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主南征时,北汉主刘钧,乘虚袭周,发兵围隰州。隰州刺史孙议,得病暴亡,后任未至,骤闻河东兵至,不免惊惶,幸亏都监李谦溥,权摄州事,浚城隍,严兵备,措置有方,不致失手。时方盛夏,河东兵冒暑围城,谦溥引二小吏登城,从容督御,身服絺綌,手挥羽扇,毫无慌张形状。河东将士,却也料他不透,未敢猛攻。谦溥又潜约建雄军节度使杨廷璋,各募敢死士百人,夜劫河东兵寨。河东兵猝不及防,仓皇散走,谦溥自率守军,开城追击,逐北数十里,斩首数百级,隰州解围。

  当下奏报行在。周主即令谦溥为隰州刺史,且命昭义军节度使李筠,与杨廷璋联兵北讨,共伐狡谋。李筠遂进攻石会关,连破河东六寨,廷璋仍命李谦溥往侵汉境,夺得一座孝义县城。北汉主刘钧,不禁生忧,小挫即忧,想甚么乘虚袭人?慌忙飞使至辽,乞请济师。辽主述律,不愿出兵,支吾对付,急得刘钧忧急万分。再三通使求援,辽主乃授南京留守萧思温为兵部都总管,助汉侵周。周主已征服南唐,返至大梁,接得辽汉合寇的消息,决意亲征。他想北汉跳梁,全仗辽人为助,若要釜底抽薪,不如首先攻辽,辽人一败,北汉势孤,自然容易讨平。

  计议已定,乃命宣徽南苑使吴延祚权东京留守,宣徽北院使昝居润为副,三司使张美为大内都部署。其余各将,各领马步诸军,及大小战船,驰赴沧州,自率禁军为后应。都虞侯韩通,由沧州治水道,节节进兵,立栅乾宁军南,修补坏防,开游口三十六,可达瀛、莫诸州。周主亦自至乾宁军,规画地势,指示军机,遂下令进攻宁州。宁州刺史王洪,自知不能守御,开城乞降。乃派韩通为陆路都部署,赵匡胤为水路都部署,水陆并举,向北长驱。车驾自御龙舟,随后继进。

  朔方州县,自石晋割隶辽邦,好几年不见兵革,骤闻周师入境,统吓得魂胆飞扬。所有官吏人民,望风四窜,周军顺风顺水,直薄益津关。关中守将终廷辉,登阙南望,但见河中敌舰,一字儿排着,旌旗招飐,矛戟森严,不由的心虚胆怯,连打了好几个寒噤。正在没法摆布,可巧有一人到来,连呼开关,廷辉瞧将下去,乃是宁州刺史王洪。便问他来意,洪但说有密事相商,须入关面谈。廷辉见他一人一骑,不足生畏,乃开关纳入,两下晤谈。洪先自述降周的原因,并劝廷辉也即出降,可保关内百姓。廷辉尚在狐疑,洪又道,“此地本是中国版图,你我又是中国人民,从前为时势所迫,没奈何归属北廷,今得周师到此,我辈好重还祖国,岂非甚善!何必再事迟疑?”廷辉听了这番言语,自然心动,便允出降。

  周主令王洪返守宁州,留廷辉守益津关,各派兵将助守,遣赵匡胤为先锋,溯流西进。渐渐的水路促狭,不便行舟,乃舍舟登陆,入捣瓦桥关。匡胤到了关下,守将姚内斌,见来兵不多,即率数千骑士,出城截击。经匡胤大杀一阵,内斌麾下,伤亡了数百名,方才退回。越日,周主亦倍道趋至,都指挥使李重进以下,亦相继到来,还有韩通一军,收降莫州刺史刘楚信,瀛州刺史高彦晖,沿途毫无阻碍,也到瓦桥关下会师。眼见得周军云集,慑服雄关。

  匡胤督军攻城,先在城下招降姚内斌,大略谓王师前来,各城披靡,单靠这偌大关隘,万难把守,若见机投顺,不失富贵,否则玉石俱焚,幸勿后悔!内斌沈吟多时,方答言明日报命。匡胤也不强迫,便按兵不攻。静守一宵,次日拟再往攻关,已有探骑报入,敌将姚内斌,开城来降。匡胤乃待他到来,导见周主。内斌拜到座前,周主好言抚慰,而授为汝州刺史,内斌叩首谢思,随起引周军入关。

  周主置酒大会,遍宴群臣,席间议进取幽州,诸将奏对道:“陛下出师,只四十二日,兵不过劳,饷不过费,便得关南各州,这都由陛下威灵,所以得此奇功。惟幽州为辽南要隘,必有重兵把守,将来旷日持久,反恐不美,还请陛下三思!”周主默然不答。散宴后,便召指挥使李重进入帐道:“我军前来,势如破竹,关南各州县,不劳而下,这正是灭辽扫北的机会,奈何中道还师!且朕欲统一中原,平定南北,时不可失,决意再进!汝可率兵万人,翌日出发。朕即统兵接应,不捣辽都,定不回军!”重进料难劝阻,只好应声退出。又传谕散骑指挥使孙行友,率骑兵五千名,往攻易州,行友亦奉旨去讫。

  重进于次日启行。行至固安,城门洞辟,守吏已经遁去,一任周兵拥入。重进令军士略憩,另派哨骑探视行径。返报固安县北,有一安阳水,既无桥梁,又无舟楫,想是由辽兵惧我前往,所以拆桥藏舟,阻我去路。重进闻报,颇费踌躇,忽闻周主驾到,乃即出城迎谒,禀明前途阻碍。周主锐图进取,当即与重进往阅河流,果然水势汪洋,深不见底。巡视一回,便谕重进道:“此水不能徒涉,只好速筑浮梁,方便进兵。”重进当然应命。周主乃令军士采木作桥,限期告竣,自率亲军还驻瓦桥关。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周主忽然得病,连日未痊。那孙行友却已攻下易州,擒住刺史李在钦,献入行营。周主抱病升帐,问他愿降愿死,在钦偏抗声不屈,触动周主怒意,即命推出斩首。此人却有别肠,莫非命中该死。自觉支持不住,退入寝所。又越两日,仍然未瘳,当由赵匡胤入帐劝归。周主不得已照允,乃改称瓦桥关为雄州,留陈思让居守,益津关为霸州,留韩令坤居守,然后下令回銮。

  返至澶渊,却逗留不行。宰辅以下,只令在寝门外问疾,不许入见,大众都惶惑得很。澶州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张永德,与周主为郎舅亲,独得入寝所问视,婉言进谏道:“天下未定,根本空虚,四方藩镇,多是幸灾乐祸,但望京师有变,可从中取利。今澶、汴相去甚迩,车驾若不速归,益致人心摇动,愿陛下俯察舆情,即日还都为是!”周主怫然道:“谁使汝为此言?”永德道:“群臣统有此意。”周主目注永德道:“我亦知汝为人所教,难道都未喻我意么?”未几又摇首道:“我看汝福薄命穷,怎能当此!”永德闻言,竟莫明其妙,只管俯首沈思。实是一片疑团。猛听周主厉声道:“汝且退去,朕便回京!”

  永德慌忙趋出,部署各军,专待周主出来,周主也即出帐,乘辇还都。看官!你道周主何故疑忌永德?原来周主因病南还,途次稍觉痊可,偶从囊中取阅文书,忽得直木一方,约长三尺,上有字迹一行,乃是点检作天子五字!不由的惊异起来。他亦不便询问左右,仍然收贮囊中,默思石敬瑭为明宗婿,后来篡唐为晋,今永德亦尚长公主,难道我周家天下,也要被他篡夺么?左思右想,无从索解,及见永德劝他回京,心中忍耐不住,遂露了一些口风。永德哪里知晓,当然摸不着头脑,只好搁过一边。

  及周主入京,病体略松,便册宣懿皇后胞妹符氏为继后,封长子宗训为梁王,次子宗让为燕国公。命范质、王溥两相,参知枢密院事。授魏仁浦为枢密使,兼同平章事,吴延祚亦授枢密使。都虞侯韩通得兼宋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尉,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加检校太傅,兼忠武军节度使。此外文武诸官,亦迁转有差。独叙韩通、赵匡胤,实为下文伏案。独免都点检张永德官,但令为检校太尉,留奉朝请。朝臣统是惊疑,不知葫芦里卖甚么药,惟啧啧私议罢了。

  先是周主微时,尝梦神人畀一大伞,色如郁金,上加道经一卷,周主审视道经,似解非解,及醒后追思,尚记忆数语。嗣是福至心灵,举措无不合宜,遂得身登九五,据有大宝。及征辽归国,常患不豫,有时勉强视朝,数刻即退,御医逐日诊治,终乏效验。一日卧床休养,恍惚间复见神人,来索大伞及道经。周主当即交还,又欲向神探问后事,神人不答,拂袖竟去。周主追曳神衣,突闻一声朗语,竟致惊醒。开眼一瞧,手中牵着的衣袂,乃是榻前的侍臣。就是梦中听见的声音,亦无非侍臣惊问,不觉自己也好笑起来,转思梦中情景,甚觉不祥,便起语侍臣道:“朕梦不祥,想是天命已去了。”侍臣答道:“陛下春秋鼎盛,福寿正长,梦兆不足为凭,请陛下安心!”周主道:“汝等哪里能知?朕不妨与汝等说明。”随将前后梦象,略述一遍。侍臣仍然劝解,偏是得梦以后,病竟增剧。

  显德六年六月,忽至弥留,急召范质等入受顾命,嘱立梁王宗训为太子,并命起用故人王著,委以相位。质等应诺,及退出宫门,互相窃议道:“翰林学士王著,日在醉乡,怎堪为相,愿彼此勿泄此言。”众皆点头会意。是夕周主竟病崩万岁殿中,享年三十九岁。可怜这年华韶稚的新皇后,正位仅及匝旬,忽然遭此大故,叫她如何不哀,如何不哭!实属可怜,后来还要可痛。还有梁王宗训,年仅七岁,晓得甚么国事,眼见是寡妇孤儿,未易度日。

  宰相范质等亲受遗命,奉着七龄帝制,即位柩前。服纪月日,一依旧制,翰林学士兼判太常寺窦俨,追上先帝尊谥,为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是年冬奉葬庆陵。总计五代十二君,要算周世宗最号英明,文武参用,赏罚不淆,并且知民疾苦,兴利除害,所以在位五年有余,武功卓著,文教诞敷,升遐以后,远近哀慕。惟纳李崇训妻为皇后,夫妇一伦,不无遗议;纵本生父柴守礼杀人,父子一伦,亦留缺憾;就是因怒杀人,往往刑不当罪,未免有伤躁急。但瑕不腯瑜,得足抵失。可惜享年不永,赍志以终,遂使这寡妇孤儿,受制人手,一朝变起,宗社沈沦。这或是天数使然,非人力所可挽回呢!特加论断。为周世宗生色。

  闲话休表,且说周幼主宗训嗣位,一切政事,均由宰相范质等主持,尊符氏为皇太后,恭上册宝。朝右大臣,也有一番升迁,说不胜说。惟宋州节度使兼检校太尉韩通,调任郓州节度使,仍充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改许州节度使赵匡胤为宋州节度使,仍充殿前都点检,兼检校太傅。封晋国长公主张氏,即张永德妻。为大长公主,令驸马都尉兼检校太尉张永德,为许州节度使,进封开国公。所有范质、王溥、魏仁浦、吴延祚四人,均加公爵。仅叙数人升迁,均寓微意。

  北面兵马都部署韩令坤,奏败辽骑五百人于霸州。周廷以国遇大丧,未暇用兵,但饬边戍各将,慎守封疆,毋轻出师。辽主述律,本来是沈湎酒色,无志南侵,当关南各州失守时,他尝语左右道:“燕南本中国地,今仍还中国,有甚么可惜呢?”可见后来辽兵入寇,实是故意讹传。北汉主刘钧,屡战皆败,亦不敢轻来生事。不过三国连界,彼此戍卒,未免龃龉,或至略有争哄情事,自周廷遥谕静守,边境较安。都为后文返照。

  好容易过了残年,周廷仍未改元,沿称显德七年。正月朔日,幼主宗训,未曾御殿,但由文武百僚,进表称贺。蓦然间接得镇定急报,说是辽兵联合北汉,大举入寇,请速发大兵防边。宰相范质等,亟入白符太后。符太后是年轻女流,安知军事,一听范质等处置。范质等派定殿前都点检赵匡胤,会师北征,令副都点检慕容延钊为前锋,率兵先发。此外如高怀德、张令铎、张光翰、赵彦徽等,陆续会齐,即禡纛兴师,逐队出都。匡胤亦陛辞而行。

  京都下起了一种谣传,谓将册点检为天子,市民多半避匿。究竟这种传言,是由何人首倡,当时亦无从推究。廷臣中也有几个闻知,总道是口说荒唐,不足凭信。那符太后及幼主宗训,全然不闻此事。那知正月三日出兵,正月四日晚间,即由陈桥驿递到警信,急得满廷百官,都错愕不知所为。原来赵匡胤到了陈桥,竟由都指挥高怀德,都押衙李处耘,掌书记赵普等,与匡胤弟匡义密商,推立点检为天子。数人忙了一宵,已把将士运动妥当,便于正月四日黎明,齐至匡胤寝所,喧呼万岁。匡胤闻声惊觉,欠身徐起,当由匡义入室报闻。匡胤尚未肯承认,出谕将士,但见众校已露刃环列,由高怀德捧入黄袍,披在匡胤身上。众将校一律下拜,三呼万岁。匡胤还要推辞,总有这番做作。偏众人不由分说,竟将他扶掖上马,迫令还汴。匡胤揽辔传谕道:“汝等能从我命,方可还都。否则我不能为汝主!”众皆听令。匡胤乃与约法三条,一是不得惊犯太后母子,二是不得欺凌公卿大夫,三是不得侵掠朝市府库。经大众齐声答应,然后肃队入都。

  殿前都指挥石守信,都虞侯王审琦,已接匡义密报,具知大略。他两人与匡胤兄弟,素来莫逆,有心推戴匡胤。便暗中传令禁军,放匡胤全军入城,禁军乐得攀龙附凤,不生异言。匡胤等竟安安稳稳,趋入大梁。甫抵都城,先遣属吏楚昭辅,入慰匡胤家属。时匡胤父弘殷已殁,独老母杜氏在堂,闻报惊喜道:“我儿素有大志,今果然出此!”一语作为铁证。

  及匡胤入城,已是正月五日上午。百官早朝,正议论陈桥消息,忽见客省使潘美,驰入朝堂,报称点检由各军推戴,奉为天子,现已入都,专待大臣问话。范质等仓皇失措,独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韩通,慌忙退朝,拟集众抵御。途次遇着匡胤部校王彦昇,朗声呼道:“韩侍卫快去接驾,新天子到了!”通大怒道:“天子自在禁中,何物叛徒,敢思篡窃,汝等贪图富贵,去顺助逆,更属可恨!速即回头,免致夷族!”彦昇不待说毕,已是怒不可遏,便即拔刀相向。通手无寸铁,怎能与敌,没奈何回身急奔。彦昇紧紧追捕,通跑入家门,未及阖户,已被彦昇闯入。彦昇手下,又有数十名骑兵,一拥进去,通只有赤身空拳,无从趋避,竟被彦昇手起刀落,砍翻地上,一道忠魂,奔入鬼门关,往见那周世宗,诉冤鸣枉去了。可对周世宗于地下。彦昇已杀死韩通,索性闯将进去,把韩通一家老小,杀得一个不留,然后出报匡胤。

  匡胤入城后,命将士一律归营,自己退居公署。不到半日,由军校罗彦瓌等,将范质、王溥等人,拥入署门。匡胤流涕与语道:“我受世宗厚恩,被六军胁迫至此,惭负天地,奈何奈何!”范质等面面相觑,仓猝不敢答言。彦瓌即厉声道:“我辈无主,今日愿奉点检为天子,如有人不肯从命,请试我剑!”说至此,即拔剑出鞘,露刃相向,吓得王溥面色如土,降阶下拜。范质不得已亦拜。有愧韩通。匡胤忙下阶扶住,导令入座,与商即位事宜。掌书记赵普在旁,便提出法尧禅舜四字,作为证据,范质等亦只好唯唯相从。遂请匡胤诣崇元殿,行受禅礼。一面宣召百官,待至日晡,始见百官齐集。仓猝中未得禅诏,偏翰林学士陶穀,已经预备,从袖中取出一纸,充作禅位诏书。宣徽使引匡胤就庭,北面拜受,随即登崇元殿,被服衮冕,即皇帝位,受文武百官朝贺。

  草草毕礼,即命范质等入内,胁迁周主宗训,及太后符氏,移居西宫。寡妇孤儿,如何抗拒,当由符太后大哭一场,挈了幼主宗训,向西宫去讫。匡胤下诏,奉周主为郑王,符太后为周太后,命周宗正郭圯祀周陵庙,仍饬令岁时祭享。周亡,总计周得三主,共九年有余,总算作了十年。未几,又徙周郑王至房州,越十二年而殁,年止一十九岁,追谥为周恭帝。周太后符氏,也随殁房州。

  赵匡胤既为天子,改国号宋,改元建隆,遣使遍告郡国藩镇。所有内外官吏,均加官进爵有差。追赠周韩通为中书令,饬有司依礼殓葬。并拟加王彦昇罪状,经百官代为乞恩,方得宥免。擅杀一家,尚堪恩宥么?说也奇怪,那辽、汉合寇情事,竟不提起,华山隐士陈抟,闻宋主受禅,欣然说道:“天下从此太平了!”后来果如抟言。

  惟宋主嗣位初年,中原尚有五国,除赵宋外,就是北汉、南唐、南汉、后蜀;朔方尚有一辽,其余为南方三镇,一是吴越,一是荆南,一是湖南。嗣经宋朝遣兵派将,依次削平。惟辽主述律,后为庖人所杀。述律一作兀律,复改名璟,辽尊为穆宗。嗣子贤继立,不似乃父嗜酒渔色,反渐渐的强盛起来。一再相传,屡为宋患,这事都详叙《宋史演义》中。本编但叙五代史事,把十三主五十三年的大要,演述告终。看官欲要续阅,请再看《宋史演义》便了。小子尚有俚句二绝,作为本书的收场。诗云:

  六十年来话劫灰,江山摇动令人哀;

  一言括尽全书事,军阀原来是祸胎。

  频年篡弑竟相寻,礼教沦亡世变深;

  五代一编留史鉴,好教后世辨人禽。

  周主征辽,不两月而三关即下,曩令再接再厉,即不能入捣辽都,而燕云十六州,或得重还中国,亦未可知。况辽主述律,沈湎酒色已视燕南为不足惜,乘势攻取,犹为易事。奈何天不祚周,竟令英武过人之周主荣,得病未痊,不得已而归国。岂十六州之民族,固当长沦左衽耶!周主年未四十,即致病殂,符后入宫正位,仅及十日。梁王宗训嗣祚,不过七龄,寡妇孤儿之易欺,未有甚于此时者也。辽、汉合兵入寇,明明是匡胤部下,讹造出来。陈桥之变,黄袍加身,早已预备妥当。乌有匡胤未曾与闻,而仓猝生变者乎?即如点检作天子之谶,亦未始不由人谋,明眼人岂被瞒过。当时为周殉节者,止一韩通。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可为《五代史》上作一殿军。而宋太祖之得国不正,即于此可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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