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以胜国殉节之臣各能忠于所事,不可令其湮没不彰,特敕大学士、九卿等稽考史书,核议予谥入祠,以昭轸慰。其建文诸臣之死事者,并命甄议。兹大学士等议上录其生平大节表着者,予以专谥;余则通谥为「忠烈」、「忠节」,次则通谥为「烈愍」、「节愍」,统计一千六百余人。若诸生、韦布未通仕籍及姓名无考如山樵市隐之流,则入祀所在忠义祠,统计又二千余人,各为一册进。览之,均为允协。因名之曰「胜朝殉节诸臣录」;冠以所颁谕旨,附载廷臣议疏,汇刊颁行,俾天下后世读史者有所考质。夫以明季死事诸臣多至如许,迥非汉、唐、宋所可及。录而旌之,亦累朝所未举行;似亦足以褒显忠贞,风励臣节。固不必如张若溎所请之遍行查访,徒滋纷扰,致无了期。且即再入数千人,于表章大义亦无所增减。廷臣驳议惟韪,亦并载之。爰题诗简端,用示大意。

信史由来贵瘅彰,胜朝殉节与膻芗。五常万古既云树,潜德幽光允赖扬。等度早传辽及宋,后先直迈汉和唐。诸臣泉壤应相庆,舍死初心久乃偿(宋李若水从钦宗至金营不屈而死,金人相与言曰:『辽国之亡,死义者尚十数,南朝惟李侍郎一人』)。

钦定「胜朝殉节诸臣录」自两都而下,闽也、浙也、粤与滇黔也,凡所尽难诸臣、诸士民、妇女,搜罗广列,统予谥祀;且上逮建文革除诸忠。闿泽遐敷,重渊胥被矣。伏读是录卷端弁列御制诗并序,仰见纯庙于易代而下之孤忠遗烈,轸恤至深。宸翰褒加,实为之三致意焉。其「四库全书提要」及「议疏」二则与史事有涉,兹悉轃附。谨载跋。

四库全书提要

臣等谨案「胜朝殉节诸臣录」,干隆四十一年奉敕撰。

明自万历以还,朝纲日紊,中原瓦解。景命潜移,我国家肇造丕基,龙兴东土;王师顺动,望若云霓。而当时守土诸臣各为其主,往往殒身碎首,喋血危疆。逮乎扫荡妖氛,宅中定鼎,乾坤再造,陬澨咸归。而故老遗臣犹思以螳臂当车,致烦齐斧:载诸史册,一一可稽。我皇上几余览古,轸恻遗忠。念其冒刃撄锋,虽属不知天运;而疾风劲草,百折不移,要为死不忘君,无惭臣节。用加赠典,以励纲常。特命大学士九卿、京堂、翰詹、科道集议于廷,俾各以原官锡之新谥。盖圣人之心,大公至正,视天下之善一也。至于崇祯之季,铜马纵横,或百战捐生、或孤城效死;虽将倾之厦,一木难支,而毅魄英魂自足千古。自范景文等二十余人已蒙世祖章皇帝易名赐祭、炳耀丹青外,其絷马埋轮、沉渊伏剑在甲申三月以前者,并命博征载籍,详录芳踪。若夫壬午「革除传疑行遯致身」一案,见闻虽有异词,抗节诸臣生死要为定据;亦详为甄录,进慰忠魂。大抵以钦定「明史」为主,而参以官修「大清一统志」、各省通志诸书,皆胪列姓名,考证事迹,勒为一编。凡立身始末卓然可传,而又取义成仁、搘拄名教者,各予专谥,共三十三人。若平生无大表见,而慷慨致命、矢死靡他者,汇为通谥:其较着者曰「忠烈」,共一百二十四人;曰「忠节」,共一百二十二人;其次曰「烈愍」,共三百七十七人;曰「节愍」,共八百八十二人。至于官微末秩、诸生、韦布及山樵、市隐,名姓无征,不能一一议谥者,并祀于所在忠义祠,共二千二百四十九人。如杨维垣等失身阉党,一死仅足自赎者,则不滥登焉。书成,命以「胜朝殉节诸臣录」为名;并新制宸章弁诸简首,宣付武英殿刊刻颁行,以垂示久远。

臣等窃惟自古代嬗之际,其致身故国者,每多蒙以恶名,故郑樵谓『「晋史」党晋而不有魏,凡忠于魏者,目为叛臣,王凌、诸葛诞、毌邱俭之徒,抱屈黄壤;「齐史」党齐而不有宋,凡忠于宋者目为逆党,袁粲、刘秉、沉攸之之徒含冤九原』。可见阿徇偏私,率沿其陋。其间即有追加褒赠,如唐太宗之于姚君素、宋太祖之于韩通,亦不过偶及一、二人而止。诚自书契以来,未有天地为心、浑融彼我,阐明风教、培植彝伦,不以异代而歧视如我皇上者。臣等恭绎诏旨,仰见权衡予夺,衮钺昭然。不独劲节孤忠咸邀渥泽,而明昭彰瘅,立千古臣道之防者;「春秋」大义,亦炳若日星。敬读是编,弥凛然于皇极之彝训矣。

干隆五十四年四月,恭校上。

殉节录议毓

大学士臣舒赫德、臣于敏中等谨奏:奏为遵旨一并议奏事。

左都御史张若溎奏「请交直省督抚采访明季殉节事迹」一折,干隆四十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奉旨:『此折并着大学士九卿等一并议奏。钦此』。钦遵。据称:『窃闻定稿衙门以「明史」及各省「通志」为断,其说是矣。然「明史」、「通志」固本朝纂修之书,抗志流贼者,或载及之。若犯我颜行,方且指为不顺;孰敢大书、特书以志不朽。然则欲专求之于「明史」、「通志」,除峻秩显官有关大局者之外,其余人等,臣疑其不能多睹。请先就「明史」、「通志」查考编次进呈,并请行文直省各督抚再加采访,务期确实不爽、文献可凭,录其姓名行迹;限其半年之内,陆续具奏。臣等详加考核,取其信而有征者编纂成书』等语。臣等伏查明季殉节诸臣,蒙我皇上锡谥褒忠;臣等承命集议,谨遵原奉谕旨就「明史」及「辑览」所载,详加摘录。又思历经官修之「大清一统志」及各直省「通志」比正史义例较宽,所收均为详信;亦应酌加参考,用广搜罗。至一切野乘、裨官,诚以其传述多讹,未敢概为援引。今该左都御史以「明史」、「通志」所载无多,请行各督抚再加采访;固亦推广圣仁,阐幽显微至意。臣等恭绎钦定「明史」一书,原系仰禀睿裁,笔削公正。凡与本朝交涉事迹,莫不详确纪载,毫无忌讳。故上自辽东死事诸人,下及福、唐、桂诸王臣子之阻兵抗命者,悉皆编入「列传」,大书特书。不特显秩崇班各详本末,即于子衿、韦布亦一一附着其姓名。方策具存,无难考见。臣等现在核办各项,本于「明史」者实什之七、八,并未有如该左都御史所云不能多睹,以致埋没疏虞之处。至如文集、说部等类,原非谓其一无可据。然如李国桢误国辱身,而谷应泰作「纪事本末」乃谓其激烈殉义,足见野史之冒滥难凭;又如吴继善降贼被杀,而吴伟业作传乃称其大骂捐躯,更见私集之阿谀难据。是以从前修史时,间加刊削,实有不得不从严慎者。今臣等办理谥典,拟于「明史」以外兼及志书,裒辑已广;故专谥、通谥至有一千五、六百人。圣泽覃施,极为周溥。若因其间尚有遗佚,复令督抚采访增加,则自今上距国朝定鼎百有余年,正史既不载其名、故老又无从询问,文献并不足征;而仅据其子孙呈报之词,又将何所考核以辨其诬信。转恐真伪混淆,毋裨彰瘅。况天下之忠义一也,我皇上褒崇节烈、奖恤遗芳,原主于扶植纲常,垂教万世。此不独身被易名之典者,共蒙优渥殊恩;即或当日传闻阙略,间有未发之幽潜,应亦无不正气咸伸,漏泉同感。又何必勒限行查,徒滋纷扰。应该将左都御史所奏之处毋庸议。

除谥典各条款已另行拟议具奏外,臣等谨遵旨将此折一并会议。是否有当?伏候训示遵行。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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