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正嫡庻上

易序卦传主器者莫若长子故受之以震

臣若水通曰器谓鼎也鼎之用亨之以享上帝宗庙社稷大亨以养圣贤铸之以定九州天下国家之重器也主之者君继君以主重器者长子也立嫡以长所以重重器也后世之君溺于私爱而嫡庻易位鼎之安危系于此矣故继鼎以震震于乾坤乃长子也圣人序卦之意防矣哉

诗小雅小弁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心之忧矣云如之何臣若水通曰申后幽王正后生宜臼宜臼已立为太子幽王惑于褒姒遂黜申后而废太子使之怨慕其傅为作此诗以发其忧抑之情言我何以得罪于天而我之罪何在邪求得罪于天之故而无得徒使我心之忧闷将如之何哉幽王乱嫡庻之大分而使天性之恩怨慕迫切如此若罔闻知此心之天理不复有矣祸乱之作岂不宜哉后之人君溺于袵席之私有废后易嫡之失者宜鉴幽王之祸云

春秋桓公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

臣若水通曰同庄公名桓之长子也同生何以书明嫡也正国本也书子同生则嫡明而储嗣之分定将为土地人民社稷之主而国本立矣故书子同生所以明父子嫡庻之定分不书世子未有王命之誓所以明君臣上下之大义父子亲而后君臣定嫡庻之义所系岂小也哉

桓公十一年宋人执郑祭仲突归于郑郑忽出奔卫臣若水通曰此三事也而同书者何同讥也祭仲见执而屈于宋故宋得以归突于郑突归而忽出事之相因也祭仲郑相也宋人执之盖欲胁之以废忽而立突尔夫突庻忽嫡大义昭然于天下使仲正色直词力辨其非以死继之则宋不得逞卿之职也而不能焉甘就束缚无可否于废立之大变则仲亦簒君之贼也故书之所以大仲之罪也突者郑庄之庶子也借宋以簒国突不称公子絶之也不以突系之郑者明不当有郑也书归者言宋归之也正逆党之罪也忽者庄之嫡子书其国氏正也出奔而名之罪不能守社稷也夫传子以嫡天地之常经也失之于父得之于子失之于君得之于臣可也庄公不能正其始祭仲不能守其终突庻而簒忽嫡而弱至使嫡庻之名分为之荡然其咎将安归哉盖自庄公克叚于鄢既有以开其簒逆之源弧矢既悬又不能早定国本卒致身没未防庻孽交争诗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庄之谓矣

昭公二十二年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二十三年天王居于狄泉尹氏立王子朝

臣若水通曰刘蚠单旗王之卿士尹氏亦卿士也皇与狄泉皆地名景王三子猛匄朝胡安国云王猛当立而未能立故称大臣以之而不言立敬王当立又能立矣故直称居于狄泉而不言立子朝庻孽夺正以贱妨贵基乱周室不当立者也故特称立而目尹氏臣谓公正者人君立皇极正纲常之本也景王宠爱子朝疎薄猛匄其心偏私已甚矣故死未几嫡庻纷乱纲常不正皇极不立偏之为害也春秋书刘子单子以王猛居皇讥其不能立也书天王居狄泉正名分也书尹氏立王子朝讥助逆也然则有天下者可不以公正存心早定国本乎

礼记曲礼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妻有妾臣若水通曰后一而已下而夫人而世妇而嫔而妻而妾皆三以参之而嫡庻之分严矣何以皆奇也以事一人则偶矣古之圣王所以备内政有夙夜之贤无宴安之习也

曲礼支子不祭祭必告于宗子

臣若水通曰支子庻子也不祭者以已非正体故不敢也明其宗也祭必告于宗子者支子为大夫而有祭告必告于宗子以主之所以明其宗也故曰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茍庻子而祭是二主也祭而不告是二上也其何以别贵贱明嫡庻乎此古人所以立宗法盖以正嫡庻也后世嫡庻不明而骨肉之间多至于仇怨忿争者以无宗子之法尔程頥曰宗子无法则朝廷无世臣宗子立而人知重本朝廷之势自尊矣其闗于天下国家者尤为不小吁是可不加之意哉

内则适子庻子祗事宗子宗妇虽贵富不敢以贵富入宗子之家虽众车徒舍于外以寡约入子弟犹归器衣服裘衾车马则必献其上而后敢服用其次也若非所献则不以入于宗子之门不敢以贵富加于父兄宗族若富则具二牲献其贤者于宗子夫妇皆齐而宗敬焉终事而后敢私祭

臣若水通曰适子适室所生之子宗子弟也宗子者大宗子也子弟亦谓适子犹若也归器子弟有功徳而防上归遗也献其上以上等献于宗子也非所献非宗子所当用不可献者也富者贵也贤者善也献于宗子致祭大宗也夫宗子者承祖之正体也敬宗所以尊祖也孝之至也屏贵势尚寡约所以敬宗也献上用次所以尊宗子也非所献而不入所以尊之也夫妇齐而宗敬齐戒徃助祭致敬宗庙也私祭祖祢也先宗祭而后私祭所以敬始祖也推祖祢之意于始祖也

内则国君世子生告于君接以太牢宰掌具三日卜士负之吉者宿齐朝服寝门外诗负之射人以桑弧蓬矢六射天地四方保受乃负之宰醴负子赐之束帛臣若水通曰国君之于世子也接见以太牢牲之大也掌礼以太宰官之尊也卜士之吉者齐宿朝服必于寝门外而诗负之诗者承也承负以抱又人之贤也射以桑弧蓬矢射天地四方者示志也宇宙内事即已性分内事也保母受而负之宰醴赐以束帛重其事也盖以太子者国天下之本也而可忽哉若周幽王废嫡立庶卒召骊山之变齐桓公防众定襄遂善首止之盟呜呼圣人定王世子之法于三代之前而后世犹有巫蛊之寃庻人之废可嘅矣夫

丧服小记庻子不祭祖者明其宗也又曰庻子不祭祢者明其宗也

臣若水通曰庻子为适士犹得以祭祢惟不及祖尔其不为士者虽祢亦不得祭矣所以然者适子本也庻子支也所以明重本也臣尝因是而考夫宗矣曰别子为祖谓非适子而别与后世为祖也继别为宗谓继别子之适子而为百世不迁之大宗也继祢者为小宗谓别子之子以适自继而为五世则迁之小宗也夫宗法者为诸侯大夫庶子以下者设也而诸侯之系天子之统君也不必言宗而已为宗矣故宗庙宗人之称亦可以类见矣

周礼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各帅其属而以时御叙于王所

臣若水通曰妇德者贞顺也妇言者辞令也妇容者婉娩也妇功者丝枲也各帅其属九九相次进劝王息也御者进御于君所也凡羣妃进御之法卑者先尊者后女御八十一人当九夕世妇二十七人当三夕九嫔九人当一夕三夫人当一夕后当一夕十五日而徧皆所以进养君德也而有数焉所以定其嫡庻之分也圣人之教天下之大防也

左传桓公十八年周公欲弑庄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遂与王杀周公黒肩王子克奔燕初子仪有宠于桓王桓王属诸周公辛伯谏曰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乱之本也周公弗从故及

臣若水通曰嫡庻正则家理而国本定矣子仪有宠于桓王私也桓王属诸周公则又私矣为周公者虽微辛伯之谏犹当深明嫡庻之分以止祸乱之源庻或可及谏既弗听矣且欲滛焉以逞虽欲不亡不可得已

庄公八年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戌葵丘瓜时而徃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请代弗许故谋作乱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适襄公绌之二人因之以作乱

臣若水通曰仲年僖公之同母弟则襄公之叔父也生公孙无知则襄公弟也嫡庻之分定矣然而衣服礼秩僣于嫡犹以私爱致乱襄公虽欲绌而救正之然不正其本而齐其末祸乱至矣非僖公啓之哉人君鉴此可不戒乎

庄公二十八年晋献公娶于贾无子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姫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晋伐骊戎以骊姬归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嬖欲立其子赂外嬖梁五与东闗嬖五使言于公曰曲沃君之宗也蒲与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无主宗邑无主则民不威疆场无主则啓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国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与屈则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使俱曰狄之广莫于晋爲都晋之啓土不亦宜乎晋侯说之夏使太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羣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綘二五卒与骊姬譛羣公子而立奚齐晋人谓之二五耦

臣若水通曰君心之蛊非人能蛊之也乃自蛊也木之蠧非防能蠧之也乃木自蠧也太子奉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太子出之外羣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绛则嫡庻不正彞伦攸斁祸乱将作人心天理之明孰不知之者晋献惑于二五之言而不悟咎将谁执哉然则所谓二五耦者非二五得耦之也晋献自耦之也

昭公二十六年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太子壬弱其母非适也王子建实聘之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王顺国治可不务乎子西怒曰是乱国而恶君王也国有外援不可渎也王有适嗣不可乱也败亲速讐乱嗣不祥我受其名赂吾以天下吾滋不从也楚国何为必杀令尹令尹惧乃立昭王

臣若水通曰令尹子常之欲立子西者以其长也以其好善也则非私于子西也顾未明重嫡之义尔而子西乃峻拒之不敢贪天以为功且挈国柄而授之昭王因之改纪其政以复楚业亦贤矣哉可以爲世劝也已

国语周语鲁武公以括与戯见王王立戯樊仲山父谏曰不可立也不顺必犯犯王命必诛夫下事上少事长所以爲顺也今天子立诸侯而建其少是敎逆也若鲁从之而诸侯效之王命将有所壅若不从而诛之是自诛王命也

臣若水通曰武公献公之子敖也括武公长子伯御也戯括弟懿公也仲山父王卿士食采于樊王命言先王立长之命夫嫡庻之分不可毫发紊者也故王者正宗立嫡所以息争苟舍长建少是犯王命而紊分矣王欲立戯而樊仲山父之谏九复而不囘诚非为宗社计者也家天下者可不慎乎

汉髙帝二年秋七月上宠戚姫生赵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欲废之而立赵王大臣争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争之彊上问其说昌爲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

臣若水通曰传云溺爱者不明太子国本本动国摇夫人能知之以高帝之智曽不之知乎戚姬之爱溺之也周昌极谏而不能去其心之鸩毒苟非留侯四皓之防则汉之为汉犹秦之二世尔可惧哉

汉武帝征和二年生戾太子甚爱之及长性仁恕温谨上嫌其才能少不类已皇后太子宠寖衰有不自安之意上觉之谓大将军青曰汉家庻事草创加以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闻皇后与太子颇有不安之意可以意晓之青顿首谢

臣若水通曰父子之爱天性也于是而不用其情乌乎用其情武帝嫌戾太子才不类已与后宠爱寖衰而不知嫡庻之定分则其欲易之根已萌伏于中矣及后太子不自安乃为好言以餂之岂其情乎此防譛之谋所以易入而太子危矣

汉光武建武十九年郭后旣废太子疆意不自安郅恽说太子曰久处疑位上违孝道下近危殆不如辞位以奉养母氏太子从之数因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愿备藩国上不忍迟回者数嵗六月戊申诏曰春秋之义立子以贵东海王阳皇后之子宜承大统皇太子疆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重久违之其以疆为东海王立阳为太子改名庄

臣若水通曰礼嫡子冠乎阼众子不得与所以辨嫡庻明尊卑定国本也光武不世出之主而乃溺其私爱轻于废后易嫡曾是以为燕翼贻谋之善乎吕祖谦谓其大体却遗其以此夫袁宏曰东海谦恭明帝友于是亦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者欤

晋元帝建武元年有司请立太子王爱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谓王导曰立子当以徳导曰世子宣城俱有明隽之美而世子年长王从之丙辰立世子绍为王太子封裒为琅邪王奉恭王后

臣若水通曰告君之言当正而婉故君易知而不得不从晋元欲立宣城公裒者其溺于爱也非浅矣宜正大义婉而进之也王导之谏槩称裒之美而于绍特云年长尔未能白嫡庻之大义使不可易其从之立绍者幸尔非谏之力也然而明敏有断克复帝业绍亦何愧哉

隋文帝仁寿四年尝谓羣臣曰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庻纷争遂有废立或至亡国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眞兄弟也岂有此忧邪帝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使诸子分据大镇专制方面权侔帝室

臣若水通曰莫定于名分莫纷争于僣拟而产之同异不与焉隋高祖惩前世嫡庻纷争之患谓诸子同产无此忧顾乃使诸子分据大鎭非僣拟而何惟嫡庻之义明则分定分定则不僣虽在异母兄弟犹无忧也厥后譛毁由姬废立以意顾以诮前世者爲后世诮悲夫

格物通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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