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震泽集卷十一      明 王鏊 撰序

会试録後序【丙辰】

会试録者録会试之程文士之中式洎百执事之姓名登诸天府传之天下者也国家取士乡简其秀储之学三岁大比则两畿十三省之士各萃於所司所司者三试之又简其秀以上礼部礼部以闻合两畿十三省前後所贡三试之又简其秀以献天子临轩亲策之定其高下则谓之进士进士之选今日之所甚重焉者也历代用人有明经贤良孝亷博学宏辞诸科而进士爲重至我朝又加重焉馆阁之选於是焉取之台省寺院於是焉取之方岳郡县於是焉取之不由是者不谓之正途百余年来名臣硕辅端贞鲠亮声蹟蔚然昭焯中外者必进士也即非焉十百之一耳其顽顿选耎以欲纵败官者必非进士也即有焉亦十百之一耳国家得人於斯爲盛士一登是録则进而累为公卿大夫者往往有之可不谓重乎然君子之所重不在於是君子之学其施为本末先後有定见矣其仕也以是措之云耳故曰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若曰旣登进士矣弃所学如弁髦是岂今日取士之意而亦安在其为重也世称人才必曰虞周虞周尚矣自有科第以来唐以韩愈牓爲盛宋以寇准牓得人爲多至今传之以为美谈今日所取其亦有若人者乎夫文章如愈勲业如准可谓盛矣而又进焉岂非主司之所望哉臣承乏试事大惧无以称塞明诏敬以是爲诸士劝是亦臣之所以自砺而未能者也

送长芦运使宗君序

今之仕秩卑而衆欲为者有之矣科道是也秩高而衆不欲爲者有之矣运司是也秩高则曷为其不欲爲也财利之塲权势蟠据动则关格且飞言丑语易为污蔑积蠧宿尤非一人一日所能扫刷官虽尊而无临莅之分则令或不行且一居是官虽有善政当道者不复訾省衆之不欲爲以是哉君子之所患患不称乎使吾有不挠之节何惧乎权豪有不磷之操何畏乎污蔑有必为之志何忧乎积弊有安分之心何患乎权之轻官之不迁也不观之耿清惠乎人以是沮公以是进是不在人乎此近事之效也乌在其不迁哉同年宗君廷威以进士爲户部郎中弘治八年三月出为沧州长芦运使朝之士夫咸以为不宜唯君其亦有不自得者乎吾故以清惠之事告之虽然是官之重未必不自今始也

丙辰进士同年会序

弘治丙辰进士三百人首陈澜殿唐钦南省有司所上之次也首朱希周殿童品胪传恩荣之次也首童品殿王朝卿诸同年私会朝天宫以齿坐列之次也是科廷试以三月十五日旣而传胪锡宴释奠咸如故事礼成洛阳刘东谂於衆曰前此得失不可知後此聚散不可期盍及此以订同年之交乎择地得朝天宫之斋堂庭宇靓深诹日得四月之甲子天日清美礼仪夙戒惠然来集坐以东为上西向坐者若干人南北向者若干人离坐有罚喧譁有罚教坊奏乐少者以次行酒雍雍秩秩日暮乃退佥谓兹会之不可常也列名锓梓将使世讲之予谓同年之会自唐以来则有之刘禹锡之言曰古人以偕受学为同门友今人以偕升名为同年友礼重始进以四海九州之人而筮仕同则终身为同是故同朝则加亲同事则加密进则相援退则相拯宴会则相徵召得人焉一牓为之荣非人焉一牓为之耻自前世则然而未有非之者也然予闻之易曰同人於野亨又曰同人於宗吝则古人所谓同者其亦可知已诸君自是有服在官在内则同心匡辅在外则同心宣力在上则同心汲引在下则同心劘切不幸有事则同心以报国他日有得斯録者将曰是科得人之盛如此是科主司之明如此是科同年不为苟同如此岂不伟哉不然进相援也退相拯也宴集相召也亦非所谓同矣予於诸君有一日之旧故以是告

送王都宪序

方今海内晏然惟西北二边时有烽燧之警昔人论匈奴不过汉一大县夫以天下举一县势若甚易而鳃鳃然犹未得高枕者非以吾边备有未修乎边备未修者三无财也无兵也无将也此世之所共患也而愚以爲皆有之无足患者天水陇西其民骁鸷材武以恩结之使自卫其室家坟墓则人乐於效用较之客兵勇怯百倍则兵未尝无也洮河兰鄯皆故汉郡所谓湟中浩亹土地肥美且耕且战获一锺可省馈饷十锺之费则财未尝无也行伍之中或知勇过人累立战功者不次用之行间之吕蒙胯下之韩信何世无之则将未尝无也三者皆有之而不得用则有由矣权分於将多患生於掣肘兵固在也或从而朘削之则谁肯战田固在也或从而牟敓之则谁肯耕将固在也或从而颠倒之才者不用用者不必才功者不赏赏者不必功罪者不罚罚者不必罪则谁肯效死行边大臣亦或慨然思欲整齐之而谤议且纷然以起前惩後戒莫之敢发於是视卒之困不能恤视田野之芜不能辟视才之可用不能举而不才者不能去也盖其弊生於因成於积未有知其所由来者也非得文武长才刚毅不屈风采可畏爱者爲之则其弊固未易猝改乎弘治九年同年王君邦镇自大理少卿擢都察院副都御史廵抚延绥若君岂吾所谓不屈而可畏爱者乎他日沿边利害以次罢行隐然为西北边长城者非吾邦镇也夫

赠王升之序

升之年十五举乡试高等以南昌张学士书贽见於予俨然立庭下朗润渊穆予望而异之扣其学出经入传廀词隐义横纵莫难爲文下笔立就芒彩烂然然不出所谓举业予廼开之以新义惶然若惊幡然若悔超然若悟故闻宿习火炽雪融疾契妙领刃迎頴脱年十九遂登进士第上疏乞归娶於乡京师士大夫多作诗夸道之盖今世之所荣者进士而人情所乐者新婚风咏东山雅歌韩奕桃夭束薪屦形歌咏世比之大小登科焉然而每患其难兼也升之独兼得之可谓难矣然升之尝学圣贤之道世人之所夸予不为升之足也然则升之其亦求吾儒之所谓荣吾道之所谓乐可也予於升之有一日之长故以是赠

赠少傅徐公序

弘治十年少傅兼太子太傅礼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徐公以年至乞致仕上曰朕方倚卿有为岂可言去寒暑风雨其免朝且召至文华殿有玉带绯袍之赐於是中外皆知公有勇退急流之节皇上有体貌元老之诚君臣之间可谓两得之也初公自吏部侍郎入内阁筦机务弥缝辅相十年间海内晏然近年灾异或见旋复消灭北边虽或有警旋亦晏然百揆时叙天人和同则公之相业其亦可知巳国家有天下百三十年名臣称三杨至公始克缵其美文贞之文文敏之识文定之操於公未知所先後而休休之量独迈前人言不必出於已也惟其是用人不必其所知也惟其才且贤见人一艺汲汲然引用之不自知其贤也其好贤乐善不知古大臣何如耳立朝四十余年不矜不挠人薰然望其容饮其和而莫测其量之所至所谓泰山乔岳不见运动养天下和平之福培殖国家之元气其功岂小哉七月庚申实维初度凡门下士咸赋诗为寿予谓天将昌人国家必锡之耆艾之臣书曰天寿平格诗曰寿胥与试在唐有若李靖郭子仪裴度在宋有若富弼文彦博皆历相累朝人视其去就为天下重轻若公非所谓其人乎天将培国家亿万年丕丕之基则公之寿其未艾也

送洗马梁君使交南序

昔在宣宗始命安南自为国而安南奉正朔益?间岁则贡继世则请国家威德所及薄海内外自吐蕃于阗占城渤泥暹罗爪哇三佛齐满剌加苏门答剌苏禄彭亨古里之属莫不岁时入贡而朝鲜安南独近且亲号文而有礼故朝廷礼数视他国独优弘治十一年安南遣陪臣来请封於是司经局洗马梁君叔厚进兼翰林院侍讲持节往赐之册君以学行简侍经筵又侍皇太子於文华讲读史馆纂述会典皆缀以行弘治初董庶子尚矩使朝鲜刘侍读景元使安南庶子尝为予言入其疆王则衮冕出迎道左陪臣鹄立老稚填巷溢衢爇香陈乐设百戏于道阶转轩县嵩呼拜舞及燕门庑殿庭皆被地衣诸臣以次上食王辄离席为敬景元之言亦然其诸所谓有礼者乎昔天王使单襄公聘宋过陈候不在疆膳宰不致饩司里不授馆君子是以知陈之不终若二国乎世为外臣以藩屏国家于无穷也其亦宜矣君之行门下士相率来求予言书此为赠

赠陈希承序

所谓经与权者岂唯吾儒用之唯医亦然儒而不知权则无以济事变医而不知权则无以收奇功希承为太医院判公尚之仲子妙得家学之传弘治十一年夏京师痘疾盛行予徐氏甥甫周岁热不二日而见苖衆谓难治希承数视之愈旣而得泄衆谓痘後泄不可为也希承视之加数焉复愈家人失调泄复大作日夜数十行衆医愕眙曰无可为者希承曰事急矣药非附子不可一投少间再投旋止视之又加数焉遂愈今世之所谓医者率祖李明之氏朱彦修氏其处剂率不出参术之类所谓医之王道也信知本者也然病出於变非参术辈所能效者则药亦不得不变而或者不知变则坐以待亡变而失之毫厘则反以促焉者多矣是其敢轻用乎非见之的用之有法其能自信乎故曰可与立未可与权药而能权可谓妙矣元之彦修未尝废权也世医师其常不师其变非用权之难乎况用之小儿哉其又难也今夫用人者必曰老成非为其经历多闻见博思虑审乎希承年甫三十而出奇制变有老成所不敢而试之必效事果在於年哉信其得於家学者深矣抑有不传之妙者乎予方患世医胶固袭常以失病机特为着之以传而因以告夫医国者

赠徐子容序

两洞庭山并峙太湖中谚称东贵而西富盖自国初迄今高科显仕皆东之出西无闻焉西之人未尝不学也非无才且秀也於是人皆曰其地则为之倡一和万以为是固无疑者父兄以是絶其子弟不复使学子弟以是绝其身不复学有徐氏以同者山之世家独不然其子缙依予学者五年矣其质秀而文可与进者也始予开以读书之法而惶然继予授以修词之法而悚然而豁然而沛然缙非昔日之缙矣戊午顺天解试名在高等人皆曰西山之天荒至是破矣夫昔之荒也果天乎人耶今之破也果天乎人耶事难在先蜀之陋也相如先之闽之陋也欧阳詹先之遂各以文显两洞庭并峙竞秀西特寛衍有山泉禽鱼之乐橘苞竹箭之饶金庭玉柱为东南福地扶舆蜿蟺闷於古始发於今其发也必大独一第也乎哉其亦自一第者始也天下有大荒焉非科第之谓也其不获久矣汉有仲舒焉始一破唐有退之焉始一破宋有濓溪诸公焉又一破余未之覩也子有意乎升堂拜亲北辕言迈无或迟迟而来也

送刘祭酒之南京序

予取友於翰林得二人焉其一人曰故谕德刘先生景元其为人也刚介峻整人有善能扬之有不善能斥之其自守也洁然不可以非义犯者也其一人曰今南京祭酒刘先生道亨其为人也刚正博大人有善能取之有不善能规之其自守也洁然不可以非义犯者也二人者其设心制行人知之予知之特深富贵在前一言之诎可以取二人者宁不取也贫贱在後一言之诎可以免二人者宁不免也二人者其地同其官同其性行又同故时称两刘先生予於是得而友之俨乎其若有畏也蔼乎其若有得也其为益盖多矣昔江右号多人才其节操有若钱文肃公有若刘文介公有若李文毅公二人者其犹有前辈之风乎虽当道者亦云然终不用也故景元止一谕德而先生有南雝之行虽然天之生斯民必使治之教之治之者宰相也教之者祭酒也其亦尊矣孟子所谓得天下之英才而教育之其亦足乐乎若是南北奚择焉先生之行工部侍郎彭公请予言为赠若先生者虽无请焉予固将与之况重以工部之请乎固不得而默也

送修撰刘君归省序

国家简文学之士聚之翰林朝之百职小大承序日不暇给而翰林独若无事焉百职者抡材计考或不次拔居通显而翰林独漠然其若不任也固将有大者远者焉其以任之也将任以大者焉而安得不优之以闲将任以远焉者而安得不须之以久故士居其闲无羡乎其要安其久无羡乎其速其殆有所养也养之者非曰养其尊重焉耳又非曰修其词藻焉耳养其器充然其有容也养其操洁然其不缁也养其识粹然其足以辨也三者君子之所以养也一旦而授之大者远者焉则无不任也是国家之意也刘君仁仲少发解四川第一廷试为天下第二授翰林编修进修撰旋侍经筵岁之初吉归省於蜀蜀之同官於朝者乞予言为赠君予所知文学之邃德器之醇而退然其若不足也其有所养者也所谓远者大者而授之焉其有日矣将无不胜也予固无能者行以告焉庶偕进是道也

送福建按察副使刘君序

国家学校之设徧天下且百三十年而人才风俗未能复古岂学校之设固无益於世耶抑有教之具教之实未尽如古耶无亦董学政者未尽得人耶甚哉其职之难居也是故非才识之老成则莫宜非文学之深醇则莫宜非践履之方正则莫宜弘治戊午刘君文焕自监察御史擢福建按察副使董学政文焕家学邃於春秋以进士入翰林读中秘书为御史出按滇南曁吴中不事苛察而严时号得体夫今日之任有宪体焉则犹御史也有学政焉则犹翰林也文焕前於二者旣优为之於今其有弗宜乎然吾闻闽之地辟自汉至唐有常衮者倡之则文章始盛宋有杨时者倡之则道学始盛然则事不在於倡乎予不知今之闽其尚犹昔耶抑有异於昔者乎亦在君倡之而已则国家学校之设将必获效於此矣

 

 

震泽集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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