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奏折中重复抄录了雍正对王国栋审案无能的大段批评。王国栋也自知职位不稳,所以又抓紧审讯陈帝西,才算使陈帝西承认谣言出于自己之口,但又说是听路人所言,是否真实,则难以知道。王国栋未来得及禀报,又接到将陈帝西押解进京的通知。在这封奏折上报不久,王国栋即被免职。

  【原文】

  臣王国栋谨奏,为遵旨复讯事。雍正七年九月初六日,准兵部火牌,递到怡亲王等奉上谕:“湖南巡抚王国栋奏称,曾静在京供出陈象侯、何立忠转述陈帝西传说流言一案。审讯陈象侯、何立忠,供出何献图。据何献图供,得之陈帝西。及究问陈帝西,陈帝西又供出得之张继尧,以何献图为证。刑讯张继尧、何献图,皆呼冤不认。又陈帝西供出抄录孔明碑文,曾与何知来、何纯忠看过。提审茫无确据,显系陈帝西捏造。既经众证明白,难容狡赖。应否将陈帝西解京,一并拟结等语。“从前令尔等寄信与王国栋,令其将何立忠、陈象侯、陈帝西等,细讯所传之语本于何处。如伊等不肯承认,可委曲开导。尔等不过传说之人,但将传自何处,得自何人说出,则尔等皆系无罪之人,何苦为人隐讳,以身试法?如此劝谕,犹不实供,则用刑讯,刑讯犹不承认,则解京与曾静对质。

  今该抚讯问陈象侯、何立忠二人,俱称闻自何献图,得之陈帝西。何献图供亦相等。又究陈帝西,则供谏议碑文,系张继尧说的。是陈帝西已经自认传说流言,与曾静所供无异。更无再与曾静对质之处,何必又请将陈帝西解京?至陈帝西所供之张继尧及何知来、何纯忠等,该抚既称刑讯,张继尧呼冤不认,何知来等家中并无抄录碑文,显属陈帝西捏造。“则该抚应将陈帝西委曲开导,令其悔悟感激,则自必将传言之实,由何处何人招出。乃王国栋既不将陈帝西详悉晓谕,使之感悟,吐露实情,而但将扳出之张继尧加以刑鞠,不知王国栋出自何心?况陈帝西将孔明碑文烂熟胸中,随口背出,此决非陈帝西临时造作之语,其言必有所本。即此,可以推求其他流言之所自来。而王国栋先用严刑,讯究诬扳之人,刑讯不得,遂请将陈帝西解京,以卸彼地方之责。”

  【译文】

  臣王国栋谨奏,为遵照圣谕对犯人进行再次审讯事。雍正七年九月初六日,接到兵部火牌快马传递到怡亲王等转达皇上谕旨:“湖南巡抚王国栋奏报称:‘曾静在京招供出来的陈象侯、何立忠转述陈帝西传播流言一案。经审讯陈象侯和何立忠,又供出了何献图。又据何献图供称:是从陈帝西那里听来的。等到追问陈帝西,他又供出是从张继尧那里听到的,并说何献图可作证人。经用刑严审张继尧和何献图,他们都呼冤枉而不承认。另外,陈帝西供出了抄录孔明碑文,曾经让何知来、何纯忠看过。经提审后,茫然没有一点确实根据,显然是陈帝西捏造的,既然已经众人证明,实难容许他狡赖。现在是不是应该把陈帝西押解进京,以便一并结案定罪’等话。”

  “从前朕曾命令你们寄信给王国栋,让他把何立忠、陈象侯、陈帝西等人详细审讯,其所传流言,究竟来源于何处?如果他们不肯承认,可以委婉开导,说他们不过是传言的人,只要把从哪里听到的,从何人口中听到的,说出来,那么你们便都是没有罪的人,何苦为别人隐瞒,而至甘犯国法。这样劝告,如仍不肯实说,就用刑审问,用刑仍不能使他们承认,则解送京师来和曾静对质。现在该巡抚审讯陈象侯、何立忠二人,都说是听何献图说的,何献图则是听陈帝西说的;何献图的供词也和上二人供词相符,又审问陈帝西,则供称上谏本和碑文二件事,都是张继尧说的。这证明陈帝西已经自认传说过流言,和曾静所供没有不同,便没有必要再和曾静对质了,何必又请求把陈帝西解送京师呢?至于陈帝西所供出的张继尧,以及何知来、何纯忠等人,该巡抚既然说经过刑讯,张继尧呼冤不承认,何知来等人家中并没有抄录的碑文,显然是陈帝西捏造的谎言。”

  “那么该巡抚就应对陈帝西委婉开导,让他悔悟感激,则必然会把传言的真实情况,从什么地方什么人那里听来的,招供出来。可是王国栋既不对陈帝西详细开导,使他感悟而说出实话,而反把扳出的张继尧加以刑讯,不知道王国栋是怎样想的。况且陈帝西能把孔明碑文烂熟的记在心里,随口背诵出来,这决不是陈帝西临时编造出来的,他说的这些必然有来源,就从这一点上来推论,其他流言必然有它的出处来源。而王国栋先用严刑,审讯被陈帝西诬扳的人,审讯不出什么来,便请求把陈帝西押解进京,以推卸他地方官的责任。”

  【原文】

  “从前杭奕禄在湖广时,既不能详悉推求,是以特降旨令王国栋查讫。而王国栋又复草率,希图完结如此。有凭有据之事,尚不肯细心推究,以尽根株,设地方有疑难之事,则将作何办理?王国栋残为溺职。着王国栋再行详讯,务必追出传言之人,则此事方可归着。“又前令王国栋将雍正五年五、六月间,衡州路上解过犯官留心察访,王国栋亦未复奏。令其一并确查,具奏等因到臣,钦此。”

  臣于文闱竣后,复传陈帝西,几经询问,供吐游移。臣恐该犯乡愚畏罪,适刘之珩等奉旨释放回籍,臣即令刘之珩等将皇上宽大弘仁,当面逐为宣布,并又多方委曲开导。据陈帝西供:“前年八月初间,小的奉母亲的命,往衡州买绸子,走到地名唐堡司,是条大路,有个凉亭,小的走得吃力。在那里息息足,买茶吃。只见有四个长大汉子,还有一个挑担的,是走道儿的光景,身上都穿着马褂子,口里说的是官话,像京里内旗人模样。他们自己伙里,在那边讲什么岳老爷上了谏本,不知避讳,恐怕不便,内中一个人说,皇上竟不定他的罪,反加了他的官。因那挑担的来问小人要茶吃,小的随问他,你们是到那里去的?他说往城里去。那时路上偶然撞见,不知他是什么人,又不曾问他姓名,恐其着在小的身上要人,所以从前不敢供出。其实这句话,实在是道听途说的,就是小的告诉何献图,也讲是听见人说,若果向小人说的人,如今可以指得出姓名,其时小的又不晓得有今日的事,怎么不在何献图面前就讲是某个说的呢?

  【译文】

  “从前杭奕禄在湖广时,既不能详细推求审问出的问题,所以特降旨让王国栋追查到底。而王国栋又十分草率地去处理,企图这样马虎完结。有凭有据的事。他还不肯细心去推究,以求彻底挖尽老根,假如地方上有疑难的事,他会将怎样去处理呢?王国栋实在是失职。现在命令王国栋要再加详细审问,务必追究出传播流言的人,那时这事才能算结束。“另外,以前命令王国栋把雍正五年五六月间从衡州路上押解过的犯官,留心访查下都是什么人,王国栋也没有奏报上来,现在让他一并确切查出后报上来。把这些事通知他,钦此。”

  臣在乡试监考结束以后,回到衙门,再次提审陈帝西,经过几次询问,他总是吞吞吐吐,犹疑不决,臣恐怕他因为愚昧无知,害怕犯罪才这样。这时恰好刘之珩等人奉皇上谕旨释放回家,臣便让刘之珩等,把皇上宽大仁厚的圣德,当面逐条告诉了陈帝西。并且又多方面委婉开导,陈才吐露出来。据他供辞说:“前年八月初,小的遵照母亲的命令,到衡州去买绸子。走到一个名叫唐堡司的地方,是一条大路,路边有个凉亭。小的走得吃力,便在那里休息一下,买碗茶吃。只见有四个高大男人,还跟着一个挑行李的,也是赶路的光景。他们都穿着长袍马褂,嘴里说的是北京官话,很像是从北京下来的旗人模样。他们自己围成一堆,在那里说什么岳老爷上了谏本,不知道忌讳,恐怕会招来麻烦。其中一个人说,皇上竟然没有定他的罪,反而升了他的官。因为那挑行李的人,来向小的讨些茶喝,小的便问他,你们是到那里去的,他说是往城里去的。那时路上偶然撞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又不曾问他们的姓,由于怕在小的身上要人,所以以前不敢供出来。其实这句话实在就是这样,在大路上道听途说的。就是小的告诉何献图时,也讲是听见别人说的,如果向小的说这些的人,如今小的能够指出他们的姓名的话,那时小的并不知道会有今天这件案子的事,怎能不在何献图面前讲是某某说的呢?

  【原文】

  至于那碑文,是前年九月初一,小的在衡州,去买鼎锅,在同年桥地方,见有许多人攒着一个背胡芦的道人,白发长须,约有九十多岁,据他讲有一百岁了。他招牌上写着云水道人,善观气色;又有一张诗句贴在桥上,说是什么孔明碑文。那时看相的人也多,要八文钱一相,小的也出了八文钱,相了一相。已往的事,有些对证。他自己说是四川来的,小的因识得几个字,就把那碑文看了几遍,记在肚里,也不知那诗句讲的是什么话。因小的从前病在何献图家,他郎舅说要缠绕,将小的用草荐裹了,逐出门外;又因何献图将小的对他说的话告诉别人,以致今日有这样事,所以怀恨,扯着他郎舅两人是正。如今小的供的都是实情,并没有半句假话”等语。

  正在具折奏复间,又准大学士公马尔赛等札,开前巡抚奏请,将陈帝西解京拟结。奉旨以陈帝西并未供出传言之人,王国栋不能详悉推求,但请解京,希图草率完结,务令再行详讯,追出传言之人,则此事方可归着,钦此。写字寄与巡抚在案。今在京有与陈帝西质问之处,我等遵旨再寄前来,巡抚可将陈帝西确讯取供,即将陈帝西并陈象侯、何立忠三人,遴员解送来京。臣复钦遵,详加讯问,坚称此番所说实系正情,并无捏造饰除。经遵旨将陈帝西、陈象侯、何立忠三人,遴委醴陵县典史陈继祖,于雍正七年九月二十八日,自长沙起程,管押解送刑部查收外,合将复讯供情再行缮折奏闻。至过衡犯官,随即密查,雍正五年五、六月内,递过军犯达色、蔡登科,臣恐前后尚有遗漏,又细查四、七两月,递过军犯马守柱、耿桑格、六格,太监吴守义、霍成等,姓名于六月二十九日备叙奏明在案,合并陈明,谨遣臣标千总宋启相恭赍奏闻。

  【译文】

  至于那孔明碑文的事,是前年九月初一日,小的去衡州买鼎锅,在同年桥的地方,看见许多人围着一个背葫芦的道人,那道人白发长须,约莫有九十多岁,根据他讲有一百岁了。招牌上写q云水道人、善观气色”,又有一张诗句,贴在桥上,说是什么孔明碑文。那时找他看相的人很多,要八文钱看一相。小的也出了八文钱,相了一相,以前的事,他说的倒有些说对了。他自己说是从四川来的,小的因认得几个字,就把那碑文看了几遍,记在肚里,也不知道那诗句讲的是什么意思。因为小的以前有病在何献图家,他妹夫说疟鬼要缠绕他家,便把小的用草席裹了,赶出门外逐邪;又因为何献图把小的对他讲的话告诉了别人,以致今天发生被捕的事,所以心中怀恨,故意攀扯他二人,这是真的。如今小的所供,都是实话,并没有半句虚言”等等。

  臣问出真情后,正把算写奏折奏报,又收到大学士和公爵马尔赛等人寄来的公文。内中d以前巡抚曾奏请把陈帝西押解进京定罪结案。今奉皇上谕旨,以为陈帝西并没有供出是从什么人那里听来的传言,王国栋不能详审确求,只是请求押送到京师来,希图草率完结此案。命令他再行详细审讯,追查出传播谣言的人,那么这事才算是有了着落。钦此。这些已写过公文寄给巡抚了。现在京师里又有需要陈帝西质问的地方,我们谨遵皇上谕旨,写信前来。巡抚可以将陈帝西确审取得供词后,即刻将陈帝西、陈象侯、何立忠三人,选派得力人员押解来京。”

  臣即遵照上谕,又对他们详细审问,仍坚称这次所供的确是实情,并没有捏造掩饰的地方。所以臣除了遵旨将陈帝西、陈象侯、何立忠三人,选派醴陵县典史陈继祖,于雍正七年九月二十八日,自长沙起程,管押解送往京师刑部查收外,理应把本次复审的供词情况,再次缮写奏折奏报皇上知道。至于路过衡阳的犯官,收到谕旨后,即派人密查,雍正五年五、六月内曾递送过军犯达色、蔡登科;臣恐怕前后一段还有遗漏,又细查了四、七两月递送过境的军犯,有马守柱、耿桑格、六格,太监吴守义、霍成等。其姓名于六月二十九日已经奏明在案。理应一并陈报。谨派臣属下千总宋启相恭棒奏折进京,奏报皇上知道。四、有人混水摸鱼,竟想诬告得赏

  编者按:曾静一案,牵扯数省,到处追查余党。便有人想从告密中获得奖赏,而捕风捉影,任意诬告,此折反映即其中一例。王国栋亦未详察,便奏报上去,也属粗心无能。此折上奏后不数日,王即被免职。

  【原文】

  臣王国栋、臣李徽谨奏,为奏复事。本年九月二十五日,臣抚标下把总刘万志,恭捧批回奏折到省,臣等跪接开读。会奏周楠呈首袁炽与曾静交往一折,蒙皇上朱批:“讯问曾静,并不识此人,况陈学松等姓名,亦皆一人不知,可将周楠诬捏情节究审为何起见,亦不可严用刑具。袁炽可释放,此案无可究处。钦此。”

  臣等随将袁炽当堂释放,并提周楠复讯。据供:“小的原不认得袁炽,前因听见这话,一点忠心,就出首了,并没有心要害,并只想出首了,皇上自然说我好,并有加恩之处,并不为别的起见”

  等语。反覆研讯,别无异辞。臣等备查,周楠原供往滇之杨天佩等三犯,先经行据郴州永兴县细加察访,挨查烟户册内,并无其人,出有印结在案。惟传言之张凤一犯,现在移查广东未复,而既经部臣讯明,曾静未与袁炽认识,其余各犯,亦皆一人不知,自应遵旨,概予免究。其周楠诬捏之处,据供妄想皇恩,并无别故。可否俯念该犯异乡愚民,无知犯法,一并从宽,递回原籍安插,毋许出外滋事,以结斯案。臣等未敢擅便,理合缮折奏复,仰乞皇上睿裁批示遵行。

  【译文】

  臣王国栋、臣李徽谨奏,为奏复皇上谕旨事。本年九月二十五日,臣属下把总刘万志恭捧皇上批回的奏批,回到省城。臣等跪拜迎接圣旨后,开封阅读。臣等所联名同奏的《周楠呈首袁炽与曾静交往》一份奏折,蒙皇上朱笔批示说:“经讯问曾静,并不认识这个袁炽,况且陈学松等的姓名,曾静也一个都不知道。可以把周楠诬告捏造的情节追究审问下,为什么要诬告?但也不可动用重刑。袁炽可以释放,这个案件没有什么可追究的价值。钦此。”

  臣等遂把袁炽当堂释放,并提出周楠复审。根据他的供词说:“小的原来并不认识袁炽,因为前偶然听人说袁炽和曾静有往来。自己怀有一点忠心,便把听来的事去出首报告,并没有存心要去陷害袁炽。并且我想出首揭发他,皇上自然要说我好,并且会恩赐给一点好处的。就是这些,并没有别的原因才出首。”

  经臣等反复审讯,也没有别的说法。臣等又查了一下周楠原来供词,其中有往云南的杨天佩等三名犯人。已经先行给地方官查捕,据郴州永兴县报告,细加访查,又挨次查了户口名册,其中并没有这几个人,因而写出调查结果,并盖了县印,作为正式保证文件报来,已存记录存档。惟有涉及传播流言的犯人张凤,已发文移交广东省乡查。现广东回复还没到。而现在既然已经刑部审明,曾静并不认识袁炽,其余各犯亦一个也不知道。自应遵照皇上谕旨,对这几人一概免于追究。其中周楠捏造情节进行诬告,据周楠供词,只是妄想受到皇恩奖赏,别的没有什么原因。所以能不能考虑由于周楠不过是外乡愚民,因无知而触犯了诬告反坐的法律,可以一并从宽处理,递送回原籍安插,不许他再外出生事,以了结此案。臣等不敢擅自决定,理应奏报,回复皇上谕旨,请皇上明智裁决并予批示,以便遵照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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