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斥正一真人符

  江西巡撫李翔鳳,嘗於順治丁亥進正一真人張應景符四十幅。得旨:「為治之道,惟在敬天勤民,安所事此!朝廷一用,天下必至效尤,其置之。」

  顧亭林不夜飲

  崑山顧林亭嘗曰:「北方之人,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南方之人,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其甥徐乾學延之夜飲,怒曰:「古人飲酒,卜晝不卜夜,世間惟淫奔、納賄二者夜行,豈有君子而夜行者乎!」

  馬惟興不私撰祖父名

  國初,孫可望將馬惟興既降,官福建總兵。及廷賜諸將三代封典,惟興久不具摺。閩撫詢其故,愀然曰:「惟興少為寇擄,相從作賊,實不知祖若父為何人也。若私撰祖父姓名以上,不惟欺君。抑且誣及先人矣。」

  汪苕文不畏彊禦

  汪琬,字苕文,號鈍翁,長洲人。順治中,由進士授戶部主事,降為兵馬司指揮。旗人與民爭,縛民至司,其黨數十人皆偃仰臥踞廳事中。汪舉手厲聲言:「曲在民,當盡法;若曲在旗,敢厲民乎!」卒直民而懲旗人。又治奸民以假命噬人者,懲豪家奴以勢凌脅人者。任滿且去,北城民炷香提酒,送者填溢巷衢。

  鐵面學道

  溧陽狄敬,順治甲午,以文望簡授湖廣提學道。每臨所部,輒集諸生於學宮,講臥碑,不如式者,輒撻之。或訾其過嚴,狄曰:「士習頹靡久矣,今敷教在嚴,惟嚴而後可以言寬也。」試之日,緋衣坐堂上,【時服色初定,品官猶或沿明制也。】取諸生試卷當堂面閱,閱畢即發,一切竿牘不得行,而積弊以清。所獎拔士,皆窮巷老儒,足跡鮮入城市者,羣號為「鐵面學道」。又嘗識熊文端於鄉舉時。後文端居金陵,狄已告歸,復相與講學談經,闡東林、白鹿之緒。

  孫承恩不肯欺君賣弟

  順治戊戌狀元孫承恩,常熟人也。先是,承恩弟暘舉丁酉北闈,以事遣戍。臚傳前一夕,世祖閱承恩卷,其頌語有云:「克寬克仁,止孝止慈。」玉音稱賞。拆卷,見其籍貫,疑與孫暘一家,遣學士王熙疾馳出禁城至承恩寓面詢。學士故與承恩善,因語之故,且曰:「今升天沈淵,決於一言,回奏當云何?」承恩良久,慨然曰:「禍福命耳,不可以欺君賣弟。」學士歎息。既上馬,復回顧云:「得毋悔乎?」承恩曰:「雖死無悔。」學士疾馳去。世祖秉燭以待,既得奏,尤嘉其不欺,遂定為一甲第一。

  王伯勉不為尚書譯字

  湯陰王東皋,名伯勉,官吏部郎。一日,世祖諭旨至部,示滿洲尚書韓代,尚書以無漢字,召東皋至,屬書之。辭曰:「譯字非郎中職,出上意邪,伯勉不敢不書;大臣意耶,腕雖斷,不敢書也。」既改御史,巡城,豪強屏息,無敢有輕裘怒馬洋洋道上者。考滿內用,臺長將以巡鹽兩淮薦,力辭不可,曰:「內用之員,例不奉差,必以此事相付,則前此弊竇,吾不敢隱也。」薦者懼而止。丁憂服除,遽卒。

  聖祖禁章奏媚語

  康熙時,廷臣章疏有「德邁二帝,功過三王」語。聖祖曰:「二帝三王,豈朕所能邁且過哉!」傳諭中外,自後不許如是。

  王文簡惡開捐

  康熙時,王文簡公士禎官戶部時,秦中大饑,開納粟例,堂司多相緣為奸利。文簡一無所豫,戒司官,凡捐納事,勿以一呈一稿至。

  陳爾昌拒奔女

  陳爾昌,名玉綸,鄞諸生。家貧,課徒自給。雍邱有世家侯氏者,延二師,爾昌其一也。侯氏庭設女樂,有女甚麗,命侑觴席上,極歡而罷。夜半就枕,忽戶外剝啄聲,啟視,則女子也,峻拒不納。明晨,主人入,拜曰:「真吾師也。」昨同席者已束裝行矣。

  李森杖斃伶僧

  掖縣李侍御森巡按江南,誅鉏豪右,優人王紫稼【吳梅村之《王郎曲》,即賦此事。】及三遮和尚淫奢無狀,皆杖斃之。及中讒被逮,【李自選御史,兩經革職,俱復原官。後又以言事謫戍尚陽堡,尋赦還。至是已四黜矣。】吳民號泣攀送者數萬人,既登舟,僚屬相顧揮涕。松江知府李正華最後至,攜一酒瓢,滿酌送侍御曰:「吾曹期不愧天日,不愧朝廷,不愧百姓耳。成敗利鈍,造物司之。今日之行,榮於登仙,諸君何至作楚囚相對耶?」侍御為之掀髯大笑。

  姚端恪父子無私

  姚堂,端恪公文然子也。堂應會試,為總裁王清所黜。清,端恪所舉士也。撤棘後,始知之,來謝過,端恪笑曰:「此足明我兩人無私也。君報我厚矣,何謝為!」

  陸清獻不以取諸民者壽巡撫

  平湖陸清獻公隴其令嘉定時,值蘇撫慕天顏生辰,眾皆獻納珍物惟恐不豐,清獻獨於袖中出布一疋、履二雙,曰:「此非取諸民者,為公壽。」天顏笑卻之。卒以微罪劾罷其任。

  施世綸面折託和諾

  漕督施世綸有權術,尹京兆時,步軍統領託和諾行驕縱,轎前常擁八騶,施遇諸途,乃拱立道旁,長揖以俟。託驚駭,下轎問之。施忽厲聲曰:「國制非王公不設騶馬,吾以為諸王至此,拱立以俟,孰意汝也。」欲劾之,託謝,乃已。俗呼曰「施青天」。

  阮應商駕馭猾吏

  大河衞人阮給諫應商,康熙中,官戶部郎,善駕馭猾吏,羣為之悚息。其蒞任第一日,即以裘服逾制,撻從事二人。督治文案,惟令抱牘待判,不得出一語,故雲南一司,無不洗手奉令也。

  高某抗議出婦女

  蒙陽高某守信州,在康熙癸丑、甲寅間。時吳三桂、耿精忠為逆,信州邇閩,信之婦女多為閩寇所掠,閩民之避亂山中者,其妻女亦多為信營所獲。平閩之後,兩地居民覓妻尋母者,日以千百計。時軍令例不許贖。高使各具供狀,開列姓名、籍貫及其妻母形貌、被擄之地址、現在之旗份,不數日而滿三大櫃,持赴軍門,語將軍曰:「此號泣而來者,皆不從賊之良民也。今其妻女咸在軍中,色且少者,堅不許贖,老且陋者,故勒高價。當死亡之餘,家業凌替,僅存一身耳,顧安所得金錢耶?令數千百失業之民日夜環城而泣,勢必至相聚為盜,將軍不速為之計,吾地方官也,法不敢隱,即據此報親王矣。」將軍揮手曰:「止,止,吾即從汝!」趣下令,軍中有留婦女一人者立斬。一時歡聲震地,獲團聚者數千家。復移文閩鎮,論以國法,而信民之婦女得發回千餘人。時閩中好事有為傳奇名《三春夢》者,備載其事。將軍名額楚。

  藍理斬戈什哈

  康熙癸亥初,鄭成功踞臺、澎,數侵擾漳、泉,為邊患,議大興師,命靖海將軍施琅征之。施名將,雅知人,聞藍理忠勇,奏署右營遊擊。部議持之,特旨報可,使領前隊先鋒。自是遂在廈門練水師。一日,有二卒出市薪蔬,遇將軍戈什哈觀劇使酒,擒而撻之,且痛詆及理。卒歸愬,理笑曰:「鬬毆,常事也。且問汝,勝耶負耶?」曰:「受撻耳。」理怒曰:「汝不能勝二戈什哈,何能殺賊!」命斬之。卒呼冤,曰:「某等以將軍故,讓之。請復與鬬,如不勝,願死。」乃縱之再鬬,反命曰:「大勝矣。」大喜,命二卒臥板扉上,刺雞血淋之,舁以往,見將軍,請發戈什哈二人付治。琅不可,理固請曰:「今用人之始,士卒不愛軀命,為將軍出死力,將軍宜一體撫恤之。戈什哈倚將軍勢,無故撻士卒,且大言辱詈某,損先鋒威重,搖軍心,將軍不發此二人付某治,恐軍中人人解體也。」琅不得已付之。理回營,具牒飛報將軍曰:「今日上吉,先鋒官啟行。」即詣海岸,縛戈什哈二人斬以祭江,轟巨礮,順風揚帆去。琅聞之不懌,既而曰:「虎將也。」

  郭世隆毀淫祠

  康熙時,漢軍郭尚書世隆督浙閩時,閩俗信鬼,多淫祠,黠者斂錢於民,輒數十萬,檄州縣毀之。

  徐立齋整理旗務

  徐立齋相國少受知於世祖,即以天下自任。聖祖尤委任之,兩總內臺。凡事涉八旗者,同僚多咋舌,徐持之甚力。時方重窩逃之律,將軍馬哈達請令奴亡者得自句攝,勿關有司。立齋執不可,曰:「是重擾民也。」滿大臣曰:「當令將軍會同督撫行之。」立齋曰:「如此,則仍將軍為政。當令督撫會同將軍。」上以立齋言為是。

  京師奸人多掠平民賣旗下,故逃者日眾。立齋請由地方正印官驗問,給印契為憑,否者坐之。八旗家人以投水、自經報部者,歲至千人,立齋請凡驗有傷痕及一家中前後死三人者,酌予處分。從之。

  費武襄斬番僧

  費武襄公揚古,勳業甚隆,平噶爾丹功第一,其膽識亦正不可及。嘗從聖祖之番僧寺,番僧中號為活佛者見上傲睨,不為禮,即揮刃斬之。上尤其魯莽,徐奏曰:「番僧雖貴,亦人臣也,豈可使無禮於君前,亂我國法。使有異術,臣抽刃時,應早令伽藍按捺,不延頸就戮矣。」扈從者爭服其言。自此,番僧見大皇帝彌益恭順。

  何義門請削門生籍

  長洲何焯,字義門,康熙時拔貢,賜舉人、進士,侍皇八子讀。時尚書徐乾學、祭酒翁叔元方號召海內新進,何亦及其門。會設太子講官,以湯斌、尹泰、鄂棻、舒淑、黃與堅任之。湯薦候補道耿介。適朝廷下詔求言,靈臺郎董漢臣上書指斥時事,下九卿議。執政惶恐,與同列囚服待罪,湯宣言於殿廷曰:「董言雖妄,無死罪。大臣不言,小臣言之,吾輩當自省。」明珠入告,以湯當會議時,有「慚對漢臣」語,傳旨詰問。湯具疏引罪,耿亦以疾乞休。於是翁叔元受要人旨,與尹泰、舒淑、開音布并劾耿實無病,湯妄薦。舉朝多不平,何致書於翁,請削門生籍,士論快之。

  某典史笞太監

  聖祖南巡,鑾輅所經,督撫派員除道,左右為夾道,聽官民往來,御道居中,禁人行走。某典史巡視某處,聖駕未臨,有太監戴孔雀翎,彪彪然直馳御道。典史阻之,太監叱曰:「若何人斯,敢阻咱老子耶!」典史命拽下馬,械至官柵,坐堂執法。舊例,刑太監不褫下體衣。典史不知,直扯其袴,兩腿盡露,杖下噴血,監叩頭乞哀乃罷。督撫聞而讓之,典史曰:「天無二日,卑職典守御道,祇知有聖駕,不知所謂太監也。」督撫詣行在具奏,自請處分。上問典史何在,奏曰:「待罪宮門。」上曰:「其人有此膽量,不宜辱以典史。」召見,甚寵異之,以四品官用。

  甘莊恪看管侍衞

  奉新甘莊恪公汝來為淶水令,以其地多豪強,請於上官,得以柳木棒示威,皆戢服。畢里克者,侍衞之練鷹者也,率拜唐阿及其家丁數十至淶,淶民萬廷荷等被毆幾斃,爭愬之甘,畢等亦入縣堂責甘。甘大怒,揮令看管,置其家丁於獄。事聞,部議褫甘職,奪畢俸。特詔畢革職,復甘官。

  任葵尊叱縛千金旦

  任葵尊,名宏嘉,康熙中官御史,巡視北城,親王諸府、公侯第宅多在轄下,驕悍尤難治。任偶出,有錦衣駿馬者突其前,任呵叱之。從者曰:「此某王所嬖千金旦也。」任大怒,身逐之,率隸卒奔抵王府,坐其門謼,必得旦乃已。王曰:「是申申者何也?即出,敢若何!」旦出,任叱縛之,予杖四十。王大恚,入奏,聖祖曰:「彼非凌汝,行者吾法。汝庇優,虧吾法。」王觳觫稽顙出。

  任葵尊鞭馬三爺

  馬三爺者,戚畹某之弟,登城私。任葵尊官御史,方巡城,執而鞭之,告其兄,兄面謝過。已而謀齮齕任,任廷發其姦,某矯辨,聖祖命掌其頰三十,又聲九門提督罪,詔立斥罷。任嘗慨然流涕曰:「宏嘉之得保首領,天子賜也。」

  湯文正面折明珠家奴

  湯文正公斌巡撫江蘇時,相國明珠有家奴,言事多效,公卿震懾,所至,大府多郊迎,恂恂執弟子禮頗恭。過蘇,畏湯,不敢謁。自監司以下,朝夕候其門。湯聞,使召之。將命者用故事,以客禮請,從騎數十。至轅門,顧謂左右:「主人出迎何遲也?」久之,辟大門傳呼,大驚,窘迫,脫廝輿服被之。入至階下,見湯南面坐,乃跪而聽命。湯曰:「汝主與吾同朝,聞汝來,故以酒食犒汝。」命門卒為主人。其人慚沮,即日去蘇。歸訴之明,謀致難於湯,而湯聲績甚著,上方向用。念在外無從得事端,會阿哥出閣讀書,乃上言湯某以理學為時所崇,輔教太子,非某不稱。上然之,遂以詹事徵入京。明珠私人余國柱,即以湯去蘇時士民攀援者塞道指為市名,並羅織減賦事為歸過君上,俱入告,而湯不知也。進講東宮,首《大學》財聚民散數則。畢講,阿哥入侍,上令舉所肄以聞。上曰:「此列國分疆時語,若海內統一,民散,將安之?試詢之。」湯具陳奏陳、隋土崩狀,且言一統而民散,禍更烈於分國時。上雖諒其忠,以有先入之言,眷遇非前日比矣。會議殺董漢臣,湯堅持不可,自是上滋不悅。迨湯薨數月,猶與諸大臣語曰:「吾遇湯某特厚,而怨訕不休,何也?」

  拉卜敦忤明珠

  滿洲拉總憲卜敦,董鄂氏,有勇力,能彎十石弓左右射。善詩文,頃刻數篇,外國語無不通悉。性剛直,立朝不苟。嘗忤明珠,戍西藏,藏人叛,殉難。

  項學仙請移賄充賑

  項學仙,康熙時人。負膂力,工鏢,嘗游秦、晉、燕、趙間,強暴聞其名,不敢犯。嗣陝督以千金聘至,厚遇之,隸標下。一日,出黃金五千,白銀三萬,命獻明珠。學仙因叩首曰:「今陝、甘、兩廣之地,天災流行,餓莩載道,明公盍以此賑饑,民將全活無算。小人不敏,不慣為人作暮夜求也。」督怒,繫之獄。及明敗,督亦去位,始釋歸。爰杜門不出,以歧黃術自給。門臨河,荇藻掩映之,嘗以箸取魚,烹以佐酒。妻豔而勇,能撲人於數十丈外,濟南道上,曾佐其夫敗劇盜百餘人。

  康績斥允禵

  康熙戊戌,固山具子允禵以撫遠大將軍督西陲邊事。會歲饑,武弁康績方運糧至半道,績以所運賑之,軍法當斬。允禵重其義,乃疏言云:「績法宜死而心宜生。」聖祖赦之。其後,績參機宜事,時有匡正,有不當者,輒面斥之。每遇允禵宴會,輒勸其止飲,允禵改容謝之。

  鄂文端拒見皇子

  鄂文端任內務府司員時,世宗在藩邸,因事召之,鄂曰:「皇子宜毓德春華,不可交結外臣。」上心善其言。及即位,首召之,戚友以前事為之憂。及入對,即諭曰:「汝以郎官之微,而敢上拒皇子,守法甚堅,為大臣,必不受請託。」立授江蘇布政使。不十年,登首揆。

  趙恭毅重懲徐采

  康熙季年,優人徐采給事藩邸,嗾傭者殺人,事下九卿。議者欲脫采,以傭抵。武進趙恭毅公申喬風以廉直著,獨據刑部讞,論采主使,坐絞。已而采竟減死戍邊。及世宗即位,仍逮采於邊,論如律,下詔褒趙。

  趙恭毅不為王屈法

  武進趙恭毅任司寇時,廉邸有伶殺人,諷趙出其罪,謝曰:「天子之法,不能為王屈也。」

  顧琮剛亦不吐

  顧琮,太師顧八代孫也。風骨挺勁,在滿洲大臣中,與徐元夢並稱,時人為之語曰:「前徐後顧,剛亦不吐。」世宗初年,設會考府,顧為主事,杖某王府吏。王初不悅,後奇之。嘗持議欲行限田法以均貧富,與用事大臣動色爭於上前,無所撓挫。有文覺禪師者,出都,聲勢烜赫,騎從如雲,道出袁浦,兗、豫二州方面大僚率屬郊迎。顧方與前總漕魏廷珍相交替,皆若弗聞也者。

  孫詔成杖宮監

  武威孫方伯詔成,康熙壬辰進士,選庶吉士。雍正初年,解館,改知直隸某縣。會世宗有事先陵,蹕經其邑,大雪,積行宮門外數寸。故事,宮門內外糞除之役,宮監司之。時宮監有所索,未之允也,輒呼縣官來掃雪。孫擁篲以前,謂宮監曰:「縣官為天子掃雪,豈辱事耶!」傴僂掃雪不已。宮監怒,將羣集而毆之。於是引其魁以出,飭皁隸縛而加杖。時上官皆候宮門外,聞之震慄,遂以其實上陳,且請罪。世宗覽奏,欣然曰:「此知縣好大膽。太監滋事不可赦,著交所司治罪。」召見,慰勉者再。未幾,擢守寧波,旋遷寧紹台道,轉兩浙鹽運使。

  余甸為直臣

  康熙間,以河官而兼民治實德在人者,諸暨楊觀察三烱而外,惟福清余少京兆甸。余初試江津令,西事起,藏連青海諸番謀窺川陝。年羹堯撫四川,加正賦,通私茶,猶不足以奉戰士,多額外急征,檄再三至,余不應。乃遣內丁持印文告諭,自朝至日晡,不出。使者譁,乃開門坐正堂,命反接。眾不敢動,余怒,乃共推曳,伏之地,投六籤,丞簿皆曲跽為請。須臾,士民集堂下者數百千人,耆老數十升堂,以身蔽使者,告哀曰:「公何難棄官,但我民自今無怙恃矣。望哀赤子無依,寬使者法。」久之,乃命釋縛羈候。越日,使者索原文,斥之曰:「還報大人,我無子,閉門待劾,原文已間道付二三執友矣。」旬日,聲震京師。羹堯曰:「此民所戴也,劾之傷眾心。」

  會行取入京,為吏部主事。掌選二年,權要富人之求速化者,多為所格,長官亦陰患其戇,乃力求退。嗣被薦,起為兗濟道。士民聞其至,訟獄者爭赴焉。河督齊蘇勒旋以工事劾之,士民相隨聽勘者數千人。齊巡工,至余所部,父老爭結綵炷香,稽首於舫前,請登岸受萬民瞻拜,擁肩輿至廣原,升高座,聚者萬餘人,四面環拜,投香於地,高如邱陵,咸呼曰:「還我余公,吾民萬世尸祝。」齊大驚,許拜疏,眾乃散。世宗聞之,立召入,退語政府曰:「吾又得一直臣矣。」

  沈端恪侃侃持正議

  沈端恪公近思初為文選郎,尚書隆科多最專斷,曹司莫敢仰視,端恪獨侃侃持正議。一日,畫諾,尚書曰「可」,端恪曰「不可」。尚書怒,端恪持之益力。良久,尚書忽曰:「沈選君,諍友也。」改而從之。且曰:「僚友當如此矣。」入告世宗,擢太僕寺卿,仍領選司,自此得大用。

  徐時伯抗李衞

  徐時伯,建寧人,雍正壬子令邢臺。時李衞以苛刻稱,而時伯獨能持大體,疏文法,李深惡之。有細民韓德者,以符水治病有驗,人多信之。母死,葬西山,送者甚眾。武弁某素喜事,以邪教聚眾密白李,李令郡守調兵急捕之。守以告時伯,時伯曰:「西山民頗謹愿,可力保無他,請單騎驗之。」守曰:「李公意嚴切,其事果實,君一身能任其咎乎?」時伯對曰:「果爾,願以親屬百口同坐。」守頷之。遂往毀其墓廬,以德歸,白李,予杖責而已。未幾,他縣民以被誣邪教而逮相牽入獄者三百餘人,多自斃,守歎曰:「吾今乃知民命之懸於令也。微徐令,西山之民殆矣。」

  其後調清范。甫至,會大水,放賑,而常平倉粟半朽腐。李欲派令各縣攤補,時伯力言不可。李怒甚,時伯謝曰:「公意與民意均重,然二者相衡,某寧逆公意,不敢逆民意也。」李厲聲訶之,時伯不為動,徐起趨出,時左右聞者皆股栗。李色變,目上視,語良久,顧兩司曰:「是人乃敢忤我,殊有膽,吾今姑恕之。」翌日,召之入,謂曰:「子言良是,行別籌之。」時伯不言謝也。人皆笑其迂。尋以乞養歸,民攀輿送者,至流涕,而邢臺人思之為尤至。

  方靈皋折王相

  方靈皋名苞,受世宗知,以罪傫而致卿貳。性剛戇,遇事輒爭。嘗與履恭王同判禮部事,王有所過當,拂袖爭之。王曰:「禿老子,若敢爾!」方曰:「王言有馬勃味。」王怒,入奏,上兩罷之。往謁相國查郎阿,其僕恃勢不即稟,大怒,以杖叩其頭,血涔涔下。僕狂奔告,查迎見,方云:「公為天子輔臣,宜以謙冲恭敬待下僚,安可縱豪僕以忤天子之卿貳!公誤多矣。」怫然欲去,查長揖謝之,乃已。後復至查邸,其僕望之即走,曰:「舞杖老翁又來矣。」

  李紱崛強到底

  李紱,字穆堂,臨川人。生有異稟,讀書日二十冊。由編修超五階為庶子。世宗在潛邸即知其名,及即位,授廣西巡撫。當是時,廟堂痛懲朋黨之習,尚書蔡珽適獲戾,李面保,忌者因目為死黨。而河南巡撫田文鏡者,由縣丞至巡撫,察察為明,聖眷隆甚,嚴吏治,一劾輒數十員。雍正間,李以直隸總督入覲,過豫,一揖未了,即厲聲問田曰:「公身任封疆,有心蹂踐讀書人,何耶?」田立以李語入奏。李入,亦首劾田負國殃民,又連疏糾劾。會御史謝濟世亦劾田,世宗以濟世所言與李奏一一脗合,明是結黨傾陷,宜嚴懲。於是內外諸臣,以全力排李,必欲死之。上知其才,又惡其倔強到底,欲摧折而用之。兩次決囚,縛李西市,刀加頸,問:「此時知田文鏡好否?」李奏:「臣愚,雖死不知文鏡好處。」乃宣旨赦還。

  魏定國抗將軍

  廣昌魏少宰定國知應城縣時,善決獄,鄰縣訟者咸赴愬,上官亦知之。雲夢孝感民為有司所虐,閉城罷市,大吏親臨不得入,檄魏往。民望見銜牌,讙曰:「魏青天至矣。」皆羅拜,旋解散。嗣守杭州,豁浮糧,屏盜賊,戢旗兵,民感戴如在楚時。會巡撫黃叔琳獲罪,或言叔琳弟叔璥為御史,巡臺灣,過杭擾民,民罷市,世宗命將軍、督撫會訊。訊日,觀者如堵牆。叔璥囚服噤不語,將軍呼三木脅之。魏率錢塘令上階,抗聲曰:「府縣司地方,地方罷市,府縣不知,請先劾府縣。且闔城老弱萬千在庭下,辱將軍一問,有無立剖,安用刑為!」將軍目外望,諸百姓匍伏,同聲應曰:「如府君言。」叔璥遂得釋。後以陳臬畿輔,拷人致死,謫戍黑龍江。乾隆丙辰,與楊名時、魏廷珍同召見,出撫安徽,入貳吏部,終其身,世稱「魏青天」。

  高宗不喜朋黨

  高宗初年,鄂文端、張文和二相國秉政,嗜好不齊,門下士漸分門戶,上屢降明諭,引世宗《朋黨論》戒之。內閣學士胡中藻為鄂得意士,以張黨為寇仇,多譏刺,上正其罪,誅之。

  全謝山碎木主

  鄭縣有名宦鄉賢祠,明降臣張軍門杰、謝太僕三賓亦濫列焉,當時不知何人所謬為陳請者也。全謝山年十四,補諸生,初入學,例往謁,見二木主,大怒曰:「此反覆賣主之亂賊,奈何汙宮牆也!」亟掣取,捶碎之,投之泮池。

  魯亮儕保全中牟令

  魯之裕,字亮儕,奇男子也,雍正間官清河道。時田文鏡督豫嚴,提鎮司道以下受署惟謹,無游目視者。魯効力麾下。一日,命摘中牟李令印,即攝中牟。魯為微行,大布之衣,草冠,驅驢入境。父老數百,扶而道苦之,再拜問訊曰:「聞有魯公來代吾令,客在開封,知否?」魯謾曰:「若問云何?」曰:「吾令賢,不忍其去故也。」又數里,見儒衣冠者,簇簇然謀曰:「好官去,可惜。伺魯公來,盍訴之。」或搖手曰:「咄,田督有令,雖十魯公,奚能為!且魯方取其官而代之,寧肯捨己從人耶?」魯心敬之而無言。至縣,見李貌溫溫奇雅,揖魯入,曰:「印待公久矣。」魯拱手曰:「觀公狀貌被服,非豪縱者,且賢稱噪於士民,甫下車而庫虧,何耶?」李曰:「某,滇南萬里外人也。別母遊京師十年,得中牟,借俸迎母,母至被劾,命也。」言未畢,泣。魯曰:「吾暍甚,具湯浴我。」徑詣別室,且浴且思,意不能無動。良久,擊盆水誓曰:「依人而行者,非夫也。」具衣冠辭李。李大驚,曰:「公何之?」曰:「之省。」與之印,不受,強之曰:「毋累公。」魯擲印鏗然,厲聲曰:「君非知魯亮儕者。」竟怒馬馳去,合邑士民焚香送之。至省,先謁兩司,告之故,皆曰:「汝病喪心耶?以若所為,他督撫猶不可,況田公耶!」明早詣轅,則兩司先在。名紙未投,令轅傳呼魯令入。田南向坐,面鐵色,盛氣迎之。旁列司道及文武十餘人,睨魯曰:「汝不理縣事而來,何也?」曰:「有所啟。」曰:「印何在?」曰:「在中牟。」曰:「交何人?」曰:「李令。」田乾笑,顧左右曰:「天下摘印者,寧有是耶?」皆曰:「無之。」兩司起立,謝曰:「某等教敕亡素,致有狂悖之員,請公并劾。魯付某等,嚴訊朋黨之弊,以懲餘官。」魯免冠前,叩首大言曰:「固也,待裕言之。裕一寒士,以求官故,來河南,得官中牟,喜甚,恨不連夜排衙視事。不意入境時,李令之民心如是,士心如是,見其人,知虧帑故又則是。若明公已知其然而令裕往,裕沽名譽,空手歸,裕之罪也;若明公未知其然而令裕往,裕歸陳明,請公意旨,庶不負大君子愛才之心,與聖上孝治天下之意。公若以為無可哀憐,則裕再往取印未遲。不然,公轅外官數十,皆求印不得者也,裕何人,敢逆公意耶!」田默然。兩司目之退,魯不謝,走出。至屋霤外,田變色下階呼曰:「來!」魯入跪。又招曰:「前!」取所戴珊瑚冠覆魯頭,歎曰:「奇男子,此冠宜汝戴也。非汝,吾幾誤劾賢員。但疏去矣,奈何?」魯曰:「幾日?」曰:「五日,快馬不能追也。」魯曰:「公有恩,裕能追之。裕少時,能日行三百里,公果欲追疏,請賜契箭一枝以為信。」田許之,遂行,五日而疏還。中牟令竟無恙。以此魯名聞天下。

  先是,亮儕父某為廣東提督,與三藩要盟。亮儕年七歲,為質子於吳。吳王坐朝,亮儕衣黃裌衫,戴貂蟬,侍側,年少豪甚。讀書畢,日與吳帳下健兒學嬴越勾擲塗賭跳之法,故武藝尤絕人。

  劉文正主試持正

  劉文正公累主會試及順天鄉試,門下賓友往往以暗中被擯,人無怨言。所得士,雖已列仕版,多不識面。

  蔣因培面折巡漕御史

  常熟蔣伯生大令因培宰山東,多惠政。會巡漕御史某家人婪索供張。勢張甚,所過咸趨承惟謹。抵汶上,蔣方詣行館報謁,及門,聞詬厲,廉知橫行狀,便止屏外,揚聲慷慨而言曰:「公奉天子命來,因公過境,凡適館具餐,所應儲峙,有司為東道主,何敢怠忽。今乃縱廝養無狀乃爾乎,是藐功令也。因培亦朝廷命官,藐功令者,而顧靦顏奉之,非夫也。」遽令撤所張燈及供膳,拂衣徑歸。御史遂中夜蒼黃去。後事發,以賄賂牽連者數輩。東撫以蔣事上聞,奉硃批:「此人可嘉之至。」

  熊會玜不懼長官

  高宗之南巡也,黃文襄公廷桂任江督,方厲威重,供張悉咄嗟取辦,屬吏惕息,無有敢少忤其意者。時丹徒令為潛山熊會玜,開闢御道,不忍壞人冢墓,遷繞里許。文襄大怒,謂蹕路所經,不由直道,是大不敬,弗急改,必誅。熊對曰:「豈駕前有人持指南針,由京師直至丹徒,不一轉彎耶?且上非秦始皇,如聞江南有發冢暴骼事,必赫然震怒,罪將在公而不在某。幸而上不知,公獨無惻隱心乎?」道府咸駭,引其袂使謝,熊不肯,且大言曰:「參官已耳,能殺我耶?」文襄無如何,道卒不改。

  蘇臬司某好微行訪察,一日,密檄逮丹徒大猾某解省。熊使人拘之至,則農家愿愨人也,立縱之去,以實上稟。未幾,以事赴蘇,臬司怒曰:「君識其為善人而遣之,我乃不能識人耶?」熊曰:「由縣解司,其間有胥吏之層層需索,公即有臯陶之明,訊而釋之,其家已破,誣者之計得矣。」臬司瞿然。

  熊後以治績擢至知府,嘗曰:「長官亦人耳,何必懼!有患得患失心,則面少人色,將順不暇,居官之治忽,可想見矣。」

  張若瀛杖太監

  高宗幸灤陽,有隨侍太監某滋擾民間,時熱河巡檢張若瀛者,桐城相國文和公族子也,撫以善言,太監愈咆哮,若瀛乃呼役縛之,立加大杖。直督方恪敏公聞之,大驚曰:「張某瘋矣!」亟上章劾奏。上察其情,謂侍臣曰:「非太監恣行不法,若瀛安敢爾!其人殊有家風,朕甚嘉之。」因降特旨,令越七階擢同知,而太監遣戍矣。

  某吏目杖太監

  乾隆時,高宗駕幸通州,有內監數人至州署索供張,知州與辯,內監勢張甚,批其頰,知州遁。吏目乃叱役痛予杖,監訴於上。翼日,召見吏目,嘉其官卑能執法。適有知縣缺出,即以吏目補授,諭曰:「汝作知縣,可始終強項以庇百姓,勿為上官屈也。」

  李潄芳捕欒大

  李侍御潄芳,四川人。巡視中城,有傅文忠公家奴欒大恃勢招無賴肆行市衢,無過問者,李慨然曰:「傅相以忠謹傳家,故能保。大,家奴也,遊蕩非傅相所知,關係甚鉅,不可使貽累椒房也。」乃捕大,審得實,立登白簡。高宗大悅,戍大,傅罰鍰,擢李為給事中。

  衞哲詒直陳阿思哈

  衞司空哲詒歷任封疆,以廉能著。撫粵西時,謝侍御濟世子犯法,衞鍛鍊其子,因波及侍御。袁簡齋曾作書規之,劉文清公亦言其「官每高一階,而其品乃下一級」,蓋亦不能自守之士也。然其召對時,高宗問近日封疆大吏臧否,衞自謝無狀。上言:「姑置汝勿論,孰最劣?」衞對曰:「惟江西巡撫阿思哈耳。」時阿寵眷最渥,而衞敢攖之,亦難能也。

  佟伊勤慎嚴待侍衞

  襄毅伯佟伊勤慎,乾隆中,任領侍衞內大臣。典宿禁近數十年,馭下嚴肅,每早朝,必正襟坐中左門,入直侍衞,按簿呼唱,朝服佩刀率以入,遲者令自負襥被出,以辱之。景運、隆宗二禁門,非奏事待旨及宣召,雖王公大臣不許私入。當時禁籞嚴,部曹有終身不識乾清門者。後日漸廢弛,至曠班累日不至,夏日宜宿,長衫羽扇,諠譁嘻笑,至圓明園諸宮門有竟日袒裼酣臥者。有人告當事,當事者笑曰:「使裸者俱在,已幸,君何苛責哉!」

  陳昌齊答德壯果之言

  海康陳賓臣觀察昌齊,任溫處道,值德壯果公以一等侯閱視閩浙營伍,下令於各海岸設兵巡邏,不許一人下海,屬吏莫敢置對。陳曰:「沿海居民多捕魚為業,若禁其下海,則數萬漁戶無以為生,激變之咎,誰當任之?」德默然久之,曰:「君言是也。」

  羅慎齋惡袁簡齋

  湘潭羅慎齋少卿典,致仕後,主講嶽麓書院,以程朱學誨人,造次必於禮法。諸生心嚮之,而苦其拘。時袁簡齋過湘,聞羅名,訪之,羅薄其為人,拒不見。袁去,羅命僕擔水洗門前階石,僕怪之,曰:「勿使穢跡污吾地也。」

  張亨甫責曾賓谷

  建寧張亨甫,名際亮,嘗游京師。時曾賓谷鹺使燠,方以名輩顯宦居京師,羅致知名士,士日獲其贈遺,諂之甚。一日曾食瓜子,殼黏其鬚,有門下士起而拂之,亨甫斜視大笑。翼日,寓書於曾,責其不能教導後進,徒以勢利奔走寒士,門下士復不知自愛,廉恥俱喪,負天下望。曾大怒,毀之,由是得狂名。

  張慨當世之好士,曾不如其好色之真也,取一時名優為傳,曰《金臺殘淚記》。自序云:「自獲麟隕涕而後,天下有二淚焉。一賈生之哭,國事也;一阮籍之哭,窮途也。」又嘗謂九十九峯散吏曰:「吾記金臺,匪記也,後世必有淚余之淚者。」

  王文端不許其子應試

  王文端公杰與和珅同朝,和而介。其子某工文藝,善書,恆為父代筆。高宗知之,以問王,輒以不才對。每屆秋闈,先期謂眾曰:「誰薦中吾子者,吾即劾之。」子無奈,回陝,欲應本省鄉試。時陝撫某,門下士也,亟致信,亦以是屬之。收卷時,中丞視其文可中,乃袖置己室,不發謄錄。蓋其子豪於飲,故不令仕,且懼其不免為和所陷也。

  錢梅谿阻畢秋帆壽和珅

  畢秋帆沅督兩湖時,值和珅年四十,自宰相以下,皆有幣帛賀之。秋帆賦詩十首,並檢書畫、銅瓷數物為壽。時錢梅谿泳在畢幕中,語之曰:「公將以此詩入冰山錄中耶?」秋帆乃大悟。

  管韞山折和珅

  武進管韞山侍御,名世銘,以戶部主事入直軍機處,受知於阿文成。時和珅任樞密,赫奕冠一時,管時持正論折之。和屢欲中以危法,賴文成保全之。管既傳補御史,文成慮其以言賈禍,乃面奏:「軍機章京唯管世銘一人諳練故事,下筆敏捷,世銘去,無繼之者,請以御史仍留軍機處行走。」故事,軍機傳補御史,即退出直廬,若留,則不得上疏奏事也。管未引見時,已草疏數千言,備論和奸狀。引見歸,急繕摺,將於明日上之,而仍留軍機處之命已下矣,管大失望。洎入直,謁文成,猶侘傺不平,文成慰之曰:「報稱有日,胡亟亟以言自顯乎!且和相得君專,一疏不足以仆之,則適以取禍,無補於國事也。留有用之身,圖異日之報,不亦可乎?」管乃稍稍自晦。及文成薨,管旋亦下世,距和之敗數月而已。

  武虛谷杖和珅差役

  武虛谷,名億,河南偃師人。任山東德平縣令,有政聲。乾隆甲午秋,壽張王倫倡亂,為舒文襄公撲滅。或傳倫實未死,潛匿他方。庚戌,山西人董二告倫匿山西某縣,和珅希封賞,授意於覺羅牧菴相國長麟,令偵緝。牧菴以虛妄對,和艴然,乃密簽役往山東緝訪。至德平,役恃和勢,作威福。武擒至署,取視捕役簽票,惟書二公差名,而同行者乃十五人。武責之,役抗橫無禮,武怒,以大杖責數十。役歸,告和,和怒曰:「縣令乃敢杖吾胥役!」授意山東巡撫,劾罷武職。武歸裝惟書數十簏而已。嘉慶己未,有洊武者,仁宗命復其職,而武已先卒矣。

  謝香泉燒和珅車

  湘鄉謝香泉任台諫時,以直聲著。時和珅用事,權燄甚張,恆思有以折之。先是,珅有寵奴,常乘珅車出,人避之,莫敢詰。一日,謝巡城,適遇諸途,怒,命卒曳下笞之。奴曰:「汝敢笞我!我乘我主車,汝敢笞我!」謝益怒,痛笞奴,遂燒其車,曰:「此車豈復堪宰相坐耶!」九衢中人聚觀,歡呼曰:「此真好御史矣。」和恨之,假他事削其藉以歸。

  謝文章名一時,喜山水,乃遍游江浙,所至人士爭奉笻履迎,飲酒賦詩,名益高,人皆傳稱之曰「燒車謝御史」。和伏誅,復官部郎以卒。道光癸巳,河南裕州知州謝興堯以卓異薦入都,興堯,御史之子,由翰林改官者也。引見時,唱陳名貫畢,宣宗問曰:「汝湖南人,作京語,何也?」堯對言:「臣父謝振定,歷官翰林、御史,臣生長京師。」宣宗悟曰:「爾乃燒和珅車謝御史之子耶?」因褒勉之。明日,宣宗語閣臣:「朕少時聞謝御史燒車事,心壯之,昨見其子來,甚喜。」未幾,命擢興堯敘州府知府。

  和孝固倫公主折豐紳殷德

  高宗幼主和孝固倫公主下嫁和珅子豐紳殷德,豐挾父勢,頗驕縱,公主從容語之曰:「若翁受皇父厚寵,不圖報稱,惟以納賄聞,象有齒以亡其身,期正不遠,若顧挾之以驕縱,何耶?」豐聞之,色沮者良久。後和籍沒,豐繼殂,公主持家政者十餘年,內外嚴肅,賴以小康。道光癸未秋,薨,宣宗曾親臨奠醊焉。

  李世傑卻福文襄檄

  黔西李恭勤公世傑督兩江,值福文襄王征臺灣,檄調督撫府庫餉銀,李力持不與,曰:「此朝廷府庫,不見部文徵撥,誓不敢發。」福無如何。

  嚴士鋐擒治總督傔從

  丹徒嚴廉訪士鋐令四川華陽時,甫蒞任,西藏廓爾喀兵事起。福文襄為大將軍,征之,軍符絡繹於道,自成都至打箭鑪,皆設軍需局。嚴言於布政使英善曰:「大兵大役,聖人所以綏遠人,靖邊陲,內地民人尤宜愛護。兵部勘合頒行在案,凡有為百姓撙節者,所以仰體皇仁,有藉端需索徵求無厭者,必痛懲之。」會總督和琳傔從入局,苛索夫馬酒食,勢張甚,廉訪立擒治,申請遞解回籍,眾為之肅。

  潼川商納貲為道,而負鹽課。鹽道林儁為之調停,其人抗不服。大府以委廉訪,申其罪,請褫革,加桎梏焉。別籤商人如原議。

  學政以門聯示意

  陸耳山督學福建,榜其門曰:「爾無文字休言命,我有兒孫要讀書。」彭芝楣督學江南,榜其門曰:「一卷不閱,兩目即枯。」竇東皋督學浙江,榜其門曰:「文章千古留其是,夙夜一心惟不欺。」朱石君督學浙江,榜其門曰:「鐵面無情,凡涉科場,戚誼年家須諒我;鏡心普照,但憑文字,平奇濃淡不冤渠。」吳稷堂督學浙江,大門榜曰:「畏簡書尤畏人言,常以懷刑盟夙夜;正文風先正士習,每將知恥勗膠庠。」

  洪亮吉斥董誥

  富陽董蔗林相國誥,長子淇以廕官戶部郎,中年夭折,相國悲咤。一日,偶謂門下士曰:「予自問生平無罪,西河之痛,天何罰之酷耶?」眾或引孔子伯魚、釋迦摩侯羅為況者,相國愈不釋。時洪稚存編修在座,最戇,率爾對曰:「師何無罪?師秉國鈞,上之宜法臯、夔、伊、傅,次之亦當效房、杜、范、韓,乃庸庸祇祇,徒效孔光、石慶之所為,不能造福,即有餘殃,慎無以無罪自蒙也。」相國惘然久之。後分發掣籤一案,議窮治應訊者數十員。相國方掌吏部,力言於朝,謂若等微員下士,來自田間,不識忌諱,或以笠屐所經,熟其風土,或有葭莩所托,資其饔飱,與指名鬻缺者大異,請恕其既往,禁其將來。此案乃治吏而不及官,得全者甚眾。

  黃秋平與孔府講禮

  阮文達公元,與衍聖公有姻婭,衍聖公囑代延塾師,即薦黃秋平往。開館講書,從學者皆坐而聽講。秋平曰:「爾孔府,天下古今乃第一講禮人家,其學規竟如此耶?依禮,我則留;不依禮,我自去耳。」

  王儕嶠揭錢俊

  王儕嶠,名蘇,居諫垣,有直聲。出守洛陽,不趨勢要,上司畏其鋒稜。錢楷時為方伯,其族弟俊以資授道員,恃兄勢,頗豪縱。王察其辦物料有虧缺,乃直揭藩司,稟中有「深知錢道為上臺族人,然夙信大人之清正,必不以葭莩故致誤國事也」。錢大驚,准其揭治俊如法。後告人曰:「是日讀稟時,余手自顫搖,不知作何批示方好也。」

  龔鑑杖僧

  錢塘龔明水大令鑑,知甘泉。僧明慧者,曾與內廷法會,干謁遍大江南北。一日,以書幣關白於龔,龔杖其使而遣之。總督歎曰:「強項令乃如是耶!」事聞,上召明慧至,錮之於京師。

  馬伯樂繫總督家人

  馬星房,名伯樂,以嘉慶辛未庶常改浙江歸安知縣,政聲卓著,巡撫帥承瀛極重之。值總督慶保過境,家人婪索無已,不容請謁,馬命丁役攜鐵索從之登舟,阻者力繫。慶聞之,延納謝過。馬知其必不容也,遽攜印見帥,乞病。帥迎而笑曰:「若懼制府不容乎?吾不能為百姓留好官,何以對百姓?若自勉為好官可耳。」馬回縣,未逾月,慶改伊犁將軍矣,蓋帥有密疏劾之也。已而帥以病告,德清徐蔡氏獄起,馬以原檢官遣戍。值叛回張格爾之役,將軍長齡、參贊楊遇春皆夙重其名,要治軍書,與謀機密。奏捷論功,專摺開復。及引見,竟以五品頂戴休致。

  陸泌邏伺逆書

  陸侍御泌,錢塘人,頗骨鯁。嘉慶癸酉林清之變,太監楊進忠為某貝勒袒庇,已漏網,陸不平,曰:「閹寺本無威權,赫赫天潢,反與交結,如不舉發,奚用御史為!」乃遣吏邏伺,卒得其逆書,劾之。仁宗歎賞,立擢之為四品京堂。其黨銜之次骨,然卒未能中傷也。

  桂芳責某相

  覺羅桂芳,字香東。官戶部侍郎時,值某為相,政苟且,桂面責之曰:「不意宗臣中乃有如公者,直污衊腰帶矣!」蓋宗室得腰繫黃帶,覺羅得腰繫紅帶,俗有黃帶子、紅帶子之稱也。某恨之次骨,亦無如何。嘉慶癸酉林清之變,桂擬奏稿數條示董相國誥,董曰:「公言雖是,恐不合上意。」桂正色曰:「此何等時,尚以迎合為言耶!」董謝之。奏上,上皆嘉納。甲戌春,命往粵西審辦成林案,病於武昌寓所,未數日,暴卒。

  鄒曉屏爭銓選事

  無錫鄒曉屏冢宰,立朝不苟,嘗與胡圖理爭銓選事,直言侃侃,莫能奪,卒以見謫。一日,禮親王遇之於九松山古寺中,鄒歷言胡變法,曰:「吾年已及衰,尚戀戀此位何為!當以去就爭之,不可使朝廷之法自我壞也。」仁宗亦重其品,誕日,賜內府梨園部曲以榮之。

  祁文恪駁報銷案

  山西祁文恪公性方嚴,管工部時,於各省報銷之稍與例案出入者,必駁斥,雖左右堂為之言,不稍遷就。

  楊遇春家法嚴正

  楊遇春有子曰國楨,少倜儻,豪飲不羈。其自刑部郎出守潁州也,遇春方提督固原,兄國佐亦以守備引見,並予假省親。國楨至,轅者以遇春命止之,不許入。國佐入,為跪請,久乃召而庭數之,國楨免冠謝。遇春曰:「吾起家武舉,上拔擢至此,恩遇無比,常恐老不知所報,始我期汝云何,而忘之也?」命予杖。文武官吏為叩頭乞免,不許,已皆大駭服。道光初,國楨擢雲南鹽法道,未上,遷按察使,陛辭,宣宗諭曰:「好為之。有如不稱,當語而父知之耳。」蓋當是時,上亦知遇春之家法也。

  王東槐笞王府車夫

  道光時,王東槐任巡城御史,遇王府木器車橫行中路,途為之塞,特拘車夫笞之。

  高叟斥牛鑑

  甘肅牛制府鑑,少時家綦貧,徒步走千餘里,至西安,肄業關中書院,無以給饔飱資,常寄食於院中之廚役高叟家。高偉其氣宇,知必大用,不責償也。及牛通籍,報以千金。道光中,督兩江,高猶健在,年逾七十矣,家亦小康,因往訪牛,牛留之署中。己亥,鴉片戰事起,牛附和奕山、伊里布等,力主和議,陷陳忠愍公化成、裕靖節公謙於死。高大憤,馳書告其子,舉家中產業,凡以牛贈金營運所殖者,悉斥賣之,匯其銀至江南,計逾二千金,乃持以謁牛曰:「牛先生,昔吾所以解衣推食者,以子英偉,將來為名臣耳,豈望報乎?今子乃誤國至此,吾義不受子之惠,請以昔者所贈及歷年所得子金悉還之子。吾仍為廚役,不慮餓死也。」牛亟起謝,高竟拂衣去,貸於鄉人而歸。

  何允彪拒青衣麗姝

  蕭山何允彪中丞煊,道光中葉任雲南巡撫。為諸生時,嘗假館杭州山村小庵中,四顧荒寂,眾數相驚以走,何居之坦然。忽夜聞叩門聲,則一青衣麗姝,冉然入,咄之,對曰:「夫久出,今忽得書,不識字,請先生為我誦之。」何擲不閱,曰:「村中豈無識字人,何必乘夜求我!爾可來,則可去,毋稍延。」婦慚而出。

  黃輔辰持正不阿

  貴筑黃觀察輔辰官吏部考功郎時,遇事侃侃,持正不阿,屢忤尚書恩桂,又與張侍郎爭易州牧貪墨事,抗議再三.同官或目之曰「硬黃」,鐫二字於石以贈之.黃少奇困,嘗屑和麥麩為粥,又不給,則就鄰生擷園中挑實生啖之,意充然,不廢學.

  王茂蔭不阿肅順

  歙縣王子懷,名茂蔭。咸豐初,為御史,抗疏直言,於國家大計多所建白。未幾,洊升戶部侍郎,遇事力持正論,朝貴為之斂迹。時肅順柄國,頗忌憚之,遣客通殷勤。王意頗動,訂於某日偕謁。客待於外堂,車駕矣,衣冠而出,過廳事東偏,有巨鏡,忽對鏡立,瞻顧一周,拈鬚自語曰:「焉有堂堂王子懷,而為權臣屈節者乎!」遽謝客。客還報,肅恚甚,將謀所以中傷之,乃引疾歸。比穆宗立,優詔起用,有「直言敢諫、志慮忠純」之獎,遂復出。時京師粥廠以辦理不善,澤不下逮,奏請擴張整頓,風清弊絕,飢民多感頌焉。晚年,奉命查案山西,所挈隨員有得賄者,為所欺,覆奏失實,清望稍減。其所居在京師宣武門城南,即歙館。歙人言及王,恆指鏡以相告語也。

  王茂蔭折瑞常

  咸豐戊午京察,時大學士瑞常筦兵部,涇縣王茂蔭為左侍郎。及過堂,瑞舉一等諸員姓名,語尚侍,王起,正色曰:「某某特善奔走,非真能辦事者。若某某,皆勤於職事,為守兼優,應以一等與之。」瑞怫然曰:「如君言,乃非我所知,請君為我定之。」即以筆授王。王曰:「誠然。中堂事多,不常至署,茂蔭終歲在部,察諸司勤惰較詳,敬當為中堂定之。」徑取筆標識,促其畫諾,付胥繕摺具奏。瑞大不平,然竟無如何也。

  石贊清之對英人

  石襄臣少寇贊清,貴州人。先是,知天津府數年,勤以敷政,嚴以持躬,吏懾其威,民懷其惠。咸豐戊午,英人犯天津,直督某走。太守以巨甕二貯水,寘堂階,曰:「英人入脅,則吾與妻死此。」未幾,相國桂良與議和,英人去。庚申,英法聯軍入天津,督部以次,皆橫被侮辱。英將卒分駐官廨,贊清堅持不為動,英人揮令去,曰:「斷吾頭,可,衙署不讓也。」英人詫而韙之。一日,英軍以五百人持兵入署,扶贊清坐肩輿,導入英館,曰:「非敢相難,聞有兵欲燒吾船,姑假君為鎮耳。」贊清憤不食。僅數日,民情洶洶,重失贊清,將與英人併命。英人懼,命之去,贊清不可,曰:「吾如何來,當如何歸耳。」英人復命五百人前導,具肩輿送之,則豎其將指稱之曰:「真好官也。」英人踞天津數月,贊清迄未離府署。事聞,不次遷擢,官至刑部左侍郎。

  長姑論時局

  京師鑲紅旗驍騎校額明德有女曰長姑,幼穎慧。嘗從叔氏讀,通書史大義。額老而無子,家赤貧,恃其針黹以為養,暇則教鄰童以識字,藉博微資,佐菽水。咸豐己未,內廷選秀女,名在籍中,聞報,抱父母慟哭,念父母老無依,欲奉以遁者數。既不克脫,屆期,隨眾往,候駕坤寧宮門外。眾女俟駕久,疲不能耐,相向泣。監者叱之曰:「駕且至,敢若此,不畏笞耶?」長姑厲聲曰:「果當選,即終身幽閉,不復見其親,生離死別,爭此晷刻,安得不泣!且粵寇今陷金陵,天子不求將帥之臣,汲汲謀戰守,乃猶強攫人女,以縱己一日之欲,行見寇氛迫宮闕,九廟不血食也。吾死且不畏,況鞭乎!」監者亟掩其口,而御輦至矣。因縛其手,牽詣駕前,抑之跪。文宗先已微聞其言,至是,笑問其故。長姑仍奏如前。上默然久之,揮使出,曰:「汝不願應選,可自去。」當上之初出也,人人自危,以為天威不可測。及聞長姑慷慨數言,而上不怒,無不頌上之寬仁,服長姑之膽識。長姑以是蜚聲於時,湘潭王闓運為作《今烈女傳》以寵之。後某侍郎子慕其名,禮聘焉。既嫁,不得於小姑,年未三十,鬱鬱卒。

  胡文忠不庇族戚

  胡文忠公林翼律己甚嚴,於宗族戚黨,不稍假借。在黃州時,族人某來謁,飲食之者數月。一日,辭赴前敵。問其故,以營官某奉調,銀錢所薦與偕行。文忠勃然,面諭營官曰:「吾有族戚,力豈不能庇之!爾輩藉以結納,風氣一開,伊於胡底!姑記過一次以儆。」因自給族人歸資,並通飭各臺局營員,用人一事,胥秉至公,不得徇上司同僚情面,濫為汲引,若經訪聞,立即參處。

  劉章侯不阿官文

  胡文忠任鄂撫,澄敘官方,於州縣等官尤為慎重,鄂督官文恭公文亦未能主之。一日,文恭予所親署鶴峯知州,文忠以山州僻壤,未甚措意。而荊州守劉章侯者,審署州人材,不足勝任,於過謁時,留遲其期,密揭於官、胡,請易員以代。適官、胡望日祠祀相見,文恭謂曰:「昨一大怪事,君知之乎?督撫委缺,本府不許履任,有是理乎?」文忠答曰:「此吾輩過也。知府持正,吾輩當謝之耳。」文恭復曰:「雖然,當留吾面目。」文忠頷之,令署州視事三月,引退。及文忠薨,劉竟坐事降荊州同知,劉亦安焉。及李文忠公鴻章督楚,劉猶在荊。李為劉年家子,欲力為之地。劉辭曰:「公意極厚。卑職年七十餘矣,精力萬不足任事,閒曹薄俸,稍可自給,他不敢求。」文忠太息而止。

  文祥阻金安清內用

  同治壬戌春,兩淮鹽運使秀水金安清謀內用,乃輦金入都,結納奕劻。時劻年踰冠,為之運動權要,將以京卿內用矣。一日,文宗語樞臣曰:「金安清究可內用否?」諸臣皆力為揄揚。繼詢文祥,祥曰:「小有才,心術不端耳。」文宗曰:「心術不端,如何可!」遂罷。未幾,漕督吳棠上封事,劾其營私舞弊四十餘款,奉旨革職查抄,且永不敘用,交地方官嚴加管束。

  袁州學官直言

  侯官沈文肅公葆楨撫江西,有年老袁州府教授某廣文來謁,沈問曰:「袁州某守作官如何?」廣文答曰:「某太尊為官尚好,惟其弟實不堪耳。」沈因詳詢之。廣文乃將其弟招搖納賄諸端,言之無隱。沈密派員查訪,果然,遂撤某守任,而懲其弟如律。廣文聞之,愕然曰:「吾實謂伊為官甚好,特其弟不堪耳。豈並此亦不能言耶?」

  沈文肅誅胥吏

  沈文肅公被旨為本省欽差大臣,省吏皆畏且忌。藩署胥吏某,平日挾指上官,以刻蠹起家,與沈有連,而沈素惡之。一日,以餉故,忤沈,沈立逮之至,數其罪,以軍法從事。布政為之哀請,不聽。方坐堂皇,而封翁手書至,沈置書案隅,曰:「了公事後,治私事耳。」卒誅之。事訖,發封,封翁書果為胥緩頰也。

  沈文肅不私同鄉摯友

  沈文肅公性剛直,朝貴無敢有請託,有之,亦置之不答。某與沈同鄉摯友,以知府需次山西,乞函於沈,致桂撫為先容。沈笑不應,徐檢尺牘三四函示之,則桂撫關說未報者也。因曉之曰:「彼若受而應之,吾何從施面目?君第去,若無所事,吾當按月資給君。」遂以四百金贈其行。李元度與文肅夙稱骨肉交,薦一族子至,留署數月,文肅忽召詢之:「若家幾人?歲需幾何足資生?」對以百金足矣。文肅立出千金助之歸,不予差遣。及薨於兩江督署,方疾亟,忽手書一紙,下所司,以江西督銷局海州分司二人,應行改調,方擬稿而薨矣。時洪都轉汝奎總後事,以文肅遺令不敢違,即日檄行如例。西局分司,皆鹺政要地,任者不稱,文肅擇材易之,時無不誦其明者。而當臨危時,神明不亂,尤為人所難能也。

  李雨蒼毆曾文正子

  漢軍李雨蒼,少慷慨,好奇節。以諸生走數千里,至湖南,謁曾文正。值文正他出,雨蒼見其公子。公子以李衣敝而風塵滿面,有慢色。雨蒼直前毆之曰:「而父以禮士聞天下,若慢士如此!」公子謝之,始已。文正歸,奇之,留幕下,授以一軍,薦至參贊大臣,以回疆失事罷任。

  張兆棟折丁日昌

  秀水沈瑋寶,以知府需次江蘇,資望未深,丁日昌遽使權蘇州府事。旋受代,復使督濬昭文縣白茆河工程。故事,屬吏謁督撫司道,月有定日,日有定時,惟有要事待裁決者,得隨時投謁,不格以成例。一日亭午,沈自工次詣撫院,有所陳說,語不遜,丁呵之,不受,反唇相抵。丁大怒,拍案碎茗椀,沈亦拂袖欲起。丁不許,使受申飭,沈遽免冠置几上,謂當聽彈劾,逕出。丁飭巡捕留沈於外,立傳令,召中軍、參將,列隊階下,聲言將斬沈以徇。府縣聞報,齊集轅下,婉言譬喻,冀沈入謝罪。沈曰:「遭世承平,不必有斷頭將軍,何妨有斷頭太守。欲殺,則竟殺矣,何謝為!」府縣入謁,代緩頰,丁益咆哮不可止,有不殺沈勢不休之說,命材官立傳司道。時勒少仲廉訪方宴客,立命駕。及至撫署前,甲仗森嚴,旌旗焜燿,若將決巨寇者。廉訪惶遽入,讓沈,沈出硬語,怨府縣不善調停,府縣白憲怒未息狀。方搶攘間,糧儲道亦至,丁又傳催司道及中軍、參將甚急。勒待藩司張兆棟來,同入見,而張久不至,命長洲令蒯德模速駕。張屏不見,傳語蒯令,宜自回署理民事。蒯回報勒,勒不得已,偕糧道率府縣先謁見,從容乞免。丁以張遲不至,為輕己,益怒,知中軍亦違抗,明謂勒勿預此事。時已近酉,丁揖勒等令出,諭麾下武弁,踰三刻,藩司與中軍不至,惟令是聽,毋久待。勒躑躅廊廡間,又遷廷踰時,張始緩緩來。眾官惶惶,視張意旨。張命召沈入司道官廳,問觸犯狀,沈一一縷陳,眾始知其故。蓋惶遽中惟知撫軍將殺沈,雖廉訪亦未暇問究竟,司道府縣兩次求免,亦但聞丁述沈瑋寶藐抗罪應死,下固未敢叩其源,上亦未及示其詳也。先是,沈報工竣,由水利局司道委員驗工,稟復工堅料實,請開壩便舟楫,丁批准,沈即遵批開壩,而丁忽專札飭令毋許開壩。壩已開,不可復堵,面陳之下,丁謂沈不遵後命,沈謂後命至已在奉批開壩之後。丁謂工必草率,故倉皇開壩,以掩其迹。沈謂工經委員驗報,壩係奉文准開,果有所疑,何不委員復驗,而遽批准開之牘。丁怒其藐視上官,沈請參處,丁曰:「罪不止此。」沈請奏明戍邊,丁曰:「戍邊何足蔽辜!我誓殺汝。」沈乾笑,謂:「今日不殺我,不成丈夫。」事遂決裂。張既詳詢始末,復問:「前批以何日奉到?壩以何日開?第二次公文以何日到?」一一具答之,並謂有卷可稽。張曰:「奈何忘上下之分?輕上官,是輕朝廷也。假令汝之子弟據理悻悻與汝爭,汝豈能堪?長官於屬吏,猶尊屬,汝亦曾權首郡篆,奈何冒昧至此?憲怒方盛,不可謝,姑反爾舍,靜思己過,明日早謁我,同謝撫軍。」沈猶欲有言,遽令退,並命速乘輿去。勒大驚,謂何可遽令歸?張笑曰:「斬犯我自縱之,有我在,何患焉?」遂入見。丁曰:「相需甚殷,來何晏也?」張問:「今日果將殺沈某乎?」曰:「是何言?我志已決!」問:「沈某之罪,即以不遵二次公文擅開壩乎?」曰:「唯唯,否否,猶有藐抗不遜之罪。」張曰:「沈某已詳詢明確,令歸,候公處分。公若必欲誅之,以示威羣僚,公之軍令也,誰敢違!公可遣一緹騎,逮而誅之,亦殊易易。事後,公如不奏聞,幸甚;倘入告,某亦當另摺具陳。某不敢以一屬吏抗公令,更不敢以非常事不自奏聞。日旰公勤,請速斷。」丁默然良久曰:「終必有以處之。」張遂出,轅下亦解嚴,沈竟無事。

  閻文介杖某弁

  官文恭公文督鄂時,閻文介公敬銘署鄂藩。有某弁為文恭孌童,文恭令帶衞隊,保副將矣。弁恃寵,勢張甚。一日,率親兵數人入民家,欲姦其處女,女不從,殺之而逸。其父母詣府縣訟冤,府縣莫敢問。文介大怒,亟謁文恭。弁固知文介知之而必不己赦也,先入求救,文恭匿之。有頃,文介果上謁,文恭辭以疾。文介謂有要事必待面陳,如不可以風,即就見於臥室。閽者出,仍固拒之。文介曰:「中堂病必有痊時,俟痊,必當傳見,吾即居此以待可耳。」命從者自輿中出襥被,曰:「吾即以司道官廳為藩司行署矣。」臥起官廳者三日夜,文恭授意司道,勸歸署,必不可。文恭窘甚。以新繁嚴渭春中丞樹森、盩厔李太守宗壽與文介同鄉,急延之至,凂為調人。嚴、李多方譬喻,文介出誓言,謂不斬弁,不還署。文恭乃自出見,即長跽。文介岸然仰視,不為動。嚴正色曰:「丹初亦太甚矣。中堂不惜屈體至此,獨不能稍開一面網乎?」文介不得已,趨扶文恭起,與要約,立斥弁職,令健兒押歸原籍,立啟行。文恭諾,乃呼弁出,令頓首文介前,謝再生恩。文介忽變色,叱健兒執詣階下,褫其衣,重杖四十,杖畢,立發遣。事訖,始詣文恭謝。文恭由是益敬憚之,密疏保奏,乃撫山東。

  周漢有鐵老之稱

  溈寧周漢性戇直,有「鐵老」之稱。初以知府需次於陝,左文襄公宗棠督陝時,見之曰:「人英也!」屢齗齗於長官,故為巡撫譚鍾麟所憎惡。後文襄督師出關,因辟之至幕,賓禮甚至。新疆平,奏擢道員。久之,以爭殺降回事,失左恉,告歸。道出酒泉,謁唐韓愈廟,題聯於楹曰:「百世之師,匹夫有志公可法;三書猶在,宰相無名鬼不靈。」蓋其平日不滿於文襄者,至是猶有弦外餘音也。

  孫衣言怒某令之諂

  英翰嘗撫皖,一日,為太夫人祝七十壽。天長令餽一蘇繡緞幛,以其美麗,懸之中堂,而移藩、臬兩司所贈者於旁。臬司孫衣言見而大怒,曰:「監司不及縣令耶?」知賓者留其與宴觀劇,均不可,英大惑。太夫人知其事,翼日,命英設盛筵,為之道歉。孫卻之。英固請,乃以見於直隸會館相要。英如言,屆期,張宴演劇。英以孫負重望,頗嚴憚之,特肅衣冠,迎於門。見孫將下輿,即長跪而言曰:「一時糊塗,乞恕罪。」孫亟下輿,扶之起而謝曰:「非敢傲中丞,特怒某令太諂耳。」

  光緒朝之清流黨

  光緒乙亥至己卯間,髮、捻蕩平,左文襄公宗棠戡定新疆,瘡痍漸復,民氣昭蘇,中興之業,號為極盛。沈文定公桂芬當國,務為安靜。文定性矜慎而稍刻深,箝束士類,無一毫奮發踔厲之氣,而才士之銳氣陰消沮矣。

  己卯,俄約事起,崇厚以葸苶喪權辱國,言路交章論劾,而清流黨以起。清流風力,以張文襄公之洞為最著,而鄧承脩、張佩綸、盛昱、陳寶琛等皆知名健者,以文章節氣著稱。時文定以軍機大臣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當言路之衝,特以矜慎故,孝欽后終倚重之,迨以老病卒,未嘗去位。而清流黨之名大震,士氣益發抒矣。

  清流之盛也,李文正公鴻藻實主之。文正與文定同事孝欽,權不逮文定,而尚氣,不甘為文定下,文定稍抑之,故不能平。清流以論劾大臣見風采,中外皆憚之。甲申三月,樞垣全體皆罷,勢張甚。法越之役,名士皆主戰,戰不利,佩綸且敗,名士氣懾。會文襄以山西學政出,寶琛以會辦南洋防務出,佩綸罣誤於福建海防,承脩入總理衙門,而清流黨至是遂星散。以是而計,十年之間,前五年為文定守太平尚靜謐之時,後五年為士大夫矜才氣好言論之時。文定沒,樞臣未嘗膺艱鉅,一無所可否,潘祖蔭、翁同龢以金石文學唱導後進,宏獎風流而已。至恭王及文正、寶文靖公鋆、景廉、翁同龢等同時罷,醇王至軍機處議事,而朝局為之一變。

  先是,恭王長樞府,雅善文定所施為,猶有持重之風。孝欽欲有所興作,輒諫沮之,惜財力,喜寧靜,抑夸張也。迨醇王入樞垣,國庫漸殷實,意稍恢張,銳意興海軍以致天下之財,而苑囿宮殿土木大作矣。醇王不常視事,皆倚任濟寧孫文恪公毓汶。文恪父為醇師,故雅相親重,權傾中外,以寵賂為時所訾,亦莫敢誰何。顧醇王主恢張,而是時掌戶部者為閻文介公敬銘,又繼之以翁同龢,皆主節嗇,疆臣有言軍備者,輒沮抑之,甲午之役,戰具皆窳敗不任用,職此之由。

  己丑,德宗親政,略無更張。中日事起,言官八十餘人聯銜劾樞臣,請起恭王主持軍國重事,氣勢甚盛,兩宮為之動容。故是歲樞臣先後罷,更易殆盡,與甲申相似,而朝局又為之一變,此甲午冬十月、十一月事也。

  初,上命設督辦政務處,以恭王、李鴻藻、翁同龢、榮祿、長麟為督辦政務處王大臣。蓋上意不信任軍機,不欲以國之大政屬之,又不可輕拂慈意而易軍機也,故有是命。未幾,又命慶王入。每日,上召見軍機後,復召見督辦政務大臣。未幾,文正與翁入軍機。又未幾,恭王入軍機。未及一月,督辦政務處撤,而國之大政仍屬之軍機,於是而有戊戌之事。

  乙未、戊戌間,無大舉動,恭王與文正及翁支拄其間。戊戌三月恭薨,四月翁同龢罷,五月王文韶入直,八月崇祿入直,是為戊戌政變。

  戊戌以後,剛毅頗用事,又援啟秀、趙舒翹以自助,顧頑陋以為學,很愎以為治,無所樹威信,則橫決以求逞,於是而有庚子之禍。蓋戊戌之事伏於甲午,庚子之禍生於戊戌,導源甚遠,伏流甚細,而禍發最烈,國之凌夷,關繫至鉅,且至是而清流黨亦盡矣。

  彭剛直殺李文忠猶子

  衡陽彭剛直公玉麟,貌癯,如閒雲野鶴,出語聲細微,至不可辨。然每盛怒,則見之者皆不寒而慄。每年巡哨,必戮數人,所至之處,將弁士卒咸有戒心。其兵額常缺,自揣不能朦混者,多夜遁。僉呼之為「活閻王」。

  彭以欽差大臣巡閱長江水師至皖,時合肥李氏勢方盛,文忠猶子某素骩法,時出奪人財物妻女,官不敢問。一日,奪某鄉民妻去,鄉民詣剛直訴之。剛直留鄉民,而命吏以刺邀某至,出鄉民,謂某曰:「此人告若奪其妻,有之乎?」某自恃勢盛,直應曰:「然。」剛直大怒,命笞之無算。而府縣官皆至,悚息哀求,剛直不聽。俄撫藩俱以刺至,請見,剛直命延接,而陰囑吏曰:「趣斫之!」巡撫足甫登舟,而吏持頭來繳令矣。剛直乃移書文忠曰:「令姪壞公家聲,想亦公所恨也,吾已為公處置訖矣。」文忠復書謝之。

  彭剛直斬管帶

  彭剛直衣服樸質,類村叟,偶出行,一奚奴隨之,亦村童也。一日,過浙江石門灣,石門灣故大鎮,亦往來孔道,有水師管帶駐焉。時將黃昏,命奚奴候鎮外,自憩於茶寮。寮中每夜有說文書者,鎮人羣集聽之。正中一座為管帶席,他人不敢僭,彭即據其座。寮主勸其移他次,彭婉謝之曰:「俟某大人至,吾當謹避之耳,此時無妨也。」寮主不得已,諄囑之,彭曰:「諾。」俄而二弁舁大燈,導管帶至,坐客莫不避席。寮主即趣彭,彭不聽。管帶大怒曰:「何物村人,大膽據吾座!」二弁亦大聲嘷叱。彭徐徙他座,蜷伏無言,管帶猶餘怒未息,坐客莫不悚息。俄而彭潛去,立召管帶。管帶至,則見高坐堂皇者,乃適所斥坐上村人也,匍匐如死人。彭略叱曰:「一管帶,威福至此耶!」命斬之。

  彭剛直殺釐卡司事

  彭剛直巡閱長江,至某處釐卡,主之者監司也,司巡多不法,行旅寒心。一日,彭駕小舟至,命兵詣局,請騐行,司事不應。逾時又請,則哂曰:「汝心躁耶?奈我不樂騐何!」兵覆命,彭大怒,趨至,厲聲曰:「請騐,所以遵功令也。今有意羈我,豈空舡亦索賄耶?」司事亦怒曰:「便羈汝,敢控我?」彭曰:「吾不控汝,直殺汝耳。」頤少動,兵遽擁至河干,殺之。觀者失色,趨告監司。監司急出,見彭,大驚,長跪請罪。彭怒色訶責,良久乃去。自此沿途局卡司巡,淫威稍減,恆惴惴相戒,不敢如前之傲狠,水面為之肅然。

  衞榮光懲旗丁

  光緒丁丑六月間,杭州有調自荊州之旗人,以與邊福泰茶葉店口角,忽糾眾滋事,毆傷近二十人。於是市人洶洶,自鼓樓至鹽橋,皆罷布。仁和、錢塘兩縣令出為謝,乃始開市。時衞靜瀾中丞榮光方護撫院,曰:「狠戾如是,是不可長。」遂直奏其事,並諷杭人宦京者合辭揭參。於是朝廷震怒,命浙撫嚴辦,乃將為首肇事之人革馬甲,鞭若干下,以木籠囚之,自是旗人稍斂跡。

  袁忠節斥某總管

  桐廬袁忠節公昶微時,館京師某相國邸第,一日,某總管來謁,至密室,袁在焉。談未久,適有他要人求謁相國,相國趨出,留總管在室。總管偶執袁手,謔之曰:「十指何纖柔乃爾!」袁正色曰:「手雖好,惜不知要錢耳。」總管面紅耳赤者有頃,不待相國至,即起身去。

  易笏山停送乾脩

  龍陽易笏山方伯佩紳任蘇布政時,丰裁嚴峻,人皆側目。凡前任所贈乾脩之人,均持當道函來謁,欲仍舊貫,輒取硃筆書其後曰:「一國將軍一國令,一朝天子一朝臣,停停停!」書畢,擲還之。

  劉仁折劉秉璋

  劉秉璋督川日,有直隸副貢劉仁援例就教職,後復改就直州判,指省四川。初抵省,進謁,秉璋閱履歷訖,大言曰:「汝係已就教職而改就州判者耶?是不甘為冷官而思作外吏發財耶?且必指分川省也何故?殆以為易於發財耶?」某直陳曰:「職之由副貢而或改教職,或改州判,均朝廷功令所准,初非骩法。至州判即可發財,則總督之發財當不可勝計。若四川州判果易發財,則總督所得當若何?惟明公有以教之。」秉璋語塞,憤然拂袖入。會藩司上謁,秉璋餘怒未已,因言頃有直州判劉仁來見,言語挺撞,至為可惡。可即予以苦差,如稍貽誤,即當登之白簡。時適修建省垣,因委令監視工程。劉以直言犯督帥,方鎮日惴惴,忽奉檄委,大喜過望。孑然一身,無室家友朋之累,遂日坐城上督察。年餘,凡院司查工,劉咸拱立以侍。秉璋聞而大異之,謂宜酌予優差,以獎其勞。藩司承命,檄署鹽茶道庫大使。

  額勒精額正直自矢

  額勒精額,字裕如,四川駐防旗人,以進士官農曹,正直自矢,不媕阿。與屠梅君、毛實君、朱蓉生輩講求為己之學,清介絕俗。及出為廣東按察使,清名益著。光緒甲午,中日事急,德宗下詔罪己,采人望,遷河南布政使。其講學日記,原本儒先,力爭上游,蓋其樹立者有素也。

  周應麟斥布政

  光緒朝,鹿傳霖撫汴,屬吏宴之於江蘇會館,演劇焉。所演有《牧童樂》,花旦牡丹紅方出場,忽有候補知縣周應麟至,遽奪巡士手棍,躍登臺,踢花旦倒,而語布政曰:「此何時也?兩宮宵旰勤勞,何歌舞行樂,竟無心肝至此耶!」鹿聞之,大驚而逸。

  歐陽友仙以身殉道

  新化歐陽友仙,名佺,性迂謹,以知縣需次江蘇。光緒丁酉,以解餉入都。既畢事,仍遵陸而歸,所挈薪資旅費猶六百金,道曲阜,時在德佔膠州之前數月也。以將謁孔林,寄其金於曲阜令。令欲留之飲,友仙曰:「吾往謁孔林,就道在即,不能飽德,且姑醉心耳。」談次太息,極言孔教之衰微,世道人心之不可問,遂匆匆策騎去,信宿不返。令遣人詗之,則孔林某屋之正樑,赫然有友仙之尸在焉,蓋就縊於此,而以身殉道矣。

  夏滌庵守正不阿

  光緒朝,富陽夏滌庵主政震武,嘗主京師大學堂講席,守正不阿,篤守程朱學說。有以成見二字讓之者,滌庵輒曰:「有定見而後可以無成見。」

  李炳甫據理直言

  鄞縣李炳甫大令景祥,以光緒乙未進士,為令於奉天,知廣寧。一日,教士以訟事關說,李曰:「兩造皆吾國人,何與君事?且曲在教民,吾不能宥也。」教士默然。李命役杖之二百。教士乞末減,李不可,決如數。杖竟,判枷六月,教士又為之哀請,李曰:「姑念其情有可原,當減為一月。」教士退,訴之將軍,斥李之強項。將軍旋召李入見,語之曰:「朝廷方壞柔遠人,若何乃爾?」李對曰:「卑職惟據理直言耳。」將軍亦無以難之。

  榮祿持正

  光緒庚子,兩宮幸西安,粵人某獻石屏,絕新異,孝欽后將賞以知縣,謀諸榮祿。榮不可,曰:「以進石屏而賞知縣,更重於石屏者何以待之?」遂返其獻。拳亂盛時,莊王、端王數矯旨,榮電李鴻章,謂五月二十四日後矯旨不可信,令轉達各省。時召李入都,榮電江、鄂二督,謂李宜緩行,俟後命,蓋是時莊、端二王方欲害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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