众中以学业的胜劣先后为秩序,并以业报上的男女为差别,虽有七众不同区分,但根本上无论什么人入了佛法僧团,都是平等平等,不问是贵族或贫民。而这僧团的范围普遍无限,非常广大,僧众一处举行布萨,地域、种族、阶级等等的差别,皆予以破除,故合乎普通平等的理性。同时、僧中的现律,善事为众敬祟,恶事向众忏悔,为众推爱或为众摈弃,一切唯以清净和合众为依持,使佛法普遍人间,常住于世。然渐化常俗,复为说善生子、玉耶女等家族伦理,及四种报思、王正法论等国君治道;亦不妨印度习俗上所奉诸天神鬼,祈求感应,但令了知亦同为业报差别之众生而已。总起来说,在教义上有空去了“内我”“外神”的普遍常住真理,并有业报差别的众生万物;而在教团僧制上,一面出家离俗,返到个人自立生活,达到自觉自度,一面在教化众生上,建立平等无限的广大僧团,并随顺摄化世界人类和一切众生。把这一切为自私的限制皆予以打破,成为大公无我,无论在教义上或教团上都是如此。所以、由此理性创立的宗教,便与一切的宗教都不相同。在人类文化中讲,唯佛教首先有此普遍理性;后来别的宗教虽也有些普遍理性,但都是受了佛教的影响而起的变化。耶教、在世界上今分为三大派:就是罗马教、希腊教、基督教。在教义上,原很平庸。他的旧约原是犹太教的,新约方是耶稣及其使徒的言行录。把旧约的限制打破,说明一切人类都平等。佛法平等理性中本不许特一的神,但当时犹太的文化程度讲不到,只说“神”就在人人心中,对于人类平等慈爱;在教理上只说到这点,把犹太人为上帝选民的不平等处予以破除。但在教团的制度上,颇有与佛教相近的地方。起初耶稣及其徒弟,也都是出家,离开国族,经过一种个人独自的修养;另一方面之教团组织,则很普遍广大。现在西洋人的组织能力,也都是教会给它训练成功的。如罗马教等早成为普遍各国广大一致的团体,其最高首领的教皇是由修学服务勤劳卓著大主教之中选举产生的,他们自称为教宗,故成为很实际,很有系统的普遍严密组织。依佛教僧团的意义说来,他到很能发挥了僧团组织的力量,后来改变了原来罗马教的出家僧制,成为很通俗的有家室的新基督教,派别很多,也还是很能组织。由此耶稣的教义虽然很平庸,颇能在平等博爱上实践实行;而在教团的组织上,不限于地域人种,但由男女和学行的区别上,而成为广大普遍和秩序严整的组织。

由此,近来印度、锡兰各地的欧洲考古家;从历史上考证起来,都说耶稣教是受了佛教的影响而产生。阿育王时,佛教曾传到印度西北的波斯和红海两岸的叙利亚、埃及等国──叙利亚即古犹太国所在地──。现在又有一种考证,说耶稣本人在十五岁到三十岁期间,曾到过印度留学佛教,故耶稣所说的神,不是犹太教的“耶和华”而是“高达god”,与佛名“乔达摩”音近。故耶稣所信的和所说的神,就是佛陀。对于当时文化程度较低的犹太人等,未能接受高深的道理,遂只为说皈依祈祷平等慈爱的“高达”罢了。从历史的考证上,教团和制度上,教义的影响上,至少耶稣是受过佛教的教化,而要去改革犹太教的。故耶稣承袭旧犹太教的地方很少,而依理性佛教去改革掉旧宗教的因素反而很多。所以他的行为,是想一切人类信佛获救,也可算是一心信佛普度人类的菩萨行了。故耶教可摄属在理性创立的宗教中之一种宗教。五 演变中现存佛教僧制前面对于各种政治和宗教都说过了,现在来说佛教僧制。所谓现存,就是世界各国现在还保存著的佛教制度;演变、则是从原来的佛教制度上察其历史沿革。上面说过,原始佛教僧制,一面注意个人能够出家离俗,自立自活,自修自证,古来在林窟修习禅定的,都是最简朴的自立生活;一面又有僧团的组织来住持弘宣佛教于世,摄化信徒,普度有情,依学业先后的次序,阶级进修的差殊,成为普遍广大的教团组织,这种组织就是僧,僧即和合的团体。佛在世时,一切依佛为主,各处散居的僧众,举行布萨羯磨,都依佛的律制为唯一的标准。佛灭度后,有迦叶、阿难继承著为僧众尊仰,后来就渐渐的发生许多部派,在纷争甚烈之下,依佛陀原来的菩萨行上又发生了大乘教团;大概演变到中国的唐代,印度各地都分有大小乘的教派。玄奘法师的西域记上,载著此处全学小乘,或某处又全学大乘,而顶大的寺院如那烂陀寺,里面兼容并包有大小僧团。但到了大乘僧制,享受的丰富,供养的庄严,已和原来简单朴素的僧制生活完全不同了。在印度的演变上,现在其历史已不大清楚,但与原始僧制也还相距不远,其古来流传到波斯、埃及、阿富汗、新疆、爪哇……已经没有了,就现今还存在的地方,且来略略分说。

甲 钖缅暹僧制锡兰、缅甸、暹罗的佛教,是在阿育王时流传锡兰的,年代虽久,现在还能保存著原来的僧团制度。出了家的人,没有家产,都是个人三衣一钵的乞食生活;同时、在全国就是一个僧团,锡兰近因受戒的传承不同,已分三派,但仍不失广大的僧团组织。因注重于律仪的受持和一部教理的研究,集团受人民供养,教化人民,故个人入山林修习禅定的自立生活,则比较很少,现在存在世界各国的僧制,尚能保存原始仪态的,就是锡兰和流传缅暹的僧制。近来因受了西洋文化的影响,虽渐渐没有从前的尊严,但终究还能保持原来以佛制律仪为依归的僧团组织;比较缺乏的,就是个人完全离开世俗而自立独修的精神,所以僧团必须与信施连系。僧寺供奉的只有佛像、佛塔、佛舍利、和纪念佛的菩提树,最多也不过有些佛的故事和佛的弟子,再加弥勒菩萨,和一二护法天神,男女信徒也于拜佛敬僧外,不信奉其他的鬼神,只以三皈五戒为唯一的受持。

乙 藏蒙僧制西藏、蒙古佛教历史,也有一千多年,现在藏、蒙佛教僧制,乃是明初以来的黄教制度;西藏佛教的范围,连西康、青海、甘肃等也有一部份,这些地方都有藏人的寺宇,故可附于藏中。蒙古原可包括内蒙、外蒙,外蒙现已无佛教,故专就内蒙而言,不过也可渗入北平、宁夏、青海、东北四省,新疆──一部分,这些地方也有蒙古民族及佛教寺庙。

西藏虽除黄教派之外,尚有其他宗派,但从宗喀巴以来,实际上成为蒙、藏佛教的主干者,乃宗喀巴派的黄教制度,其他红教等教派,自清朝以后,也完全在黄教的势力范围中成了附庸,虽是各守各的传统,实际都已受了黄教的影响而大起变化。故现在蒙、藏僧制,可依宗喀巴派为代表,不单是前后藏及西康,如青海的塔耳寺、与甘肃的拉卜楞寺,以及其他嘛喇寺僧的制度,都与拉萨所行的僧制相差不远,大部分都是相模仿的,外蒙的哲布尊丹巴和内蒙的章嘉都是此派。佛教情形与僧伽制度,都可从这黄教派去看。僧的狭义,是单指纯粹的出家佛教徙,住居寺庙者而言。但在蒙藏的佛教中,寺僧乃是尊贵的特殊阶级,真可谓之门第高贵的僧阀。如一寺院在某个地方,一切文化事业、教育、政治都集中于此;达赖、班禅掌西藏教权,蒙古则有章嘉执掌。分在各地之寺庙,也都是由掌教权者指派;各大寺庙的所在地,就是当地政教的最高机关,故达赖、班禅、章嘉就是僧侣及民众的元首,其实就是教王。而且、达赖在西藏范围之内,连政权也都归他掌管,虽有藏王,但仍隶属达赖之下;而蒙古、青海等则另有王公或政府。所以这种僧伽制度,最高者就是政教元首;不管政治的区域,也是掌教化权的教王;分派各地方的,在寺院所在地,也是个政教领袖。这种僧团,就成为政教上的尊贵阶级,故可名之为僧阀,别处讲僧阀不大适宜,而蒙藏僧徒,才可正式的配当僧阀之称。不但名义上是尊贵阶级,实际上真是有钱有力。在这些地方所以能够成功此种僧制者,当然有其历史上的关系。但在近几百年来,其能保持如是之久,乃因黄教有一稳固的基础:一、所有僧众皆以律仪为范持,对世俗事能离开,故能引起世间敬仰。二、一般大寺院──不但拉萨三大寺,其他青海、甘肃、及巴塘、德格各地大寺皆然──都有几百人、几千人,有秩序的系统的几十年学习的修学制度。三、有经济基础,这经济虽没有师徒相传的产业,但各寺都有相当的财产,可资修葺寺宇及维持一切的公共用途──公产。所以从明末以来,一般国王及当地民众都对之尊重信仰;并藉外护的政治力量,故能维持几百年来的僧阀制度。各寺虽有转世继承的呼图克图,但还是要向大寺中求学若干年,才能成为一水平线上的喇嘛;经众考得格西之后,再进修密宗,乃成显密完满的资格。因要造成如此的资格,必须一笔很大的学费,这学费皆出自个人俗家,而寺产只能用于公务,私人求学只有自己预备费用,虽也少数施主来供养,主要的还是仰赖个人俗家的供给。因为俗家供给小喇嘛在寺中受学,犹如人家供给子弟读书求官一样,故皆乐意供给并与僧发生关系。这种转世继承制度,在从前偶然也有,但不成为制度。到达赖、班禅转世传承以来,才仿效流行,这算是西藏佛教的特点。中国古来有一警句说:“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行”。他们根据了业报相续的思想,以现在所造的福慧功业在寺院中有个地位之后,他可以凭前生所积财产而转生来继承著,好像世上万般都不会失掉,过几年又再来享受,这根据佛法中业报相续的教理,事实上竟成为藏蒙寺僧财位继承的稳固办法。转世的地方,多是青海、蒙古、康、藏。而转世的人家,都是有相当的地位,一家如有一活佛转世,也便成为贵族。在青海、蒙古转世的呼图克图,往往常在一二家,故一般高贵人民,都希望有活佛在家转世,家族才荣耀,故贵族人家也就与寺院喇嘛发生密切的关系,就这点上,发生了蒙、藏僧阀与俗家的连系;然深修密法的人,也有离开一切,个人住茅蓬山洞的,这又兼有了另一特点。

丙 中国僧制中国的僧制,差不多有两千来的历史,古来演变的很多,现在的大概可以从唐、宋来的禅宗丛林制度为代表。除此之外,虽有台、律等宗传承下来,但都受了禅宗寺院制度的影响,成了附庸的制度,故可专以禅宗丛林来说明中国僧制。现在所谓的百丈清规,虽经宋、元、明诸代的修改,似已失其本来面目,但仍是从其沿革下来的。中国民族的一般文化思想,特重敬祖的家族制度──所谓宗法社会,而佛教也还是受其影响;尤其明末、清初以来,变成一个个特尊各寺祖师的寺院。因此,便成剃派与法派的两种传承──唐、宋时尚无,明、清才流行──,主要的是保持祖规,保守祖产。法派的继续传承,这算是一般大院寺的规范。其他或限于自寺受戒、自寺剃度,更狭小的只重于自寺剃度,才可接法继承住持。因而现在的中国僧制,成为一个个的寺院,俨然是一个个的变相家族;各寺各兴家风,自成一家,独成一国。除大寺院或有统率几个下院──小寺──之权外,一切寺院皆是各各独立,谁也不能干涉谁。但并不注重徒众的教化,使之修学学佛法,自度度他,而专重视法派与剃派的相传和遵守祖规,保守祖基。大的寺院须遵祖规传戒、坐禅,比较有佛教的传习,一部份人对于佛法也还稍有实际修学;而多数寺院的剃派、法派相传,犹如在家之注重子孙,若无徒弟,便同俗人一样起断绝后代的恐慌,故招收徒弟越多越好,越年幼越好,因而滥收徒弟;只图绵延香火,对于出家的本分事,全不闻问。而传戒的大寺,则以收戒徒的多寡为荣耀。接过法的,至少须传法一人,如一人都不传,就有断绝法嗣的罪过。但传法的仪式,只不过把祖师的源流录成一卷,交与接法者作为凭据,可以为继承保守祖规祖产的一分子,实际与佛法无大关系。故中国现存的僧制,就成为一个个的大小家族僧寺,其重要点,便是招徒继嗣和保守祖规祖业。后来、虽有其他连带的关系,如地方人民请寺僧诵经礼忏,祈福消灾,既为寺僧与居民相需为关系,也足增加寺院的经济来源;尤其清末以来,许多寺院的重兴或创建,都赖经忏的收入。此外还有出于信仰佛法人的供养布施,朝拜佛菩萨的人进香献帛,因而也成为僧众与信徒的关系。而这两种关系,从前虽有而不成普遍重要,近几十年来渐变重要,但寺院的主干,还是以保守祖规祖产为要点。故清末以来,寺产常被外人侵占,乃有僧教育会、佛教会……团体之组织,办僧教育,才也成近三四十年保持寺院祖产之要事。但中国僧制也含有三种殊胜:一、寺产的传承管理,虽属剃派、法派,而挂单结众之丛林大寺,不问国籍何属,只要是僧众──甚至道士──,都可享受有期限或无期限的食宿,颇有十方无碍的僧德。二、一个人入荒山、住茅蓬古硐,独自修行,也有原始佛弟子脱离俗群、超然自立的风尚。三、祖规较好、继承得人的二三大刹,禅堂的团体生活,训练也相当整齐严肃。

丁 日本僧制日本僧制,从前原传自中国。由于日本民族的特殊情形,大概在我国宋、元时代,就起了大的变化,发生两个宗派:一、真宗,二、日莲宗。真宗一起,就成为有系统组织的在家宗派,分到各地的真宗寺院,只属于真宗的各大派,都是有系统的。因此,在日本僧制中,便以专门管理佛教事业者叫做僧,实际并不是出家人,故与出家戒律无关。日本古来的出家人,也受比丘戒的很少,除律宗──只二三寺,极不发达──必受沙弥、比丘戒外,其他宗派都只有受菩萨十戒,但都是出家僧,如中国传去的天台宗、临济宗等的寺僧。至真宗虽受十善戒,已公然娶妻生子,家族相传,实无所谓出家;故但以专管寺院事业者名为僧,成为很通俗、很广大的宗派。日本之佛教信徒,只是信仰一宗一派,不能兼信他宗他派,如有更动信仰的宗派,须与前者脱离关系。所以日本人信仰佛教,只是信仰某一种宗派,信徒如是,寺僧也是这样。其不同点,只是职业上的差别,专管那一宗寺院为职业的僧,就是研究那一宗的学问,守那一宗的规矩。因为这样认真,故能成为极严密的组织。在真宗各大派中,各有一个领袖──法主──,这领袖是子孙相传的──亲生儿子──。在明治维新以前,只有真宗僧才是在家的,但到明治维新以后,各宗派都变为真宗的在家僧制了。当时因有政治压力,虽有反对者,大势所趋,渐渐全变为蓄妻养子的在家僧制。其寺院宣扬佛法,摄受信徒,特重者尤其是派,宗只不过是教义上的同异,而派则是寺院事业、信徒管理上的系统。演变到现在,真宗有东本愿寺、西本愿寺、大谷三派,其他如临济宗等以派数多了,太分散了,力量不集中而薄弱。势力最大的只有真宗与曹洞宗。曹洞宗只有两派,合设有宗务院最高机关,所有此宗寺院与信徒,都归管理统率。真宗、曹洞宗的首领很有权威,真宗尤与贵族接近,法主袭封伯爵。前某法主的妻子,同大正皇后是姊妹,与国家关系极密切。中国虽有各宗,但只是名目而已,实际并不严重区别;而日本则宗派区别很严格,不单是宗派上的界限划分得很清楚,就是各宗派服色的标帜也迥然不同,宗祖的殿像非常闳大,所以日本僧制专重在宗派。然与国民有密切关系,教化非常普及。从前我看见一本调查日本宗教的书,日本佛徒有三千多万,占了日本人民的少半数。管理寺院的僧侣,也有随时改作他业,以职业差别而确定僧的名位。僧侣只有十几万,而信徒则有三千多万,因此可见其于国民很深很广的关系。但日本全国没有整个的佛教,只有各宗各派的,其宗派间互相排斥,如对外教一样。在某个时期,曾有日本联合宗教的组织,但很空虚,真宗对之看得极轻,故日本无整个统一的佛教,可以说是僧派与国民的佛教。

六 结论把上面所讲的综合起来,观察其有缺陷的地方,于以修正补充,优美的地方,则应当选择采取,以期有所贡献于今后的人群与佛教。在此意义上,再分三段来说明:甲 政制之进化前面讲,政治制度起源于人类生活,演变到现在就有国家、个人、社会的三种本位政制。三种之中各有利弊,国家本位中,一是偏重于家,一是偏重于国的。现在世界各国的形势上,偏重于家的国家本位政治,不免贪生苟活,多已灭亡或衰落,如印度、中国及受中国影响的朝鲜、安南……皆归衰亡;中国几十年来为求自强自立,故起了改变的办法;而日本则早已改变成很强的国家。偏重于国的国家本位政治,如德、意等,则易成为以武力侵略他人的侵略国,别国受了它的侵略固然是损失,而它自己也常常受到战争上的失败,使国家人民破坏和毁灭,故重国与重家的都同样的有弊。偏重于家的,也能建设很大的国,不过散漫而不大严密,但很能繁殖种族,如中国和印度,因偏重于家,一家之中,一夫一妇或多妻,都注重子孙的承嗣,并且希望越多越好;同别族通婚或被侵入,又能温柔和蔼地无形中把他族同化,成为人口很多、民族繁盛,故重家的也有这种好处。偏重国的,好处在能组织全国民众,发挥国力,增加国势,成为有主动强力的国家。在这互有利弊上,应该要弃其弊而取其利,讲明民族主义。但民族主义讲的太过,也易成为偏重于国的;讲得不够,则又成为偏重于家了,故难得讲到适中。我国三民主义中所讲的民族主义,有两点很适当的地方:第一、中国向来以家为主,家之所本有宗族,同姓还要同宗,有些虽同姓而不同宗,同宗都立有宗祠敬祖。而孙先生讲民族主义,就是要将宗族扩大为国族,并以原来宗族中亲爱的精神为基本因素,联合扩充而成为整个的中华国族;一面要成强大的国族,一面仍不失固有的亲亲仁民的道德精神,乃成孝民族而忠国家的忠孝。其次、国内向来有几种异言异服的少数民族,如蒙藏、藏、苗……一律平等相待,不能有所轻重,和气相爱,合成中华大族。并联合世界上以平等相待之民族,率诸弱小民族共同奋斗,达到民族平等,人类大同。这是国家本位政治的进化。

个人本位政治,也是各有利弊的:讲个人自由极端者,则成返于原始个人自立生活之无政府主义,与老、庄思想相似,这也只是空想,事实上不能办到。另外、在国家社会方面,亦会组织松懈,法律宽弛,一切放纵个人的自由与竞争,结果成为个人资本主义,这就是现代的民主政治。虽然主张各个人皆自由平等,而实际则成为少数资本阶级的自由;对个人财产等不可侵犯,极端的保护个人自由权利,故少数人成为大资本家,而多数人则失财位,便成无产阶级。所以此种政治,就使一方面在国内成为少数资本家的操纵,政府施行法令,都是专为资本家的便利,以致大多数的劳工起而对立反抗,使国家社会不获安定;另一方面,政府为要给资本家推销商品,占取原料,在国外须扩充殖民地,其殖民地人民必引起反对,于是在国内外的反对斗争中,彼此都不安稳。再者、个人自由主义,对家族看得极轻,很少子孙观念,故人口亦不发达。例如法国,一切都只讲个人自由,并不为家族光荣与国家民族的繁殖,所以其结果人口有减无增。但也有很大的利益:一、尊重个人的自由人格,使各个人都能充分发达以成为健全分子;个人的才能,平常埋没有家庭、社会、国家之中,不获展布,此个人自由竞争,便能够尽量的发挥。许多低能分子,没有建立家庭的力量,不能娶妻生育子女,虽人口减少,而有才能的人,遂都发达得很健强了。二、因重个人的信仰、思想、言论等自由,有天才的人,都能发挥其思想能力,故有近代科学发明及种种新事的试验成功、学术思想上都很快的进步。于个人自由政治能弃其弊而取其利者,就是三民主义中所讲的民权主义,其中有几个要点:一、个人平等,但非天赋的平等,所谓“平脚不是平头”。古代帝王、公、侯、伯、子、男阶级之下的人民,是不平等、不自由的,但人类的天赋也不能完全平等,有的是天才,有的是低能,若硬把天才与低能拉平,则退化于原始人类的无政府生活了。这里所谓平等,是把人为的阶级障碍打破,使其有机会可以自由发展,并非将聪明者与愚蠢者压成一律,才叫平等。或成庸劣,或成智慧,或成贤圣,都听其发挥;要是才能事业较大,则其自由也相当的大;同时、又扶助一般低能的平民,都能得水平线上的自由生活权利,有才者都可向上发展,成为社会大众的领导者,这才进化的平等自由。二、民权主义注意民权初步的训练,人民要常常开会议,养成团体的组织能力;至少五个人便可开会,使人民都受教育,而具备为民主政治之基本能力。三、个人本位政治之政府,因松散缺乏权能,遇到强暴有力的国家来侵略,便无法迅速应付,现在有些国就病在此。民权主义则依民众平时之组织训练,能适当使用选举、罢免、创制、复决的四种政权,而国民政府又能组织成有能力的五权政府,迅赴时机。这是个人本位政治的进化。社会本位政治起源于牧群,近则发达为社会主义,其派别很多。有表现者:一为国家保育社会主义,一为阶级革命社会主义。前者是偏重于国的国家本位政治,它所采用的是社会保育政策,如现在的德、意,一切经济力量皆集中于国,反使造成武力以侵略他国。另一方面取径于阶级对立的斗争,必须经过大革命、大流血、大破坏、大饥荒……,事实上还是不能做到,如俄国后来仍兼采个人主义、民族主义的新经济政策、一国建设政策,始得成为现在俄国的政制。且女子多夫或离合无定,人口亦将锐减。所以社会本位政治,也是有弊的。但也有些好处:很多事业不是个人自由竞争所能做到的,如大量的创造的生产,减少纷歧浪费,并有计划的分配平均享用。三民主义中的民生主义,即是弃其弊而取其利的:第一、没有完全废弃家产的遗传,但行累进的遗产税,家产多则抽税重,或上千万的遗产,可以抽五万百归公。一面使它有节制,一面使他保持家族的子孙关系。第二、许多大生产的事实,则归地方,不许少数垄断;普遍全国性的,如铁路、粮食..则归国家。第三、对国际之营业,多则使出,少则使入,都成有系统有计划的国营事业,不为个人谋利,使人民生活能得平均安享。这是社会本位政治之进化。

三种本位政治之进化,分别成为三民主义。但三民主义又非分开的、个别独立的,而是连锁的:“民族主义需要民权主义、民生主义来充实他的力量,成为一种对于世界担负责任的民族。民权主义需要民族主义来牵系他的责任心,同时需要民生主义来推进它的实在性。民生主义需要民族主义来冲破它前途的障碍,同时亦需要民权主义来保障它的敏活的实施”。并且、“第一民族主义必须要是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的民族主义,才不会变为帝国主义。第二民权主义必须要是民族主义和民生主义的民权主义,才不会变为虚伪的资产阶级的民主政治。第三民生主义必须要是民族主义和民权主义的民生主义,才不会变为阶级斗争”。它对一般政治的弊端,已尽量扬弃了,所以说三民主义是政制的进化。

复次,三民主义还有一种特殊的精神,它不是为个人的功名权利,亦不是专为国家的光荣,而是专为一般人民利益而设施的政治。人民的利益上须要建立国家时,乃尽力建国;迨须进为世界大同时,亦能不固执于国。这个完全为人民利益而施政的利他主义,有救人救世的仁爱道德性,与古来大圣大贤、佛、菩萨的精神相吻合,更是进化的政治!

乙 僧制之进化佛教狭义的僧,是专指出家众的,现在已变化得不囿于出家的范围,如日本……一般蓄妻养子住持寺院的也叫做僧。所以、从广义说,僧即是众,就是有系统有组织的宗教团体,佛教七众的在家众有了组织也是僧。佛教现存的僧制也各地不同,僧制的原始,一面是自修的个人,一面是和合的大众,在家的男女信众则附摄而不成组织。后来流传分布,在锡兰、缅甸………虽与原始相仿,不过已少有个人入山自修的,并没有出家的女僧;蒙、藏成为有系统、有组织的僧团力量,又与在家家族密切相关;中国也有其三种长处;日本则为各派有信徒的组织,故各有优劣。若能综合而调整补充,认为须要这样;锡兰等接近原始僧制,所以僧团与信徒关系,比较的好。若与其他的比较起来,不如日本信众──人民──有系统的组织,故锡兰佛教的信徒只是供佛施僧,还没有严密教团的组织。佛教之所以易受政府或帝王的摧残破坏,都是信徒无组织,力量薄弱所致。出家与俗家密切关系,是蒙、藏的特殊情形,照理应该远离家族,才合乎僧伽生活。中国寺僧太成变相家族了,狠是弊害,应以寺产为一地方、或全国、或全世界的佛教公产,不应囿于制度传法少数人所有;但对十方僧众的供养,禅堂的集团生活,茅篷自立自修的头陀行,却可采取,完成佛教的僧团,须有离俗自修的精神,又须练习和合的僧团生活,另一方面还须有广大的在家信众,勿以出家的修学程序为其标准,须用通俗之佛法教化,使人民都成为信徒而有系统的组织。但应去掉日本的宗派区别,而成为佛教统一性;如是进为全国的世界联合的教团,乃成进化的佛教僧制。

在耶教教团中,有两种长处:第一、耶教教会的组织都有世界性,罗马教会不待言,其他如基督教的圣公会、美以美会……都是世界性的组织,这在佛教中可说没有。日本的真宗等虽有国外传教团,但还只是日本人的,未成佛教的世界教团。第二、教徒的社会事业,罗马教神父统于教皇,基督教牧师派别虽多,各国全世界都有联合协会,教徒有系统的组织,故能发挥一般教徒的力量,举办各种的社会事业,如学校、图书馆、医院、救灾会………乃至一切有益人群社会的事业。佛教须采取他的这两种长处。

回教、有清真寺教堂,有管教堂宣教义的阿衡,但这阿衡不很重要,回教向来的教主就是国王,如摩罕默德,就是政教合一的阿刺伯王。回教徒的特点,很注重家族中日常的衣食住、婚丧等生活,如教规规定不吃猪肉,整个的回教家庭都一律的遵守不吃,初生的小孩就是回教徒,他族要娶回女,必须改信回教,回教子弟娶妻,更非信回教不可,这样一来,人口很发达,回教徒只有大量的增加。由于教徒既多,从幼便养成护教力量,如有反对者,则以整个回教徒的力量去降伏,所以成为很强盛的宗教。这种回教的长处,我觉得在家佛徒是应当采取的。

丙 今后之人群与佛教从前中国战国时,孟子说:“天下定于一”,因当时各国分列,常常发生战争,才有这种要求。现在世界情形,只是战国时代的扩大。目前文化发达,交通便利,各国的关系极其复杂,故常有国际大战争发生,使各国都受影响,所以也必须达到统一乃能安定。依现在各国的政治情况看来,各有这种趋势的表现,如德国的希特勒,欲以德国力量征服其他国家以统一世界,这恰似秦鲸吞六国的方式。此外英、美──可以美国为代表──也有希望世界和平统一的运动,如罗、邱提出之和平条件,有完成一世界联邦政治的趋向。再如俄国领导各地一切组织皆为“苏维埃”,联合很多的苏维埃组成苏联世界,建设劳工政府,也是希望使全世界合一的办法。办法虽有三种,趋向都要定于一。不过各有所偏,亦各有所短,所以都很不容易做到。把这三种综合起来,而提出一种比较完全之办法,就是中国的三民主义:三民主义不囿于一边,它是采取各种政治之长而弃其所短,合组成功的最进步的政治。现在中国正在与其他平等相待的国家民族,齐向全世界人类公共幸福之目标奋斗前进,而达到大同世界,这在三民主义的政治上是很可能的;不过现在中国的国力,未及其他三种趋向之国力,但其专为世界人类谋和平幸福,是值得取法的。

今后之佛教,在教制上,觉到有采取别教所长以补充的必要。至于佛教的教理,原是最优胜圆美的。在世界大战争大残杀之后,大家觉到武力之不可恃,必将觉悟到武力只可作抵抗防守用,绝对不可用以侵略,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切一切的改造进步,都要用文化才可,对低劣者以教育提高其程度,对凶恶者以感化改变其气质,使昏蔽开朗,隔阂消溶,都只可应用文化,不带一点武力。这样一来,佛教就可得到世界学术的领导地位。如科学和哲学之理智,只要不偏僻固执,佛教都可给他更精深的说明,一切高尚宽博的思想,都可与佛教融通。故今后之佛教在全世界上,不但复兴起来,而且要发展成领导一切文化思想的最高信仰。不过在制度方面,必须融合现在各种僧制之优点,并采取耶教、回教团之所长,使佛教成为普遍世界的有系统的组织。所有在家教徒,都采取回教家族化办法,并如耶教徒之发挥其力量,作种种济世利人的事业;信徒所生的子女,都能使之为佛教徒,养成其爱护佛教的精神和力量。在世界强暴势力尚未消灭之前,必须有护国护教之武力,才能保持优秀的文化。关于今后的人群和佛教,现在用韦尔斯世界史纲的几句话来作结束:‘宗教教训与有组织之教育分离,盖暂时之现象,不久教育必仍具宗教之意志及精神。在过去二千五百年间为诸大宗教同具之主动力,而沉沦于七八十年来繁富奢靡虚妄怀疑之完全忘却个人、专心服役世界之冲动,将涤荡瑕秽,再现于斯世,被公认为人类社会之根本精神焉’!(见时代精神九卷二期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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