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礼记集说卷一百四十八  宋 卫湜 撰

儒有一亩之宫环堵之室筚门圭窬蓬户瓮牖易衣而出并日而食上荅之不敢以疑上不荅不敢以謟其仕有如此者

郑氏曰言贫穷屈道仕为小官也宫谓墙垣也环堵面一堵也五版为堵五堵为雉筚门荆竹织门也圭窬门旁窬也穿墙为之如圭矣并日而食二日用一日食也上荅之谓君应用其言

孔氏曰此明儒者仕宦能自执其操也径一步长百步为亩若折而方之则东西南北各十步为宅也墙方六丈故云一亩之宫环谓周回也东西南北唯一堵郑注五版为堵定十二年公羊传文证堵之大小高一丈长三丈为雉筚门柴门蓬户谓编蓬为户又以蓬塞门谓之蓬户瓮牖牖窗圆如瓮口又云以败瓮口为牖易衣谓更相衣合家共一衣出则更着之也君应荅而用其言己则竭力不敢猜疑有言而君不用则静默不敢謟媚求进

蓝田吕氏曰儒者之仕将以事道也然有时乎为贫食其力以求免死而已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抱关击柝乘田委吏无所往而不可也故为贫者非事道事道者不为贫二者不可乱也一亩之宫环堵之室筚门圭窬蓬户瓮牖居之陋者也易衣而出并日而食养之至不足者也儒者所守之笃穷至於是而不悔也上之礼荅不荅繋乎知不知虽穷如是上苟知之则必以是道自期不疑乎上之未信也为其多闻欤则天子不召师为其贤欤未闻见贤而召之也尊其所闻行其所知不疑乎上之未信而有所屈盖事道不为贫也上苟不知则我知以力事人求其食以免死者也不轻进以求合也君不知而自献其身君不问而自告其谋枉寻直尺强聒而不舍人谓之不謟不信也盖为贫者非事道也二者儒者仕之大分不可乱也

江陵项氏曰一亩之宫环堵之室檀弓曰坏其室洿其宫而瀦焉详其辞意则宫以地基言之室以屋庐言之也

严陵方氏曰一亩之宫折方之则其宫四面各十步而已五版为堵环堵之室周旋之则其室四面各五版而已上荅之不敢以疑者以其自信之笃也上不荅不敢以謟者以其怀忠之深也

山隂陆氏曰上荅之不敢以疑不敢以疑求试也上不荅不敢以謟不敢以謟求合也

金华应氏曰上荅之不敢以简傲自取疏疑上不荅不敢为佞媚以自求謟合所谓疑者若踰垣闭门之类是也剧秦美新可谓謟矣

儒有今人与居古人与稽今世行之後世以为楷适弗逢世上弗援下弗推谗謟之民有比党而危之者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夺也虽危起居竟信其志犹将不忘百姓之病也其忧思有如此者

郑氏曰稽犹合也古人与合则不合於今人也援犹引也取也推犹进也举也危欲毁害之也起居犹举事动作信读如屈伸之伸假借字也犹图也信或为身

孔氏曰此明儒者虽身不居明代犹能忧思爱及於人之事也楷法式也虽危起居虽比党之民共危之而行事举动能终伸己之志谋不变易也

蓝田吕氏曰儒者之自信有义理存焉人有知不知吾所恃者尚论古之人而有合也时有遇不遇吾所守者不丧乎本心也志有行不行吾所存者不敢忘天下也三者义理之所在故儒者信之至於穷不悔逹不变自信之笃者也今人与居古人与稽今世行之後世以为楷尚友於古人求为法於後世知之事也适弗逢世上弗援下弗推谗謟之民有比党而危之者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夺也义之事也虽危起居竟信其志犹将不忘百姓之病仁之事也故儒者自信之笃凡以有忧天下之心主於仁义而已故曰其忧思有如此者

严陵方氏曰与今人并行於世与古人稽合於道也今世行之後世以为楷者中庸所谓行而世为天下法是也援言其有所引推言其有所进援则自上而引下推则自下而进上私相与而为比暗相结而为党虽危起居以其身可危也竟信其志以其志不可夺信谓自信也犹将不忘百姓之病者孟子所谓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之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

石林叶氏曰友一乡之善士以至一国友一国之善士以至天下则所谓今人与居也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又论其世则所谓古人与稽也适弗逢世而援推者天也谗謟之民比党而危之者人也起居虽危而竟信其志天与人莫之夺也

庐陵胡氏曰稽犹考也古人与稽考古道也适之也适弗逢世所之与世左也犹若也若将不忘百姓之病言其志若此也

晏氏曰所可危者吾之起居之迹耳曾不知吾之志则确乎不拔奚可移之哉虽然危我者非良民也谗謟之民尔安可以谗謟之民而忘其良民哉是必终信其志不可忘百姓之病故曰其忧思有如此者

儒有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幽居而不淫上通而不困礼之以和为贵忠信之美优游之法慕贤而容衆毁方而瓦合其寛裕有如此者

郑氏曰不穷不止也幽居谓独处时也上通谓仕道达於君也既仕则不困於道德则不足也美忠信法和柔毁方而瓦合去已之大圭角下与衆人小合也必瓦合者亦君子为道不远人

孔氏曰淫谓倾邪也人有忠信则已美之人和柔则已法之见贤思齐是慕贤泛爱一切是容衆方谓物之方正有圭角锋鋩也毁已之圭角与瓦砾而相合谓屈己同凡

蓝田吕氏曰儒者自信之笃所谓知止而後有定也定而後能静静而後能安学至於安则其生不可已故博学而不穷其德可久故笃行而不倦穷不失义故幽居不淫达不动心故上通而不困用至於熟则从容而有余力行至於和则与物同而不流故忠信之美优游之法慕贤而容衆毁方而瓦合皆至於安然後沛然而寛裕也忠信之美以忠信为美者也优游之法以优游之事为己法也毁方瓦合以与物同也陶者之为瓦必圆而割分之故分之则瓦合之则圆而不失其瓦之质谓之瓦合义取诸此

严陵方氏曰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故博学而不穷然後笃行而不倦不淫言节有守而不至於过不困言才有余而不至於乏语曰礼之用和为贵盖礼之体则贵节礼之用则贵和无体不立无用不行不言体之节止言用之和者主寛裕言之故也充实之谓美言有忠信以充实乎其内故曰美制而用之谓之法言能优游以制用乎其外故曰法毁方则不与物忤瓦合则不与物乖

山隂陆氏曰学博矣非寛裕不能不穷行笃矣非寛裕不能不倦幽居而不淫所谓不慙於影是也上通而不困序卦曰升而不已必困礼之失烦唯寛裕故能和毁方而瓦合者行不见於崖异心无愧於俯仰石林叶氏曰博学有以贯之故不穷笃行有以至之故不倦幽居而能乐天故不淫上通而能知命故不困忠信之美充实於内优游之法逊接於外充实於内故尊贤而慕之优游於外故爱衆而容之慕贤则能毁方而为圆也容衆则能瓦合而为同也自博学不穷以至上通不困皆所以为寛寛言其畜德也自礼之以和为贵以至毁方而瓦合皆所以为裕裕言其容德也

横渠张氏曰毁圭璧之圭角以与瓦砾合也

庐陵胡氏曰方犹方命虐民之方孔氏曰毁己之方正非也方正何可毁也瓦合陈汤云乌孙瓦合是也孔云瓦器破而相合亦非

晏氏曰毁方则用圆以周旋犹珠之走盘也瓦合则委曲以相就犹瓦之覆屋也自非寛而不猛裕而有容何以致此

儒有内称不辟亲外举不辟怨程功积事推贤而进达之不望其报君得其志苟利国家不求富贵其举贤援能有如此者

郑氏曰君得其志者君所欲为贤臣成之

孔氏曰称举也不辟亲若祁奚举子不辟怨若祁奚举雠儒者欲举人必程效其功积累其事知其贤乃推而进达之不求望其报也辅助其君使君得其志意所欲此推贤达士惟苟在利益国家不自求富贵也

蓝田吕氏曰儒者之志以天下为度者也寛裕之至既足以有容则物我之间无所别也天下有事而不治天下有贤而未达吾任其责矣故知其贤也犹有亲怨之辟谓之公而实私也过计於一己之私不同乎天下之公也传称祁奚称其雠不为謟立其子不为比忘乎亲雠者也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忘其君臣者也赵文子所举於晋国筦库之士七十有余家忘乎贵贱者也管仲遇盗取二人焉上以为公臣曰其所与游辟也可人也忘乎其素者也能忘乎是而唯天下国家之利然後举贤援能尽其公矣夫望报於人求富贵於己小人之道也又何足道哉

严陵方氏曰不以一身之小嫌妨天下之贞才故虽亲也亦在所称不以一心之私忿害天下之公义故虽怨也亦在所举程功者程其功之优劣苟利国家不求富贵者以利国家为心而不徼举贤之赏也

儒有闻善以相告也见善以相示也爵位相先也患难相死也久相待也远相致也其任举有如此者

郑氏曰相先犹相让也久相待谓其友久在下位不升已则待之乃进也远相致者谓已得明君而仕友在小国不得志则相致远也

孔氏曰此明儒者任举同类前经谓疏远者此经谓亲近者远相致远相招致也

蓝田吕氏曰举贤援能儒者所以待天下之士也任举者儒者所以待其朋友而已待天下之士推贤而後举乐与同天下之治者也朋友则非特是也必同其好恶故闻善以相告见善以相示必同其忧乐故爵位相先患难相死彼虽居下不待之同升则不升彼虽疏远不致之同进则不进此任举朋友加重於天下之士者义有厚薄故也

严陵方氏曰闻善者闻善言也见善者见善行也所受之命谓之爵所居之官谓之位任举谓相任以事相举以职上言彼贤而我举之彼能而我援之此则更相任举而已此其所以异

马氏曰久相待也虽久而不忘远相致也虽远而不遗孔子以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久相待之谓也

儒有澡身而浴德陈言而伏静而正之上弗知也麤而翘之又不急为也不临深而为高不加少而为多世治不轻世乱不沮同弗与异弗非也其特立独行有如此者

郑氏曰麤犹疏也微也观色缘事而微翘发其意使知之不临深而为高临衆不以己位尊自振贵也不加少而为多谋事不以己小胜自矜大也世治不轻不以贤者并衆不自重爱也世乱不沮不以道衰废坏己志也

孔氏曰此明儒者殊异於人特立独行之事澡身谓澡洁其身不染浊也沐浴於德以德自清也世治虽羣贤并处常自重爱世乱亦不沮己之志位虽同而行不善则不与亲合彼虽与己疏异所为则不非毁之身所特立独有此行故云特立独行也

蓝田吕氏曰唯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然在己者未正未有能直人者也故澡身浴德者所以正己也陈言而伏者入告嘉谋嘉猷於内尔乃顺之於外也书曰嘉言罔攸伏伏者闭而不出之谓也静而正之者将顺其美正救其恶常在於未形也故曰上弗知也麤而翘之者其事君也以其事之麤者微发其端而为之兆兆足以行则进而无己不足以行则去之孔子所以未尝终於三年淹故曰又不急为也所以事其君者先其未发而止其为恶先为之兆以尝其为善此衆人所未识也所以治其己者有若无实若虚不自高且自多此衆人所不能也所以行於世者无治乱之异所以接於人者无同异之间一於义理而已此衆人所不为也盖特立独行所以异於衆人者如此

严陵方氏曰澡浴皆所以致其洁而已有德者必有言故继之以陈言而伏也伏谓伏听君命之用否也静而正之者隐进之也麤而翘之者明告之也世治而德常见重故曰不轻世乱而志常自若故曰不沮与其所可与不必同乎已也非其所可非不必异乎已也盖同乎己者不必善异乎己者不必恶同而与之则谗謟面谀之人至矣异而非之则直谅多闻之友去矣是又见其行之不与物羣也故兼以独行言之

山隂陆氏曰陈言而伏者虽微有所陈当伏其旨静而正之上弗知者孟子三见齐宣王不言事曰我先攻其邪心也麤而翘之者谏有精有麤婉而微激之谓精麤而翘发之为麤孟子曰是不可矶也盖微切以激之谓之矶也又不可急为也夫如是岂可以遽哉不以彼深故自上临之以自为高不以彼少故自下加之以自为多

石林叶氏曰澡身浴德不自污也陈言而伏不显谏也静而正之上弗知者谏不显而君未悟也麤而翘之又不急为者谏已显而事不迫也虽能其事不临深而为高恶自高也虽有其功不加少而为多恶自大也世治而士贵矣其行不轻世乱而士贱矣其志不沮同於己者或郷原也公而弗与异於己者或行怪也恶而弗非儒之特立独行盖如此也

晏氏曰澡身者洁其身而不污於世俗尔若庄子曰澡雪而精神是已浴德者清其德而不汨於嗜慾尔若庄子曰疏瀹而心是已陈言而伏者其言虽显而其身则隐矣所谓伏其身而不见也世治则人皆务进而求利吾则未尝妄动故曰不轻世乱则人皆自屈以辟害吾则未尝变节故曰不沮儒行一篇两言自立者其立不困於人也一言特立者其立能出乎衆也又言特立独行者其立既能出乎衆而所行又不同乎流俗也

马氏曰立见於有守行见於有为特犹独也自立与特立固异矣自立者以对人言之也特立者以对衆言之也

金华应氏曰世治不轻进若伯夷不仕於武王乱不退沮若孔子历聘诸国举世所是而不轻狥举世所非而不轻弃非但处而特立於一身亦出而独行於一世

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仕诸侯慎静而尚寛强毅以与人博学以知服近文章砥厉廉隅虽分国如锱铢不臣不仕其规为有如此者

郑氏曰强毅以与人不苟屈以顺之也君分国以禄之视之轻如锱铢八两曰锱

孔氏曰此明儒者志操规为之事不臣天子伯夷叔齐是也不事诸侯长沮桀溺是也知服谓知服畏先代贤人言不以己之博学淩跨前贤也习近文章以自磨厉使成已亷隅也不与人为臣不求仕宦但自?度所为之事

蓝田吕氏曰不臣者不传质为臣也不事者无常职以食於上者也在国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谓庶人庶人虽有臣之名而不执臣之事非策名委质者也故君有馈焉曰寡君则君犹宾之也为庶人者不传质为臣则不见盖可役於君而不可见也此不臣之义也抱关击柝皆有常职以食於上事事者也立乎人之本朝而耻道不行事道者也事道者道不行则不仕事事者不为贫则不仕不仕者亦庶人也君之於氓也固周之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此不受之义也不臣不仕皆事道者也慎静而尚寛则有度也强毅以与人则有守也博学以知则有本也服近文章则有文也砥厉廉隅则有节也兼是五者则所以事道者无慊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故虽分国而受之视之如锱铢之轻其规摹之大所为之不乱皆所以事道也

严陵方氏曰谓之臣则事之可知谓之事则不必臣焉此重轻之别庄子言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盖此意夫道合则从不合则去故虽天子有所不臣诸侯有所不事也进退之节如此然进非汲汲退非悻悻故继之以慎静而寛也强所以自胜毅所以致果皆立己之道也立己而已或至於絶物故继之以与人则於物无絶矣学虽贵乎博苟不知服而行之则亦读圣而庸行矣故博学又贵乎知服德性内也君子之所尊文章外也亦近之而已廉犹陛之廉隅犹城之隅皆有分际则以况君子之不苟合也砥以平之厉以利之则修治之谓也不失所为而有常规故曰其规为有如此者

马氏曰服与中庸所谓得一善则拳拳服膺之意同学之期行之也知服则知行也青与赤为文白与赤为章文章犹美德见於外也近文章则不至於鄙野矣

山隂陆氏曰慎静往往失之狭吝强毅失之拒人博学以知句断博而不能明了者多矣刻意尚行离世异俗高论怨诽为亢而已矣此不知服近文章之过也就薮泽处闲旷钓渔闲处无为而已矣此不知砥厉廉隅之过也

晏氏曰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诸侯者易所谓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也慎静而寛者以仁而尽性强毅以与人者以义而制事博学以知服者以知而穷理近文章者外有备成之文砥厉亷隅者内有修洁之行此所以虽分国如锱铢不肯委质而为臣诎道而入仕矣质为本文为末君子务本不务末故於文章则近之而已不敢以文胜质也砥厉者以石治金之事也於亷隅而言砥厉者欲磨砻而成君子之器尔建安真氏曰文章二字非止於言语词章而已圣人盛德藴於中而光辉发於外如威仪之中度语言之当理皆文也尧之文思舜之文明孔子称尧曰焕乎其有文章子贡曰夫子之文章皆此之谓也至於二字之义则五色错而成文黑白合而成章文者灿然有文之谓章者蔚然有章之谓章犹条也六经论语之言文章皆取其自然形见者後世始以笔墨着述为文与圣贤之所谓文者异矣

五峯胡氏曰君子畏天命顺天时故行惊衆骇俗之事而常中小人不知天命以利而动肆情妄作故行惊衆骇俗之事必其无忌惮而然也

金华应氏曰案十六条中曰自立曰特立独行曰刚毅此数条居其半大抵皆以难进易退为高而不虑其过於强矫也盖儒者之立身以气节为主气节不立而学问虽富亦不足观也

儒有合志同方营道同术并立则乐相下不厌久不相见闻流言不信其行本方立义同而进不同而退其交友有如此者

孔氏曰方法也经营道艺同齐於术同术则同方也但合志同方据所怀志意营道同术据所习道艺并立谓同仕朋友久不相见闻流谤之言欲谮毁之己则不信也其行所本必方正所立必存义朋友所为与己同则进而从之不与己同则退而避之以上十五儒所陈之事亦有前後乖异者盖儒包百行事非一揆量事制宜随机而发虽或不同无所怪也蓝田吕氏曰所以任举其交友者则好恶忧乐与之同也然尽交友之分则理义必与之同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凡所谓同者理也义也出於人心之所同然贤者能存而勿丧之故不患乎不同也合志同方则志同好矣营道同术则学同道矣并立则乐相下不厌好同则同体矣久不相见闻流言不信学同则信其行矣其行本方立者立行本其志之所同方也行同则学同矣义同而进不同而退同斯义以进退也进退同则同好矣交友之分至於无一不同者学一於理而不惑也

严陵方氏曰并立则乐以其无忌心相下不厌以其有孙志久不相见闻流言不信以其久要不忘而相信之笃本方者以方为本也道同则进而与之交不同则退而与之辨夫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况交友乎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以是而已

马氏曰方者道之所也志在於道唯合志故同方术者所资以适道唯营道故同术营道方将入於道故以术言之也

山隂陆氏曰同方言同所向同术言同所由易曰方其义也盖义未有不因方而立者

晏氏曰合志同方言趋向者同也营道同术言修为者同也方言趋向之地术言修为之业语曰士志於道是志必在於道也道不外於志也故始焉合志而趋向者不殊则终焉营道而修为者一致矣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故并立则乐以能问於不能昔者吾友尝从事於斯矣故相下不厌流言止於知者如曰曾叄杀人若顔回者岂信之哉故曰闻流言不信机在内故欲其圆而能应行在外故欲其方而有守执规司春者主乎仁执矩司秋者主乎义故曰其行本方立义易曰义以方外是也相视而笑莫逆於心然後足以为友故义同而进不同而退也同方同术者讲习之友并立相下者相成之友不信流言义同而进者同德之友故曰其交友有如此者

温良者仁之本也敬慎者仁之地也寛裕者仁之作也孙接者仁之能也礼节者仁之貌也言谈者仁之文也歌乐者仁之和也分散者仁之施也儒者兼此而有之犹且不敢言仁也其尊让有如此者

郑氏曰此兼上十有五儒盖圣人之儒行也孔子嫌若斥已假仁而为说仁圣之次也

孔氏曰温良之性是仁之本地所以居止万物仁者动作必寛裕逊接谓逊以接物礼节是外貌言谈是文章歌乐是其和悦分散蓄积而振贫穷是仁之恩施也

蓝田吕氏曰仁者体天下之公加之以中心恻怛之意儒者之学学此而已尔孔子曰何事於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又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故君子之学非仁无为欲称其仁虽圣人有所不敢则为之难可知矣质之温良者可与为仁故曰仁之本行之敬慎者可与行仁故曰仁之地其规摹寛裕则称仁之动作其与人逊接则习仁之能事威仪中节敬於仁者也故为仁之貌出言有章仁之见於外者也故为仁之文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则安於仁而至於和者也货不为己则利与人同与人为善则善与人同凡以分散与物共而不私则仁术之施不吝也八者儒必兼而有之然後可以尽儒行之实犹且不敢言仁则圣人之志存焉有圣人之志存则可与入圣人之域矣

长乐陈氏曰周公掌礼乐以春官礼乐资仁以立也大飨之礼备具礼乐继之君子知仁焉礼乐待仁以行也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是仁为礼乐之本礼乐为仁之文也有礼斯有节有歌有乐乐记曰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礼节所以饰貌故为仁之貌歌乐所以合情故为仁之和貌外也礼自外作故也和内也乐由中出故也语曰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儒行之论儒者十五而以仁与礼乐终焉则成人之道尽於此矣孔子未尝与门人以仁与礼乐所与特顔子一人而已然则顔子之去圣人其出入亦不远矣合之则礼乐皆本於仁离之则仁近於乐义近於礼孔子以孝悌为仁之本孟子以事亲为仁之实从兄为义之实其致一也【乐书】严陵方氏曰温良则得於中故以为本敬慎则发於外故以为地寛则不迫裕则有余夫仁无本不立故首以仁之本有本然後可以有行故继以仁之地有行则有所事故继以仁之作仁之作则见其所能故继之以仁之能有所能则形之於外故继之以仁之貌形於貌则必有所饰故继之以仁之文有其文则无乖於物故继之以仁之和有所和则其余足以利物故继之以仁之施

山隂陆氏曰不求近功可谓寛裕矣若太王王季作周功在数世之後兼谓兼上十五儒易曰谦尊而光让未有不尊者也亦尊而後让可言也

儒有不陨获於贫贱不充诎於富贵不慁君王不累长上不闵有司故曰儒今衆人之命儒也妄常以儒相诟病孔子至舍哀公馆之闻此言也言加信行加义终没吾世不敢以儒为戏

郑氏曰陨获困迫失志之貌充诎欢喜失节之貌慁犹辱也累犹系也闵病也言不为天子诸侯卿大夫羣吏所困迫而违道孔子自谓也妄之言无也言今世名儒无有常人遭人名为儒而以儒靳故相戏此哀公轻儒之所由也诟病犹耻辱也儒行之作盖孔子自卫初反鲁时也孔子归至其舍哀公就而以礼馆之

孔氏曰命名也言今世衆人名之为儒者无有常人但遭人则谓之儒耳命之谓儒是相耻辱时世如此故哀公轻儒也杜预左传注戏而相靳曰愧言加信行加义是记者之说终没吾世不敢以儒为戏是哀公之言记者述而録之

蓝田吕氏曰此篇緫言儒行其别十有五自浅而至深而卒归於仁以至於圣人不敢居仁之志几於尽矣犹继之以不陨获於贫贱不充诎於富贵不慁君王不累长上不闵有司者盖衆人之命儒也妄常以儒相诟病所以待儒之意常轻以利心量君子见其居富贵而有为则谓淫於富贵不知逹则兼善天下见其居贫贱而有守则谓移於贫贱不知穷则独善其身也见其危行言逊则谓屈於威武不知身可杀而志不可夺也盖儒者之行出於德性之所安无是衆物之可累也有是之累则陨获充诎不能免谓之有德可乎此卒章所以申言之也孔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则儒之不同久矣衆人之命儒见小人之儒也若君子之儒则衆人所不识也小人之儒也为人君子之儒也为己小人之儒也以文君子之儒也以实以文对实以为人对为己则小人观美而近名君子闇然而难知且将以远大为迂濶以高明为无实以远势利为诈以守礼义为简指白为墨诬善为恶此所以以儒相诟病也如识乎君子之儒者且将矜式之不暇又何敢戏乎

严陵方氏曰无儒者之行而为儒者之服无儒者之实而盗儒者之名故曰今衆人之命儒也妄以其妄故常为人相诟以言相病以行也言加信则不以儒相诟矣行加义则不以儒相病矣终犹没也以时言则曰终以事言则曰没

晏氏曰陨如箨之陨而飘零获如禾之获而枯槁不陨获於贫贱是贫贱不能移也充则以满而必溢诎则以高而必危不充诎於富贵是富贵不能淫也事父孝故忠可移於君所以不慁君王事兄弟故顺可移於长所以不累长上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所以不闵有司不慁君王者不为污吏以取辱於君王也不累长上者不为过行以连及於长上也不闵有司者不被明刑以见怜於有司也衆人之命儒也妄为其非真儒也故或慢骂而相耻或深疾而相病矣杨子谓或问鲁用儒而削何也曰鲁不用真儒也山隂陆氏曰陨不获也充不诎也言虽不陨於贫贱亦不获於贫贱虽不充於富贵亦不诎於富贵儒者之行始於自立故初一曰自立五事所以修身也而修身自貌始故次二曰容貌曾子曰动容貌斯远暴慢矣然亦不可不备豫故三曰备豫近人矣又恶其无特操故继之以特立特立则刚毅刚毅则自立故继之以刚毅自立前言於道能自立此言於事能自立如是而仕可也故继之以仕仕则不能无忧思故继之以忧思忧思或失之过故继之以寛裕夫欲寛裕岂可以无助为之也故继之以举贤援能举贤援能不能任之犹不举不援也故继之以任举於任举则疑若有待也故继之以特立独行如是虽不仕吾弗愧也故继之以规为凡此虽在我亦交友之力也故继之以其交友有如此者儒行至於此备尽矣守之以让而已故继之以尊让

礼记集说卷一百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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