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崧,深州饶阳人。父舜卿,本州录事参军。崧幼而聪敏,十余岁为文,家人奇之。弱冠,本府署为参军。其父尝谓宗人李鏻曰:“大丑生处,形奇气异,前途应不居徒劳之地,赖吾兄诲激之。”大丑即崧之小字也。同光初,魏王继岌为兴圣宫使,兼领镇州节钺,崧以参军从事。时推官李荛掌书,崧见其起草不工,密谓掌事吕柔曰:“令公皇子,天下瞻望,至于尺牍往来,章表论列,稍须文理合宜。李侍御起草,未能尽善。”吕曰:“公试代为之。”吕得崧所作,示卢质、冯道,皆称之。繇是擢为兴圣宫巡官,独掌奏记。庄宗入洛,授太常寺协律郎。王师伐蜀,继岌为都统,以崧掌书记。蜀平,枢密使郭崇韬为宦官诬构,继岌遂杀崇韬父子,外尚未知。崧白继岌曰:“王何为作此危事?至于不容崇韬,至洛诛之未晚。今悬军五千里,无咫尺书诏,便杀重臣,非谋也。”继岌曰:“吾亦悔之。”崧召书吏三四人,登楼去梯,取黄纸矫写诏书,倒使都统印发之。翌日,告诸军,军情稍定。及自蜀还,明宗革命,任圜以宰相判三司,用崧为盐铁推官,赐绯。丁内艰,归乡里。服阕,镇帅范延光奏署掌书记。延光为枢密使,拜拾遗,直枢密院,迁补阙、起居郎、尚书郎,充职如故。长兴末,改翰林学士。清泰初,拜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

先是,长兴三年冬,契丹入云中,朝廷欲命重将镇太原。时晋祖为六军副使,以秦王从荣不轨,恳求外任,深有北门之望,而大臣以晋高祖方权兵柄,难以议之。一日,明宗怒其未奏,范延光、赵延寿等无对,退归本院,共议其事,方欲以康义诚为之。时崧最在下位,耸立请曰:“朝廷重兵多在北边,须以重臣为帅,以某所见,非石太尉不可也。”会明宗令中使促之,众乃从其议。翌日,晋祖既受太原之命,使心腹达意于崧云:“垒浮图须与合却尖。”盖感之深也。及清泰末,晋祖入洛,崧与吕琦俱窜匿于伊阙民家。旬日,晋高祖召为户部侍郎,判户部。逾月,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与桑维翰并兼枢密使。维翰镇相州,未几,废枢密院,事归中书,加尚书右仆射。从幸邺,丁外艰,恩制起复,崧上章数四,恳辞其命,优诏不允。复上章,不报,崧不得已而视事。晋少帝嗣位,复用桑维翰为枢密使,命崧兼判三司。未几,代维翰为枢密使,与冯玉对掌机密。开运末,崧、玉信契丹之诈,经略瀛、郑,中渡之败,落其奸谋。契丹入京师,赵延寿、张砺素称崧之才,契丹主善遇之,以崧为太子太师,充枢密使。契丹主尝谓左右曰:“我破南朝,只得李崧一人而已。”从契丹北行,留于镇州。

高祖平汴、洛,乃以崧之居第赐苏逢吉,第中宿藏之物,皆为逢吉所有。是秋,镇州逐满达勒,崧与冯道、和凝十数人归阙,授太子太傅。崧对朝之权右,谦挹承颜,未尝忤旨。尝以宅券献苏逢吉,不悦。崧二弟屿、鳷,酣酒无识,与杨邠、苏逢吉子弟杯酒之间,时言及夺我居第,逢吉知之。 《宋史·陶蒨传》:李崧以宅券献逢吉,逢吉不悦,而崧子弟数出怨言,崧惧,移疾不出。崧族子昉,尝往候崧,崧语昉曰:“迩来朝廷于我有何议?”昉曰:“无他,闻唯陶给事往往于稠人中厚诬叔父。”崧叹曰:“蒨自单州判官,吾取为集贤校理,不数年擢掌诏命,吾何负于陶氏子哉!”及崧遇祸,昉尝因公事诣蒨,蒨问昉:“识李侍郎否?”昉敛衽应曰:“远从叔耳。”蒨曰:“李氏之祸,蒨出力焉。”昉闻之汗出。 有部曲葛延遇者,逋李屿船佣,屿挞之,督其所负,遇有同辈李澄亦事逢吉,葛延遇夜寄宿于澄家,以屿见督情告,遂一夕同谋告变。逢吉览状示史宏肇,其日逢吉遣吏召崧至第,从容语及葛延遇告变之事,崧以幼女为托,逢吉遣吏送于侍卫狱。既行,崧恚曰:“自古未有不亡之国,不死之人。”及为吏所鞫,乃自诬伏罪,举家遇害,少长悉尸于市,人士冤之。 《东都事略·王溥传》:世宗尝问:“汉相李崧蜡弹书结契丹,有记其词者否?”溥曰:“崧有此,肯示人耶?苏逢吉辈陷之尔。”世宗遂优赠崧官。 崧与徐台符同学相善,乾祐三年秋,台符梦崧谓曰:“予之冤横,得请于帝矣。”及苏、史之诛,并枭首于市,当崧所诛之地。未几,葛延遇、李澄亦以戮死。 《宋史·李昉传》:晋侍中崧,与昉同宗且同里,时人谓崧为“东李家”,昉为“西李”。汉末,崧被诛,至宋,其子璨自苏州常熟县令赴调,昉为讼其父冤,且言周太祖已为昭雪,赠官,还其田宅,录璨而官之。然璨几五十,尚淹州县之职。诏授璨着作佐郎,后官至资善大夫。

苏逢吉,长安人。父悦,逢吉母早丧,而悦鳏居,旁无侍者。性嗜酒,虽所饮不多,然漱醪终日。他人供膳,皆不称旨,俟逢吉庖炙,方肯下箸。悦初仕蜀,官升朝列,逢吉初学为文,尝代父染翰。悦尝为高祖从事,甚见礼遇,因从容荐逢吉曰:“老夫耄矣,才器无取。男逢吉粗学援毫,性复恭恪,如公不以?犬之微,愿令事左右。”高祖召见,以神精爽惠,甚怜之。有顷,擢为宾佐,凡有谋议,立侍其侧。高祖素严毅,及镇太原,位望崇重,从事稀得谒见,惟逢吉日侍左右。两使文簿,堆案盈几,左右不敢辄通,逢吉置于怀袖,俟其悦色则谘之,多见其可。

高祖建号于太原,逢吉自节度判官拜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车驾至汴,朝廷百司庶务,逢吉以为己任,参决处置,并出胸臆,虽有当有否,而事无留滞。会翰林学士李涛从容侍帝,言及霸府二相,官秩未崇,逢吉旋加吏部尚书,未几,转左仆射,监修国史。从征杜重威于邺下,数乘醉抵辱周太祖。及高祖大渐,与杨邠、史宏肇等卧内同受顾命。李涛与逢吉论甥舅之契,相得甚欢,涛之入相,逢吉甚有力焉。会涛上章,请出两枢密为方镇,帝怒,罢涛相,勒归私第,时论疑涛承逢吉之风旨。先是,高祖践阼之后,逢吉与苏禹珪俱在中书,有所除拜,多违旧制,用舍升降,率意任情,至有自白丁而升宦路、由流外而除令录者,不可胜数。物论纷然。高祖方倚信二相,莫敢言者。逢吉尤贪财货,无所顾避,求进之士,稍有物力者,即遣人微露风旨,许以美秩。及杨邠为相,稍夺二苏之权,自是尽敛手而已。邠每惩二苏之失,艰于除拜,至于诸司补吏,与门胄出身,一切停罢。时论以邠之蔽,固亦由逢吉、禹珪本不能至公于物之所致也。初,高祖至汴,以故相冯道、李崧为契丹所俘,伫于真定,乃以崧第赐逢吉,道第赐禹珪,崧于西洛有别业,亦为逢吉所有。及真定逐契丹,崧、道归朝,崧弟屿以逢吉占据其第,时出怨言。未几,崧以西京宅券献于逢吉,不悦。会崧有仆夫欲诬告谋反,逢吉诱致其状,即告史宏肇,令逮捕其家。逢吉遣直省吏召崧至第,即令监至侍卫狱。翌日,所司以狱辞上,其李屿款招云:“与兄崧、弟鳷,与家僮二十人商议,比至山陵发引之时,同放火谋乱,其告是实。”盖自诬之辞也。逢吉仍以笔添注“二十人”字为“五十人”,封下有司,尽诛崧家。时人冤之,归咎于逢吉。

逢吉深文好杀,从高祖在太原时,尝因事,高祖命逢吉静狱,以祈福祐,逢吉尽杀禁囚以报。及执朝政,尤爱刑戮。朝廷患诸处盗贼,遣使捕逐,逢吉自草诏意云:“应有贼盗,其本家及四邻同保人,并仰所在全族处斩。”或谓逢吉曰:“为盗者族诛,犹非王法,邻保同罪,不亦甚乎?”逢吉坚以为是,仅去“全族”二字。时有郓州捕贼使臣张令柔尽杀平阴县十七村民,良由此也。逢吉性侈靡,好鲜衣美食,中书供膳,鄙而不食,私庖供馔,务尽甘珍。尝于私第大张酒乐以召权贵,所费千余缗。其妻武氏卒,葬送甚盛,班行官及外州节制,有与逢吉相款洽者,皆令赍送绫罗绢帛,以备缟素。失礼违度,一至如此。又性不拘名教,继母死不行服,妻死未周,其子并授官秩。有庶兄自外至,不白逢吉,便见诸子,逢吉怒,且惧他日凌弱其子息,乃密白高祖,诬以他事杖杀之。

乾祐二年秋,加守司空。周太祖之将镇邺也,逢吉奏请落枢密使,隐帝曰:“有前例否?”逢吉奏曰:“枢密之任,方镇带之非便。”史宏肇曰:“兼带枢密,所冀诸军禀畏。”竟从宏肇之议。宏肇怨逢吉之异己,逢吉曰:“此国家之事也,且以内制外则顺,以外制内岂得便耶!”事虽不从,物议多之。居无何,王章张饮,会逢吉与史宏肇有谑言,大为宏肇所诟,逢吉不校,几至殴击,逢吉驰马而归,自是将相失欢。逢吉欲希外任,以纾宏肇之怒,既而中辍。人问其故,逢吉曰:“苟领一方镇,只消得史公一处分。则为”V粉矣。”李业辈恶宏肇、杨邠等,逢吉知之,每见业等,即微以言激怒之。及宏肇等被害,逢吉不预其谋,闻变惊骇,即受宣徽,权知枢密院事。寻令草制正授,制入,闻邺兵至澶州乃止。事急,逢吉谓人曰:“萧墙之变,太觉匆遽,主上若有一言见问,必不至是矣。”数夕宿于金祥殿之东,谓天官正王处讷曰:“夜来就枕未瞑,已见李崧在傍,生人与死人相接,无吉事也。”及周太祖自邺至汴,官军败于刘子陂,是夕逢吉宿于七里郊,与同舍痛饮,醉将自刎,左右止之。至曙,与隐帝同抵民舍,遂自杀。周太祖定京城,与聂文进等同枭于北市,释其家族。其枭首之处,适当李崧冤死之地。广顺初,诏就西京赐其子庄宅各一区。 《五代史补》:高祖在河东幕府,阙书记,朝廷除前进士丘廷敏为之,以高祖有异志,恐为所累,辞疾不赴,遂改苏逢吉。未几,契丹南侵,高祖仗顺而起,兵不血刃而天下定,逢吉以佐命功,自掌书记拜中书侍郎、平章事。逾年,廷敏始选授凤翔麟游县令。过堂之日,逢吉戏之,且抚所坐椅子曰:“合是长官坐,何故让与鄙夫耶?”廷敏遂渐悚而退。

李鏻,唐宗属也。父洎,韶州刺史。伯父汤,咸通中为给事中。懿宗除乳母楚国夫人婿为夏州刺史,汤封还制书,诏曰:“朕少失所亲,若非楚国夫人鞠养,则无朕此身,虽非朝典,望卿放下,仍今后不得援以为例。”汤乃奉诏,其谅直如此。

鏻少举进士,累举不第。客游河朔,称清海军掌书记,谒定州王处直,不见礼。鏻即脱绿被绯,入常山谒要人李宏规,以宗姓请兄事之,由是得进。赵王镕辟为从事,镕卒,复为王德明宾客。德明使鏻聘于唐庄宗,鏻密疏德明之罪,且言可图之状,庄宗嘉之。及常山平,以鏻为霸府支使。尝从容请于庄宗曰:“鏻有四子,请诛之。”庄宗问其故,对曰:“此辈生于常山,禀勃乱之气,不可留也。”庄宗笑而止。同光初,授宗正卿,俄兼工部侍郎。常山有唐启运陵,鏻受富民李守恭赂,署为陵台令,守恭暴横,为长吏所诉,按之以闻,鏻左授司农少卿,削金紫,未几,出为河府副使。明宗即位,历兵部、户部侍郎,工部、户部尚书。长兴中,以与明宗有旧,常贮入相之意,从容谓时相曰:“唐祚中兴,宜敦叙宗室,才高者合居相位。仆虽不才,曾事庄宗霸府,见今上于籓邸时。家代重侯累相,靖安李氏,不在诸族之下;论才较艺,何让众人。久置仆于朝行,诸君安乎?”冯道、赵凤每怒其僭。有顷,鏻因淮南细人言事,乃谓枢密使安重诲曰:“伪吴欲归国久矣,若朝廷先遣使谕之,则旋踵而至矣。”重诲然之,以玉带与细人,令往淮南为信,久而不反,由是出鏻为兖州行军司马。得代归阙,复为户部尚书,寻转兵部尚书,有顷兼判太常卿事。尝权典选部,铨综失序,物论非之。晋天福中,守太子少保。开运中,迁太子太保。高祖至阙,授守司徒,数月而卒,年八十八。诏赠太傅。

龙敏,字欲讷,幽州永清人。少学为儒,仕乡里为假掾。刘守光不道,敏避地浮阳,会戴思远渡河而南,乃从之。乡人周知裕仕梁为裨将,敏往依焉,知裕屡荐不调,敏丐游都邑累年。唐庄宗定魏博,敏闻故人冯道为霸府记室,乃客于河中,岁归太原,馆于冯道之家,监军使张承业即署敏为巡官,典监军奏记。庄宗平河、洛,征为司门员外郎,以家贫乏养,求为兴唐少尹。逾年,丁母丧,退居邺下,会赵在礼据邺城,以敏乡人,强起令署事,又为乱军所迫,敏不敢拒。明年,在礼镇浮阳,敏复居丧制,服阕,除户部郎中,改谏议大夫、御史中丞。时敏父咸式年七十,咸式之父年九十余,供养二尊,朝夕无懈。咸式以敏贵,得秘书监致仕。敏为兵部侍郎,奉使幽州,乡里耆旧留宴尽欢。冯赟为北京留守,奏敏为副,赟入掌枢密,敏为吏部侍郎。

敏学术不甚长,然外柔而内刚,爱决断大计。清泰末,从唐末帝在怀州,时赵德钧父子有异图,晋安寨旦夕忧陷,末帝计无从出,问计于从臣。敏奏曰:“臣有一计,请以援兵从东丹王李赞华取幽州路趋西楼,契丹主必有北顾之患。”末帝然之,而不能用。敏又谓末帝亲将李懿曰:“君连姻帝戚,社稷之危,不俟翘足,安得默默苟全耶!”懿因筹德钧必破蕃军之状,敏曰:“仆燕人也,谙赵德钧之为人,胆小谋拙,所长者守城寨、婴壕堑、笃励健儿耳!若见大敌,奋不顾身,摧坚陷阵,必不能矣。况名位震主,奸以谋身乎!仆有狂策,不知济否,苟能必行,亦救寨之一术也。”懿请言之,曰:“如闻驾前马仅有五千匹,请于其间选壮马精甲健夫千人,仆愿与郎万金二人 《通鉴》:郎万金为陈州刺史。胡三省云:万金,当时勇将也。 由介休路出山,夜冒敌骑,循山入大寨,千骑之内,得其半济,则寨无虞矣。张敬达等幽闭,不知朝廷援兵近远,若知大军在团柏谷中,虽铁障亦可冲踏,况敌骑乎!”末帝闻之曰:“龙敏之心极壮,用之晚矣。”人亦以为大言,然其慷慨感激,皆此类也。

晋祖受命,敏以本官判户部,迁尚书左丞。丁父忧,服阕,复本官,俄移太常卿。开运中,奉命使越。先是,朝臣将命,必拜起于浙帅,敏至,抗揖而已,识者多之。使还,改工部尚书。乾祐元年春,疽发于背,闻高祖晏驾,乃扶病于私第,缟素而临,后旬日卒于家,时年六十三。隐帝嗣位,诏赠右仆射。

刘鼎,字公度,徐州萧县人。祖泰,萧县令。父崇,梁太祖微时,常佣力崇家,及即位,召崇用之,历殿中监、商州刺史。崇之母抚梁祖有恩,梁氏号为“国婆”,徐、宋之民谓崇家为“豢龙刘家”。鼎起家为大理评事,历尚书博士、殿中侍郎史、起居郎。清泰中,自吏部员外郎出为浑州廉判,入为刑部郎中,充盐铁判官,改吏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乾祐初,拜谏议大夫,卒年五十五。鼎善交游,能谈笑。居家仁孝,事继母赵氏甚谨,异母昆仲凡七人,抚之如一。性若宽易,而典选曹按吏有风棱,人称为能。

子衮,登进士第,文彩遒隽。仕周为左拾遗、直史馆,早卒。

张允,镇州束鹿人。父徵。允幼学为儒,仕本州为参军。张文礼之据州叛,庄宗致讨,允随文礼子处瑾请降于邺,不许,与处瑾并系于狱。镇、冀平,宥之,留于邺,署本府功曹。赵在礼婴城叛,署节度推官,从历沧、兖二镇书记,入为监察御史,历右补阙、起居舍人,充宏文馆直学士、水部员外郎、知制诰。清泰初,皇子重美为河南尹,典六军诸卫事,时朝廷选参佐,以允刚介,改给事中,充六军判官。寻罢职,转左散骑常侍。

晋天福初,允以国朝频有肆赦,乃进“驳赦论”,曰:“《管子》云:‘凡赦者小利而大害,久而不胜其祸;无赦者小害而大利,久而不胜其福。’又《汉纪》云:‘吴汉疾笃,帝问所欲言。对曰:唯愿陛下无为赦耳。’如是者何?盖行赦不以为恩,不行赦亦不以为无恩,为罚有罪故也。窃观自古帝王,皆以水旱则降德音而宥过,开狴牢以放囚,冀感天心以救其灾者,非也。假有二人讼,一有罪,一无罪,若有罪者见舍,则无罪者衔冤,衔冤者彼何疏,见舍者此何亲乎?如此则是致灾之道,非救灾之术也。自此小民遇天灾则喜,皆相劝为恶,曰国家好行赦,必赦我以救灾,如此即是国家教民为恶也。且天道福善祸淫,若以舍为恶之人,而便变灾为福,则又是天助其恶民也。细而论之,必不然矣。傥或天降之灾,盖欲警诫人主。节嗜欲,务勤俭,恤鳏寡,正刑罚,不滥舍有罪,不僭杀无辜,使美化行于下,圣德闻于上,则虽有水旱,亦不为沴矣。岂以滥舍有罪,而反能救其灾乎?彰其德乎?是知赦之不可行也明哉!”帝览而嘉之,降诏奖饰,仍付史馆。

五年,迁礼部侍郎,凡三典贡部,改御史中丞,转兵部侍郎、知制诰,充翰林学士承旨。契丹入京城,落职守本官。 《东都事略·刘温叟传》:契丹入京师,温叟惧随契丹北徙,与承旨张允求去职。契丹主怒,欲黜为县令。赵延寿曰:“学士不称职而求解者,罢之可也。”得不黜。 乾祐初,授吏部侍郎。自诛史宏肇后,京城士庶,连甍恐悚,允每朝退,即宿于相国寺僧舍。及北军入京师,允匿于佛殿藻井之上,坠屋而卒,时年六十五。

子鸾,仕皇朝为太常少卿。

任延皓,并州人也。业术数风云之事。晋高祖在太原重围时,高祖最为亲要,延皓以本业请见,高祖甚加礼遇。晋天福初,延皓授太原掾,寻改交城、文水令,皆高祖慰荐之力也。高祖镇太原,延皓多言外事,出入无间,高祖左右皆惮之。在文水聚敛财贿,民欲陈诉,延皓知之。一日,先诬告县吏结集百姓,欲劫县库。高祖怒,遣骑军并擒县民十数,族诛之,冤枉之声,闻于行路。高祖即位,累官至殿中监,恃宠使气,人望而畏之,虽宰辅之重,延皓视之蔑如也。刘崇在河东,日常切齿。及魏王承训薨,归葬太原,令延皓择葬地,时有山冈僧谓刘崇曰:“魏王葬地不吉,恐有重丧。”未几,高祖崩,崇以僧言奏之,乃配流延皓于麟州。路由文水,市民掷瓦殴骂甚众,吏人救之仅免。既至贬所,刘崇令人杀之,籍没其家。

史臣曰:李崧仕唐、晋之两朝,耸伊、皋之重望,考其器业,无忝台衡。会多僻之朝,被参夷之戮,人之不幸,天亦难忱。逢吉秉蛇虺之心,窃夔、龙之位,杀人不忌,与国俱亡。李崧之冤血未销,逢吉之枭首斯至,冥报之事,安可忽诸!自李鏻而下,凡数君子者,皆践履朝行,彰施帝载,国华邦直,斯焉在哉!惟延皓之丑行,宜乎不得其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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