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米索尔战争考瓦立斯之内政——俸金司法田税|萧尔麻剌赛|威乃斯来之武功|公司麻剌赛之战争

瓦仁·哈士丁斯归国,高级委员暂摄其职,委员运动改摄为署,而未成功;其节省经费之政策,则减少薪金,固不问其私受贿赂,而或虐取于印人也,故其政治腐败,弊端丛生,而有污秽政府之称。一七八六年,考瓦立斯Cornwallis受大总督之委任而东渡,其就职也,非其本愿,迫于应尽之义务而往。其人尝服务于军队,美洲殖民地之独立,将兵讨之;会法海军截其海上之交通,而华盛顿围之,困守孤城,力屈而降,其家世荣誉,未尝因之稍衰,盖其身为贵族,而英国执政者,亦贵族也,得其信任。及其抵印,非若哈士丁斯之协妥同僚,以固其位,而辟德法令予以否决委员之提议,而得执行其政策;考瓦立斯又兼陆军总司令之职;由是地位高尊,属下莫敢抗之。其为人也,虽非天才,而无想像;然其公正无私,勇于进取,而人常称之云。

大总督之将东渡也,奉政府之令,维持和平,不得擅自宣战,其后违反训令,施其阴谋,以攻其敌国。当时麻剌赛、米索尔之势颇强,二国互嫉,自相攻击;米索尔王跌波深恨英人,而欲逐之。一七八八年,考瓦立斯得地于德干之王,王则请其出兵助攻跌波,意欲从之,而患其公然违法,乃函许之。跌波闻之大怒,举兵进攻公司之同盟国;大总督认其为仇敌之行动,而即宣战,令麻打拉萨总督聚其军队,以待后命;总督拒命,遂免其职,遣人约麻剌赛及赖散Nizam之王,缔结三国同盟,共击跌波。赖散国于德干,许之。大军进攻,其所遣之第一、二军,皆失败归;一七九二年,考瓦立斯统军大举进攻,分道而往。跌波拒战不胜,名城要塞,相继失守,知其不能战矣,遣使议和。英人要求其割让领土之半,赔款三百二十万磅,释放俘虏,而遣其二子为质,许之;和议始成。跌波所割让者,皆其膏腴之地也,而又迫于条约,强其农民出其所有,以作赔金,民多逃亡,于是心极怨望,而预备复战矣。考瓦立斯之许其和者,非有爱于跌波,实因破灭人国,将受英国舆论之攻击,而患印度同盟国之疑惧也;分其所得之土地,以与麻剌赛及赖散之王。是役也,俗为第三米索尔战争;其祸,则考瓦立斯有以启之。

考瓦立斯画像

考瓦立斯之在印度也,其内政之改革者凡三,试分言之:

一、廉洁政府。考瓦立斯初抵加尔各答,力清积弊,首增公司官吏之俸金。先是,经理知其股东之心理,谓加职员之薪金,则耗废公司之经费,故其职员之薪金低微,往往不能维持相当之生活,乃听其营私舞弊,及拥资财而归,其印度政府之不良者,胥由于此。考瓦立斯改定官吏之俸金,而大增其额数,并严禁其营私舞弊;其所得者,虽不若昔日之丰富,而维持其生活,则绰然有余,是为建设廉洁政府之始!

二、司法。印度自古以来,司法行政,未尝分立,决狱则为官吏职务之一;斯制也,东方诸国,中国,日本,皆采行之,盖古代事务简易,法律不繁;为民上者,苟非贪官污吏,固无弊也。印人习于此制,考瓦立斯废之,每区设一法庭,以决诉讼,区有欧洲之法官一人,并设高级法庭,许民上控,于是行政司法始分立焉。民称不便,且时杀案叠起,盗贼甚多,而法庭数少。其判狱也,不免有苟且速成之弊;大总督又不信任印度法官,尝加法官之俸金,而除印人于例外,欧人固不若印人之知其风俗习惯也。

三、田税。印度以农立国,政府之收入,以田税为大宗,常占总税百分之七十五焉。其补助农夫之政策,则维持境内之和平,而不扰其耕种耳。其取于民也,古代政府,征收六分之一,其后杂税繁多,名目不一,阿刻巴改取三分之一于印度斯坦,二分之一于克什米亚。农夫之所剩余者,仅能维持其粗衣蔬食之生活,甚者或无所余,民遂散亡,而地荒芜矣。凶岁则人相食。英人之治印度,遵其旧法,田税之重,一如土邦;其所征取者,始为田地所出之五谷;顾其数量多重,运输不便,阿刻巴改为现金,英属印度政府采行其制。征收之法,阿刻巴则奖直接纳税于官,其因特殊之困难者,则由中介人代收,而许其扣取用费,于是相沿成风,而视中介人为田主矣。实则印度除一二地以外,田地属于政府,人民受地而耕,无卖买自由处置之权,政府亦无擅夺其地之例。其后政府认田地为私有,而中介人为田主;其所征收者,田主之田租也。其无田主而自耕种者,则假定相当之田租而税之。斯制也,非十八世纪之所可能。瓦仁·哈士丁斯尝改田税为拍卖方式,规定拍卖某地之耕种权,其出价最高者,则耕种之,期为五年,此弊政也,后乃废之。

至是,孟加拉之中介人操纵田税,鱼肉农民,英国内阁闻知其弊,主张改革;其理想之标准,则欲根据于一定之原理,而为永久之制度,公司亦愿其成功,考瓦立斯受其暗示,未至印度,而胸中已有成见。其理由,则谓公司领土三分之一,草木丛生,禽兽萃集。今当许民开垦,而收其地为其所有;若果迟延不决,十年之后,亦无详细之报告调查也。农民既有自由处置田地之权,为其本身利益之计,则当求其田地之改善;夫然,田地肥美,则收入增加,而食料有余,人民胥受其利矣。就其理论而言,考瓦立斯欲以英国田制适行于印度也;其弊不知印度乡村之情形,而根本改其旧制,农民不明新法之内容,常感不便。例如新法规定其欠田租者,则政府拍卖其地,而印度旧制,则拘囚其人,或罪杀之,今乃卖其田产,而破人家,其买之者,多为官吏游民,专心求利,而不顾生民大计者也!新税行于孟加拉、巴哈、波罗尔斯及澳立赛之一部分土地,由是收入大减,不敷之款,取于他地;其人何辜,而受此担负耶?方新税之行也,政府谓其将颁补助法,以济其缺,其后终未颁行,富于经验之官吏,尝评其为失当,固有见而言也。

一七九三年,国会通过公司专利远东商业之期二十年。初,一七七三年之法令,载明公司专利之定期;至是及期,实业家商人为其利益之计,倡言自由贸易,宣传示威,中级社会代表之议员辩论于国会甚力。大总督考瓦立斯贵族也,坚持反对;其理由则谓公开贸易,牟利之徒将麕集印度,而鱼肉印民矣。又拒教士及办学校者来印,盖教士所说之教义,含有平等、博爱、服务之精神,苟见公司之卑劣政策,则归国宣传,而将大不利于公司。兴学则开通人民之知识,尤非公司之所愿也;其所持之片面理由,则谓印人奉其固有之宗教极虔,宣传基督教义,势必引起怀疑与扰乱也。于是政党领袖之内阁,说其党员维持公司之现状,而许其专利;其稍让步者,则许商人运输三千吨货物于印度也。但其条件苛繁,殊难于获利焉。会法兰西革命而杀其王,英人大惧,对法宣战;考瓦立斯乃求归国,政府许之,遂自麻打拉萨登轮而返。

初,考瓦立斯主张公司之职员,不得迁为大总督;及其归国,称其下萧尔John Shore曰能,荐之于英国政府;内阁任为大总督。萧尔之才能,不足以总政务;受命于人,专任一职,则良吏也;至是,颇感困难。一七九五年,职员要求津贴,联合暴动,威胁之甚,几执长官,而控制政府矣。先是,考瓦立斯拟采混合英国公司军队之计划,不果,乃核减文官,将校额外之津贴,官吏深表不满;及是,酿成此变,萧尔大惧,许其条件,过于其所要求者矣。闻报,经理大怒,撤其归国,改委威乃斯来Wellesley。方其命令未至印度也,澳得之王病死,其养子嗣位,萧尔初许其立,后乃废之,另立新王,新王酬以要地。俄而澳得变乱,攻之始平,事闻于英,下院议员欲上控之,未成。

考瓦立斯投降图

当时,麻剌赛颇强,初,一七八七年,麻害戴吉败于强敌,敌入特里,劫掠王宫,威胁蒙古儿皇;其后复战,攻陷特里,生擒其敌,由是声势大振。麻害戴吉雇用欧人为将,改麻剌赛之战术,训练颇严,战斗力强,可谓正式军队矣。一七九二年,麻害戴吉亲往首都补来,参与大典,既而病死。其为人也,雄心大略,勤于政事,生活简单,待人和平;及死,无子,侄孙嗣位,其势稍衰,而服从次相如故。一七九五年,次相令麻剌赛之领袖,合兵进攻赖散之王;其王求援于加尔各答政府,萧尔谓其出兵,则违反辟德之法令,弗许;二军会战,麻剌赛胜。自此而后,次相不能统治全国之军队,而各地领袖,自由行动矣。无何,次相自杀,国内纷扰,吾人固不必述其罪恶史也;其负盛名者,何刻Helkar之女主巴娜Ahalya Bai也。女主亲理政务,深爱其民,境内安宁,泽及禽兽;外人入其境者,胥赞美之。巴娜富于才艺,能读古书,一七九五年病死。在位凡三十年,既死,印人尊之为神,斯见其德泽矣。

一七九八年,新大总督威乃斯来抵印,其人爱尔兰之贵族也,服务于印度事务管理局颇久,知其国内情形;及抵加尔各答,年仅三十有八耳,英气勃勃。勇敢果决,往往本其计划进行,不顾一切,苟以今日言语形容,则帝国主义之代表也;自信公司统治英属印度,人民享受之幸福,远过于其在土邦者,是以凡有扩张领土之机,即遣军往,会自萧尔不干涉政策以来,米索尔之势稍振,麻剌赛亦强;欧洲则列强拒法,而拿破仑已渐得势。方威乃斯来之来印也,拿氏统兵往袭埃及,欲夺印度,后乃利用跌波等以抗英,大总督遂有所借口矣,侵略之心,为之益壮。所可惜者,拿氏不知印度之状况,而跌波不明欧洲之地理形势,欲逐英人,而终见败于英也。

威乃斯来欲攻跌波,乃先除其心腹之疾——赖散王之军队。初,王受麻剌赛兵,请援军于公司,而弗得,遂练精兵,聘法人为将,军容颇盛;至是,大总督令王解散其军,出保护金,以养公司之军队,而结同盟条约,其王婉辞拒之,俄而法将病死,大总督因之施其阴谋,缴其军械,于是其王受制于英,而国无轻重于印度矣!事定,方拟用兵于米索尔,而苦无隙,会法兰西公布跌波与法国缔结攻守同盟,并召义勇兵以助之。威乃斯来闻之,大喜,即严诘之,跌波不屈。一七九九年二月,大总督对之宣战。其从事于军事预备者久矣,大军分道而往。跌波遣军御之,败没,退守都城;英军攻之,拒战极力,头伤而死;城陷,英兵大掠,火焚屋舍,百余年后,犹未恢复旧观,其灾情之惨重也若是。大总督之弟,虽捕杀二三乱兵,而已迟矣。跌波死时,年将五十。其为人也,富于才艺,性好读书,精于波斯文等,而藏书极富;其书今已迁于加尔各答,其所信之宗教,虽为回教,而颇礼敬印度教之学者。其治国也,采用新历,划一衡量,改良货币,而又勤于政事;其训令长官之文,多出其手,唯好夸大,而虐杀敌人耳,迨其死后,公司及赖散之王,各得其土地之一份,余地则威乃斯来另立印人为王,而命人代治其国,其后归政于王,王颇无道,公司收治其地。一八八一年,始复归政于王;今其政治清明,为印度著名土邦之一。方米索尔之定也,报于英国;其立功者,皆有赏赐,国人称庆,盖久忘其辟德法令矣!

威乃斯来之侵略政策,既得英人之同情,益欲兼并土地,扩张势力。其专断进行也,不待内阁公司之训令;无何,收并三国,强取澳得膏腴之地,澳得为公司之同盟国,而岁出款以养公司之军队,但其财政紊乱,力不能应公司之要求。威乃斯来训令其王割让土地,以代其岁出之金;其王婉辞推诿,且欲让位以拒其请,交涉久之,终无进步。威乃斯来大怒,严辞切责,其王迫而签字于公司草定之条约,而割让今日阿格省之大部。大总督委任其弟统治新得之领土,其政府、制度、法令,多采于孟加拉,唯未用其田制耳。印度既定,遂得用兵于外矣;会奉英王之命,出兵埃及以拒法军,及至,而法兵败散,一八〇二年,英法缔结和平条约,英归法之印度属地,法遣海军往收;加尔各答政府,违抗王命,而令麻打拉萨总督,拒法海军不纳,俄而英法复战,其事始止。威乃斯来之行动,往往类此,英国政府固不之罪也。

印度之弱国皆服,而麻剌赛独存,威乃斯来之政策,则欲次相出款,而受公司之保护,缔结条约;其意盖利用次相,而服据有土地之独立酋也。会其国中纷扰,信的那出兵援助次相,而何刻攻之;二军战于补来,次相兵败,率其余众而逃,遣使如加尔各答议约。何刻之酋知之,另立次相之养弟代之;次相亟于复位,凡公司所要求者,莫不让步许之,于是加尔各答政府出兵,信的那及巴尔Berar等之酋长不服;巴尔亦麻剌赛独立部落之一也,相继宣战。大总督遣二军往,其一令其弟将之,出征麻剌赛人于德干,败之,乘势进攻巴尔,大胜,其酋迫而订约;一军前攻信的那于印度斯坦,连战皆捷,迭陷名城,会信的那所雇之法将率其训练之精兵来抗,恶战久之,后亦败退。英军进陷特里,徒拥虚名之蒙古儿皇,稍得自由,顷之,名城阿格亦降,英人获其重炮。既而信的那之余众来攻,势极猛勇,卒不能胜,其主无奈,献地订约以和,斯役也,英之损失亦重。

方公司信的那二军之拒战也,何刻中立,及其和约告成,大惧,借端启衅;英军攻之,大败,死伤极众,余兵退于阿格,已不成军矣,败闻,其患公司之逼者多助何刻;何刻之酋合军进攻特里,守兵拒战甚力,乃退。无何,英军往攻,稍胜。会攻要塞久不能下,死伤之数,逾三千人,全印大惊。败报传于英国,阁员反对加尔各答之侵略政府,而又因其失败,议决招归威乃斯来;国会议员拟上控之,不幸未成,公司之股东以其好战,而反对之者尤力。盖时一八〇五年,公司犹未失其垄断印度,中国商业之特权;其股东之目的,专求厚利,而非建立帝国者也;扩张领土,军费大增,终则虽获厚利,而当时之府库,因之空匮,公司之债额数增,而红利大减,故莫不欲其撤回也。

威乃斯来之在印度也,时间精力,耗于战争;其政策则欲加尔各答政府,统治印度,而他国不得指染也。为计划成功之计,凡可兼并领土者,无不为之;其进行也,专断独裁;心目之中,辟德法令,则具文耳;而英国政府,远在欧洲,遂益无所忌惮矣。虽然,其一二政绩,亦不可泯也;威乃斯来勤于政事,任用贤能,自信公司统治之领土,内无战争,外无寇扰,政治清明,人民乐业。苟并土邦,则其地之人民,亦得享此安乐矣,其言若以事实证之,要不可尽非也。大总督又以公司职员之至印度,非为商人,而实治理印人之官吏也;主张慎其人选,尝请设立大学于加尔各答以造就治印之人才。其全部计划,虽未见纳于公司,而后终设大学于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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