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恩的语气平静得让人觉得甚至有些傲慢,连巴利都有一瞬的动摇。他微微退缩了一下,但是马上便调整好情绪,坐了下来,努力摆出他最公正的姿态。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是你杀害了格雷杰小姐?”

奥恩的脸色更白了。但是他强大的自控力让人几乎觉察不出他的情绪波动。黑利医生觉得他和他的父亲非常相似;他继承了杜克兰那张严肃的脸,但是又明显带有几分来自他爱尔兰母亲的温和气质。这个年轻人虽然衣着简单,但是他的骄傲丝毫不输那些18世纪的贵族。他的脸颊和嘴唇略显清秀,但是眼神和表情中却流露出坚定的决心。

“我想你做出这种认罪是因为你听到我说怀疑你的妻子。平常这种把戏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案子中却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他失望地摇了摇手,“我不相信是你杀了格雷杰小姐。”

“不相信?”

“是的,先生。”

“你想让我给你什么证据吗?”

“是的,只有最有力的证据才可能说服我。”

“我姑妈把所有钱都留给了我。而我目前非常需要用钱。”

“那能证明什么?”

“而她恰巧就在这时候死去了,这不是巧合,相信我。”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事实如此。我的父亲没有钱。我不可能向他借钱。而我的欠债快要有几千了—好几千。”

“你肯定能向你的姑妈借钱吧?”

“不可能!我的姑妈认为赌博是不可赦免的死罪。”

“亲爱的先生,人的看法会随着环境而改变。”

“我姑妈不会。”

“所有人的看法都一样。拿破仑说过:‘何时何地的人都是一样的。’”

“拿破仑不认识我的姑妈。”

奥恩的脸上没有任何觉得好笑的神情。巴利倒抽了一口气,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咬着牙。

“以我的拙见,这件事上容不得任何……任何的玩笑。”他像法官席上的法官一样往前倾着身子,“那么请问你是如何进入你姑妈的房间的?”

“开门进去的。”

“我有理由认为当时门是上着锁的。”

“什么理由?”

“你妻子说她听到格雷杰小姐锁上了门。”

“这点你信她吗?”

巴利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信呢?”

“你对她其他的说法都不信吧?”

奥恩边反问边扬起了眉毛。巴利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而这种反应则正中他的下怀。

“我必须根据我的直觉或经验来决定是否相信证词!”

“那你对于犯罪的推论也是如此得出的吗?”

“不。我没有先入为主的推论。我只会追求事实真相,并进行追查。”

“我只能重申我是开门进卧室的。”

“那你是如何离开卧室的?”

奥恩轻轻掸去了射击外套袖子上的灰尘。

“从门口离开的。”

“什么!”

“显然我肯定不是从窗户离开的吧?”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巴利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黑利医生发现巴利明显有些惊讶,但是他反应很快。

“有五个证人可以证明:安古斯,锯开锁的木匠,麦克唐纳德医生,给你姑妈送茶的女仆,还有你自己。”

“恰恰相反,根本就没有证人。门关得死死的是因为我在门缝下放了一块小小的木楔。女仆自然会觉得门被反锁了;她很年轻,根本没有起疑心。她来找我后,我向她确认了这一点。安古斯根本就没有尝试开门。他老了,对我的话深信不疑。至于那个被我叫来锯锁的木匠和麦克唐纳德医生,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怀疑呢?锁被锯掉后,我拿掉了我的木楔,然后又找机会用钥匙锁上了锁。”

他说完后耸了耸肩膀。

“你用什么凶器杀死了你的姑妈?”巴利的声音有些沙哑。

“厨房里的木柄斧子。”

奥恩抬起眼,盯着督察:“我是在把我买的鲱鱼放到储藏室时顺手拿的。”

这是致命一击。黑利医生认为巴利显然原本是准备将鲱鱼鳞用作反驳他的撒手锏。巴利像一头愤怒的马匹般甩了甩头。

“你也是用同样的手法杀死了我的同僚,邓达斯督察吗?”巴利的语气非常尖刻。

“不完全是。”

“你要承认他也是你杀的吗?”

“这两起凶案的凶手明显是同一个人吧?”

“你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先生。邓达斯不是你杀的。”巴利站了起来,挥挥手让他离开。但是奥恩根本没有走的意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烟盒。

“我能抽根烟吗?”

“我没什么问题要问你的了。”

奥恩点燃了一支烟。

“但我觉得你还有问题要问我。因为我要告诉你,邓达斯的床上用的是我姑妈的羽绒床垫和羽绒被。”

奥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胜利的神情,但黑利医生却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他和麦克唐纳德在凶案发生后都检查了床下,却没有检查床里的被褥。

“什么意思?”

“在整个郡上,你都找不出能比我姑妈的羽绒床垫更厚的床垫了,说那是全世界最厚的床垫也不为过。她的羽绒被也是同样厚重。如果有人躺在这样的羽绒床垫上,再盖上这样的羽绒被,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样就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来犯案。”

巴利的眼里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脸上冷静的神情已经荡然无存。黑利医生发现他的手掌都在出汗。

“发生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地质问道。但奥恩却慢悠悠地拿下嘴里的烟,盯着明灭的烟头。

“我用一块铅坠打了他的头。”他的语气很平静,“黑利医生离开房间后,我就下手了。我只用一只手就把他击倒了,然后在麦克唐纳德先生回到房间之前,我躲回了羽绒被里。那个房间很小,但还是……”

他重新将香烟放进了嘴里,继续补充道:“邓达斯和你不一样,巴利先生,他调查的方向没有错。”

他边说边站了起来。他的烟盒由于忘记被放回他的口袋而掉到了地上。他走了过去,弯腰想捡起来。

与此同时,黑利医生突然站了起来,扑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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