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上云江城,江城,你好狠也!怎么凶恶至此!他说铰我的奶头,我当个震话,不想就真果铰下来了!当时着带子勒住,待了两宿,竟不疼了。等我解开看看。呀!春香这个奶头竟长住了,奇哉,奇哉!

[叠断桥]两下奶头,两下奶头,倒换过来好不诌。谁想他的皮,竟成了我的肉。那个丫头,那个丫头,合我原没甚来由。摸着这奶儿头,倒教我心难受!

想是我那个,春香也长住了。难道着他带了我的肉去嫁别人么?什么相千,什么相干,把俺身体两摧残。倒换过妈妈头,到叫俺心里念。叫人心酸,叫人心酸,要留他成双自是难。我的肉和皮,怎么去陪村汉!

爹娘每日念佛,越发念大差了。受了大害,怕爹娘伤心,没敢言语。今日好了,不免去劝劝爹娘,不必昼夜念诵,枉受辛苦了。下,太公、夫人上云咱每日念佛,毫没效验,听说他媳妇子把他那肉都铰下来!咳!天哪!哭介

两泪如浇,两泪如浇,冤家作对更难逃。前世里结下仇,自然是今生报。念佛也该饶,念佛也该饶,怎么报的更蹊跷?连他那奶头儿,一剪子生铰掉!

太公云不必啼哭,还是咱那虔诚未到。

夫人莫焦,夫人莫焦,前世冤仇恨未消。咱只管去念佛,休要岔了道。我说你听着,我说你听着,想来不必哭号啕。这大祸越发增,还是咱没修到。

公子上,太公云我儿,听说你媳妇子把你那妈妈都铰去了,你怎么受来?公子云当时难受,一宿就好了。可只是念佛无用,爹娘不必劳心。太公云胡说!难道修养三日,就成仙么?

休得胡言,休得胡言,难说三日便成仙?你只管但去捱,休管俺念不念。再看往前,再看往前,若是似今朝太不堪。你会试早上京,除非是不见面。

夫人云你听听那里铣铣响,你媳妇必然去看和尚的。你且上屋里藏着的吧,俺待念佛去哩。并下,和尚领童子挟钵头上云今世恶姻缘,原是前世冤;冤仇从中解,佛法广无边。俺乃静业和尚是也。苦修了三百年,得证金身。修行的时节,养了个长生鼠儿,被裴相公一杖打死。裴相公脱生了高蕃,鼠儿脱生了江城,成了终身的冤报。他翁姑虔诚念佛,不免与他解释。来此已是他的门首,不免打动铙鼓,引他出来。街上人都来看,待俺装一个罗汉。童子打动铙鼓,江城上云春香,外边铙鼓响,搬着杌子,咱去看和尚的。春香云是。出门介,江城云太多太多。就杌子放在檐下,你可扶住,待我上去看。上介,众人看江城,和尚装降龙童子念唱

[浪淘沙]南海有毒龙,作害无穷。金身罗汉下天宫,捉着龙头按龙尾,搭救苍生。

和尚又装伏虎童子念唱

猛虎在深山,为害人间。金身罗汉下西天,猛虎一见伏在地,不敢动弹。

和尚又装弥勒童子念唱.

身体胖如绵,耳大头圆。全无烦恼在胸间,常似见人裂嘴笑,一派喜欢。

和尚起来念唱

静业和尚入深山,苦苦修道三百年。

洞中养个长生鼠,寺内斋粮任他餐。

鼠子年久通人性,日日闻经又听禅。

裴氏秀才来到寺,打他当作等闲看。

鼠子见人全不避,秀才一脚丧黄泉。

前世冤仇今世报,莫怨人来莫怨天。

生生相报何时了?一解全消前生冤。

众居士见赠清水一盏。众递水介,和尚接水,又念咒云

莫要嗔,莫要嗔,前世也非假,今世也非真。鼠子缩头去,莫等猫儿寻。

咒毕,含水一口,照着江城喷丁一脸水,江城打了寒噤下杌子下,和尚亦下,众人云奇哉!江城这么个恶人,被那和尚喷了一脸水,竟没恼回家去了。咳!一个俊脸,俺还没看够,可恨那和尚就把他喷了去了!众人下,江城上,以巾抹脸,不语,上床便睡,公子上云每日出头露面,教人羞死!今日受了这大辱,想是也怕嚣了。

[叠断桥]他不害嚣,他不害嚣,跑着到人前去立着。名道是高奶奶,岂不叫旁人笑?低头睡着,这场羞口难学。想是自家羞,恐怕人知道。

他却睡了,我也把这铺伸开,卧下听候。春香上云爷爷奶奶都睡了,我且在这门外头伺候。

冷水一浇,冷水一浇,低头不语竟歪倒。晚饭没曾吃,已是睡了觉。俺待去了,怕他醒来又心焦。衣服未曾脱,又不敢把他叫。

夜已是三更,俺且在檐下打了个盹罢。江城起来坐着云官人哪!官人哪!公子立云小生在此。江城云你上床来。公子战战着坐在床头上,江城云我总不是个人了!怎么叫官人这么害怕!拉着公子手大哭介

[哭皇天]唎溜子喇,喇溜子唎,合你一对好夫妻,好夫妻。好夫妻,亲又亲,虽是两身是自身。着你看见心胆战,奴家如何是个人!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咱俩同是二十三,合你夫妻六七年,总像冤家来相会,何曾床头一夜欢?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我想那和尚是个菩萨化身,着他那一口水喷来,如梦初醒。

凉水喷来冷满身,和尚想来是佛神,忽然大梦如初醒,想想从前羞杀人!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铙鼓喧喧方到门,满街男子乱纷纷,怎么一个良家女,出头露面不

避人?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又摸公子的奶头,自己打脸介

如此禽兽不成材,碎尸万段也应该!怎么一个人身体,忍着剪子铰

下来?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自头摸下来,又自己打脸介

爷娘生下禽兽来,指抓轻轻到项腮,自己想来真该死,不知当时怎么捱!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我想翁婆年纪高上,生了一个儿子,娶了一个媳妇,到躲的远远的,整好几日不见个影儿,这怎称的是个人哪!

父母命年六七十,一个媳妇一个儿,啕的爹娘分两院,枉在人间披人皮。咳咳!我的皇天哥哥哟!

官人哪,咱搬回家去,早晚好侍奉爹娘。公子云不料娘子就变成个贤人,真是合家造化!江城云春香,天多咱了?春香云五更了。江城云掌灯来。应云是。灯到,江城云你去收拾家伙,咱好回家去,我待梳头的哩。

[还乡韵]刚才听的更鸡鸣叫,那谯楼上钟鼓乱敲,卷行装里外都着银灯照。想从前泪珠儿乱抛,说了一夜,懊悔了终宵。等不到天明,就要开交。叫一声丫环先瞧瞧,瞧瞧天还早,恐怕爹娘唬一跳。看老王拾掇着,春香先去叫开角门子,问太爷和太太醒了没。春香云是了。

丫环去把角门叫,你叠起乜衣裳卷起那毡条,看不真就把灯儿照一照。俺如糊突梦儿醒了,今晚一夜何曾睡着?见爹娘自家全招,罪该万死,只望恕饶!悔从前媳妇不贤,都成儿不肖。

春香云开丁角门子,太爷合太太都起来念佛哩。江城云既是开了门,待俺自己前去。远远的听见佛声,俺且在门外等候。丫头开门云我当是何人,原是大爷、奶奶来了。待我禀太爷、太太知:大爷、奶奶到了。太公、夫人大惊上云又是什么祸事!真唬人也!江城进见跪哭介,太公云这怎么了?江城哭唱

爹娘听我读一遍,俺如今懊悔从前,到如今一回想一身汗。做的那事儿,自己口里也难言,就是万剐凌迟,也尽不的罪惩!望爹娘把奴宽,从新做人,只当是另脱生了一番。未曾来踌躇难见爹娘面。夫人拉起来云我儿是真果么?江城云着娘不信,可见我不是人了!夫人大哭云咳,我儿不,你就变化了!

忽然就把个人来变,见你这等到叫我心酸,泪珠儿好似珍珠断了线。叫了声我儿,又叫了声心肝,爱的极了,已是忘了那从前。那么个人儿一霎变成了圣贤,咋不叫人喜欢,咋不叫人喜欢!佛有灵,从今越发虔诚念。

我儿既是待回来,这是你孝心。那里拿不了的东西,叫个人去,你看着搬搬的罢。江城云是。下,太公云可喜可喜!媳妇儿竟变化了!

佛法有灵,你我往西朝谢。

诗:太公全凭佛法保安宁,夫人苦海风波一日清;

太公长命几乎成短命,夫人江城今不止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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