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超遇铜帽仙人

陈玄超,名玄句,吴人。父侍御,疏论严氏谪死,玄少年,倜傥不羁,尝与客登虎丘,见宦家夫人游者婢,姣好姿媚,笑而顾己,悦之。令人迹至其家,微服作落魄,求佣书。其家留为二子佣,自是二子文日奇。父师大惊,不知出玄也。已而,以娶求归。二子不从,曰:“室中婢惟汝所择。”曰:“必不得已,秋香可。”即前遇婢也。二子白父母以娶。玄既娶,婢曰:“君非虎丘遇者乎”曰:“然。”曰:“君既贵公子,何自贱若此”曰:“汝者笑顾我,不能忘情耳。”曰:“妾昔见君服丧,表素而华其里,少年挑达可笑,非有他也。”玄不谓然,益两相欢。会有贵客过其主人,玄因假衣冠谒客,客与欢甚。从容言及白吏部,盖玄之外父。吏部正柄国,尊显。主人闻大骇,始悉玄始末,亟治百金装,并婢将送之归。已而,又娶一琵琶妓,二艳入室,吏部女白氏颇不悦。秋香宠亦渐衰,因合力排妓。妓愤恚,经死,成讼。玄于色既多所悦,而因是常与人斗讼,竟I文罔。轮输作,家益落。是时,白氏已卒,重盟胡御史女。会御史卒,女养父嫌玄好侠不已,又破产,家徒壁立,故索重购以难玄。玄不能办,女独谓,婚主自父,且妇从一,无改盟理。阴属保姆,脱簪珥金玉贻玄,以为购助。养父闻,益大怒,诱玄至其家,殴挞几死,锁幽之,勒约离婚。女窃命奴开锁纵玄去,而两相泣窗内外间,若不胜情。养父闻,益怒,挞女,女是夜经死。玄念妻亡家破,使贞女复为己死,何复碌碌人间世为遂弃家为黄冠,访道入终南,历衡、湘、沅、辰,登太和,穷探幽深险阻,沿溪行数百里,忽见磐石,细草蒙茸。露坐良久,有人从高崖飞下,头顶铜帽,身披木叶,深目黝体。见人瞥尔,转身欲^去。急追及之,再拜求道。铜帽翁注视不言。玄叩头不已,乃挈之行。又数十里,入一石室,发石函,出一编赐玄,曰:“得此,道术通天地、伏鬼神矣。若还真,需后期。”玄复在洞庭间遇异人袁先生,授正一符诀。又在七闽遇神僧,授神通秘术。客东昌,大旱。御史中丞而下,久祷不应。召玄,玄登坛作法,即掩太阳,云雾四合,雷电砰轰。画北斗七星坛上,玄以足踢一星,天上一星不见;踢二星,天上二星不见。约明日申时,雨至。午,纤云断空,黑云陡合,雷雨飘降,平地水深五尺。为人祈仙,令人书卜事函中,默祷焚之,明日,封识宛然,墨尚淋漓。或取白纸粘壁间,霎时字迹隐起,渐次明朗。无拘炱石青、丹砂、紫粉,五色璀灿,书法遒丽,往往作晋魏人笔意。随人作诗赋,清空潇洒,悉是琼琚f韫语。又能为人追写亡真。人失其故祖、父,妻孥像者,玄命其家张绢,置笔静空中,遣神将追摄其幽魂,而命仙人为之握管画像。人从室外听之,毫绢历落有声,少顷而定,开门视之,皴画初就,肖像俨然。即喜怒颦笑,须眉纤悉肖。视一见,即令人号哭,伏地不能起。又能为人除祟断魔,神符所到,精魅现前,立命燔斩,病魇遂除。书一符系人髀胫,日行千里,如风声不复,可住足。檄庙神、取神灯,夜列炬百什前导,或高或下,炯如巨星,人亡不见者。以百钱投水中,才诵密咒,钱一一飞入盂钵,百不失一。掷一扇,染间化为鼠。又掷一扇,化为狸奴,捕鼠啮之尽。又能炼神兵,布列营阵,置奇门遁甲,敌猝入之不能出。以法摄盗,在室迷不知所往,即就道,足禁不得前。诸灭风火、驱蚊蛇,亡不神验。人问以休咎,虽隐在方寸之中,远在万里之外,妻子勿闻、人迹不到者,悉洞然昭著。诸天上、天下、蓬莱、弱水、丰都、九幽之事,遣神将查核,或刹那报复,或才经宿,亡不了了。人甫动念,玄已知,即思虑未启,数可预定。尝对众稍发人隐语以为戏笑,人益敬服,莫敢有私议者。为人俊爽不拘拘,检柙而慷慨,刚毅嵚奇,磊`不凡。真天壤间异人也。玄尝为吉氏子,故人称“吉道人”。屠长卿有《吉道人传》,予稍省其繁,置之《谈》中。

临清妇

休宁富翁商临清,置一妾,为妒妇幽闭之。饿未即死,缢之不绝,乃生纳之棺中,令四人舁行至旷野。妾从棺中作声曰:“我衣带中有金,汝释我,金为汝有。”四人出之,取金,而惮妒妇,竟纳棺中瘗之。后四人皆死。妒妇患喉结塞,延医金淮、丁洋治之,忽白日见妇人颜色惨淡,登几而坐,曰:“两君无怖,我本某氏妾,始死以悍妇,继死以四舁棺者,乃冤鬼耳。四人者,吾已尽杀之:一人临河盥手,吾缢其项背而沉之河;三者吾皆伺其便杀之。悍妇始饿我,今病结塞是吾扼其项也。公等乃欲治疗之,不亦过乎”两人唯唯,因问冥途之事,妇曰:“凡人间善恶报应,及冥官府勾摄赏罚,与地狱轮回等事,以世间传闻一一皆同,非谬。”淮曰:“吾垂老无子,何故”妇曰:“公少年时与一壮士角力沛、砀间,公度力不能胜,以计绐而杀之。此人为祟耳。”淮闻震惧,胁息不敢仰视。洋复问曰:“某亦无子,何故”妇曰:“公子孙方盛,何云无后”淮竟死无子,而洋果生子五,孙倍之。洋为丁南羽季父,今尚在。屠长卿传略如此。

河洛人幻术

嘉靖戊子,鄂城有人自河洛来,善幻术,皆可骇愕。妇击金,忽谓其夫曰:“可上天取仙桃,与众看官吃。”始来,其夫负有绳一大束。因抛绳,绳直立。天忽开一门,晴霞绚,云闪灼,拥簇绳与门按。夫缘绳而上,从天宫掷桃下,叶犹带露,人人皆遍食之,甘美异人间。久之,俱闻天上作喧诟声,忽掷其夫首、足、肢体片断而下,鲜血淋漓。妇伏地位曰:“频年作法,不逢天怒。今日乃为天狗所食。亦是众官所使,事关人命,今但多得钱,治棺殓去可也。”众皆惊怪胆落,且伤且惧,聚金两余给之。妇合肢体成人形,盛以Xc,谓肢体曰:“可起矣!”Xc中应声曰:“钱足否”曰:“足。”夫忽起,仍负其绳去。众人无不洒然绝倒。是年,先君侍御捷楚书,与里中诸君子所亲见云。

秦府伶戏术

秦王宴藩、臬诸司,伶人演戏,以一童子扮貂蝉,一人扮关云长。扮关者故作误,持大铁刀出,将童子斩讫,身首异处,流血满地。诸阉撒尸去。王故作怒,诸司大愕,罢酒辞出。王留款,笑令前童子出。童子复出侑觞。私问童子:“汝何复活”曰:“此府中戏术。其时去首,我昏不知,徐加头颈上,以手抹之无痕,而我始苏耳。”一日宴客,有侍酒童子盗酒饮,醉。王觉而怒,即令杀之,客为解。王曰:“汝以箕盛米一斗,立高台上,倒身联翻而下,一粒不撒,则赦汝。”童子故求解于客曰:“容我撒数十粒如何”王曰:“不可。”于是,联翻下,一粒不撒,客为绝倒。诸戏剧皆奇怪若是。大冶胡观察对薇常在宴所见,为客谈,若倒身米不撒则所常见矣。

火神庙卖卜人

万历甲午春,午门外火神庙有卖卜人,能道人幽隐之,山海关冯佥宪子太学邦本,与长清督护李秉忠问卜,言其隐事,毛发不爽。仍曰:“公可各念书二句。”冯曰:“大学之道则明明德。”李念武子书“效之以计,而索其情”,此人开匣取帖,皆预写定。曰:“一文一武问功名,冯太学、李督护各念书二句如此。”二人骇疑汗下。李与崇信伯费公甲金善,语及此。时费掌中府,谓“辇下不宜容存异人”,因微服往试之。一见,即曰:“公大贵人,何为轻出”问是何贵人,曰:“爵禄重臣,簪缨世胄。”及他隐事,皆若神明。开匣,诸问答语,皆预写定。公大惊。适其客出猎,擎有二角鹰,后至。鹰见其人,即欲奋翅攫击。其人忽已崩避,不知所往。其家陈列卜书、笔砚、箱橐,一时并失,寂然如扫,竟不知是何怪。王元桢谈。

涪州妖人抹脸儿法

重庆、涪州诸处,妖人王大虎、二虎、三虎等,行抹脸儿法。其法先于家凿地窖,用乌头、花椒、南星、半夏、海芋、砒霜等数十味,制造迷药,遇逢男女,先念一咒,左捏三台诀,右捏剑诀,足步丁字,咒曰:“千和万合,与吾主张。吾有一盘果子,不敢先尝。吾今与尔小娘尝,小娘吃了发颠狂,不用自肯,与我同行。”咒毕,将迷药顺脸一抹,其人觉后有虎,左右皆水,惟前有路,不得不往。引纳窖内二三日,用泥浆水、甘草汤救解,转递各处夷方、酉阳货卖,若赛儿、银儿,不下千人。但违拗啼哭,即投江中,若王三儿、刘五儿,亦不可枚举。大虎党王嘉禄迷一小儿陶春益,卖与客船上,客醉,春益逃归白父。父文爱等与闹骂,嘉寿党众,故称“讲和”,诱文爱等至远地,并迷缚发舟,且将杀害,公然勒约,索财赎命。不知或以告文爱妇,急控宪台吾里易公惟效,行州密捕皆获焉。抵妖宅地窖,毒药并窖中人口喜儿等皆获。解送宪台,至州门,士庶千人云集。已,将嘉禄等击死成泥。庭鞠情实,大辟一十八。年,易公家罪案甚悉。

又王大虎迷一妇,乃主店者秀才女,卖以为娼。久之,一客与妇情好,欲娶归,妇始吐实曰:“汝且走,白吾家,可不购而得。”客白其家,控于按台,同时捕。治事在别案。奇术未有不杀身者。其地所遭乃其i数。同时兢犯,亦其恶稔。故曰:“天不容伪,即巧何施。”

泸州牛触杀屠人

泸州张四儿家,业杀牛。卫军马洋,回回种也,性亦嗜食牛,自乡牵牛赴州。至大渡口登舟,牵绳忽断,牛奔入市过四儿。四儿持膂力,素惯缚牛,直前缚之。忽不能制,异常时,大惧。奔入一店中,牛亦追入店,四儿登楼,牛亦登楼,触四儿,肠出死。牛自下楼,复转入一巷中,觅一牛肉肄主。适其主他出,尽毁其家器业,始徐徐出郊。事在万历丙申春正月,张族讼于舟。

客店庳隘,楼小梯狭,而牛上下无碍,其事甚怪。故犬吠屠人、鸥惊机动,固物性之自然矣。易维效谈。

叶宾子

万历间,西安民叶宾善,治生俭啬而裕。日昃已闭门,循理自守。晚生一子,爱不忍嗔,恣其所为。忽病刷,子出大镪陈于几案,用箸遍击,喜曰:“此物今为我有矣。”及父卒,侈荡无节,邪佞乘之,嫖赌交作,霍然罄尽,身无完衣,终于乞丐。人皆诮之曰:“此物为汝有乎!”易维效谈。是子有死父之心,财已不为已有,乃谬以归己为有,不知其亡有也。故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可慨也。

孙琼

万历间,清平民孙琼,狡猾嗜利。五子皆有气力,阴纵之为盗。一日,盗得客巨木,造大船成,择吉下水,累日推移不动,众皆休s。乃船底垒木忽自运转,击琼脚,两断。亡何,盗事发,三子俱死。而长子大干见禁邑狱。易维效谈。

建宁守赵谦

嘉靖中,赵谦守建宁,机警有小才。多所佃渔于民,诡称给饷暂假银充库,令掾吏持券遍贷于诸富人,实尽干没莫偿。及归,装橐充盈,田园甲第,炫耀倾一时。一日造石坊,贺者填门,方出送客,忽坊石坠下压死。易维效守衙时,其僚魏敬吾谈。

越人徐池

嘉靖间,越人徐池富而暴厉。欲得徐八房,故令人诱其子臣累债,数多,果得其房。后二子五孙俱染疾,召巫祷卜,巫为神言:此徐八为祟。池惧,设醮向城隍庙求解。次早,建醮,有乞儿迎问曰:“公非徐池乎”曰:“然。”曰:“我昨夜宿庙僻地,有人向神呼汝名,言汝害他。”池惊,返归,未及就枕而卒。子孙无噍类。易维效谈。

邵武疑狱

邵武刘惟正女,嫁龚默,七月生子。默父应祥以为先孕,出妇。已三载,女舅父金指挥子与惟正有隙,遂诬讼于郡,谓女孕出惟正。惟正、默、应祥皆诸生,廪于庠,俱蒙羞,而惟正益甚,无以自解。予里李实卿之用今守邵武,已心疑之,偶读《石室秘藏》中载有七月生子事,出以视诸人。于是,群疑尽释,女冤得白。语曰:“少所见,多所怪。”故君子于所不知,阙如。而隽不疑引经断狱,汉庭重之。吾学编亦载:宋潜溪学士以七月生吾里;广右廉访陶公亦然,生时胪骨尚未全,皆足征矣。顷悟朱宗吉云:七月子多寿,八月子多不寿。妇有怀孕,经水不绝者,有三月一至者。或又谓有女十二生子者,皆是。此气有馀,安可执一论耶

女体舛戾

吾里有娶妇者,合卺之夕,婿大怒逃出,谓女脐下饶毛,岂是贞女女竟归。女容端丽,后有求之者,令人辨其貌数处,实女子,委禽娶焉,嬿婉他。顷悟董太史思白言,某郡有贵人女子,于归,而婿怒如前呼,是“花肚皮”,此必妇累胎始有,而女有之也,亦舆归。然其家阃范严肃,女介静,见父亦羞阻。则二女皆冤也。顾负形偶舛戾耳。人伦之始,何可不察。

尚书得宅

徽郡江总制尚书公一麟,其族先年起大宅,有术者以庚甲定宅命,谓一甲子后当更主、毁弃。至期,鬼祟大作,器物瓶瓮,不移自徙。白昼魇人不避。时公始蜚声黉序,屡蹶不第。或戏之曰:“鬼惮贵人。公入寝不魇,可为今岁捷兆,室当属公矣。”公入寝一榻上,鬼出揶揄,公曰:“我欲入内。”鬼舁之内室。又曰:“我欲出外。”鬼又舁之外室。至旦,尚熟睡。其年癸丑,果登第。购得此宅,毁而新之,果一甲子。自是绝无声响。又有日者,谓公贵二品,第不近君王,后位尚书,仅镇外藩,平生不挂牙牌。皆公自以语易维效者也。

粤南盗质子法

粤南盗常攫人家爱子或老人,以布蔽面,高下迥曲,舁行最久,始下,而实不出一区。居之密室,出示晚人:以某日独人持金来。金必半人之产,金入,子出,不然以饱刃。其家捧若符命,辇金恐后。儿犹如前舁行出,不知何地。

先伯兄纯甫按粤时,有盗为此,幸儿默识其家神龛祖先名姓,以闻于宪台,考籍立捕,得死者十余人,遂墟其地。

又大盗,常质宪台o候,索赎于郡邑长吏。乃伯兄所遗}候,自京进试录归被质。以二盗联锒铛系树间,教令作书,遣其奴责赎于某邑。奴已阴受耳语:来时购得酎酒刚剪,乘二盗醉,断锒铛逃归。京中报书皆无所失,而反受邑馈金。岂惟此,即藩臬大吏被质矣。自予里熊元乘中丞破大盗曾一本,后地始清宁。

罗文庄公

正德中,泰和罗文庄公,兄弟叔侄,先后相继,咸登高第。公由冢宰归养,廷训甚严。仲子谒选,乞书贻当路,图仕南方,以便省问。公曰:“数字不足惜,惜认义、命二字欠确耳!平生训汝谓何,而有是言”竟不与书。易维效谈。

生产右腹及肋

产不由户者,释氏以为世尊及转轮圣王之瑞,而儒者以为必无之事。而实不然。成化十八年,凤阳宿州民张真妻王氏孕当产,脐下右痛不可忍。凡三日而增剧。至三月一日亥时,腹畔右开裂,生一男,鼻准中有黑痣。一巡按御史周蕃上其事于朝,而祝京兆记之。

尹文和《直琐缀录》又云:二十年,徐州一妇人初孕,肋骨下即生一瘤,渐长如核大。久之,皮亦莹薄,儿从此产。有司具闻,月给膳米。直往来徐州见之。此岂一事耶!然所传不同,而皆有据。

嘉靖末,真定属城有妇,于右肋产一儿,甚雄伟,然六岁死。而前二人至长,不闻有异。天地大矣,何所不有!出《m山堂别集》皇明奇事。

周震变驴

正德中,平阳庠生周震,恃才无忌。甫秋试,语父曰:“我等贵子,非尔所生。”父忍之。忽双目并盲,作驴鸣数声而卒。

又梦震见冥王,王命吏籍之作驴。震喧辨曰:“何罪”王曰:“汝忤逆不孝,非畜而何!”震曰:“既尔应堕畜产,愿求益地。”王曰:“尔眼界自大,更覆双目,俾行磨受棰。”震语塞,蒙皮而去。易维效谈。

钱长者

成化初,毘陵钱长者赀甲郡中,行善乏嗣。里有喻老,为势家假官威索逋,械系连岁,妻女冻馁,假于翁。翁不计券,如数给与,得解。老挈妻女踵谢。妇女有殊色,欲为翁娶为生子计,老与妻女皆喜。翁曰:“乘人之危,不仁。本意作善,复杂爱欲其间,不智。”急还之。是夕,妇梦神曰:“汝夫阴骘隆重,当赐尔贵子。”逾年果生子,名天赐。十八,乡、会联捷。至今乡人称之。易维效谈。

盛明卿

洪武初,吴城盛明卿恃富豪纵庄邻。张木匠有腴田数十亩,欲得之,乃赂心腹伪为券,谓尝售己。成讼,众证一口,张莫敢辨,抱忿而死。后,明卿生一子,七岁不语。适携至庄所,儿忽语曰:“此我故址也。”明卿曰:“汝非张木匠乎”曰:“非我而谁!”既长,酗酒博采,无藉百端,罄破家产,并故所有皆失之,其倍出者耶。易维效谈。

先叔妣赠一品夫人徐氏

先伯考都事公居先叔祖考吏部公丧于吕王城庄。盗夜入,臧奴与斗,不胜,都事公被缚,将甘心焉,男女百口皆逃匿灭影。徐夫人者,吏部公副室,携一幼子,挺身出语盗曰:“缚者我家长君,乃一家之栋,不可害。必欲害,愿以此幼儿代命。”盗曰:“儿谁所生”曰:“此我子!”“长君谁所生”日!“此嫡夫人子。”盗感叹曰:“贤哉夫人,此人所难。”因释都事公,取金三百扣头,几筵致谢而去。臧奴复欲追杀,夫人曰:“盗即不道,释我则恩,何追为”遂已。所携即尚书公,时年十五。夫人诰赠一品。易公维效谈最详,尤浮于家所传。先世节义孝友,风教挛结,往往如此。语次因为识之。

玄坛神

嘉靖末,宜兴染房孀归陈氏有容色,一木客见而悦之,故倚染,屡过其家,诱饵百端。知不可犯,为谋者令以数木夜掷其家,明日以盗闻于官。又贿胥隶,系累窘辱,以冀其从。妇益怒,惟日夜祷于玄坛,曰:“我家虚祀神最久,独不能为我佑乎!”是夜,梦神语曰:“已命黑虎矣。”木客闻之,犹骂痴妇。不旬日,与六七客往山贩木,丛柯间,黑虎果出,隔越数人,衔其头而去。易维效谈。

杨咸还侄金

嘉靖间,宝坻民杨咸,其兄成遘危疾,泣谓咸曰:“我病必不起,有金二千两,子幼必不能守,汝可有之。俟儿长成,给半可也。”后背兄命,尽匿不与。成妻诉于邑令张公,张公不能决。适获群盗,盗见咸即曰:“此人故吾偶,今暴富,皆盗资也。”咸急呼曰:“资出亡兄所寄,非盗者。”张公曰:“天遣盗为而兄证耳。”遂尽产给成子。易维效谈。

僧诈

有僧异貌,能绝粒,瓢衲之外,丝粟皆无。坐徽商木筏上,旬日不食不饥。商试之,放其筏中流,又旬日,亦如此。乃相率礼拜,称为活佛,竟相供养。曰:“无用供养,我某山寺头陀,以大殿毁,欲从檀越乞布施,作无量功德。”因出疏,令各占甲乙毕,仍期某月日入寺相见。及期,众往询寺,绝无此僧;殿即毁,亦无乞施者。方与僧骇之,忽见伽蓝貌酷似僧,怀中有簿,即前疏。众诧神异,喜施千金。恐泄语有损功德,戒勿相传。后乃知始塑像时,因僧异貌,遂肖之,作此伎俩。而不食,乃以干牛肉脔大数珠数十颗暗啖之。皆奸僧所为。王元祯谈。

蛇复仇

有客于虎丘杀蛇,夜归,卧庭中,犬吠不已,见帐外有声戛然。起视之,乃一秃尾蛇,日所杀也,焚之而绝。相去十里,不知何以能至。

近,金秀才杀赤蛇,蛇死时,怒目视之。及旬日,肱生痈,有小赤蛇出。久之,乃差。

又嘉靖戊午,麻城七里桥刘姓者,遇大蛇当径,杀之。归而梦有持檄相名者,则蛇已具狱词矣,冥词判以无罪,生病苦若干时云。王元祯谈。

蛇即毒害,亦生类。造化既已与我同生,我安得杀之。第蛇自有杀理,阳盛而消,安得长久。

嘉定井

嘉定民家开井,四丈无永,得一石于下。以锹挥之碎,其中坚卤水涌出。其人亟出,得免。水浸中庭,高尺许,众谓必遭垫溺。有一垢衣道人过之云:“无事,以鸡笼盖之止。”如其言,果渐退。不省何术。王元祯谈。

孙昌裔梦感

福州孙昌裔,字子庆,为进士承谟子,寓京在庄太史梅谷公宅,与太史子乔申,同授经于吾里曹孝廉孟彦。癸未七月七日,感牛女之事。生固旁通古文词,因为文通于牛女,本游戏翰墨耳。是夜,生忽暴卒,第心头微热,莫知其故。越三日,忽苏。其父师皆聚哭尸旁。生注目视曰:“我在此耶。顷为神妃召去,所居金屋琼楼,绡帷贝榻,侍卫皆妖丽姣好。群歌偶舞,日夕留款不绝,欲成伉俪。裔思父不从,辞归。旁为劝解,而意弥坚。妃始为祖荐,共张络绎,相接于道。歌姬侑觞,皆有恋别之思。醇o递进,未尝绝口。不知别成景象在父师旁也。”裔与申皆骏才,后归,就试于督学使吾乡耿叔台先生,并居首。襄王神女之梦果有耶。孟彦谈。

李赛金

荆州妓李赛金,向与刘侍御善。后刘卒岁余,妓方倚门,忽有使召汝之曰:“公召汝佐酒。”妓亦忘其死,曰:“尚有何客”曰:“有赵某、朱某。”皆士人死者。妓遂暴卒,三日始苏。日:为公携游某山,崖峦泉石,幽僻险仄靡不到。三人谑谈酣语,悉能记忆。游罢,始曰:“汝可归矣。”亦令前使者将送到门,折赠花枝金钱,皆化乌有。今妓尚在。广右郭孝廉良槐通明谈。

鼋啮虎

池州江上有人钓得巨鼋。闭之猪圈中,以待明发宰杀。而其地有虎,往已眈眈其猪。是夜来,以为猪也,伸足爪入搏之,鼋啮其足。虎吼,鼋缩首益坚。至明,人群来杀虎。因念为民除害,实鼋之功,遂纵鼋浮江上去。吴孝甫、杨不弃谈。

寺僧悟禅语

太祖高皇帝,尝微行,过一寺,见扮《西厢记》者,曰:“空门安得扮此”僧对曰:“老衲从此悟禅。”曰:“从那一句悟”对曰:“乃是怎当他临去时,秋波那一转。”帝已颔之。董太史思白谈。

汪懋功被魇

歙县大里汪懋功作秀才时,为仇家诅魇,建坛书其名并其母妻名于桃符,瘗之。母妻皆相继死,独懋功亡恙。然亦恍惚,头岑岑困殆。疑之,以闻一道士。道士曰:“公可建坛,吾从函求之。”得一鬼即仇家亡仆,名发财,故业鼓吹者。鬼曰:“吾为神所役,职在守坛,不得离脱。伤害相公,非我意也。”道士问:“坛在何处”曰:“在里许一大古冢上。”引至,掘土尺许,果见桃符,弃之。鬼曰:失坛,我亦从此亡矣,愿饱飧我。懋功食之。仆故懋功所识,曰:“汝尚能鼓吹否”因持笛三弄而去。懋功戊子成乡书。方子公谈。吴孝甫亦谓:沈殿元君典亦尝为仇所魇,三纳之瓮,而瓮三破。信乎!贵人不死也。

楠木精

黄郡侯卢公,尝浮舟江上。会飓风起,舟师危之,频呼“楠木大王”云。公问故,对曰:“此地有楠木精,往往鼓弄风波,破舟船,损人命最久。”

公归郡,自撰文牒报水府。其略曰:“象穷魍魉,转深铸鼎之思;诚格神明,欲下燃犀之照。虽川灵之失网,故令尾大者不掉。彼风师亦助虐,其与首恶者何殊!”云云。仍期三日,以木来。届期命驾诣江上,大集人夫缚木。众皆匿笑。不逾时,忽一木自樊口逆水昂首奔至。公令缚之登岸。时,正葺郡学宫,曰:“吾不能作旌阳锁尔铁树,且用尔作明堂柱。”因以为宫左柱。万历丙辰,宫始灾。然郡中儿童口语犹有“楠木大王”之称云。

永州张居士

永州张居士,始业屠,性强直不欺。割肉与人,惟心计多寡,一刀则已,不肯屑屑锱铢增损,称“张一刀”。每日宰猪,听邻寺晓钟声发为度。一日,忽无声,误宰。走问寺僧何以故僧曰:“昨夜梦十一人跪阶下乞命,但谓不鸣钟则度i矣,以是罢鸣钟。”张归,见所欲宰猪下十一子。感悟轮回阴果,遂弃屠,皈依佛法,梵诵专悫,念念数年,心境明彻,能知来去事。又数年,自定死期,坐化不毁。里人神之,以其肉体塑像,蒙被金绣,称张居士,建庵祀之。祷卜,其应如响。但地舆广右,瑶寇弥。寇至,屡佐我兵,预报吉凶及兵事机宜。寇苦之,过而剖其腹脏。自是,祷卜无应。尝与张举之游衡岳,过其地。麻秀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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