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梦鸾小姐正至督兵前进,探马来报:“探得番兵围困雁门关,四面水泄不通,大兵离城只有二十里之遥,乞令定夺。”

小姐把手一摆,探子退去。小姐传令安营已毕,升坐中军帐,众将分班站立。小姐命白木柜推进中军,歇兵喂马,用了战饭。次日早起,传齐众将,令把木柜二千只推至面前,预先用五色金银彩纸剪成的盔甲兵将刀枪战马之类,装在里面,每柜坠一块太行石,上写一个大红刺字,将盖盖好,贴上封皮,上面插些五色纸旗,上画青龙白马虎、六丁六甲的神像。收拾停妥,拔令箭在手,唤呼延平、郑铎、孟昶、焦荣四将上帐听令。四人答应向前,打躬候令。小姐说:“四位将军各接本帅令箭一支,每人带二千马兵,五百步卒,推定木柜,分四门而去,功踏番营。彼兵若来抢夺木柜,只管放下,叫他抢去,奔回大营,算列位将军一功。违令者斩!”

四人接令下去,到了辕门以外。郑铎向二人说道:“只闻人说迎敌打仗,以功升赏,从未有以败为功者。若还如此,到乐了无能之辈了!孟、焦二人一齐笑起。呼延平连忙摆手说:“郑兄低声,兵临重地,不是咱们诙谐之时,只可遵令而行便了。”

郑铎说:“败回去怎么成功?”

呼延平说:“料元帅必有作用。”

郑铎半信半疑,只得依令,各带人马押木柜分投四门而去。

且说金太子耶律寿山带三十万毛袄与不花丞相、国舅洪吉剌海在黑河岸北安下营寨,命大都督哇尔青、哇尔红、金虎、铁虎带四万番兵围困雁门关,四面攻打。多亏石总镇乃开基元勋保国大将军石守信之后,智勇兼备,驭兵有法,日夜防守,刚刚等得救兵到了,遂派兵将预备接应。

且说哇尔青因守南门,营中正坐,小番来报:“今有大宋救兵到了,一员宋将押许多白木柜杀奔营来。”

哇尔青吩咐看马,遂披卦出帐,带三千毛袄,三声筚篥,跨马出场。抬头观看,只见一员宋将带领人马,迎面排着无数白木柜,下有双轮,全插五色纸旗,写着星宿神像。看毕,暗道;“这兵来的作怪,柜中必有原故。”

回头吩咐番兵、酋长:“这一交锋,抢他的木柜进营便算头功。”

令毕番官催战马,竟奔英雄呼延平。黑爷正至临军队,忽听筚篥惊天振耳鸣。番兵毛袄调开哨,当先显露将英雄。人高马大多威武,甲亮盔明相貌凶。红纱马走急如箭,单手斜提斩将锋。相临切近搂坐骑,二人彼此各通名。语罢言绝交上手,鞭刀相对下无情。一连走了十数趟,败走了黑爷呼延平。催马拖鞭捎下去,笑坏番官哇尔青。军前无有千合勇,也敢前来把塞北征!摆刀传令急速赶,抢他的木柜莫消停。酋长番兵随主将,人人都想立头功。似箭如飞朝下赶,众宋兵扔下木柜各逃生。胡爷率众回营去,哇尔青抢得木柜也收兵。这是南门交战的事,再表郑铎孟昶共焦荣。郑爷北门战铁虎,西门外孟昶斗金龙;焦荣押柜东门外,大战都督哇尔红。四门外宋兵一般的败,众番将得胜收兵进了营。

先说哇尔青抢得木柜,打开观看。见里边都是些纸人纸马黄纸符咒,上边押着一块大石,又写着一个敕字,不由哈哈大笑道:“久闻大宋朝内无有经历大将,这新元帅是挂榜招募的一个幼童,晓得什么兵机战策?想必会些妖术邪法,运这些纸人马进城,定要兴妖作怪,且将此物推至辕门外,用大火焚化,看是如何?”

当下番卒遵令,推车出营,点火焚化了,无有异说。哇尔青焚了归帐。那三处也是如此猜度,不必细表。

且说胡、郑、孟、焦四位小将前后回营交令,小姐大喜道:“列位这算一功。令:“将这二千只木柜还是每人五百只,照先押去,每人多添三千人马,再去闯营,依先叫他抢去,即刻败回,又算一功。这一败回,不必回营,兵至五里之外,等候炮响之时,即便回兵,那时却要齐心努力,踏他的连营。成功在此一举,如不遵令者,按军法枭首!列位须记。此去掉换一番,方才攻南者向北,望东者取西,不得错误。”

四将答应而下,齐出大营。到了辕门以外,郑铎忍不住笑道:“咱们如今又该败去了。古人有云长胜将军,咱们成了连败将军了。”

孟昶也笑道:“俗话说的好:‘一个将军一个令。’遇着喜败的元帅,即在他的麾下,只好遵他的败令,败来败去。将来只有得了败的日子,败兵回国,皇爷一喜,一定封个常败将军,不亦乐乎?”

二人说毕,相顾大笑。呼延平连说:“不可,我看元帅的光景,是个深思远虑之人,方才吩咐听炮响回兵,这明有鬼神不测之机,万不可惑乱军心,自获罪戾,速速进兵要紧。”

当下四人带兵而去。

且说小姐又拔令箭,唤四员健将,吩咐道:“尔等各带弓弩手一千、马兵二千,分四门,十里之内埋伏,等听炮响为号,即向前功杀。协助呼、郑、孟、焦四人冲踏连营。退后者斩!”

四将领令而去。又令郡马石怀玉带步兵三千,预备收拾番兵遗下的器械。令青梅保印,率众健将随后拔营,与辎重粮草一同进城。小姐分派已毕遂亲带十员偏将、三千人马,绕从小路,飞奔黑河南岸而去。

且说呼郑四人带领人马,押着柜,分四门而来。四门番将各出敌,又把木柜抢去.这一回柜中却不是纸人马了,却是子母铁炮一尊、镇天药箭百枝、硫黄焰硝飞鼠引火之物。那番将抢了来,还当是前番之物,不暇再看,吩咐番卒推在一处,点火焚化。

番王中了虚实计,合该孝女立奇功。奉令的番兵刚举火,只听的振地惊天响一声。连珠炮子八方打,火焰烟硝四面攻。药箭腾空朝上起,纷纷乱落似流星。中炮的儿郎尸骨碎,帐房着起赤通红。火滚烟飞迷对面,登时之间失了营。飞鼠横锁番兵倒。热气如蒸战马惊。炮响轰天声振耳,接连不断似雷鸣。四门在数的兵,弟兄父子难相见,连人带马乱柴棚。叫苦哀哉声震地,这不就吓坏都督哇尔青。铁虎金龙都打死,就到了东门哇尔红。番营正在着忙处,又来了郑铎呼延焦孟的兵。一见番将中了计,心内佩服那元戎。精神抖起雄威壮,带领儿郎往上冲。众毛袄走投无路难招架,直杀的叫苦连天甚惨情。青红弟兄人两个,舍死忘生往外冲。郑铎呼延迎住战,大宋的人马周围不透风。不多时,四员健将人马到,齐奔战场又找寻。这场交战非小可,损伤了番邦几千兵。焦头烂额东西倒,少腿无头地下横。亡人死马无其数,折弓乱箭似柴棚。器械山积堆满地,碧血成渠土变红。八员宋将如猛虎,困住番邦二弟兄。郑铎棍打了敌人马,捉住都督哇尔青。呼胡廷平暗使拖鞭计,走马活擒了哇尔红。石郡马带领步兵收器械,青梅女执掌中军随后行。城外边宋将交战全得胜,敌楼上观阵的石侯看得明。

石老爷城上掠阵,见宋兵大胜,心中大喜,即从马道下城,大开南门,迎接粮草进城。青梅掌印,率领余兵,石怀玉押着所得的器械,随后而进。石郡马拜见了父亲,同进帅府,安置已毕,用了战饭。青梅道:“元帅有令,着先锋与末将此同带大兵,急急出城,赶赴祥狐岭下交令。”

石郡马不敢怠慢,遂带了大兵,与青梅出了北门。走了数里,会着呼、郑、孟、焦四员健将,带着得胜儿郎,押着生擒的番将,两下合兵一处,往前进发。此时高小姐已在黑河岸南三十里祥狐岭下安了大营,众将到了辕门外下马,青梅捧印先进,不多时中军官手捧令箭,向前吆喝:“元帅有令,众位将军进帐!”

呼、郑等人随令而入,交令报功。小姐道:“列位将军多有劳乏,记功簿上,以便回朝保奏。独有郑铎不遵军规,藐视本帅,左右,推出辕门斩首!”

刀斧手两旁答应,一拥向前,刚要动手,郑铎着忙撩袍跪倒,大呼:“元帅,末将并无违令之处,何故要斩?纵然斩首,须明正其罪,使末将死而无怨;糊涂斩了,郑铎死也不服。”

小姐冷笑道:“你既不服,且听本帅说来。今日本帅令尔等押木柜去番营诈败,说至以败为功,尔面上公然带出笑容,接令怠慢。第二次接令之时,面上一发露出倨傲之色。当面如此,背后必有不服之言。行兵全要将帅同心,军卒用命,方能成功,如其不然,军心散乱,大事去矣!”

当下数句话,呼延平等都暗暗咬指说:“神明,神明!利害,利害!”

郑黑爷吓了一身冷汗,又不曾撒谎,俯伏地下,只是叩首请罪。呼延平等一干宋将都向前跪倒,再三求情。小姐道:“且看列位将军尊颜,又有今早之功报,权且恕过。如若再犯,定斩不饶!尔等且去,急用战饭,回来听令。”

众将答应一声,打躬退出大帐。呼延平看着郑铎笑道:“郑兄如何?”

郑铎拍着胸膛说:“罢了,我真服了他了!”

焦荣说:“快些用饭,回来听令要紧。”

孟昶一声也不敢言语。

彼此各回本帐,用饭已毕,一同进帐听令。小姐说:“兵贵神速,列位将军休辞劳苦,要成大功,全在今夜。”

众皆唯唯。小姐说:“番兵此败,耶律寿山一定连夜起兵来。我料他不过三更就到黑河南岸,本帅如此如此,将他引至祥狐岭下,列位某处某处接应,四面八方埋伏。等候信炮响亮,号火升空,就是贼人入了重地,必须努力齐心,围裹番人,借此地名,正是机会,成功必矣。”

众将齐说遵令,当下小姐令呼、郑、孟、焦四人各带弓箭手、长枪手、马兵五千,按东南西北四面埋伏;又挑八员健将,两员一队,各带雄兵三千,分东南西北四面埋伏,号火为信,向前截杀。那方走脱寿山,即按军法斩首。十二员骁将领令,齐带人马去了。小姐又令石郡马怀玉、两员偏将、五千人马,在黑河南岸渡口附近埋伏,等北兵渡过河来,不必惊他,且莫石驳响,暗暗在南岸渡口扎下营寨,挡他策应人马,不得有误。石小将领令而去。又派二十员健将,带京兵守寨,带了青梅与两员副将、五百步兵,出了大营,向北迎来。

且不言梦鸾排下天罗网,听表番邦金寿山。这日正在营中坐,报事的番卒跪面前。说道是:“大宋救兵今日到,四将督兵欲进关。各押五百木柜,被都督抢入营中仔细观。都是些纸人纸马与符咒,还有那刀枪箭戟共旗幡。众都督猜说是邪物,用火焚烧无异言。”

头报番兵刚退去,二报飞来跪面前。张口结舌呼不好,中了宋将的巧机关!二次柜中非纸物,原来是火药在里边。刚然点火轰天起。把咱国将佐兵丁打得可怜。”

二报之言还未尽,番国君臣吓一跳。“大太子连国舅与丞相,都督酋长众番官,快随我去忙救护,莫使他兵过黑河北岸边。国舅与孤迎宋将,军帅在此守营盘。”

不花说:“千岁小心加仔细,莫把敌人当等闲。”

寿山回言说:“无碍,丞相只管把心宽。孤今先去救四将,你然后分兵接应咱。”

说毕出营忙上马,众番官保驾跟随在后边。番兵左右调开哨,如飞直奔雁门关。刚然走了三五里,三报飞来跪马前。口呼千岁说:“不好,宋兵已破大营盘!伏兵四起如山倒,把咱的人马围杀在里边。”

耶律寿山闻此话,心内犹如烈火攒。不住催兵朝前进,连连一顿紧加鞭。不多一时天色晚,一轮红日坠西山。大太子传令连夜走,登时间火把灯毬红满天。刚然走至白沙厂,只听得金鸣鼓响马嘶喧。正东上一队宋兵拦去路,门旗下并马将三员。两员偏将分左右,一个穿红一个蓝。中间一位青年将,素甲银枪马上看。耶律寿山刀一摆,两下儿郎阵对圆。番营一将门旗下,宋营偏将马当先。二将疆场交上手,尽鼓金钲响振天。来回走了三五趟,宋将催骑败转还。穿白的小将忙回马,带领兵丁去似烟。番兵催马才要赶,金太子摆手忙把令传。

“不要追赶,且去救回营寨要紧!”

番官遵令,收回人马,排开队伍,又往前走。刚有半里之地,只听两边一梆铎鸣,火把灯毬迎面而来。寿山只得收住人马,排开队伍等候。要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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