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读前史有云:“远人请和,弭兵省财为上策,惟当以百姓为念。”

又云:“夷狄之患,自古而然。”

议者以许和示弱,为非国计;要在令其畏我之威、喜我之赂。鸱鸣狼踞,不足喜怒;惟宏之以大度、制之以远笇、胜之以深权;此今日抚夷之大概也。然所虑者喜我之赂、不畏我之威,久则无赂可喜矣。此时情形,闽省与他省不同。闽省已准其设口通商,有抚法、无剿法。唐书所谓“怀之以德”,使为恶者在夷不在华、失信者在彼不在此也。

台地本非原约所有,孤悬海外,无商可通;所称各口亏折,无非诡词。海疆内地精华将被吸尽,而仍不舍此海外一隅,觑及煤炭,其牟利之心无微不入,不令处处空虚而不已。且所欲亦不在此,名为改易口岸,实则声东击西,借此发难。昔年曾于此地大受创痛,难保其不怀叵测之心。即无异志,终不相安。且闻该夷受抚之后,曾驾驶大船三入台洋,并在淡水乘坐杉板上岸登山,相度地势,画图而去。

  现在防守要隘,以淡境鸡笼洋一带为先着。窃以为有堵法、无抚法。堵之以官兵,究爽前约而开后衅;堵之以民、堵之以番,则无可藉口。所谓堵者,非必列兵布阵,但阻其不上岸而已。民、番或无纪律,以官兵间之;兵亦装为民,民亦可改装为番,彼固无从辨别也。台地远隔重洋,内地声息难通,直如别为一邦;与夷界近,而本系夷地,尺寸不能容其进步。本境匪徒骚动,尚可请内地添兵征剿;此则往来无定、出没无时,惟有就台地设防御之策。若善为接待,往来渐熟,患在眉睫;盖彼势便而我势孤也。魏徵云:“外夷以宾客待之,非中国之利。”

台地尤为炯戒。其不畏我之威,我本无威可畏。惟有百姓众志成城,合亿万为一心,天明威自我民明畏,舍此则无可畏矣。如果前来停泊干求,祗一、二船、船数百十人,则以情理晓谕之,不去亦听之,不动声色,处之淡然,势不能停桡久待,亦不得馈赏牲牢食物,以长其傲睨之萌;倘兵舰麇集,意在要挟凌逼,竟不必问其何为,惟号召民番数千人,排列海口如堵。如该夷偶尔买菜取水,许其通事上岸。

  以丁役随行,不准与民人交接一言;有与密谈者,缚之送官。若有投文之事,即以“奉官谕,概不接收”坚却之。彼操以急,我处以闲;彼示以懈,我防以严。谆饬民番及兵勇人等,遇有夷鬼近岸,止须呐喊鸣锣,不得擅动炮械。但大家拦截,令其归船;或敢于斗伤,蜂拥而进,击其下体;稍退者以军法从事,亦仅追至海边而止,或于要路开濠沟以截之。夷船开炮,则伏地入沟避之。用民不用兵,战陆不战水。而尤要在使本地奸宄消息不通,乃可令其进退维榖,永绝觊觎之心。

夫欲杜内奸,官之耳目,不如民之耳目;官之号令,不如民之号令。盖以民防民,而内奸绝;内奸绝,而外侮不能入。此尤在地方守令平日之得民有素;然论吏治于今日,但不视如寇仇足矣,安望其能如子弟之卫父兄乎,计惟以重利动之。绅耆向来遇事出力者,无不立加优奖,不难鼓舞以作其气;至于丁勇,大半出自游民土棍,非啗以重利不可。水陆兵丁,即夷船不到之处,皆须布置;行粮必宜充余。

  即番丁,亦有精锐可用者;而各县未发屯饷尚多,此时诸事非难,难于度支一项而已。一须酌垫屯粮,以固屯番之守望;一须宽发军饷,以期士卒之饱腾;一须收雇壮勇,以防内宄之勾结。无事之时,但以联庄缉匪为名,而静以俟之。其澎湖一厅,岛屿纷歧,居海之中,亦曾有夷船因风寄泊;应专派文武各一员,会同该厅、营巡察。噶玛兰距郡较远,山后番界,亦须派员协同稽查。至鹿港及郡城鹿耳门各口,沙线甚多,夷船虽未经寄泊,而沿海奸民,恐其贪利导引;即南路凤山及北路各县偏僻港口,皆须一律了探,以期周密。

惟兵役不能遍及,必兼责成就地总理、乡耆人等。而各属绅商可望其出力,未可强以捐赀;此台民之不如粤民也。果有急公助饷者,事定再归补;动项若干,另行奏办。海洋风■〈日卂〉靡定,万一突如其来,即须相机而行,不容稍存拘泥,致有贻误。连年地方稍有蠢动,致糜帑项;此时大事,不能惜费,惟求核实,而于事有济。

再,杜元凯有云:“中外阻隔,古今同慨。”

坐而言者,百闻而未一见;悬揣臆测,苦于无所适从。或不问难易,墨守成例,求全责备;此历年来受病之由。古来将在外,非任其操纵自如,终难万全耳。此则关大势之安危,而非为一身之利钝、一时之成败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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