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事二
王可交，松江南赵屯村人，以钓耕〔耕钓〕自业。常取大鱼烹之，捣蒜萎大嚼，乐之不厌。一日棹舟，击楫高歌。江行数里间，见采肪，荡漾中流。中有道士七人，皆年少。玉冠霞帔，服色各异。侍者十余人，总角尝发。又四人，黄衣棹船。一人呼可交姓名，不觉渔舟已近肪侧。一道士令总角引可交上，晃七人前，各有青玉盘酒果之器，皆莹彻有光，不可识。又有女妓十余，悉持乐器，可交立筵末遍拜。七人共视可交，一人曰：“好骨相，合仙，已灸破矣。”一人曰：“与之酒。”侍者泻酒樽中，酒再三泻之，不出。一人又曰：“与栗吃”一人取二栗，付侍者与可交。栗色青，光如枣，长二寸许。啮之有皮，非人间丈比，肉脆而甘如饴。久之，食方尽。一人曰：“王可交巳见之矣，可令去。”敕黄衣送上岸，寻向所乘渔舟，不复见。黄衣曰：“不必舟，但瞑目自到。”于是闭目，闻风水林木浩浩之声。有顷，呼令板眼，则失黄衣所在。惟见峰岭复重，松柏参天。坐草中石上，望见有大门楼，乃在天台山瀑布寺前。采樵者并浮图十余人，皆来问可交所从来？具以前事对。又问何日离家？曰：“今日早离家。”又问今日何日？对以三月三日。樵与僧大筋曰：“今九月九日矣。且去村乡，水陆千余里。”僧邀可交为具食，可交不喜阙食气，唯饮水耳。寺僧以状白唐兴〔府兴〕县，以达台州。州以闻越州廉使卫飒，召见之。可交身长七尺余，仪貌殊异，言语精爽。讽叹曰：“此诚真人。”又以其同姓，益敬之，饰以道服。而遣人之苏州，诘其家。具言：三月三日，可交乘渔舟人江不归，家人访得渔舟，谓已水死。迹其尸，不可得，已招魂葬之。讽具以表闻。可交后归乡里，与乡人到江上，指所逢采肪之处。依然白食栗，后即绝粒，举止若有神助。不复耕钓，挈妻子人四明山。二十余年，复出明州，卖药酤酒，得钱即以施人。且言药则壶公所授，酒则余杭阿母相传。柴已，疾有验。酒亦致佳，时皆称王仙人药酒。道俗多阉其形像。后三十余年，入四明山，今人时有见之者。（《续神仙传》）
＊
单以清，常熟县元阳观道士。大历中，尝之嘉兴。入船阴异香，疑有非常人。遍目同载，唯船头一人，仪趣颇殊。单君迁坐与并席，香气弥甚。因从容问之，答曰：“吾此地人，少病大风，逃于深山。遇一老人，哀之，令从行，有草堂敷问。老人曰：‘汝且居此堂，一月后自来视汝。’以药圜一裹，令饵之。老人遂行，更入深山。吾入堂饵药，不饥渴，身日以轻。雨月，老人方来。笑曰：‘有心哉，故在此，疾已差矣。’至水滨照之，鬓眉皆生，颜色益少。老人曰：‘汝既服吾药，可长生人间。且勤修道术，以二十年为期。’遂导令却归。吾因拜问其姓名，老人曰：‘子阙国初街公李站乎？我是也。’乃辞出山，今年限将及，再（当）人山寻师耳。”单君因记其事，为人道之。（《原化记》）
＊
蒋生，吴郡人。好神仙，弱岁弃家游四方，学炼丹不成。后得日者章全素焉隶，见生几上瓦砚。忽曰：“先生好烹炼之法。夫仙丹，食之则骨化为金，安有不长生耶？今先生之丹，能化石砚为金乎？”生心甚惭，以他词拒之曰：“汝佣者。岂能知神仙事乎？无妄言。”全素笑而去。后月余，衣中出小瓢，云“是中有丹，能化工为金。顾此砚以刀圭傅之。”生以为诞妄，骂之。全素寻卒，以箦盛尸，将痉之。忽亡其尸，徒有巾带衣履存焉。药鼎下有美光粲然，中探之，得石砚，其上寸余化为紫金矣。（《宣室志》）
＊
本朝绍圣中，有潘裕者，过吴江，游长桥。见一翁，棹小舟往来，叩舷饮酒，酣歌自得。裕异之，乃揖曰：“视先生气貌，固非渔钓流，殆高隐士也。愿阴绪言。”其人曰：“君语不几，能过小舟语乎？”裕欣然就之。谓裕曰：“吾遁迹于此三十年矣。幼喜谈经史百家及释氏芹，惟饱食嬉游尔。”裕曰：“先生澡身浴德，今圣明在上，盍出而仕乎？”翁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吾虽不能隐处岩穴，追绮皓之迹。窃慕老于人皆求福，已独曲全之义。与子出处异趣，勉之而已。”裕曰：“幸闻先生高义，敢闻舍所在？”羽曰：“吾姓且不欲人知，况所居耶？”饮罢，长揖拿舟而去。此事高胜，故附之仙事。（《遁斋闲览》）
＊
隆兴间，常熟县海隅山顶，有僧慈悦者，患水肿病，医药弗效。一日，有客自云姓回。怜悦病，以指爪划其股。腹水溃，肿消。又授以药。且云：“寿至八十五。”后两月，又有客以画授悦曰：“吾所画也。”须臾而去，展示〔观〕，乃吕真人像。方悟前所姓回者，即吕也。
＊
赵彦清《吕真人感应记》：昔阳大明，南安名土也。孝纯笃，出于天性。亲丧庐墓，而上帝昭鉴，遣吕真人赠诗遗药，以答其诚。郡守既尝表于朝，又刻石传于世。予窃谓神仙在渺茫荒忽之间，安得与人接？始疑而未之信。平江之常熟海隅山北七十里绝顶，有僧慈悦，结庐于白龙祠之侧。向得水肿疾，屡投药石，弗疗。一日，有客自云姓回，忽至龙祠。音容异常，徐而入，见慈悦，甚怜其病。遂以指甲划其股，腹水即溃而肿消。又以药一弹圆，教用当〔商〕陆根煮汤服之。且语慈悦寿至八十有五。不逾两口，其疾遂痊。慈悦初不悉其为何人也。后两月余，有客云来自临安。因觐补陁至此，以画一轴授慈院，曰
“吾所画也”，须臾而去，及展视之，乃薛荔所覆吕真人之像。方悟前日姓回者，即吕也。慈悦奉龙祠三十年，其不懈如一日。凡有祷祈，随即感应，里人莫不爱重之。天使真人来治其病，其事亦类于阳君也欤？夫人患不诚不信，诚可以开金石，信可以及豚鱼，况于神仙乎？余因祷龙祠，慈悦以此告。余既以释吾之疑，而且有感也，故刻石以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