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奏议卷四

宋 赵汝愚 编

君道门

君道四

上徽宗论人君之要道三  李 朴

臣闻天下有事不足忧无事深可畏人之情劳则思逸则肆故方其有事之时则忧懃恐惧之心能以危乱而至於治安及其无事之後则骄盈怠惰之气亦能以治安而至於危乱舜之时七政齐於上百兽舞於下可谓安且治矣而君臣之间惴惴然常若忧危祸乱之将必至何也知治安之不足恃而骄盈怠惰且随其後也臣窃观国家圣作明述自古太平之盛未有久於今日者此正天下所谓无事之时而臣所谓深可畏者也伏愿陛下思创业之甚难惧守成之不易亲睦九族风示万邦好恶不留於心喜怒循理而动体仁爱之德而济之以刚破险詖之论而平之以恕知君子所以致治而虑其难进则任之勿疑鉴小人所以致乱而防其易入则去之必速除心术之害然後可以育人材励亷媿之节然後可以肃仕路辨尝试之说然後可以来忠言师老而边隙可虑莫若以自治爲守御之策民困而国用不足莫若以节俭爲富庶之本观俗化而通其变议政事而处其中执持权纲爱惜百姓日谨一日保其初心若是者皆圣政之所当急者也虽然所以致此者有本矣臣闻昔周成王即位召公爲之保周公爲之师朝夕辅导尝致谨於起居言动之间唐太宗开文学选道德名儒十八人爲学士虽饮食游宴十八人者未尝不在其中退朝与讨论古今所以成败辄至日昃夜分故成王能光昭文武之业而太宗独高三代之後无他知所以自治而天下不足治矣臣诚知陛下聪明仁圣性所自得然而圣人者德配天地而志常不足不识陛下夙兴视朝拥经左右诏德意志虑者谁乎陈前世废兴治乱请得据旧鉴新者谁乎退居深宫之中燕见间召所以备顾问者谁乎今纵未能远法成周立师保之官宜且退仿唐制大开学馆博选通儒耆德使侍经幄万几之暇孜孜与之讲论正心诚意事天治人之道虽陛下圣性所自得者臣愿益加圣学焉此臣之所谓本者也臣又闻人主不可求胜於天下不可废天下之公议不可使心术失於毫厘之间此三者人主之要道也臣请爲陛下别白而言之所谓人主不可求胜於天下者何也臣闻自古有道之君不敢失一夫之心以天下者一夫所积耳是故爲其欲寿则与之轻刑爲其欲富则与之薄歛爲其欲逸则与之缓力凡上之禁令取舍惟恐一不当於天下之欲恶是以天下亦相与安之而已也後世有若韩非商鞅者始道其君以胜天下之事其言曰权势法制者人主之操术彼天下者必於我而听命者也而屑屑若是是以天下爲匹夫役也故或胜之以击断或胜之以裒剥或胜之以战鬭安忍自恣仇雠其民民不胜其害则相与合天下而胜之矣臣故曰人主不可求胜於天下一也所谓人主不可废天下之公议者何也臣闻人主势能生杀祸福人而不能变天下之公议尧舜三代之时则公议用於朝廷之上以赏功罚罪进贤退不肖而行於天下至其乱则废於朝廷之上而窃窃然发於闾阎之间又其甚而设诽谤之法以杜天下之口则又不发於闾阎而郁於人心最甚者莫若秦也立爲腹诽心谤之诛则欲并取其在人心者而去之也然且独能禁於一时而卒大肆於後世何则所谓公议者其本与天地并立而是非出於人心之同然不可得而变者也知其不可得变而使或发於闾阎或郁於人心或肆於後世孰若举而用於朝廷之上行之天下乎臣故曰人主不可废天下之公议二也所谓人主不可使心术失於毫厘之间者何也臣闻人主者天下之本也心术者人主之本也养之以道德仁义则终身而未足以爲功动之以回邪淫佚则一朝而不可胜其患是何欤道德仁义难全而回邪淫佚易溺也古语曰人主唯有一心而攻之者甚衆彼小人之欲祸天下必先败坏其君之心术而後可以得志是故吾欲尚?俭彼则攻之以骄奢吾欲本仁恕彼则攻之以烦苛吾欲务厚下彼则攻之以聚歛吾欲用正直彼则攻之以佞柔彼其所以攻我者纷起并至人主又恶能以一心而保其所难全胜其所易溺者哉必主之以平照之以清持之以诚恐恐然若寇盗之将至而蚤杜其窥觎之渐也不然使之乘吾徘徊犹豫之时一投隙而得以自售则浸淫败坏而终以不悟矣臣故曰人主不可使心术失於毫厘之间三也知此三者而大本立矣臣愚不胜惓惓之忠惟陛下留神省察以幸天下【建中靖国元年因陈瓘荐赐对上殿上此劄】

上徽宗论豫戒六事   陈次升

臣器非适用材不逮人夙蒙神考之误知擢寘台属逮事哲宗皇帝又叨言责迄无善状终以罪废陛下即位之初捜罗人材振拔淹滞起臣於烟瘴之地擢贰乌府今复除臣谏议臣自以天资朴拙学问迂踈辞章屡上天听莫回拜命以来不遑夙夜思所图报辄取古先哲王洎我祖宗之大猷作爲六事一曰体道二曰稽古三曰修身四曰仁民五曰崇俭六曰用人以豫爲戒欲陛下念兹在兹使圣躬无过举庶事无不治亦蒭荛爱君之义也谨昧死上进

体道

臣闻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生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不可爲也不可执也无偏无党而荡荡乎民莫能名是以先王揆才颁政量能授职设爲宰辅以经邦国以理隂阳以制卿士以抚四夷而又使夫通世务明治体多识前言往行者绳愆纠谬而议论之故能垂拱无爲而天下治彼昏不知或独任宰辅或偏信诤臣或尝推诚爲其所误而两弃之甚矣其惑也故书史特详书爲万世诫者如秦之李斯赵高汉之王莽董卓唐之李林甫卢?皆其君之所独任者至於奸佞满前而不见大谋顚错而不知名辱身危覆邦絶祀譬犹掩塞耳目而运股肱其可济乎樊丰周广之於孝安朱异之於梁武裴延龄韦渠牟之於德宗皆其君之所偏信者至於夺公辅之任挫宰相之威谗慝忠良稔祸社稷譬犹芟割其股肱而任耳目其可济乎汉武以英雄之资即位五六年间号胜文景及其独任田蚡也入奏事则语移日所言皆听养成其罪遂致有吾亦欲除吏何不遂取武库之怒尔後惟偏信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之徒以辩论诎辱大臣至於交私诸侯潜藴譛诉刼杀亲王讫未尝有得其死者汉武之志岂以其尝独任宰辅者如彼偏信诤臣则又如此故两踈之耶由是诡诞之士奇邪之术乘隙而进无正救者故穷奢极欲?刑重歛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邪怪巡游亡度哀痛之诏由是作矣臣闻仁宗之御天下也民到于今称颂盛美而不置者岂有他哉不爲不执无偏无党如天运之无积故民心归而海内服也观其用言者以罪范仲淹之党及翻然而悟皆大用之唐介以弹文彦博贬未几而复其官以衆言黜欧阳修因范镇一言而留之机圆术妙可不务乎臣窃观陛下即位以来独任宰辅计行言听莫之敢抗汲引党与沸腾于朝臣恐其窃弄威柄而陛下厌之以致改辙而偏信诤臣以堕於汉武之失苟不出此若或委心腹寄耳目於近习则祸愈亟矣可不谨哉

稽古

臣闻尧舜之道载於二典者其目虽多而总其大美皆曰若稽古而已而傅说之戒高宗亦曰不师古训于何其训诗人之颂成王亦曰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夫帝王以一身而应万有苟不该博古今以深究夫明君贤臣修身治国之要隽功伟烈谋猷方略之施与夫昏虐贼乱祸根罪首之由取是舍非执古道以御今其何以堪之哉是故尧舜之所以若而顺稽而考高宗之所以师成王之所以学者如斯而已矣若夫略典坟之大道好雕虫之小技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者此腐儒之所爲而藴德行志功名者鄙之况於帝王日有万机而尽心於卉木之间极意於烟霞之表将焉用之隋炀帝尤善於文不欲人出已右薛道衡被诬而死则曰复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王胄之诛则曰复能作庭草无人随意緑否又曰设令朕与士夫高选亦当爲天子梁武帝父子尤刻意於文学乃至隂阳卜筮骑射声律草隶围棊无不精妙又何补於治适足致乱耳何则既骋此以爲智能矣则必恃此以骄慢天下故贤者由是解体而小人竞学是以资妩媚则向之所谓智能者翻爲亡身之具遗後世之所闵笑者臣闻陛下潜德藩邸时则已留意翰墨矣即位以来好爲诗曲以赐亲幸镌石镂板传播远近臣愚过计恐天下之人不能尽知陛下由天纵之能不思而得肆笔而成妄以前代帝王之刓精竭虑於雕虫篆刻之细爲比且曰天下之政未理而游心於是岂不爲盛德玷乎又恐用小人之能是者则士风靡矣臣愿陛下痛屏浮华无用之文不使胶於心术惟一以切磨治道听政之余躬閲书史取其关国家之兴废生民之休戚成者袭之败者反之以资益圣治之道以懋稽古之德岂不伟欤

修身

臣闻之诗曰鹤鸣于九臯声闻于天鼓钟于宫声闻于外易曰行发乎迩见乎远盖修身之应也如此历观古之创业之君与夫中兴之主承乎离乱之绪其俗其民久已安於无治急之则怨缓之则偷赏之不劝刑之不变於斯时也而能肇造天命平涤九区恢廓宇宙致治之效可计日而待者岂有他哉盖明乎人可以诚感难以户说乃正其心以及身正其身以及国故道德由是而明风俗由是而美也何则人君之所恃以有天下者曰天命之民归之贤者附之耳而天亲有德民怀寛仁邦无道则贤者卷而怀之是三者皆非修身则莫能致不然则昭昭之鉴可以矫饰僞行而欺之乎亿兆之心可以舆金辇宝而召之乎有道之士可以高爵厚禄而诱之乎非所闻也又况君者民之师表动静举措发於中必形於外民影从矣将欲兴崇礼义厚人伦而美教化者其可以言率之哉此孟子所谓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也是故尧之民比屋可封桀之民比屋可诛岂民异习哉格之者异也魏武好法律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岂士异尚哉格之者异也此皆前事之验也其可忽乎仁宗尝书无逸於迩英合之屏岁久而弊命王洙复书之且曰朕不欲背圣言乃置之左取孝经天子孝治圣治广要道四章命蔡襄书以对於右欲使圣言时存乎顾眄虽以声爲律而身爲度者何以尚兹其兴事造业制度遗文独超於百王之表宜矣臣愿陛下遹追仁祖愼厥身修日新其德使百官有司相儆曰圣德如斯其可自怠岩谷之士相勉曰圣德如斯其可自弃黎民戒其子弟曰圣德如斯其忍犯上盗贼率其党与曰圣德如斯其敢猖獗如是则成康之治可立而待也

仁民

臣闻天之视听在乎民国之存亡系于天王者之所以得天下者民归之而天命之也所以失天下者民叛之而天祸之也是故民归一德天乃命汤庶民子来天乃命周百姓弗堪天命殛桀民罔不欲丧天讫商命黔首愁叹天亡秦祀百姓怨望天剪隋虐古人以水能覆舟朽索御马爲戒者岂徒念民之孔艰则强者爲盗贼弱者膏草野耶诚恐人君因之不免其身而毁辱及其宗庙困穷及其妻子也夫爲人父母而生灵涂炭爲人子孙而宗庙毁辱贵爲天子不能保其身以及其妻子岂宜忍哉是以盛王兢兢业业以图治者诚畏此耳惟知畏此故恶衣菲食轻徭薄赋使民家给人足知礼义亷耻之尚举天下而安乐之也频年以来水旱屡作疾疠尤炽而两河之民服役科须烦费愁苦而官司催科急於星火贪墨之吏从而诛求窃恐供者有限而取者无厌以有限供无厌天下一动变生无方此臣所以痛心疾首栗栗危惧也陛下虽屡形诏命备陈至诚恻怛忧民疾苦之意惠泽之下如置邮传命今乃公然废格是朝廷之恩夺於州县可不痛哉自古所患者君泽壅而不下达民情郁而不上通以致君勤恤而民不怀民愁苦而君不知至於离叛危亡者踵相及也臣愿陛下申勑台谏监司常切纠察严刑名以杜絶之如救焚拯溺以幸社稷

崇俭

臣闻禹卑宫室恶衣服克俭于家以有天下再传而之太康则已色荒禽荒矣及桀之身竭百姓以爲倾宫而天下亡之唐明皇之初乘舆服御金银器玩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於前殿及其晚节穷天下之侈不足以供其慾由是观之创业之君昭俭以示子孙其末流犹入於淫靡始於克俭者其终犹至於骄奢况无以啓迪後人不谨其始者哉天下习安於侈靡久矣於今爲甚贵介之族与夫兼并之家燕饮之物歌謡之具穷奇极巧以相倾胜销金铺翠旬翻月异一领之细至有千 之直者此风其可长哉臣愿陛下以道德爲丽仁义爲华以珍玩奇巧爲丧国之斧斤以珠玉绣锦爲迷心之鸩毒芟夷藴崇之絶其根本痛自裁抑以禁之褒进朝士之约素清修者贬退其淫荒骄奢者以敦薄俗顾不美哉昔孝文惜百金不爲露台而天下衣食滋殖晋武焚雉头裘而士敦朴素唐太宗以亡隋爲监而公私富给夫失节之嗟愚智同恶由耻不及其羣类故勉强爲之以相高耳人主傥能躬俭以率之其趣也孰御臣闻僞蜀以珠饰溺器太祖命碎之且曰以此奉身不亡何待呜呼圣人之虑远矣是岂特化当时之习使知其所尚哉

用人

臣尝学稼於农矣凡播殖之宜耕锄之功等则获无或异苟隂阳之和雷风之动雨露之泽不时则与之同饥馑时则与之同丰穰由是而知天地之所以能成其大者岂非以其无私者耶是故先王法之其於用舍也能激天下之不善而使之退愧劝天下之良才而使之乐进以致治者抑亦法天地之无私故能成其私耳後世不该不徧之主鲜克由是其於用舍之际或崇势地而抑寒门或任亲密而弃踈远或采虚誉而废卑贱或悦其才能而略历试或重朝廷而轻四方或皆反是而益乱其故何也夫君子与小人所出不在於世禄与侧微而言行非一事之可槩出处非一端之可见此愚智同知也奈何立贤而有方哉以谓必出於势地与亲密耶而膏梁子弟至有不辨菽麦而高车大马以爲民上则版筑之叟渭滨之渔何从致哉以谓必出寒微与踈远耶而碌碌腐儒持方尺之纸书骫骳之文以享万锺则伊尹之伊陟周公之鲁公何从致哉至或采虚誉而废卑贱悦其才能而略历试内外迭爲轻重是皆昏君之所爲可深戒者夫王者一视而同仁苟德义可尊无择负贩故管仲之举二盗穆公之用由余齐威王以左右誉而烹阿大夫功成於当年名着於後世可谓明也已矣以舜之圣受命之初且犹历试诸难况其他乎近古汉宣亦可谓急贤之主矣而萧望之杜延年盖其所尤厚者或出而治民或出爲边吏非惟烦使之以观人才亦所以维持四方均内外势也其治优於文景者不其然乎夫禄一不才爵一无功未病於国而终爲害者非惟其忌贤者进而害能者用也而贤能亦羞与同羣或耻居其下此其所以爲害也自古人君之於进贤也罔间亲踈贵贱无有爱憎惟较其贤否耳故丁公於汉祖有活已之恩非徒不用而加诛焉唐太宗不恤秦王府官吏之怨嗟以爲朕与卿辈日所衣食皆取诸民者设官分职以爲民也当择贤而用之岂以新旧爲先後哉臣愿陛下稽古先王法天地之无私监汉祖唐宗之公正不以布衣寒士公卿子弟惟贤是用不及私昵无所偏徇庶几贤者彚征以光左右【建中靖国元年三月上时除左谏议大夫】

上钦宗论致太平在得民心 陈公辅

臣比缘奏对特蒙圣慈谕臣亲自擢用之意令臣协心助成太平臣皇恐感激臣诚何人获闻此语臣固当展尽底藴以补报万分之一然臣自愧学术智识皆不逮人但有朴忠而已惟陛下怜之臣尝询诸朝士大夫皆谓今日国家夷狄之患未除太平之治诚未易致也然以臣观之所以胜夷狄者必在於治中国所以治中国者必在於得民心陛下无以臣言爲迂阔而不切於治也孟子尝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然则民心乌可失哉臣尝原先王所以得民心者无他莫先乎有德而已盖易感者羣心难忘者盛德唯圣人躬行於上者既有感民之盛德故百姓欣戴於下者斯有爱上之诚心非特如此因所欲而与之因所恶而去之皆所以得民之心者也是故善政者民之所欲也虐政者民之所恶也君子者民之所欲也小人者民之所恶也善政行之虐政除之君子用焉小人去焉此因所欲而与之因所恶而去之民心其有不得哉臣不敢远引前古请以今日观之陛下养德东宫十有余年恭俭出於天性聪明本乎生知爱民之诚未占有孚动民之行不言而应盛德之至固足以感民心矣及乎一旦即位遂取其政之善者略施行之政之虐者略除去之忠良之君子以次召用奸恶之小人以次窜殛於是天下翕然莫不仰戴圣朝如重隂蔽天初见赫日如大暑执热初濯清风岂有不得其心者故虽金寇之兵围逼京师几四十日而都城百姓咸愿固守无一人有离心四方援兵不日皆集无一士有叛志以至於州县之间人情帖然盗贼不敢乘间而起此何以致其然哉实有以得民之心而已陛下诚能効大禹之克勤体文王之节俭至诚以行之不倦以终之检身不及从谏如流孜孜图治日谨一日则其德愈盛而不替矣民心焉往而不归哉然後与宰执大臣相与讲明求其善政尽举行之凡所谓虐政蠧国害民者除之唯恐不尽择其君子尽召用之凡所谓小人蠧国害民者去之唯恐不至则所以得民心者至矣夫民心既得则中国焉有不治中国既治则夷狄焉有不服哉此太平之功所以可图也昔齐宣王畏诸侯之侵孟子曰臣闻七十里爲政於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滕文公以小国间於齐楚孟子独告之凿斯池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効死而民弗去孰谓陛下以一人之尊有天下之大尺地无非王土一民无非王臣区区以夷狄爲畏哉臣愿陛下勉之但思所以得民之心彼诚不足畏矣【靖康元年上时为左司谏】

上钦宗论君道本於民   胡安国

臣闻古者人君南面向明而治盖取诸离爲日至明之象也日食常数耳春秋每食必书何也日者人君之表苟有食之则暗而不明矣臣子倍君父则暗而不明妾妇乘其夫则暗而不明政权在臣下则暗而不明夷狄侵中国则暗而不明故春秋每食必书所以爲南面之大戒也昔汉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余事以公田及苑振业贫民减乐府员罢黄门狗马除甘泉宫卫息角抵齐三服官节用爱民其称甚美然纪纲日紊国祚日衰奸宄日强黎元日困以知人不明失其操柄耳萧望之社稷之臣而恭显譛令引决於私室张猛忠正之士而自杀於公车刘向宗室之英也排摈诋毁令不得进用至於许史宦官则信任不疑大本既失虽有恭俭之小节何足以正纪纲隆国祚抑奸宄救黎元之困厄乎至如昭帝以齿则不逮孝元之长以文学则不如孝元之博雅以奉身调度又未必如孝元之节俭也然能辨上官桀之诈信任霍光汉祚复安黎元按堵诚得君人之本耳陛下有温恭之德有俭约之行有忧勤愿治之诚有好谋纳谏之善过於汉元远矣抑未知羣臣之邪正皆巳明白於胷中而不惑乎亦有疑焉而未之决也如其不惑则固善矣傥有疑焉而不决之於早则君子必远小人必亲天下之事去矣小人善窥人主之指意以求合君子则惟义之从而不苟是故古之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正其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四者不除亲小人远君子必矣陛下诚能格物致知以诚意正心而鉴於春秋所书侵蚀之咎洞察正邪灼知忠佞如日中天临照万物则君人之本立而天下之事定矣【靖康元年上时爲中书舍人】

宋名臣奏议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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