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在朝文武见万岁久不登殿,个个疑惑;又听小人的乱传,皇帝出京私行。文武们与定国公议论,常常上本。国母着忙,叫那太监张永:"你这两日问的江彬口词何如?"张永叩头说道:"那贼全无口词。"国母大怒说:"领我密旨,同文华殿毛纪,三日追不出他的口词,你各人顶上一刀!"张太监着忙。

张太监着了忙,领密旨离朝纲,战战兢兢魂飘荡。见了莱州毛阁老,诉了一遍说的慌,毛纪愁锁眉头上。刑部监把江彬提出,他不招就立下法场。

毛纪、张永同到法司里,即差人向刑部监提出江彬。毛阁老一见大骂道:"卖国的奸贼!今日不招,我是不合你干休了!"

毛阁老气昂昂,骂奸贼太不良,好似三国曹丞相。王莽、苏宪今何在?力比董卓、石敬瑭,心似赵高无两样。专想着篡朝夺位,我着你目下遭殃!

张太监大怒道:"人是苦虫,不打不成!善便怎么肯招?给我夹起来!"

张公公恼心怀,把江彬夹起来,拢了一拢无计奈。江彬每日为官宦,知道这样刑法怎么捱。忽然寻法胡厮赖,在堂下声声叫苦,张太监你其实就不该。

江彬道:"张永,我保的是皇帝,你保的不是皇帝么?当初万岁出朝之时,你我同送出城去,怎么只光夹我?"张永大叫道:"好奸党!仇口咬着我么?"

张太监咬碎牙,气忿忿怒转加,谋害主公犯罪大。老天不遂奸臣意,仇口咬我为什么?我说合你对了罢。危难处一声来报,千岁爷进了宫衙。

江彬不招,张永正在危难之际,从人来报:"千岁到了。"毛纪、张永接出门来。定国公问道:"追的口词何如呢?"张永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定国公勃然大怒。

定国公怒冲冲,把铜锤举在空,顶梁穴上蹭一蹭。不说万岁在那里,一锤把你丧残生,浑家大小杀个净!有江彬哭声不绝,叫千岁待我招承。

江彬说:"千岁息怒,臣愿招来。"定国公怒道:"快忙说来,万岁在那里?"江彬说:"万岁说私行看景,临行曾对臣说,休要泄漏天机,非是小臣之过。倘若说出,朝中若有奸臣,万岁路途有失,臣怎么担的起?千岁同合朝文武押着微臣找主。我主回来,饶臣不死;找不回来,情愿伏罪。"定国公说:"暂且饶你不死。"毛阁老便传众文武俱齐集芦沟桥下。张永说:"先往那一省去?"江彬说:"山西大同府。"众文武听说,大家急奔红尘。

众文武离顺天,前过了居庸关,一路无辞忙似箭。饥餐渴饮来的快,过了一山又一山,那日来到宣府店。江彬说休要前走,密松林且把身安。

那江彬常串边塞,走的极熟,向张公公道;"倘若黎民得罪主公,他若知信,万岁有失,那时怎了!前边有个密松林,不如暂且住下,你我进城访主一遭。"张永说:"这话有理。"众文武在林中隐藏,张永、江彬二人进城来了。

他二人进大同,心里想叫主公,你在那里贪欢庆?串街过巷找一遍,不见万岁影合踪,怎不叫人心酸痛!他二人走头无路,惊动监察神灵。

那万岁该当回京,诸神拨乱着。王龙叫丫头:"我买的那马,今日饮了么?"丫头道:"还没饮哩。"王龙说:"渴着我那马,把你打一千!快给我去饮饮的。"丫头听说,不敢怠慢,泪佰佰的牵马出院来了。

二梅香泪盈盈,那世里少阴功,今生折磨咱的性。不是打来就是骂,奴才只当叫奶名,满心冤屈合谁控?不如咱寻个无常,早死了另去脱生!

丫头牵马哭出院来。张永、江彬转过头看见龙驹。江彬说:"有了我的命了,那不是万岁的坐马?"张永听说,猛然抬头,急走了几步,扯住那马。那马常和张永作伴,见了张永,*(左口右昆)*(左口右昆)的大叫,点头磕脑,只是不会说话。张永道:"丫头,这马是谁的?"丫头道:"是王三爷的。"张永道:"是你王三爷自家的呀,是他买的呢?"丫头道:"是买的长官的。"张永道:"那长官现在那里?"丫头道:"在院里。"张水道:"这马是我的,被人拐出来了。那长官是个拐马的,我正是来找他哩。"物见主必定取,张永牵着马往外走。那丫头只急的抓耳挠腮,捶胸跺足。

二梅香泪满腮,想是咱命里该,从天降下灾合害。今日井边失了马,到家拷打怎么捱!寻思一回没计奈。只为那王龙该死,带累了两个裙钗。

二梅香投井而死。张永、江彬牵着马来到林中,见了众人,诉说了一遍。此时王尚书也在行营,众人秉手说道:"王老先生恭喜!你家三公子与万岁作伴,又买了万岁的龙驹。"王尚书听说,只唬的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了!

王尚书唬一惊,骂王龙小畜生,养活着他成何用!人家养儿防备老,不想他是个闯祸精,可把他达达送了命!实指望我主有赏,到不想不得。回京。

便叫左右拿绳锁来,将王尚书绑了。毛阁老遂暗传号令,进了大同城。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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