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湄丘邢公行状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南畿邢公,讳宥,字克宽,号湄丘。其先本周之封国邢侯之后,三国时仕魏,为平原侯家丞子昂之裔也。传至五代梁开平时,有仕为武经大夫者,始迁于河南开封府。迨至宋建炎间,有仕为纲使者,南迁于琼,因家文昌。家世业儒,为紫贝望族。

惟公质貌魁伟,度量宏大。冲和博达,而遇节必立;恢旷放弛,而应机能断。其家居,奉养抚字之诚,仪于宗戚,而内行著焉;其莅政,宽仁端直之德,洽于百姓,而外美彰焉。

年方幼,学游邑庠,弟子员中最取名。正统辛酉,以礼经领乡荐。戊辰登二甲进士第,观政刑部,己巳擢四川道监察御史。明年景泰庚午,有诬匿太监王振家财者,辞连二十余人,公竟辨其诬,皆得释。叛贼黄萧养攻广东,城几陷,公献策,与侍御史璿同总兵董兴征讨得平。又明年,边事方兴,粮储不给,命公督运。公措置有方,不再越月,边储悉备。是年冬,出巡福建。先是,巡抚御史许士达与镇守尚书薛希琏相讦奏,事下公,公一断以公,无所回互。或言邓茂七余党生乱,欲以镇东军易延平军,章下会识,薛尚书欲徙之,公独毅然曰:“人情重迁,山海异习,轻动或生他患。”卒得不动。民有坐盗死罪,临刑,冤号之声震地,公独疑其非真盗,缓之。未几,果得真为盗者。乱后增筑永安等四城,奏留班匠助役。城成,民不告劳。甲戌,出巡辽东,是时寇都御史巡抚其地,副将焦礼有边功,主将曹义欲冒之,寇为曹私嘱公,公不从,遂与成隙。丙子告归省,天顺戊寅还朝,出巡抚河南。奏革旧驿由黄河出颖上以达南京数十所,民甚便之。

庚辰绩满,擢知浙江台州府。台俗健讼,公治之,一惟缘情据理,民自信服。居台四年,寻以巡按时事就逮,台之士民有怀持金帛出数百里外赆之者,公一无所受,曰:“吾无庸是为也。”左迁为晋江县令,赴任未三月,会赦复职,补知南直隶苏州府。苏之田赋甲天下,丁役钱粮,视之别郡,盖倍蓰焉。公治之,一本情理,不立奇苛,惟省徭均赋,以便民为务。不期月,德政溥洽,歌谣之声播闻朝野。

公性敦朴,不乐华靡,凡有百般事为,务从简素。神祠惟涓洁其在祀典者,官廨惟修葺其关于用者,诸游宴亭馆、老佛殿阁,一莫之顾。

成化二年,江南大水,苏民乏食者什七八,先尽发七县预备仓储,并劝借共得米八十余万石赈之。六月,粮不继,饥民相聚,数百余人持券入积米之家投借。不与者,即强夺之,富室惊愕,驰白于郡。公即给示以谕之曰:“积而不散者失乎义,取之以强者陷乎罪。汝辈知彼而不知此,今而后知其有积,必须指名告官,官为之借。”明日,饥民尽持状执券赴府,填溢街市。令收纸批发付乡老引同保借,又得米八万余石,聚者散焉。食又不继,又发军饷一年之外余米二十万斛。同官有以事未上闻难者,公曰:“民命在须臾,奏允而后给,则无及矣。专擅之罪,吾自当之。”是年稻熟,民饥而不死者殆四十余万口。事闻,上不之罪,加升浙江布政司左参政,仍兼理府事,降敕褒奖。

是年秋,再升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奉敕巡抚江南,总督兵民财赋,兼理浙江嘉湖杭三府粮储,提督屯种。又再敕考察文武官员,凡黜陟任处置。公以江南民困输财竭内给,而南京又祖宗根本重地,公领命后,惟汲汲于培植拯救,采察询咨。官吏则奖廉能,黜贪懦,士民必杜奸宄,抑豪强。亲浚孟渎、丹徒二河,增筑奔牛等处五闸,以便运道。奏革淮安、仪真晒晾,而加其脚费,以便军民交兑。摊湖田地粮额,则奏科新涨荡以补之。门摊商税锐钞额,则奏减原折钱数以纾之。验口救荒,必视仓积之厚薄,移有余以济不足。抵斗还官,必视岁收之丰歉,先正赋而后借贷。

四年,奉敕会同少监宋文毅整理两浙盐法,首获伪造盐引者置之法,次擒积年私贩者四十余徒迁之化外。又奏给官钱铸造锅盘均其草荡,俾海乡丁多者兼主之,山乡不习煎晒者,出米贴补代煎,出纳惟谨,商民称便,国赋无亏。五年,又再敕考察文武官员。凡军民利病并官吏升降,悉听尔处置,免其先奏始行。是时,黜官员者一百七十余员,汰镇江府冗官二员,革罢宁国府驿递船八只。一切不急之务,悉皆停免,以苏民困。先是,江南轮纳官物,多有亏折,往往借贷势家。其来追偿,必托势要折简于公,公一切置之不问,势要家多憾之。

六年秋,议事来京师,章上至再,乃得致仕以归,时年五十有五岁也。二亲垂自在堂,日常扶疾,率诸弟奉甘旨,田产多让诸弟。名其所居之地曰湄丘,自号湄丘道人,结草亭于居第之前、文笔峰上,作《湄丘草亭记》以自见。家居十余年,身恒抱疾,间中手未尝释卷。诗文虽少作,作必根理,出语必根于道。教子弟有法,谈及祭祷,以为自纾其爱敬且宽病者之心则可,若谓佛能生死人则不可,始终不听异端邪说焉。

是岁成化十七年夏前疾作,药弗瘳。语其子顼曰:“吾居官无余藏,汝母之服未除而有斯疾,必不起,我死丧礼宜从俭,汝能勤俭以保门第,吾目瞑矣。”言讫而终于正寝,时五月二十日也,享寿六十有六。配林氏,同里林奕之女。子男三:长曰顼、次日玮、次曰理。孙男一:旦。女五:长适冯洛、次适云霸、三适陈继宗。卜宅得铜斗山之阳,夫人林氏墓之左。

未终之前,病少间,以其生平履历行事约略,以授其族弟乡贡士瀚,俾具书牍,令其子顼以乞恩来京师。蒙圣恩赐以谕祭葬,将归营公葬事,以予乡人也,乃以瀚所书者诣予,请为状。谨次序之,以俟当年之立言君子采焉。谨状。

成化十七年辛丑季冬月上浣,赐进士出身、资善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南海戴缙拜述。

湄丘邢公墓志铭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致仕邢公,以成化十七年五月甲午卒于家。有司以闻,上命礼部备牲仪,翰林院撰文,遣官谕祭葬之。其子顼以予与公交莫逆,求予文志其墓。先是,公无恙时,贻书畀乡人林徽诣予,豫以铭文为托。得书未几,而公遽捐馆舍。公长予五岁,幸后死,安敢负托耶!乃拭泪序而铭之。

序曰:公讳宥,字克宽。其先纲使公由汴徙琼之文昌,世居水吼村。七世祖章焕仕元为县尹,六世祖德良仕元为太使。高祖仔翁元时守令,以德行封职社长。曾祖廷瑜署元屯田奕百户,后升千户。祖世贤隐居,屡举不仕。父文广,诰封文林郎监察御史;母许氏,高安知县有虔之女,赠太孺人,继母郭氏,诰封亦如之。

公以永乐丙申年生,幼聪敏,日记千言。稍长,年十四补邑庠弟子员,甚有时名。闽汀曾先生兰掌教邑中,于诸生中独加器重,异其不凡。同里溪西林氏,为邑中巨族,以女妻焉。岁辛酉领乡荐。戊辰登二甲进士第,观政刑部,己巳擢四川道监察御史。明年改元景泰,太监王振败,籍其家。有告其家人孙太安匿其财者,公与锦衣卫官于信鞠之,无实。于必欲没入之,且曰不然祸立至。公曰:“无其情而文致于法,是我杀之也。”竞辨白被诬者二十余人。

又明年,边事方兴,储备不给。是年适当百司朝觐,建议者请免来朝官被劾之罪,俾运通州见储粮四十万石实宣府,命公督运。公措置有方,不盈月边储悉足。是冬,出巡福建。先是,巡按御史许士达与镇守尚书薛希琏交恶,事闻,因令公代士达且核其事。公至,一断以公,无所回互。时沙寇甫平,或言延平卫军多其亲党,欲以镇东卫互易之,章下会议。薛尚书力主之,公独毅然曰:“山海异习,轻动或生他患。”卒得不动。巡海官符文获犯禁入海者数千人,请于朝以枭首示众,而冤号之声震地。公独疑其非真盗,缓之,未几果得真为盗者。乱后增筑永安等四城,民力有不堪者,公奏留八郡之匠赴役工部者协力助之,城得以亟成。甲戌出按辽东。时都御史寇深巡抚其地,副将焦礼有克敌功,寇上其功状,乃先以主将曹义。事下覆之,寇为曹私嘱,公不从,遂与成隙。戊寅巡按河南,奏革旧驿,由黄河出颖上以达南京者数十所,民甚便之。凡三巡历,随在声称赫然。得代还京。时寇深总内台,恨公在辽东时事,多方捃摭之,无所得。及公秩满需铨曹,适知县甄铎有故勘人命狱,有言忠国公石亨纳其赂纵之者,命下勘之,众皆畏势莫敢犯者。寇以公名奏,委核其实,盖欲假是以中伤公也。公审核允当,讫莫能害。

庚辰升知台州府。台俗健讼,公治之,一惟缘情据理,民自信服。居台四年,有诬以巡按时事,就逮,台民争持金帛出数百里外赆之,公一无所受。又有耆民数千人赴京告留。公竟坐是降职,为晋江县令。抵任未三月,会赦复职,改知苏州。苏之田赋甲天下,丁役杂办视他郡盖倍蓰焉,而俗尚浇浮。公治之,一本情理,不出奇,不立苛,惟省役均赋,节浮费,以便民为主。不期月政化民洽,歌颂之声播闻远近。

公性不乐华靡,且厌浙西俗尚过奢,凡百有为务从简素。神祠惟涓洁其在祀典者,廨舍惟修葺其切于用者。成化丙戌,江南大水,而苏尤甚。公发官储及劝富民,得米八十余万石赈之。然犹不继,饥民百十持券入富室借之,不与则夺。公即贴示,俾饥民指其闭籴者名,赴官府为之借。民争持状赴府,官为署券付乡老,俾同保借,又得米八万石。犹不继,又会计军饷一年之外余二十万石,发以赈之。同官以事未上闻难者,公曰:“民命在须臾,奏允而后给,则无及矣。专擅之罪,吾自当之。”是岁,稔活饥民殆四十余万口。事闻,上加升浙江布政司左参政,仍掌郡事,降敕褒奖。是年秋,再升都察院左都御史,巡抚南畿,总理兵民财赋,并理嘉湖杭三府粮储,提督屯种。公受命后,急急于培植拯救,采察询咨。于官吏则奖廉能,黜贪懦;于士民则杜奸宄,抑豪右。浚孟渎、丹徒二河,增筑奔牛等五闸,以便运道。又奏减岁课之重者,凡十余事。戊子奉敕饬理两浙盐法,己丑又敕考察文武官员,凡军民利病以及官吏黜陟,总听公便宜处置。

庚寅年议事来京,上章乞致政,不允,章再上,始得请,时年五十有五。至是卒年六十有六。公配林氏,封夫人。生子三:长顼,林出;次玮、次理,偏房刘氏出。女五,冯洛、云霸、陈继宗,其婿也,二在室。孙男一:旦,顼出。将以卒之明年十二月初九日,葬于铜斗山之原。

公禀性廉介,于人不少委曲。言论之际,是是非非,不少假借。性好读书,于诗文虽少作,然作必有意趣,不为无益之语,字画亦道美有法。晚年家居,尊翁逾八秩,公奉养备至。友爱诸弟,其田产多让之。足迹未尝至城市,一切外物略不关情,暇则扶藜徐行田圃间而已。构草亭于所居之前文峰寺墩上,颜之曰“湄丘草亭”,因自号湄丘道人云。

铭曰:极天南隅,环海一区。孰知其中,有此钜夫。为邦司直,凛其不诎。明宪之典,而不伤乎物。为民师帅,不赫厥声。为牧之职,而必遂其生。出处以正,进退惟礼。君子之心,大臣之体。乡邦是赖,焯有其光。幸我后死,为铭其藏。

赐进士出身、嘉议大夫、礼部右侍郎掌国子监事、前翰林院学士兼修国史、经筵官同郡丘濬撰。

中顺大夫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邢公墓碑铭

成化辛丑五月甲午,致仕左佥都御史邢公卒。讣闻,天子悼惜,遣官赐祭于家。其子顼不远千里走京师诣予,乞铭其墓上之碑。

公,予同年友也,予知之深。其平居,温温然不为崭绝崖岸,及临事,则断断有不可拔者。自为御史时,称有执守,虽于总宪者尚不屈就。既而出治两剧郡,他人殚智毕力愈不治,公未尝立奇,惟省徭均赋,节馈遗,以理折狱,不为私挠而已,两郡皆翕然信服,名赫赫动朝廷。乃起为左佥都御史,赐玺书,巡抚东南。公感激,益以事自任,有干谒者,一切置不问,以是名益重,而谤奸兴矣。遂以疾力乞致仕,虽欲挽留之有不可得。时年甫五十有五。

夫士君子立志,确然素定于胸中。以之修己,必不易其操;以之治人,必不爽其政。及稍见几微,必急流勇退,不溺乎其常。若公者,非有涵养之学,通达之材,卓越之见,不能然也,而可使泯没无传耶?予于义不可辞,遂次其名字履历、行治族出之详而铭之。

公讳宥,字克宽,号湄丘。初入乡校读书作字,即与凡儿异。稍长游邑庠,月试季考恒第一。正统辛酉以礼记领乡荐,戊辰登进士第,明年拜御史,莅四川道。景泰庚午,太监王振败,籍其家,有诬其家人孙太安匿其财者,辞连二十余人。事下锦衣卫,鞫如所诬,上命公往覆之。公辨其诬,皆得释。辛未巡按福建,镇守薛尚书希琏,与许御史士达相讦奏,因命公代士达,且核其事。公一以实复,不少避。或言邓茂七余党生乱,欲以镇东军易延平军,章下会议,薛尚书以徙为便。公独曰:“人情重迁,山海异习,徙之适恐致乱。”卒不徙。民有坐盗死罪者数十余人,请于朝以枭首示众,临刑冤号不已。公独曰“盍姑缓之”。逾月果得真盗,枉而复苏者数十人。乱后,增筑永安等四城,奏留八郡班匠助役。城成,民不告劳。

甲戌巡辽东潘阳,军官盗官储者五十余人,公以潘阳三面受敌,奏止黜为首者二人,余皆罚赎守城。未几贼至,赖以无虞。副将焦礼有边功,主将曹义欲冒而分之,寇都御史深党焉,公不从,遂成隙。丙子告归省,天顺戊寅还朝,出巡河南。革省驿递数十所,复民地取之藩府,录罪囚可矜疑者,民皆称快。得代还京。时寇深总内台,憾公在辽东时事,欲寻事无得。适有言忠国公石亨私纳知县甄铎馈送,纵其故勘人命者,命下勘之,众畏势无敢往。寇以公名人奏,委核其事,盖欲借是以中伤公也。公覆以实,竟莫奈何。

庚辰擢台州府,府吏旧皆僦屋以居,而新参者辄入金。公耻之,即府治东辟地,免新参金,公自治屋三间,甫一年吏尽有舍。黄岩有浮桥,桥有田,收田之入以修之。岁久田为势家所据,而以小舟载渡者,又窥微利,每窃坏之,民甚病涉。公询知,许自首田者,减其租人三之一,否则尽没官,田尽复,桥得不坏。寻以巡按时事就逮。父老有争怀金馈送者,公曰:“吾无用此。”谢绝之。时台耆民数千人上京奏留,后竟左迁晋江县令。

上嗣统,复起知苏州府。苏田赋甲天下,丁役杂办视他郡且相什百,中外仰给,最难于守。公治之不期月,政化大行,歌颂之声四达。揽纳者滋为弊,赋因以亏,公痛绳治责偿,且得余钱数万缗,因以辟永丰仓,筑沙河长堤,甓连道桥梁,为永久利民。俗喜奢,公率俭约,诸游宴亭馆、老佛殿阁,一莫之顾。成化丙戌,大水民饥,公开仓廪,且劝富民,得米八十余万斛赈之。民犹不给,相聚入富室强取。公即日榜谕,许民指名书券赴府,府召乡老引领往货,其不发与强取者,俱抵罪,又得米八万余石,犹不给。会计军饷足一年,尚余二十万斛,亦举贷之。同官以专擅为虑,公曰:“民命在须臾,待报则无及矣,吾当任其咎。”人赖全活,殆四十余万口。治行表,建生祀。事闻,上赐敕褒奖,升浙江布政,仍掌郡事。

是年秋,遂擢左佥都御史,巡抚南畿,总督兵民财赋,兼理浙江嘉湖杭三府粮储,提督屯种。询吏治,察民隐,奖廉能,黜贪懦,杜奸宄,抑豪右,事无微钜,靡不悉心。浚孟渎、丹徒二河,筑奔牛闸,革仪真、淮安兑运米重晒,增其脚费,清湖陂田赋,减门摊商税,规画赈济,散敛率有法。戊子秋,奉敕巡抚应天等处,严督官吏,抚安军民。冬,敕督理两浙盐法,罪伪造引及私贩渠魁数十人,官给煎盐具,俾滨海民兼主之,山居者出米给焉,民商两利,盐赋无亏。己丑,又奉敕巡抚江南、浙江二省,通行提督松江、嘉兴等处,又特敕考察文武官员。凡一应军务民情利病,官吏黜陟,悉听从宜处置,免其先奏。时黜罢官员一百七十余人,帖帖不敢有怨语。庚寅议事上京,乞致仕,章再上,乃许焉。

归休时,二亲尚无恙,日尝率诸弟甘旨,自以为至乐。别号湄丘道人,作《湄丘草亭记》以自见。虽抱疾,手不释卷。为诗文必根于理,著有《湄丘集》。纂修族谱,著为家训,教子弟尤有法。病时间语及祭祷,曰谓里无良医,市无善药,不忍坐视,勤于祭祷以纾爱敬则可。若谓佛能生死人,则万无此理。疾将革,语其子顼曰:“吾居官无厚蓄,丧礼宜从俭。汝能勤俭敬谨,以保门户,吾目瞑矣。”遂不起,春秋六十有六。

公之先,在宋建炎间,有仕为纲使,自开封徙琼之文昌,世居水吼村。七世祖讳章焕,仕元为县尹。六世祖讳德良,仕元为太使。高祖讳仔翁,仕元为守令,以德行封职社长。曾祖讳廷瑜,署元屯田奕百户。祖讳世贤隐居,屡举不仕。父讳文广,封四川道监察御史,母许氏,赠孺人,继母郭氏封孺人。配林氏,敕封夫人。子男三:长顼、次玮、次理;女五,冯洛、云霸、陈继宗其婿也,二在室。孙男一:旦。墓在铜斗山之阳,与林夫人同葬,以成化十八年十二月吉日。

铭曰:维天降才,昭我文明。岭表海隅,亦以汇征。焯焯邢公,起为御史。不激不随,之纲之纪。两临剧郡,人皆惮难。殚智毕力,荒类愈烦。公独从容,行所无事。吏饬民安,翕然称治。岁遭饥馑,赈贷惠鲜。重保民命,敢任擅专。帝曰休哉,汝予良牧。维兹东南,全畀抚育。公承明诏,夙夜精思。搜扶剔洗,无钜无微。知罄我诚,报国而已。劳瘁弗恤,遑恤谗毁。既曰病矣,哀恳乞身。获正首丘,惟上之仁。帝曰俞哉,汝其少逸。岂不汝怀,强尔筋力。既曰归矣,优游湄丘。奄忽长逝,曷不少留。公其无愧,上念前勋,谕葬老臣。宠被一时,芳流万年。文昌邢公,谁与比伦?惟有后嗣,厚望克振。

资政大夫、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知制诰、修国史经筵官博陵刘吉撰。

御祭文

皇帝遣广东等处承宣布政司右参议谢瑀,谕祭于致仕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邢宥曰:尔蚤擢贤科,授任风纪,进秩专城,茂著循良之绩。陟参藩政,遂有都宪之升。正委任之方隆,俄以疾而在告,养恬未几,遽然云亡。爰念往劳,特赐以祭,尔灵有知,尚其歆服。

成化十八年,岁次壬寅,十一月乙未朔壬寅日。

祭都宪邢公文

成化十八年,岁次壬寅,十二月乙丑朔,越三日丁卯老友丘濬,遣子敦,谨以清酌致祭于都宪公之灵曰:

惟兄与我,生同海外,俱以文科北来出仕,联登朝籍,益敦乡契。同于一月之间,并命超升显位,兄为都宪,我为学士,大驰朝野之声,增重乡邦之气。兄先我仕,亦先我退,家居十有二年,得遂归老之计。忆惟癸巳之别,至今仅及十岁。前年之秋,兄以书寄,他无所言,属以后事。岂意去秋,讣音忽至。肯凭无鬼之论,负我故人之意!因兄所笔,序以为志,更为征之显者,庶其永传于世。於戏!瀛渤之间,琼崖之地,山川清淑,物类华丽,几千万年,秀气始萃,生我与兄,盖亦无愧。兄今已矣,我独后逝。既不能执绋而送,又不克倾觞而酹。举首天南,望风洒泪,缄词万里,命子代祭。曰:神交以心通,谅死生之靡异。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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