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卷一百二

明 茅坤 撰

南丰文钞六

送传向老令瑞安序

仅百余言而搆思措辞种种入彀中有简而文淡而不厌者

向老传氏山隂人与其兄元老读书知道理其所为文辞可喜太夫人春秋高而其家故贫然向老昆弟尤自守不苟取而妄交太夫人亦忘其贫余得之山隂爱其自处之重而见其进而未止也特心与之向老用举者令温之瑞安将奉其太夫人以往予谓向老学古其为令当知所先后然古之道葢无所用于今则向老之所守亦难合矣故为之言庶夫有知予为不妄者能以此而易彼也

送丁琰序

篇中所见逺而其行文转调处似不免朴遬纡蹇之病故不英爽子固本色自在子固所为本色不足处亦在

守令之于民近且重易知矣予尝论今之守令有道而闻四方者不过数人此数人者非特任守令也过此数人有千里者相接而无一贤守有百里者相环而无一贤令至天子大臣尝患其然则任奉法之吏严刺察之科以绳治之诸郡守县令以罪不任职或黜或罢者相继于外于是下诏书择廷臣使各举所知以任守令是天子大臣爱国与民而重守令之意可谓无不至矣而诏虽下举者卒不闻惟令或以旧制举不偕循歳月而授每举者有姓名得而视之推考其材行能堪其举者卒亦未见焉举者既然矣则以余之所见闻隂计其人之孰可举者卒亦未见焉犹恐余之愚且贱闻与见焉者少不足以知天下之材也则求夫贤而有名位闻与见之博者而从之问其人之孰可举者卒亦未见焉岂天下之人固可诬而天固不生材于今哉使天子大臣患天下之弊则数更法以御之法日以愈密而弊日以愈多岂今之去古也逺治天下卒无术哉葢古人之有庠有序有师友之游有有司之论而赏罚之始于乡属于天下为敎之详至此也士也有圣人之道则皆得行其敎有可敎之质则皆可为材且良故古之贤也多贤之多则自公卿大夫至于牛羊仓廪贱官之选咸宜焉独千里百里之长哉其为道岂不约且明其为致天下之材岂不多哉亦岂有劳于求而不得人密于法而不胜其弊若今之患哉今也庠序师友赏罚之法非古也士也有圣人之道欲推而敎于乡于天下则无路焉人愚也则愚矣可敎而贤者卒谁敎之哉故今之贤也少贤之少则自公卿大夫至于牛羊仓廪贱官之选常不足其人焉独守令哉是以其求之无不至其法日以愈宻而不足以为治者其原葢此之出也巳噫奚重而不更也姑苏人丁君琰佐南城南城之政平予知其令令曰丁君之佐我又知其邑人邑人无不乐道之者予既患今之士而常慕古之人每观良吏一传则反覆爱之如丁君之信于其邑予于旁近邑之所未见故爱之特深今为令于淮隂上之人知其材而举用之也于令也得人矣使丁君一推是心以往信于此有不信于彼哉求余文者多矣拒而莫之与也独丁君之行也不求余文而余乐道其所常论者以送之以示重丁君且勉之且勉天下之凡为吏者也

唐荆川曰南丰之文大抵入事以后与前半议论照应不甚谨严

送周屯田序

议论似属典刑而文章烟波驰骤不足读昌黎所送杨少尹致仕序天壤矣

士大夫登朝廷年七十上书去其位天子官其一子而聴之亦可谓荣矣然而有若不释然者余为之言曰古之士大夫倦而归者安居几杖膳羞被服百物之珍好自若天子养以燕飨饮食乡射之礼自比子弟袒韝以荐其物谘其辞说不于庠序则于朝廷时节之赐与缙绅之礼于其家者不以朝则以夕上之聴其休为不敢勤以事下之自老为无为而尊荣也今一日辞事返其庐徒御散矣賔客去矣百物之顺其欲者不足人之羣嬉属好之交不与约居而独游散弃乎山墟林莽僻巷穷闾之间如此其于长者薄也亦曷能使其不欿然于心邪虽然不及乎尊事可以委蛇其身而益闲不享乎珍好可以窒烦除薄而益安不去乎深山长谷岂不足以易其庠序之位不居其荣岂有患乎其辱哉然则古之所以殷勤奉老者皆世之任事者所自为于士之倦而归者顾为烦且劳也今之置古事者顾有司为少耳士之老于其家者独得其自肆也然则何为动其意邪余为之言者尚书屯田员外郎周君中复周君与先人俱天圣二年进士与余旧且好也既为之辨其不释然者又欲其有以处而乐也读余言者可无异周君而病今之失矣南丰曾巩序

送赵宏序

余尝按南越南越州郡吏特得威名者抚而制之无难者无巳则雕其酋足矣今之请兵大征者皆非也

荆民与蛮合为宼潭旁数州被其害天子宰相以潭重镇守臣不胜任为改用人又不胜复改之守至上书乞益兵诏与抚兵三百殿直天水赵君希道实防以往希道雅与余接间过余道潭之事余曰潭山川甲兵如何食几何贼众寡强弱如何余不能知能知书耳书之载若潭事多矣或合数道之兵以数万絶山谷而进其势非不众且健也然而卒殱焉者多矣或单车独行然而以克者相踵焉顾其义信何如耳致吾义信虽单车独行宼可以为无事龚遂张纲祝良之类是也义信不足以致之虽合数道之兵以数万卒殱焉适重寇耳况致平耶杨旻裴行立之类是也则兵不能致平致平者在太守身也明矣前之守者果能此天子宰相乌用易之必易之为前之守者不能此也今往者复曰乞益兵何其与书之云者异耶子忧潭民之重困也寇之益张也往时潭吏与旁近郡靳力胜贼者暴骸者戮降者有之今之往者将特不为是而巳耶抑犹不免乎为是也天子宰相任之之意其然耶潭守近侍臣使抚觇潭者郎吏御史博士相望为我谂其贤者曰今之言古书往往曰迂然书之事乃巳试者也师巳试而施诸治与时人之自用孰为得失耶愚言倘可以平潭之患今虽细然大中咸通之间南方之忧尝剧矣夫岂阶于大哉为近臣郎吏御史博士者独得而不思也希道固喜事者因其行遂次第其语以送之

送江任序

古来未有此调出子固所自为机轴

均之为吏或中州之人用于荒边侧境山区海聚之间蛮夷异域之处或燕荆越蜀海外万里之人用于中州以至四遐之乡相易而往其山行水渉沙莽之驰往往则风霜氷雪瘴雾之毒之所侵加蛟龙虺蜴虎豹之羣之所抵触冲波急洑隤崖落石之所覆压其进也莫不羸粮举药选舟易马力兵曹伍而后动戒朝奔夜变更寒暑而后至至则宫庐器械衣服饮食之具土风气之宜与夫人民风謡语言习尚之务其变难遵而其情难得也则多愁居惕处叹息而思归及其乆也所习巳乆所蔽巳解则歳月有期可引而去矣故不得专一精思修治具以宣布天子及下之仁而为后世可守之法也或九州之人各用于其土不在西封在东境士不必勤舟车舆马不必力而巳传其邑都坐其堂奥道涂所次升降之倦冲冒之虞无有接于其形动于其虑至则耳目口鼻百体之所养如不出乎其家父兄六亲故旧之人朝夕相见如不出乎其里山川之形土田市井风謡习俗辞说之变利害得失善恶之条贯非其童子之所闻则其少长之所游览非其自得则其乡之先生老者之所告也所居巳安所有事之宜皆巳习熟如此能专虑致勤职事以宣上恩而修百姓之急其施为先后不待旁谘久察而与夺损益之几巳断于胸中矣岂累夫孤客逺寓之忧而以苟且决事哉临川江君任为洪之丰城此两县者牛羊之牧相交树木果蔬五谷之垄相入也所谓九州之人各用于其土者孰近于此既巳得其所处之乐而厌闻饫聴其人民之事而江君又有聪明敏给之材廉洁之行以行其政吾知其不去图书诗论之适賔客之好而所为有余矣葢县之治则民自得于大山深谷之中而州以无为于上吾将见江西之幕府无南向而虑者矣于其行遂书以送之

唐荆川曰此文作两叚一叚言用于异乡之难为治一叚言用于其土之易为治

馆阁送钱纯老知州诗序

文之典刑雍容雅颂

熈宁三年三月尚书司封员外郎秘阁挍理钱君纯老出为婺州三馆秘阁同舍之士相与饮饯于城东佛舍之观音院防者凡二十人纯老亦重僚友之好而欲慰处者之思也乃为诗二十言以示坐者于是在席人各取其一言为韵赋诗以送之纯老至州将刻之石而以书来曰为我序之葢朝廷常引天下儒学之士聚之馆阁所以长养其材而待上之用有出使于外者则其僚必相告语择都城之中广宇丰堂游观之胜约日皆会饮酒赋诗以叙去处之情而致绸缪之意歴世寝久以为故常其从容道义之乐葢他司所无而其赋诗之所称引况谕莫不道去者之义祝其归仕于王朝而欲其无久于外所以见士君子之风流习尚笃于相先非世俗之所能及又将待上之考信于此而以其彚进非空文而巳也纯老以明经进士制策入等歴敎国子生入馆阁为编挍书籍挍理捡讨其文章学问有过人者宜在天子左右与访问任献纳而顾请一州欲自试于川穷山阻僻絶之地其志节之高又非凡才所及此赋诗者所以推其贤惜其志殷勤反覆而不能巳余故为之序其大防以发明士大夫之公论而与同舍视之使知纯老之非久于外也十月日序

王遵岩曰治朝盛世文儒遭逢出入得意之气象蔼然篇中观者不但可以想见其人而又可以知其时也

赠黎安二生序

子固作文之防与其所自任处并巳槩见可谓文之中尺度者也

赵郡苏轼余之同年友也自蜀以书至京师遗余称蜀之士曰黎生安生者既而黎生携其文数十万言安生携其文亦数千言辱以顾余读其文诚闳壮隽伟善反覆驰骋穷尽事理而其材力之放纵若不可极者也二生固可谓魁奇特起之士而苏君固可谓善知人者也顷之黎生补江陵府司法叅军将行请余言以为赠余曰余之知生既得之于心矣乃将以言相求于外邪黎生曰生与安生之学于斯文里之人皆笑以为迂濶今求子之言葢将解惑于里人余闻之自顾而笑夫世之迂濶孰有甚于余乎知信乎古而不知合乎世知志乎道而不知同乎俗此余所以困于今而不自知也世之迂濶孰有甚于余乎今生之迂特以文不近俗迂之小者耳患为笑于里之人若余之迂大矣使生持吾言而归且重得罪庸讵止于笑乎然则若余之于生将何言哉谓余之迂为善则其患若此谓为不善则有以合乎世必违乎古有以同乎俗必离乎道矣生其无急于解里人之惑则于是焉必能择而取之遂书以赠二生并示苏君以为何如也

唐荆川曰议论谨密

送蔡元振序

才焰少宕特其所见亦有可取

古之州从事皆自辟士士亦择所从故賔主相得也如不得其志去之可也今之州从事皆命于朝非惟守不得择士士亦不得择所从賔主岂尽相得哉如不得其志未可以辄去也故守之治从事无为可也守之不治从事举其政亦势然也议者不原其势以为州之政当一出于守从事举其政则为立异为侵官噫从事可否其州事职也不惟其同守之同则舍巳之是而求与之同可乎不可也州为不治矣守不自任其责巳亦莫之任也可乎不可也则举其政其孰为立异邪其孰为侵官邪议者未之思也虽然迹其所以然岂士之所喜然哉故曰亦势然也今四方之从事惟其守之同者多矣幸而材从事眎其政之缺不过室于叹途于议而巳脱然莫以为巳事反是焉则激激亦奚以为也求能自任其责者少矣为从事乃尔为公卿大夫士于朝不尔者其几邪临川蔡君从事于汀始试其为政也汀诚为州治也蔡君可拱而坐也诚未治也人皆观君也无激也无同也惟其义而巳矣蔡君之任也其异日官于朝一于是而巳矣亦蔡君之任也可不懋欤其行也来求吾文故序而送之

唐荆川曰此文入题以后照应独为谨密异于南丰诸文

叙盗

前半篇按图次盗情本末如画后半篇则又归重于不忍刑之之意此子固之文所以动合典刑也而子固之谳狱详悉处亦可具见矣

盗三十人凡十五发繇孙僊而下盗吴庆船者杀人皆应斩盗朱缟船者赃重皆应绞凡应死者十有八人繇汤庆而下或赃轻或窃盗或尝自言凡应徒者十有二人此有司之法也今图之所见者其名氏税等械器与其发之日月所盗之家所取之财至于人各别其凡若干发皆旁行以见之人各别其凡若干发者又别之以朱欲览者之易晓也吴庆之船赃分为三与吴庆吴道之属有亲疎居有异同至于孙僊汤庆之族属以及十二人之所以得不死者皆别见于图之上下而狱之轻重详矣其创作兵仗合众以转刼数百里之间至于贼杀良民此情状之尤可嫉者也方五六月之时水之害甚矣田畴既以荡溺矣屋庐既以漂流矣城郭之内籴官粟以赈民而犹有不得食者穷乡僻壤大川长谷之间自中家以上日昃持钱无告籴之所况于蹑所素困之人乎方且结草苇以自托于坏堤毁垾之上士有饥饿之迫无乐生之情其屡发而为盗亦情状之可哀者也康诰曰杀越人于货睯不畏死凡民罔不憝孟子以谓不待敎而诛者也是则杀人之盗不待敎而诛皆百王之所同而未有知其所始者也然而孔子曰天下有道盗其先变乎此谓养之既足导之既明则为盗者知耻而自新则非杀人之盗有待敎而诛此亦百王之所同而未有知其所始者也不待敎而诛者天下之所不得容也待敎而诛者俟之之道既尽矣然后可以责之备也苟为养之既有不足导之既有不明俟之之道既有不尽矣故凶年人食不足而有起为盗贼者天子尝密下寛大之令许降其罪而此非有司之法也至杀人与赃重者亦不降有司之法存焉亦康诰之意也余当阅是狱故具列其本末情状以览观焉以明余之于是尽心矣

序越州鉴湖图

通篇点次鉴湖如天官家之次三垣五星二十八纬以及飞流疾伏无不擘画如掌而又恐后之势家或请为田而废也于是又详为辨覈叅驳曾公之文固雄而其经世之略亦概见矣

鉴湖一曰南湖南并山北属州城漕渠东西距江汉顺帝永和五年会稽太守马臻之所为也至今九百七十有五年矣其周三百五十有八里凡水之出于东南者皆委之州之东自城至于东江其北隄石楗二隂沟十有九通民田田之南属漕渠北东西属江者皆溉之州东六十里自东城至于东江其南隄隂沟十有四通民田田之北抵漕渠南并山西并隄东属江者皆溉之州之西三十里曰柯山斗门通民田田之东并城南并隄北濵漕渠西属江者皆溉之总之溉山隂会稽两县十四乡之田九千顷非湖能溉田九千顷而巳葢田之至江者尽于九千顷也其东曰曹娥斗门曰槀口斗门水之循南隄而东者由之以入于东江其西曰广陵斗门曰新迳斗门水之循北隄而西者由之以入于西江其北曰朱储斗门去湖最远葢因三江之上两山之间疏为二门而以时视田中之水小溢则纵其一大溢则尽纵之使入于三江之口所谓湖高于田丈余田又高海丈余水少则泄湖溉田水多则泄田中水入海故无荒废之田水旱之歳者也繇汉以来几千载其利未尝废也宋兴民始有盗湖为田者祥符之间二十七戸庆厯之间二戸为田四顷当是时三司转运司犹下书切责州县使复田为湖然自此吏益慢法而奸民浸起至于治平之间盗湖为田者凡八千余戸为田七百余顷而湖废几尽矣其仅存者东为漕渠自州至于东城六十里南通若耶溪自樵风泾至于桐隖十里皆水广不能十余丈每歳少雨田未病而湖葢巳先涸矣自此以来人争为计说蒋堂则谓宜有罚以禁侵耕有赏以开告者杜杞则谓盗湖为田者利在纵湖水一雨则放声以动州县而斗门辄发故为之立石则水一在五云桥水深八尺有五寸会稽主之一在跨湖桥水深四尺有五寸山隂主之而斗门之钥使皆纳于州水溢则遣官视则而谨其闭纵又以谓宜益理隄防斗门其敢田者防其苗责其力以复湖而重其罚犹以为未也又以谓宜加两县之长以提举之名课其督察而为之殿赏吴奎则谓每歳农隙当僦人濬湖积其泥涂以为丘阜使县主役而州与转运使提防刑狱督摄赏罚之张次山则谓湖废仅有存者难卒复宜益广漕路及他便利处使可漕及注民田里置石柱以识之柱之内禁敢田者刁约则谓宜斥湖三之一与民为田而益隄使高一丈则湖可不开而其利自复范师道施元长则谓重侵耕之禁犹不能使民无犯而斥湖与民则侵者孰御又以湖水较之高于城中之水或三尺有六寸或二尺有六寸而益隄壅水使高则水之败城郭庐舍可必也张伯玉则谓日役五千人濬湖使至五尺当十五歳毕至三尺当九歳毕然恐工起之日浮议外揺役夫内溃则虽有智者犹不能必其成若日役五千人益隄使高八尺当一歳毕其竹木凡费九十二万有三千计越之戸二十万有六千赋之而复其租其势易足如此则利可坐收而人不烦弊陈宗言赵诚复以水势高下难之又以谓宜从吴奎之议以歳月复湖当是时都水善其言又以谓宜增赏罚之令其为说如此可谓博矣朝廷未尝不听用而着之于法故罚有自钱三百至于千又至于五万刑有杖百至于徒二年其文可谓密矣然而田者不止而日愈多湖不加濬而日愈废其故何哉法令不行而苟且之俗胜也昔谢灵运从宋文帝求会稽回踵湖为田太守孟顗不聴又求休崲湖为田顗乂不聴灵运至以语诋之则利于请湖为田越之风俗旧矣然南湖繇汉歴吴晋以来接于唐又接于钱镠父子之有此州其利未尝废者彼或以区区之地当天下或以数州为镇或以一国自王内有供养禄廪之须外有贡输问馈之奉非得晏然而巳也故强水土之政以力本利农亦皆有数而钱镠之法最详至今尚多传于人者则其利之不废有以也近世则不然天下为一而安于承平之故在位者重举事而乐因循而请湖为田者其言语气力往往足以动人至于修水土之利则又费财动众从古所难故郑国之役以谓足以疲秦而西门豹之治邺渠人亦以为烦苦其故如此则吾之吏孰肯任难当之怨来易至之责以待未然之功乎故说虽博而未尝行法虽密而未尝举田者之所以日多湖之所以日废繇是而巳故以为法令不行而苟且之俗胜者岂非然哉夫千歳之湖废兴利害较然易见然自庆厯以来三十余年遭吏治之因循至于既废而世犹莫寤其所以然况于事之隠微难得而考者繇苟简之故而弛坏于冥冥之中又可知其所以然乎今谓湖不必复者曰湖田之入既饶矣此游谈之士为利于侵耕者言之也夫湖未尽废则湖下之田旱此方今之害而众人之所覩也使湖尽废则湖下之为田亦旱矣此将来之害而众人所未覩者故曰此游谈之士为利于侵耕者言之而非实知利害者也谓湖不必濬者曰益隄壅水而巳此好辩之士为乐闻苟简者言之也夫以地势较之壅水使高必败城郭此议者之所巳言也以地势较之濬湖使下然后不失其旧不失其旧然后不失其宜此议者之所未言也又山隂之石则为四尺有五寸会稽之石则几倍之壅水使高则会稽得尺山隂得半地之□隆不并则益隄未为有补也故曰此好辩之士为乐闻苟简者言之而又非实知利害者也二者既不可用而欲禁侵耕开告者则有赏罚之法矣欲谨水之畜泄则有闭纵之法矣欲痛絶敢田者则防其苗责其力以复湖而重其罚又有法矣或欲任其责于州县与运使提防刑狱或欲以每歳农隙濬湖或欲禁田石柱之内者又皆有法矣欲知濬湖之浅深用工若干为日几何欲知增堤竹木之费几何使之安出欲知濬湖之泥涂积之何所乂巳计之矣欲知工起之日或浮议外揺役夫内溃则不可以必其成又巳论之矣诚能收众说而考其可否用其可者而以在我者润泽之令言必行法必举则何功之不可成何利之不可复哉巩初蒙恩通判此州问湖之废兴于人求有能言利害之实者及到官然后问图于两县问书于州与河渠司至于叅覈之而图成熟究之而书具然后利害之实明故为论次庶夫计议者有考焉熈宁二年冬卧龙斋

送李材叔知柳州序

立意似浅然亦本人情而为之者录之以为厌游南粤者之劝

谈者谓南越偏且逺其风气与中州异故官者皆不欲久居往往车船未行辄以屈指计归日又咸小其官以为不足事其逆自为虑如此故其至皆倾揺解弛无忧且勤之心其习俗从古而尔不然何自越与中国通巳千余年而名能抚循其民者不过数人邪故越与闽蜀始俱为夷闽蜀皆巳变而越独尚陋岂其俗不可更与葢吏者莫致其治敎之意也意亦其民之不幸也巳彼不知繇京师而之越水陆之道皆安行非若闽溪峡江蜀栈之不测则均之吏于逺此非独优欤其风气吾所谙之与中州亦不甚异起居不违其节未尝有疾苟违节虽中州宁能不生疾邪其物产之美果有荔子龙眼焦柑橄榄花有素馨山丹含笑之属食有海之百物累歳之酒醋皆絶于天下人少鬬讼喜嬉乐吏者唯其无久居之心故谓之不可如其有久居之心奚不可邪古之人为一乡一县其徳义惠爱尚足以薰蒸渐泽今大者专州岂当小其官而不事邪令其得吾说而思之人咸有久居之心又不小其官为越人涤其陋俗而敺于治居闽蜀上无不幸之叹其事出千余年之表则其美之巨细可知也然非其材之頴然迈于众人者不能也官于南者多矣予知其材之頴然迈于众人能行吾说者李材叔而巳材叔久与其兄公翊仕同年同用荐者为县入秘书省为著作佐郎今材叔为柳州公翊为象州皆同时材又相若也则二州交相致其政其施之速势之便可胜道也夫其越人之幸也夫其可贺也夫

唐宋八大家文抄卷一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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