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二

◆記二

寧波正學祠記

二忠祠記

梓溪劉氏義學記

友士軒記

觀易臺記

祠堂壁記

大觀草堂記

代京畿道題名記

常州府理刑廳題名記

蓮塘書屋記

晉齋記

南窓記

擒虎記

○寧波正學祠記

夫學所以明道也道安從生哉人有此心心即是道故曰道不遠人孔子道之宗也自十五志學以至于七十不知老之將至至究其所自得則曰從心所欲不踰矩其於七十子之徒獨稱顏子為好學及語其所好何學則曰其心三月不違仁嗚呼學之源流斷可識矣是故先孔子而聖者堯舜是也惟危惟微之論莫非以此心相授受後顏子而賢者孟子是也存良求放之喻莫非以此心相提攜豈大聖大賢皆趨簡便樂要約而惡愽厭煩哉道之體本如是也秦漢晉唐上下千百餘年出沒于申韓老佛訓詁辭章之間而豪傑之士亦不免淪胥以溺於是正學失傳而紛紛之論莫知所適從矣宋興百有餘年諸儒繼出而立言著論固皆足以為聖門之羽翼至於直窺堂奧上遡本真而獨得夫傳心之學者象山陸氏盖不可誣也當時游其門者若慈谿楊敬仲鄞袁和叔定海沈叔晦奉化舒元質皆其高第弟子以道義相切磨而深有契夫陸氏之學此其所得豈可以汎常例論哉特以其師之學與晦菴朱氏入門路徑微有不同遂至往復論辨真若忿爭雖其後會歸于一驩然相合而各得其本心則固有人所不及知者矣所以是朱非陸之說卒蔓延於天下後世而不可以一二開導也楊袁沈舒之學得其宗夫孰從而知之夫天下之大千百年之遠得一人焉斯亦難者今以一明州之地萃茲四賢而久無專祀不得與婺之何王金許並列者無亦朱陸之故也乎有識者不能不為之慨歎矣嘉靖辛亥舒氏之後以建祠請于部使者適余視學兩浙遂與寧波守成都孫君宏軾議合四公而祠祀焉因即郡城鎮明菴廢址建正堂五楹左神庫右神廚各三楹外為門楣三楹址橫濶七丈四尺縱長五丈八尺周以磚垣經始於壬子某月日落成於某月日立主題四公之謚妥安如禮夫朱陸之學異同者眾然溺因襲之見而主先入之說者至今未盡决也噫是豈可以口舌爭也哉唯是祠成庶幾拜瞻者以心會心其將有啟發矣乎是舉也值海上有兵事倥偬卒獲告成事者君子可以觀守之學究本原而政先禮樂矣余故樂為之記

○二忠祠記

夫人並生於天地間渙然無統也而卒為君臣上下尊卑貴賤以相服習雖常變順逆安危緩急生死利害交於前亦若一定而不可易者人孰不謂勢為之也然勢可為之於著而其持之於微者則寔有屹不可拔者存而宰制化原鼓舞群動乃勢之所自出而輕重由之勢固無庸力焉而莫知為之者也此豈可以他求哉求之固有之人心而巳矣中心為忠此固人心之固有者也然或怵於利害迷於取舍一旦喪其所固有而遺親後君從茲始矣然則人心之關於世道也顧不大哉是故睢陽之廟見者興嗟朱仙之祠聞者思奮是後人之崇祀先烈不惟追獎忠魂而寔以激發生人之固有為扶掖世道之一大機括也維茲五木為東南孔道當宋德祐初丞相文山文公因元人圍常州遣諸將將兵捄援道多遁去唯尹公玉麻公士龍分哨進兵麻公戰于虞橋死之是時援絕力竭尹公猶收殘卒五百與元兵戰茲五木相持一夕手殺數十人被執不屈元人橫四鎗於其項死之夫虞橋去五木不數里而成仁取義如二公者乃皆捐軀於此且餘兵激於二公之死夜猶揮戈突戰流血枕骸橫蔽原野無一降者於是闔郡士民城破巷禦寧就屠戮而不忍甘為臣僕是茲五木固二公死所為倡率忠義之地不啻若張岳之睢陽朱仙也三百年來祀典未舉行道傷之矧吾土著之人能不拊心而負愧乎憶余少游郡校通守吉水王公昂署郡嘗以是策諸生且謂五百死士無歸而是方屢遭水旱豈亦噫噓湮欎之氣上薄陰陽之和歟余對激切公曰此吾黨之責也議將建祠祀之苦於經費而公亦適值內遷遂中止之爾來又三十年矣余叨祿仕不敢負厥初心茲自浙歸檢括俸資經紀祠事相攸筮吉得地於五木鎮西觀文橋之左聚材鳩工躬自督率始於嘉靖癸丑之三月至冬十月落成凡為前堂五楹中肖二公之像東西廡各三楹春秋有事則合五百死士而祔食其下後為燕寢五楹神廚二楹迤西以北仍築室三間施僧守之鑿池繚垣啟門南向隱隱與虞橋相望題曰二忠祠云余惟正氣之流行於兩間也在天為日星在地為河嶽在人為忠義二公與五百死士之英魂固無所不之也豈必廟貌於委身之地而後為得所歸哉寔以人心易失而難全世道易流而難挽而嚮赴之幾間不容髮盖其初若無所重輕而積習以成則懸若霄壤是故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者有朝秦暮楚視去其國如視傳舍者人同此心何若是之頓殊哉此古昔先王所以樹風聲表宅里以慎其感也慎其感則中人以下皆知所趨而人心斯有足恃不然則大敵在前甘心竄匿若彼張全朱華輩者獨非人也與哉獨非人臣也與哉鄙夫昧心視軀為重偷生一時竟亦腐滅其視二公之一死以全人心以盡臣節偉然為烈丈夫而千百世之下凜凜猶生者相去何如耶雖至愚者當自有辯而頑懦者亦將勃然而興矣以一髮而引千鈞此固余迂愚之見而立祠之意也因勒碑以記之割田二十畝充享祀修理之費具列碑陰

○梓溪劉氏義學記

古今之美而章盛而傳者豈在於聲華勢利間哉亦豈矯強修飾聚交振譽以聳觀聽者之所能哉要諸出於人心之固有通千百世之上下而莫之能違者斯歷久而彌芳也雖或時事有常變世道有汙隆而其所為之迹有興廢毀復因仍遷改之不一而其精神命脉之所在則恒如一日而倡導率作之真幾聞者斯興觸者斯動矧為之後者有不愴然以思惕然而奮而上泝其所謂美盛者乎故曰君子之道為可繼也苟為之前者徒從事於聲華勢利之間而矯強修飾聚交振譽以聳觀聽則雖欺炫於旦夕取憐於市人而後有作者將羞稱之又曷足以永其傳耶此余於梓溪劉氏之義學所以重感其先後之有人而作述之相承也初劉之先居於信州之玉山宋淳熙間有諱允迪者宰德安有惠政時值晦菴朱先生守南康甚為所敬信及待次家居乃即玉山之桑田建立義學以教族人子弟而四方之學者咸造焉既晦翁與象山陸先生為鵞湖講學之會數主於劉氏乃為作義學記且自書以勒諸石元末學毀而記石獨存迨正德乙亥李公夢陽以副使提學江西遂進劉氏諸生并檄其徙居南昌之梓溪者諭以修復之意時梓溪劉君繼在諸生中以學行受知於李公屬董其役學遂告成越數年姚源寇起乃再毀焉嘉靖丙午廵撫江西都御史傅公鳳翱至廣信葺鵞湖講學之所而有司因以義學告遂下於南昌府縣胥議之今武選劉君廷梅與其弟廷楫皆繼子也時方先後舉於鄉乃相率以承厥考之志且謂南昌在省城首善之地而玉山子弟多樂游學於茲莫若於南昌建學而徙晦翁所記之碑以植于其中則族之子弟遠近稱便廵撫公如其議遂委南昌知縣皇甫渙督率之於是武選兄弟捐地若干畝及所得坊牌續食之資悉以助建學之費而宗人咸願趨其事經始於某年月日至某年月日落成凡為堂四楹左鑿浴沂所右築風雩亭次為思齊堂五楹祀晦翁於其中以允迪公配次為講習堂五楹旁作徙義崇德二軒左右各列號舍二十間學之前立坊一座扁曰梓溪劉氏義學示重建也坐坎面離白狐諸峰峙其前章山環其後中雜植以松竹檜栢而學之大都可謂勝矣武選君乃詣余請記余聞之夫人之為子若孫者其先祖有美而弗知不智也知而弗傳不仁也乃若允迪公之在當時晦翁謂其為政有本而不在於聲音笑貌之間則其所謂美者可知巳矧其時鵞湖之講始若聚訟而終則會歸於一其精旨要義尤其所親聞而密領者要未可以鹵莾窺淺近得也是必本之人心之固有不著形迹不落方體而融會浹洽有不言而喻者矣後之人若但規規以繩其迹而不于其精神命脉之所在屑屑於文詞藝能之間而不能反躬體認以實自致力顧曰吾學矣吾學矣則斯學之建也不猶據室廬而棄貲產負筐篋而遺珍貝也乎武選君篤志於學固能知前人之美而傳之者敢以是質之而與游斯學者申告焉

○友士軒記

薛子宰浙慈谿之又明年為嘉靖丁酉病火再疏請學職廼得江西九江教授至則學廨蕪圯即小學居焉逾年戊戌春三月僚友諸生議於明倫堂西偏築軒三楹以居効材呈工不閔于有司甫越月落成諸生問名焉薛子題曰友士因為言曰維茲江州縈三湖帶九江匡廬聳峙與衡霍並稱人文洊臻著自古昔迨宋熙寧間濂溪周先生倡明理學以興起斯文及罷知南康軍築室于茲以老余在江東蚤勤向往以靈秀畜發風流所漸必有耆儒宿學忠信材德瑰瑋卓犖之士生其間冀一寓游以藉觀法庶幾鄒孟氏友一鄉友一國以及天下以進古人之意乃今來與爾二三子游余寔不逮所望於爾二三子者尤不啻如爾二三子之望於余也其自今爾二三子往來斯軒尚各懋厥修以務復其本心以匡翼余存誠去偽勸善規惡正倫厚俗明經藝文日刮月摩無怠無畫期尚友千古庶藏修游息類皆實地而麗澤相觀斯軒於余不為無助矣不然則昔人之築於茲者若齊雲紫煙之閣琵琶浸月之亭一時豈不稱勝自今觀之果何益哉軒雖朴陋將不有同於是也乎吾儕願相懋哉是役也諸生某某寔董之更有勞焉因併書以刻諸石作友士軒記

○觀易臺記

薛子署白鹿洞書院日盤桓於五老峰下樂其奇勝自謂與僻性相宜但好事者時或至止亦未免接應款答諸生中好靜者稍以為言於是講習之暇相從游覽邎逖訪窮探踰年幾徧匡廬諸勝矣一日偃息於東林寺中僧弘演出廬山志視之且指說往跡遺事余謂之曰此皆吾所知亦古今人所共游也茲山鎮壓九江南康盤據三百餘里其幽崖絕壑不可勝計必有人跡所罕至者汝尚為我言之僧遲疑踰時謂此中有人相約勿洩然業巳露矣翊旦僧遂引余出寺東稍南折踰澗水入山坡僻仄陡峻不容竹兜余乃攝衣徒步攀崖緣澗登陟窈窕紆廻灌莽無慮數十重始於香爐峰之陰長松修竹中得紫雲菴而棲息焉菴有禪僧獨趺坐榻中始若弗懌既亦相觧余遂樂而留之菴之東有巨石如砥縱橫約三丈餘余終日坐於其上恍若有悟時閩遵巖王子以參議分守是方聞之亦徒步過訪遂屬有司為余築室三間題曰觀易臺云余時倦於支離行不挾冊或進而問曰吾見先生之居於是也終日頹然爾矣觀易之義將無負乎余顧謂諸生曰夫夫也謂易為真有畫也謂易為真有卦爻彖象也二三子不觀乎日月之往來草木之榮悴雲物之卷舒游塵之聚散俯仰只尺變態倏忽上下六合消息萬狀無在而非易也無時而非易也吾之觀易也觀是焉爾矣諸生聞吾之言若有契焉遂請書以為記時嘉靖戊戌秋九月既望也

○祠堂壁記

我薛當洪武初高祖祥伯府君自後圻遷茲余巷至我先考功府君殆四世矣世業就衰室廬圯廢歲時祀先悉從簡率我先考功賞自歎曰傷哉貧也無以為禮嘉靖癸卯應旂為南考功主事秩滿奏績還自京師節縮俸餘遂於居第之東南卜築茲堂奔走因仍未遂修舉丁未秋先考功背棄既葬立主乃參酌程朱之議奉高祖以下神主次第列龕以虔祀事庶幾協義申情但應旂次非宗子而合宗收族之法則猶不敢犯分以明禮也嗚呼必宗法行而後祀禮斯明備矣今宗子沉淪罔克萃渙倘賴前休嗣有振起再當詳議姑刻石壁間記之以俟

○大觀草堂記

夫人孰不有所觀哉而自私者恒蔽之也夫人之觀亦曷嘗有小大哉而自蔽者恒滯之也盖觀不在物而在我以我觀物則萬物皆備於我矣觀不在目而在心以心宰目則百體皆令於心矣故曰心大則百物皆通心小則百物皆病通則無所不觀觀斯大矣病則有所不通觀斯小矣然則心也者其觀之所由以大小乎彼自私而蔽且滯者固不足與語此其或有志在立德而矯俗欺世以為賢志在立功而簿書期會以為能志在立言而詞章訓詁以為才問其名則是究其實則非者皆其志不早辨而卒墮於自私之歸者也吾見其擾擾焉爾役役焉爾將何觀邪又何望其觀之大邪噫此大觀之所以不易言也西磐張公早歲即有志於聖賢之學既魁三晉舉進士為縣令為諫官為京兆為御史中丞為大司空為南大宰盖其敭歷中外者垂五十年於茲矣中間當大事建大節臨大變斷大惑以一身鎮天下而天下與之以一言率天下而天下從之盤錯紛結不能紊黯闇汙濁不能加得喪利害不能動權貴威武不能撓非以所觀之大而能若是乎唯其所觀者大故能超乎萬物宰乎眾動而已不與已不與而天下之能事畢矣盖公平生所學唯務反身切實以為功而真□力久自有得於寒暑晝夜動靜消長常變順逆進退存亡之道故其為觀者如此而扁其亭曰大觀始若以之自勗而終寔有自得之意也豈漫為游息云爾哉夫公生太原寔漢太史遷所生龍門之域昔人謂遷南浮江淮上會稽探禹穴窺九疑浮沅湘北涉汶泗齊魯之都過梁楚西使巴蜀略卭笮昆明還于河洛能盡天下之大觀故其為文雄深奇偉卓絕疏越而後有作者莫能及焉余則以為遷勤於足跡之餘愽於觀覽之末僅發於文辭而無得於理道唯是史記一書甚多疏略牴牾盖由其所歷者雖廣而得於目者皆形色貌象煨燼糟粕其所觀者小也孰若公之居於斯堂也不離於几席之上而觀於寰海之內外今古之往來悠然而默會超然而自得哉雖然是觀也公自得之亦自知之非夫人之所能言也余未登斯堂而侍公有日因公屬記故擬議以復而非敢為佞也登斯堂而親炙公者當自有以信余之言矣

○代京畿道題名記

御史以監察為職以浙江等十三道為署出入中外凡以肅寮貞度其任則既重矣京畿道則又在十三道之右為特置焉說者謂始以僉都御史領之既而易以年深御史然稽其沿革不見於會典唯今兩京畿道印信內一係洪熙元年所造則是為御史所署其來巳久豈僉都御史之設乃洪武永樂中擬議時事而御史乃後來之定制歟是皆不可考矣嘉靖丙午今光祿少卿王君某嘗以御史視道事值署舍為淋雨所圯乃修之以復其舊因思文獻無徵而前之蒞茲道者姓名且不具存於是即其所可考見者將扁之于署以請記于余既而党君某以御史踵至遂勒石題名以申前請余惟我 國家建立諸司各有職掌其條理非不森然備具粲然詳明但政務文案日繁月靡叢委山積而胥史或乘之以生弊端開利孔亦其勢然也故律嚴照刷之條重隱漏之罰而每省必以御史董之若是道之設則又居京師重地而六卿五府暨百司庶正之文案咸聽照刷所以行移體式視諸道有加盖隆其任俾得以行其事也夫何習見者視以為常而奉行者旋不如舊送刷者或呈其一而遺其二照刷者或詳于細而略于大而當時建署設官之良法美意其不為彌文故事者幾希矣前此姓名之日就湮滅又何恠哉今二君乃能興廢舉墜旁搜前人列之貞石此豈以誇重委侈美觀乎亦唯循名可以責實鑒往可以詔來庶幾相與以有成耳昔柳公綽誅舞文以存法歐陽永叔治官書以求生古人之於文案其用心類如此今登茲石者豈無若人哉有若人焉而不傳後將何法非其人焉而遂泯後將何戒此二君所以必題其名者盖真與人為善之心協恭體國之念固無所不用其至焉矣矧於職事肯徒文具以塞責乎此吾所以樂記之而且以為後之君子告也

○常州府理刑廳題名記

夫刑者先王不得巳之制也先王欲與天下相安於無事而人生有欲物群則爭是故教以三物坊以五禮而天下猶弗率焉於是制辟定令以齊之懼其或犯也必縣諸象魏狥諸道路而俾之知避懼其或濫也必求皋陶伯夷其人以任之而俾之折中嗚呼此其情豈得巳哉夫何先王之道寖微而文墨之吏旋作巧法比况亂獄滋豐而天下始愁怨矣我 國家篤厚民生明飭慎恤兩京則設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十三省則各設按察司每府則各設推官中外相維可否宥辟無非所以求刑之中也然是諸法官職有崇卑而惟推官為又次焉是諸法官責均理刑而惟推官為獨詳焉夫責詳則怠忽或生職次則逢迎易起且獄詞之成多自下以達上由外以至中也一失其平將誰與理矧吾常為畿輔之郡而按察無專設之司監司詳刑惟推官是聽盖其責不獨詳且又專矣是故得其人則一方之刑平不得其人則一方之民冤此其所繫不尤重且大哉嘉靖丙午嵊裘君仕濂以名進士出推茲郡恕以求情嚴以執法凡三年刑清民服部使者屢以名聞下詔徵入先是君嘗語余以諸郡理刑之署類有題名以別賢否示法戒唯常獨無猶為缺典遂攷之郡志詢諸故老自洪武迄今得杜公循而下凡若干人將次其名籍以勒諸石虛其左方以俟來者至是武進楊侯巍成其事而致君屬文之意嗚呼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也諸公往矣而其名之登于茲石其行事之著於當時者則固昭然在人耳目也覩茲石者必將指之曰某也賢某也否某也可法某也可戒寧不惕然有動於中乎嗣是諸君子尚有不為賢不為可法者乎此寔裘君與人為善之公心為民造福之至意而楊侯又克成之也是故為之記

○蓮塘書屋記

蓮塘書屋者故夔州東鄉令蓮塘吳公所築也其孫德輝君家食時寔居以修業及服官江右乃謂余曰蓮其有徵矣乎維我先世世居祁門之蓮塘塘故有蓮既積莽流壤堙為汙池者凡若干年成化乙酉蓮乃盛華先大父遂舉于鄉因屋其上扁以今名且曰後世必有徵斯蓮者迨嘉靖甲午余亦舉于鄉明年乙未第進士斯固吾祖之遺而蓮之徵也願請一言以記之余乃為言曰耆欲將至有開必先福祥之兆固造物所司而善則慶信則順庶徵感應之機則寔存乎人而有不可誣者是故孝道至則萐蒲出繼嗣平則賓連生曆紀次則蓂莢秀賢否序則平露榮養耆老則芝草茂政升平則木連理斯皆草木之祥而致之各有自焉者蓮塘之蓮其勿類是也乎吾於是益信夫吳之世德與君之所以賢也不然則榮悴開落固其常耳又何徵哉昔濂溪周子愛蓮而著其說謂其出淤泥而不染命為君子之華夫固有所取爾也蓮塘公吾不及見吾獨觀德輝君筮仕宜春再調南昌繁冗風塵中洒然不為所汨沒則其平生所自樹以守乃祖之遺以光先世之緒而徵之蓮者非徒以榮貴焉爾也自茲以往將益懋行業則書屋之築又豈特與三槐堂並傳而巳哉

○晉齋記

無錫華師魯以晉顏其齋謂其先大夫職方君寔命之廼屬薛子記其事薛子曰記者識也以識不忘也師魯其將識其先君子命齋之意乎抑亦以晉之為義尚有當紬繹而默識之者乎夫記晉者莫詳於易易晉者進也為卦坤下離上盖日出於地進而益明之象也理無停幾學無止法君子自昭明德不日進則日退固不容于少息矣雖然知進而不知退君子不謂之晉也故摧如愁如以貞而吉晉如鼫鼠雖貞而厲審是而進則失得勿恤而進退存亡可以不失其正晉之為義始得而聖學其幾矣職方命子之意無乃猶是也乎師魯篤信好古銳於進修長曰齋居其必以余言為然而思貽令名矣余少與職方君同游學而師魯之請又殷也於是為之記

○南窓記

婺源汪子儀從余游既歸踰年與其兄子雲偕來歲暮復告歸乃合辭曰吾家君治生樂善築精舍以居闢南窓以自適人因稱為南窓居士願請一言以記其義余曰茲義也何容言哉南窓君當自得之耳夫窓牖也戶之有牖以通明也南則於位為離於時為夏易曰明兩作離爾雅曰夏為朱明夫固皆明之義也天之生人其心本明人唯自失其本明之體而邪暗塞焉則不惟功名富貴聲色臭味為足以汨沒沉溺雖苦心積慮讀書窮理亦皆為障蔽矣是故曰明命曰明德曰明善聖賢所以喫緊為人反覆言之而不巳也而君以南窓自適豈將琴罇圖史之玩哉豈徒盤盂几杖之警哉優而游之使自得之可以見顧諟之義焉可以見克明之義焉可以見致知之義焉其於古聖賢之學亦將自是其幾矣由是而之焉則日月之往來雲霞之聚散鳶魚之飛躍草木之榮悴凡南窓之所見者皆其活潑之光景也昔人所謂八窓玲瓏者亦將於是乎在而明之時義大矣又何方所之拘哉子歸試以吾言質之而君其然乎其不然乎其必有所自得矣二子其記之以歸

○擒虎記

東臺佘侯守吾常之明年政平化洽四境又安唯夫椒之野有虎弗靖父老胥造于庭以告侯曰明府下車威惠並著群生咸遂則既受賜矣獨吾鄉僻在湖山虎尚為暴晨夜罔敢出入林麓不便樵蘓遠近震駭摶者退避唯侯神明其謂斯何侯即慨然曰有是哉吾在此而虎毒吾民是抗吾也昔韓昌黎因鱷魚出沒瘴海尚欲操強弓毒矢與之從事而况茲虎在名山沃野獨能為吾侮乎於是下令虞人往即虎所虎乃怒吻迅形奮髯爍目人立而號聲震山谷草木偃仆若將向而前者虞人叱之曰吾奉太守命來若敢當我敢當太守乎虎於是垂首喪氣歛尾入羅遂縛之以歸獻于侯所侯值有事舟行陳之橫槊飲勞賞功歡呼載道余適過焉相率觀之雖僵仆偃伏而雄軀偉幹鉤爪森牙猶凜然有咆哮之象也維時別駕霍曾二君咸在舟次謂余不可無紀余惟宋尚書守九江劉光祿守弘農而虎為渡去史氏侈為盛事然莫非王土莫非吾民渡河出疆能保其無貽害於彼一方也哉孰與佘侯搏而殺之若叔敖之斬蛇管輅之斷狐永除民患不尤快乎不然吾恐太山之側縱無苛政而婦人之哭且將有所不免矣雖然幽壑陰崖鬼魅生焉汙池莽澤蛇虺窟焉唯侯之心事光明洞達如日白天青侯之政事平易正直如春溫秋肅此其所以妖踪猛跡自不能容而平康之福斯民其永有賴乎是故為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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