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志尼之见放也,遁于法国之麻士夭市,自创一报馆,即以其党名名之曰:少年意大利。以其高尚纯洁之理想,博通宏赡之学识,纵横透辟之文词,洒热血于笔端,伸大义于天壤,举国志士,应之者云起水涌。时加里波的方为一船长,航行于君士但丁奴不(土耳其国都)。舟中与一仙士门派(仙士门者,土国一哲学家倡大同共产主义,尝与其徒实行之)之法国人相觌,慷慨扼腕,言论风生,乃始知其祖国有所谓玛志尼其人者。寻读其一字一泪之檄文,一棒一喝之报纸,则大感动,乃决弃船长之业,访玛志尼于麻土夭,以谋大计。当二人之相见也,所语者不过“少年意大利”之来历及其目的,泛泛问答一夕话耳。及其相别也,玛志尼语人曰:“吾见加里波的,吾之负担轻减其半。”加里波的亦语人曰:“吾见玛志尼,其愉快有视哥仑布新觅得阿美利加时尤甚者。”自是以往,两雄握手,而半岛之风云,卷地来矣。

玛志尼见阿尔拔(撒的尼亚王)之不足与谋也,乃与加里波的及各同志定策,欲乘大祭之夜起事,倒撒的尼亚政府,逐其王而绝奥国之羁绊,不幸事泄,党人或捕缚,或遁走。加里波的闻变,急遁入一卖饼家,求潜匿,饼师之女怜之,给以袯襫,俾易服宵遁,间关十日乃达家乡,一诀慈亲,再思行遁,忽为法国缇骑所获。伺夜深人静,潜从丈五高楼跳下,藏于山深菁密处,断食者两日,乃达麻士夭,偶检新报一读,则己之姓名已受死刑宣告矣。然犹与诸同志寻消问息,企图再举,志不少衰。时1832年,玛志尼廿七岁,加里波的廿五岁,而加富尔廿三岁也。

虽然,以当时虎狼虺蜴之欧洲列国,万方一概。吾道将穷,天地虽大,何处可容意大利革命英雄侧身之所乎?1833年8月,法国以撒的尼亚政府之要求,驱玛志尼出境,乃潜窜于瑞士。自兹以往,殆如囚虏者凡十余年,避探侦,避鉏麑,屏居于斗室暗澹之中,一灯凄凉之下。日夜慷慨淋漓,伸纸吮笔,然胸臆中炎炎千丈之活火,著书草论,指天画地,策方略散诸各地,以指挥其同志。嘻,玛志尼虽壮快真率、光明磊落之一男子乎,至其深谋致虑,洞察情伪,兔起鹘落,熟精夫神秘隐密之革命家不二法门。往古来今,未见有其比也。其所著书,至今凡有志于政治上秘密结社者,奉为枕中鸿秘,得其术以达所志者,不知凡几矣。1836年,复不为瑞士政府所容,坎轲流浪,仅得托足于从来不逐“国事犯”之英国。自1837年以后定居焉。英国者,实玛志尼第二之故乡也。去国益以远,来日益以难。战一国之大敌未已,而一身之小敌,且纷至而沓来。战疾病,战饥寒,三旬九食,十月单衣,典时表,典外套,典长靴,犹不足以自给。最后乃丐得一报馆卖文为活,然犹日日奔走呼号,和血和泪,以从事于著述。遂更组织一新党,名曰“少年欧罗巴”,外之以通他石之情,内之以系同胞之望,如是者又十年。盖此十年中,而其所谓教育国民之主旨,乃始磅礴圆满,而此后如荼如锦之意大利,根柢乃始立矣。

玛志尼既久于英国,与名相格兰斯顿交甚契,常诉以意大利人民压制之苦,及己之所抱负。其卖文于报馆也,常发明意大利之国情,及欧洲列国所以待意大利之道,英人听之,大有所感动。此后加富尔一统政策,大得格兰斯顿之赞助,以底于成,亦不可谓非玛志尼十年流落之遗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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