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

我立刻驾马车到了希灵汉姆,来得很早。我把马车停在门口,独自走上了小路。我轻轻的敲门,尽量小声的按门铃,因为我怕吵到露西或者她的母亲,希望是一位仆人来为我开门。过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反应,我又敲了门按了门铃,还是没反应。我诅咒仆人的懒惰,她们这时候可能还躺在床上,已经10点了,所以我又敲门按门铃,已经不太耐烦了,还是没有回答。刚才我还只是准备责备一下仆人,但是现在一阵恐惧袭上我的心头。这是不是笼罩在我们周围的厄运的锁链上的又一环呢?是不是这里已经是一个死人的房子,而我来得已经太迟了?我知道,一分钟的、甚至是一秒钟的耽搁,都可能对露西造成几小时的危险,如果她再次发病的话。我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想找到一个入口。可是没有找到。每一扇门和窗户都被关上锁好了,于是我又回到前门去敲门。就在我这样做的时候,我听见一阵马蹄飞奔的声音。它停在门口,几分钟后我看见范海辛从小路跑过来。他看着我,喘着气说:“是你,你刚来吗?她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太晚了?你收到我的电报了吗?”

我尽量快速和连贯地告诉他,我今天一大早才收到他的电报,马上就赶到这里,但是屋里没有一个人给我开门。他停住了,摘下帽子严肃地说道:“恐怕我们是太迟了。上帝已经下了决心了!”

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继续说:“来吧。如果没有能进去的入口,我们必须找出一条。时间现在对我们是头等重要的。”

我们转到房子后面,那里有一个厨房的窗户。教授从手提箱里取出一把医用锯,递给我,指着窗户外面的铁栏杆。我马上开始锯它们,很快就弄断了其中的三根。然后,我们用一把又长又细的刀将门闩拨开,打开了窗户。我帮助教授进去,然后跟在他后面。最近的厨房和仆人的房间里都没有人。我们看了所有经过的房间,在餐厅里,借助从百叶窗投下的微弱的光线,发现四个女仆躺在地板上。没有必要检查她们是否还活着,因为她们的鼾声和房间里鸦片酊的味道已经清楚地说明了她们的情况。

范海辛和我互相看着,我们一边离开,他一边说:“我们一会儿再来管她们。”然后,我们上楼进了露西的房间。我们停在门口一两秒钟,听了听,但是没有听到声音。我们的脸苍白了,用颤抖的手轻轻地打开了门,进入房间。

我该怎么描述我所看到的呢?床上躺着两个女人,露西和她的母亲。她的母亲身上盖着一块白布,一角被从破损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吹开,露出一张扭曲、惨白的脸,上面还残留着恐惧的表情。在她的旁边躺着露西,脸更加惨白和扭曲。曾经戴在她脖子上的花现在在她母亲的胸膛上,她的脖子露了出来,上面有两个我们以前已经注意到的伤口,但是看起来更加发白和血肉模糊。教授一言不发地伏在她身上,他的头几乎都要碰到露西的胸膛了。然后,他很快地转过头来,跳起来对我叫道:“还不算晚!快点!拿白兰地来!”

我飞奔下楼,拿着白兰地上来了,小心地闻了闻,尝了尝,以免它也像我在桌子上看到的那瓶雪莉酒一样被下过药了。女仆仍然在呼吸,但是不太安定,我猜是药效快过了。他像以前那样将白兰地涂在她的嘴唇、牙龈、手腕和手掌上。他对我说:“我可以做这个,做一切现在能做的事,你去把仆人们叫醒。用湿毛巾擦她们的脸,然后拍拍她们。让她们准备好火炉和澡盆。这个可怜的人几乎要和她身边的那一个一样冰冷了。在我们做其他事情之前,必须把她给弄热。”

我立即去了,很容易的叫醒了其中的三个。第四个是个小女孩,药显然对她起了更大的作用,所以我把她扶到沙发上让她继续睡。

其他几个一开始很晕,但是,当她们回忆起来时,全都歇斯底里地叫着和啜泣着。不论事情怎样,我对她们很严肃,不让她们说话。我告诉她们,失去一条生命已经够糟糕的了,如果她们耽搁了,还会失去露西小姐。所以,她们哭着喊着,衣衫不整的去准备炉火和热水了。幸运的是,厨房的锅炉的火还没有熄灭,不缺热水。我们弄了个澡盆把露西抬出来放进去。就在我们忙着擦热她的四肢时,大厅的门被敲响了。

其中一名女仆慌忙穿好衣服,下去开了门。她回来小声跟我们说,有一位绅士带来了郝姆伍德先生的信息。我吩咐她,就告诉他先等着,因为我们现在谁也不能见他。她去传话了,因为专注于手头的工作,我把他完全给忘记了。

在我的印象里,从没见过教授这样认真地工作过。我知道,他也知道,这是与死亡进行的持久的战斗,我停下来告诉他。他回答的话让我听不懂,但是脸上的表情是极其严肃的。

“如果这就是所有的了,我就会停在我们现在的地方,然后让她自己慢慢的死去,因为我在她的世界里看不到生命的曙光。”他更加拼命地继续工作着。

不久,我们都感觉到加热开始有效果了。露西的心跳在听诊器里更明显了,也能感到她的肺在运动。范海辛总算松了口气,当我们把她扶起来,用一块热毛巾把她擦干时,他对我说:“是我们首先得到了奖励。”

我们把露西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那个房间现在已经准备好了,把她放在床上,并向她的喉咙里灌了几滴白兰地。我看见范海辛将一块柔软的丝绸手帕系在她的脖子上。她依然没有知觉,情况还是我们看到过的最坏的。

范海辛叫其中的一名女仆进来,让她和露西呆在一起,在我们回来之前,眼睛都不要离开她,然后示意我离开了房间。

“我们必须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我们下楼的时候他说。在大厅里,他打开了餐厅的门,我们进去以后,他小心地关上了门。百叶窗已经被打开了,但是窗帘拉上了,这是英国的下层阶级的妇女严格遵守的哀悼的礼仪。于是,房间变得十分黑暗。但是对于我们的目的来说,已经足够亮了。范海辛的严肃有点被为难所化解了,他显然在为一些事情而苦恼,于是我等了一下,他说道:

“我们现在怎么办呢?我们能找谁来帮忙呢?我们必须再输血,否则那个可怜的女孩连一小时也活不过。你已经筋疲力尽了,我也是。我不敢相信那些女人,即使她们有勇气做。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一个愿意为她打开自己的血管的人呢?”

“那么,我怎么样?”

一个声音从沙发那里传来,这个声音给我带来了安慰和欣喜,因为这是昆西·莫里斯的声音。

范海辛一开始又惊讶又生气,但是下一刻又变得高兴起来,因为我叫道:“昆西·莫里斯!”然后冲到他面前,向他伸出双手。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们握着手,我叫道。

“我想是因为亚瑟。”

他递给我一封电报:

三天都没有西沃德的消息了,我非常焦急。可是不能离开,父亲的情况还是不好。告诉我,露西怎么样了。不要耽搁。郝姆伍德。

“我想我来得正是时候,你只用告诉我该做些什么。”

范海辛走上前来,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当一个女人遇到麻烦时,一个勇敢的男人的血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了。你是一个男人,没错。魔鬼一直在倾尽全力的和我们作对。可是,上帝在我们需要的时候为我们送来了男人。”

我们再一次实施了输血。我没有心思再仔细说了。露西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这对她产生了比以往更大的影响。因为,虽然大量的血液已经输进了她的身体,她也没有像上几次那样有太大起色。她挣扎着获得生命,看起来和听起来都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无论如何,心脏和肺都在工作了,范海辛又给她注射了吗啡,像上次一样,效果很好。她由晕厥变成了熟睡。教授看着她,我则和莫里斯一起下了楼,叫其中一名女仆去付钱给等待的马车夫。

我给昆西喝了一杯葡萄酒,,让他躺下了,又告诉厨子做一顿好点的早餐。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我回到了露西待的房间。当我轻轻地进来时,看见范海辛手里拿着一两张纸,他显然在读它们,而且手扶着额头思考着。他脸上有一种满足的表情,就像一个人消除了疑虑。他只是把纸递给我说:“当我们给她洗澡时,这张纸从她的胸口掉出来了。”

我读了它,然后站在那里看着教授,停了一会儿我问他:“以上帝的名义,这些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会疯狂,那可怕的危险又是什么呢?”我是那么的困惑,不知道再往下说什么。范海辛伸出手拿着那张纸,说道:

“不要为这个操心了。先忘了它吧。你会在合适的时间明白一切的,但不是现在。那么,你来是想跟我说什么呢?”这又把我带入了现实中,我又成了我自己。

“我是想说死亡证明。如果我们做得不合适不明智,就会有审讯,那这张纸就要被拿出来作证明。我希望我们不会有审讯,因为如果我们有的话,就肯定会杀了露西,如果不是别的什么的话。我知道,你知道,还有其他服侍她的医生也知道,韦斯顿拉夫人有心脏病,我们能够证明她是死于心脏病。让我们现在就写证明吧,然后我就可以去登记,再找一名殡仪事业经营者。”

“是的,我的朋友!好主意!确实,露西小姐如果因为缠着她的敌人而伤心的话,也至少会因为爱着她的朋友们而快乐的。一个,两个,三个,都为她输送了自己的血液,另外,还有一个老头子。是的,约翰,我不瞎!我更爱你了!现在去吧。”

在大厅里我见了昆西·莫里斯,拿着一封要发给亚瑟的电报,说韦斯顿拉夫人已经去世了,露西也病了,但是现在正在好转中,范海辛和我在陪着她。我告诉他,我要去哪里,他催我快点去,我走的时候他说,“等你回来的时候,约翰,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我点了点头,出去了。我很容易的登了记,还安排了当地的殡仪事业经营人晚上过来量一下棺材的尺寸,做一些安排。

当我回来的时候,昆西在等我。我告诉他,等我去看一眼露西就来他这儿,我上了楼,来到了她的房间。她还在睡觉,教授也还在她身边坐着。因为他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我知道他不想让露西太早醒过来。于是我下楼把昆西带进了早餐室,那里的窗帘没有被拉上,所以,这个房间比其他房间更让人高兴,或者说不太让人难过。

当我们单独在一起时,他对我说:“约翰·西沃德,我不想把自己放进我无权进入的地方,但是,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你知道我爱那个女孩,想和她结婚,虽然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也一样忍不住担心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荷兰人,那个善良的老者,我能看见,当你们两个走进房间的时候,他说你们必须再次输血。还有,你们两个都筋疲力尽了。现在,我非常清楚的知道,你们医生说话是禁止旁听的,别人不能试图打听他们在商量什么。但这不是一件寻常事,无论它是什么,我都尽了我的全力了。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我说道,然后他继续说道:

“我觉得你和范海辛都已经做过我今天做的事情了。是吗?”

“是的。”

“我猜亚瑟也是。当我4天前在他那里看到他时,他好像不太舒服。我从没见过什么东西这么快的垮掉,我在南美大草原上,有一匹母马,我们喜欢晚上到草原去。其中一种被他们叫做吸血鬼的大蝙蝠有一天咬了它,血管被咬开了,它没有足够的血可以站起来,我不得不在它躺着的时候朝它开了一枪。约翰,如果这不是秘密,就请告诉我,亚瑟是第一个,不是吗?”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这个可怜的人看起来十分焦虑,他被关于他爱的女人的悬念所折磨,完全忽视了似乎在包围着她的那个可怕的秘密,这反而加剧了他的痛苦。他的那颗心在流血,这让他丧失了男人的气概,但是他的庄严让他不至于垮掉。我在回答之前停顿了一下,因为我觉得,不能泄漏任何教授希望保密的东西,但是既然他已经知道这么多了,也猜到了这么多,好像没有理由不回答他,所以我用同样的话回答了他:

“是这样的。”

“这样多长时间了?”

“大约10天了。”

“10天!那么我猜,约翰·西沃德,在这些天里,这个我们都爱怜的美丽的小生命的身体里已经流淌着四个强壮的男人的血液了。男人们还活着,而她的整个身体却承受不了了。”他靠近我,低声说道:“怎样才能解决?”

我摇了摇头,“这个,”我说,“就是问题。范海辛为它苦恼,而我已经绞尽脑汁。我甚至不敢猜测一下。已经发生了一系列的小情况,把我们为了让露西得到精心看护的计划都打破了。但是,这些都不会再发生了。我会在这里待到一切都恢复正常。”

昆西伸出了他的手,“也算我一个,”他说,“你和那个荷兰人告诉我该做什么,我会去做的。”

当露西在下午晚些时候醒来时,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摸胸口,让我吃惊的是,她把那张范海辛已经让我读过的纸递给了我。细心的教授已经把它放回了原处,以免她醒来以后受到惊吓。然后,她的眼睛对着范海辛和我闪着光,变得高兴起来。接着她环顾四周,确定自己在哪里,她颤抖着,大声地哭着,用可怜的瘦削的手捂着苍白的脸。

我们都明白是为什么,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的去世。所以我们尽量的安慰她。无疑同情心对她有一点安抚作用,但是她情绪十分低落,小声地哭了很长时间。我们告诉她,我们两个人或是其中的一个都会一直和她呆在一起,这似乎让她得到了安慰。快到黄昏的时候,她开始打盹。这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她睡着的时候,她把那张纸从自己胸前拿出来撕成了两半。范海辛走上前把纸从她的手中夺走了。可她还在做撕的动作,就好像纸还在自己的手里。然后她举起手臂张开它们,就好像在抛撒碎片。范海辛看起来很吃惊,他的眉毛拧到了一起,仿佛在思考,但是什么也没说。

9月19日

昨晚一夜她睡的都不安宁,总是害怕睡着,当她醒了之后也更虚弱了。教授和我轮流看护她,我们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昆西·莫里斯没有说他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一整夜都在房子周围巡视着。

当到了白天,光亮显示出露西的力气受到了怎样的摧残。她几乎抬不起头,也吃不下饭,这对身体没有好处。她有时睡过去,我和范海辛都能注意到她在睡和醒之间的变化。当睡着的时候,她看起来更健康,虽然很憔悴,呼吸也更平缓了。她张开的嘴露出了牙齿上萎缩的苍白的牙龈,牙齿看起来比平时要长和尖利。当她醒来时,她的温柔的眼睛显然变了颜色,这时更像她自己,虽然是一个快死的人。下午的时候她想见亚瑟,我们就发电报给他。昆西去车站接他了。

他到的时候是下午6点钟,太阳很圆很温暖,红光透进窗户让她苍白的脸颊多了点颜色。当他看见她时,他几乎激动得哽咽了,我们谁也说不出话来。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她的睡眠,或者说是晕厥状态不时发作,并且越来越频繁,可以谈话的时间变短了。无论如何,亚瑟的到来好像起到了刺激物的作用。她的精神好了一点,跟他说话的时候比之前更活跃一点了。他也振作起精神,尽量高兴的和她说话,这样所有的努力都做到了。

现在将近夜里1点了,他和范海辛坐在她身边。一个小时15分钟后,我会去替换他们,所以现在,我再把这些录到露西的留声机里。他们会一直休息到6点。我怕明天我们就要结束看护了,因为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可怜的孩子恢复不了元气了。上帝帮帮我们吧。

米娜·哈克给露西·韦斯顿拉的信

(被她封上了)

9月17日

我最亲爱的露西:

从我上一次收到你的信好像已经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或者说是从我上一次写信起。你会原谅我的错误的,我相信,当你读到我的一大捆的消息的时候。我让我的丈夫康复了。当我们到达埃克斯特的时候,有一辆马车在等着我们,里面坐着豪金斯先生,虽然他的中风刚刚发作过。他把我们带到了他的住处,那里有房间可以让我们住,房间非常好非常舒适,我们一起吃的饭。吃过饭后,豪金斯先生说:

“亲爱的,我想为你们的健康和幸福干杯。还有,希望我的祝福会保佑你们两个。我知道你们两个还都是孩子,我很骄傲能看着你们成长。现在,我希望你们把家安在这里,陪着我。我没有孩子。等我走了,我在遗嘱中会把一切都留给你们的。”亲爱的露西,我哭了,就在乔纳森和那老人握紧双手的时候。我们度过了一个非常非常愉快的夜晚。所以现在,我们在这座漂亮的房子安了家。从我的卧室和起居室里,都能看见附近的大教堂里的大榆树,他们高大的黑色树干立在教堂的古老的黄色石头旁边,我能听见乌鸦一整天都在我们头顶叽叽喳喳的叫着。我很繁忙,不用告诉你也知道,忙着布置房间还有做家务。乔纳森和豪金斯先生一整天都很忙,因为现在乔纳森是合伙人了。所以,豪金斯先生想介绍给他所有的客户。

你亲爱的母亲怎么样了?我希望自己可以到镇上去看你一两天,亲爱的,但是我还不敢走,身上有这么多的任务,乔纳森也还需要照顾。他开始长点肉了,但是被长时间的疾病折磨得不像样子。甚至现在,他有时也会突然从梦中惊醒并且颤抖着,直到我哄着他,让他再次平静下来。无论如何,感谢上帝,这样的情况一天天的减少了,它最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的,我相信。现在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消息,让我问问你的。你什么时候结婚,在哪里,谁来主持婚礼,你会穿什么,会是一个公开的婚礼还是秘密的?告诉我一切,亲爱的,因为没有什么让你感兴趣的事情是对我不重要的。乔纳森让我向你表示“敬意”,但是我认为,这对于重要的豪金斯&哈克公司的年轻的合伙人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你爱我,他也爱我,而我又是那么爱你,所以我只把他的“爱”送给你。再见,我亲爱的露西,祝福你。

你的米娜·哈克

帕特里克·汉尼西给约翰·西沃德的信

9月20日

我亲爱的先生:

依照您的心愿,我附上了我负责的事情的情况报告。关于病人仑费尔德,还有很多要说的。他又发作了一次,本来可能有一个糟糕的结局,但是幸运的是,没有造成任何不愉快的后果。今天下午,一辆运输公司的马车带来了两个人,他们拜访了与我们相邻的那所空房子,您会记得那所房子,病人两次跑到了那里。那两个人在我们的大门口向门卫问路,因为他们是生人。

我正坐在书房看着窗外,在饭后吸一支烟,看见他们中的一个人走近了我们的房子。当他经过仑费尔德的房间时,病人开始在里面斥责他,用他所知道的最脏的字眼骂他。那个人看起来足够正派,警告他“闭上那张脏嘴”,对此,病人指责他抢劫了他,想要谋杀他,还说他会阻止他,如果他因此被处以绞刑。我打开窗户叫那个人不要在意,他看了看这个地方,知道了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说道:“上帝保佑你,先生,我不会在意这些在疯人院听到的话的。我同情你必须在这里同像他这样的野兽住在一起。”

然后他又礼貌的问了路,我告诉他那所空房子的大门在哪里。他离开了,伴随着我们的病人的威胁和诅咒。我下去想看一看能否查明他生气的原因,因为他一般是一个很温顺的人,除了他的狂躁发作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让我吃惊的是,我看见他的行为既镇静又友好。我试着让他说说刚才的事情,可是他冷淡地问我是什么意思,让我觉得他已经把刚才的事情完全忘记了。我抱歉地说,这是他的狡猾的又一体现,因为在半小时之内,我又听见了他的消息。这一次他从自己房间的窗户逃出去,跑到了路上。我叫值班员跟着我去追他,因为我怕他想去做什么坏事。我的担心得到了证实,我看见那辆曾经来过的马车跑在路上,在上面装着很多大木箱。马车夫擦拭着前额,脸很红,好像做过剧烈的运动似的。在我抓住他之前,他冲向他们,把其中一个人从马车上拉下来,把他的头向地上撞。要不是我当时抓住了他,我相信他会把那个人给杀死的。另一个人跳下车用鞭子的手柄击中了他的脑袋。这是沉重的一击,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而是也抓住了那个人,与我们三个人搏斗,来来回回的拉扯我们,就好像我们是小猫一样。你知道我不瘦,另外两个人也是很魁梧的男人。一开始,他搏斗的时候还很沉默,当我们开始制服他的时候,值班员也正给他套紧身背心,他开始叫起来“我会打败他们的!他们不会抢劫我了!他们也不会谋杀我了!我会为我的主人而战!”这一类的不连贯的胡话。我们非常困难地把他带回了精神病院,把他锁进了软壁小室。其中一名值班员哈蒂伤了手指。不过,我还好,他现在情况挺好。

那两个运输工人一开始威胁着要搞破坏,并且保证一定要让我们受到惩罚。无论如何,他们的威胁还夹杂着对自己被一个弱小的精神病人所打败的辩护。他们说要不是他们把这些沉重的箱子搬到马车上耗费了体力,会把他揍扁的。他们还给出了他们失败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工作又脏又累。我理解了他们的大意,喝了一杯烈性掺水酒,或者更多,我给了每个人一个金镑,他们就不在乎袭击了,发誓他们愿意某天再遇到一个更糟糕的疯子,为了能遇到一位像你的通讯员——我一样的慷慨的人。我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和地址,以防哪天用到他们。他们是:住在沃尔沃斯,乔治国王大街,杜丁兰茨公寓的约瑟夫·斯摩莱特,和住在贝特那尔格林,彼特法力路,盖得考特院的托马斯·斯乃令。他们都受雇于哈里斯父子运输公司。

我会随时把这里发生的特别的事情告诉你的,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会给你拍电报。

相信我,亲爱的先生。

你忠实的帕特里克·汉尼西

米娜·哈克给露西·韦斯顿拉的信

(由她封上)

9月18日

我最亲爱的露西:

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降临到我们身上。豪金斯先生突然去世了。一些人可能觉得这对于我们不是那么悲伤的事情,但是我们两个人都是那么的爱他,仿佛我们失去了一位父亲。我无父无母,所以这个老人的死对我是个沉重的打击。乔纳森非常痛苦,他不仅是觉得悲痛,深深的悲痛,因为这位善良的老人一生都在帮助他,最后对待他还向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给他留下了这样一笔财产,对于我们这样的苦出身的人来说,这是个天文数字,但是乔纳森还因为另一个原因感到悲痛。他说豪金斯给他留下的重大的责任让他感到紧张。他开始怀疑自己了。我试着让他高兴起来,我对他的信任也帮助他相信自己。但是他经历的刺激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他的善良、单纯、高尚和强大,让他在我们的这位父亲的帮助下,在几年内从职员升为老板,当他的力量的精髓消失时,这些品质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原谅我,亲爱的,我拿我的问题让快乐的你担心了,但是露西,我必须要告诉什么人,因为要在乔纳森面前保持一种勇敢和快乐的样子,这样的压力折磨着我,我这里没有人可以让我吐露心声。我怕去不了伦敦,可是我们约好了后天要见面,因为可怜的豪金斯先生在遗嘱中说要和自己的父亲葬在一起。因为他没有别的亲人。乔纳森会是主要的送葬者。我会尽量去见你,哪怕只有几分钟。原谅我让你担心。祝福你!

爱你的米娜·哈克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

9月20日

只有意志和习惯才能让我今晚在这儿写日记。我太痛苦了,情绪低落,对这个世界和它里面的所有东西感到恶心,包括生命本身,我不在乎此刻是否听到了死亡天使的翅膀拍打的声音。它最近一直在因为某种原因拍打着它可怕的翅膀,露西的母亲和亚瑟的父亲,现在……让我开始继续工作吧。

我及时地去接范海辛的班看守露西。我们想让亚瑟也去休息,起初他拒绝了。只有当我告诉他,我们会让他在白天帮助我们,我们不能因为缺乏休息全都垮掉,以免露西受到伤害时,他才同意离开。

范海辛对他非常友好,“来吧,我的孩子,”他说,“跟我来。你很虚弱,还有那么多悲伤和心理上的痛苦,还有那么多的负担,我们知道。你不能单独一个人,因为一个人会害怕的。来客厅吧,那里有大壁炉,还有两张沙发。你可以躺在一个上面,我躺在另一个上面,我们的同情心会让对方好受点,即使我们不说话,即使我们在睡觉。”

亚瑟和他一起离开了,走之前,回头注视着露西露在枕头之间的脸,几乎比麻布还苍白。她安静的躺着,我检查房间,看看所有的东西是否都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上。我能看见教授已经在这个房间里放了大蒜,像在其他房间里一样。整个窗户周围都是大蒜,还有露西的脖子上,在范海辛给她系的丝绸手绢上面,是一个充满香气的花环。

露西有点打鼾,她的脸色也很不好,张开的嘴露出苍白的牙龈。她的牙齿,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比早上还要长和锋利,特别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她的犬齿看起来要比其他牙齿更长和锋利。

我坐在她身边,不久她不安的动着。同时窗户外面响起了一阵沉闷的拍打声。我轻轻地走过去,从窗帘的缝隙向外窥视。外面是一轮满月,我能看见那个噪音是一只大蝙蝠制造出来的,它转着圈,无疑是受到了光的吸引,虽然很阴暗,却不时地用翅膀拍打着窗户。当我回到座位上,我发现露西稍微移动了一点,还从脖子上扯下了大蒜花环。我把它们放回原处,坐着看着她。

不久以后,她醒了,我给了她食物,像范海辛交代的那样。她吃了一点,但是很不情愿。她好像没有了那种不自觉地对生命和力量的渴望。这让我很好奇,当她苏醒了以后,她把大蒜花靠近了自己。这很奇怪,只要当她进入了昏睡的状态,打着鼾,就会把花从自己身上拿掉,但当她醒了以后,又把花靠近自己。我不可能看错,因为在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里,她一直在睡睡醒醒,重复了这两种动作好多次。

6点钟范海辛来替我。亚瑟那时正在打盹,他非常仁慈的让他继续睡了。当他看到露西的脸,我又听见了他吸气的声音,然后他低声对我说道:“把窗帘拉开,我需要光!”然后他弯下腰检查,脸几乎要贴在露西的脸上,仔细检查着。他将花和丝绸手绢从她的脖子上拿走,就在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吃惊的向后退,我听见他突然叫喊道:“天哪!”就好像谁要掐死他一样。我也弯下腰察看,当我看到时,不禁打了个冷战,她脖子上的伤口完全消失了。

整整5分钟,范海辛都站着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严肃到了极致。然后他转向我说道:“她快要死了。不会太久了。对我来说,她是清醒的死去还是在睡梦中死去,大不相同。去把那个可怜的男孩叫醒,让他来再看她最后一眼。他会相信我们的,我们向他保证过了。”

我到餐厅叫醒了他,他迷糊了一会儿,但当他看见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射进来时,他以为自己太晚了,表示出了自己的恐惧。我让他放心,说露西还在睡觉,但尽可能婉转的告诉他,范海辛和我都觉得快要结束了。他用手捂住脸,跪在沙发上,大约在那儿待了一分钟,埋着头祈祷,肩头悲痛的颤抖。我用手把他扶起来,“来吧,”我说,“亲爱的老朋友,坚强一点,这对她最好了,也让她放心。”

当我们进入露西的房间,我能看见范海辛以他一贯的先见,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得尽量让人高兴了。他甚至梳了露西的头发,这样头发像往常一样卷曲着摊在枕头上。当我们进入房间,她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他,温柔的低声说道:“亚瑟!噢,我的爱人,我真高兴你来了!”

他上前想去亲吻她,但范海辛示意他退后,“不,”他低声说道,“现在先不要!抱着她的头,这样会让她更安慰一些。”

于是亚瑟握住她的手,跪在她旁边,她看起来很漂亮,温柔的线条配上天使般的美丽眼睛。然后渐渐地,她的眼睛闭上了,又陷入昏睡之中。她的胸部轻轻的上下起伏着,一呼一吸,像一个疲倦的孩子。

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我在晚上看到的变化又发生了。她开始打鼾,嘴张开了,苍白的牙龈萎缩了,使牙齿看起来比往常要长和锋利。她像是在梦游一样,朦朦胧胧的、无意识的睁开眼睛,目光突然变得迟钝而呆滞,用一种温柔的,妖艳的声音,一种我从来没有从她嘴里听到过的声音,说道:“亚瑟!哦,我的爱人,你来了我真高兴!吻我吧!”

亚瑟急切的弯下腰想去亲吻她,就在那时,像我一样,对露西的声音感到惊讶的范海辛,一把拉住他,用双手捉住他的脖子,奋力的把他向后一拖,力量大到我都不敢相信是范海辛做出来的,几乎是把他推向了屋子的另一边,“为了你的生命,不要这样!”他说,“为了你的灵魂和她的,不要这样做!”然后他站在他们之间,像绝境中的狮子。

亚瑟被推得那么远,以至于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在暴力的冲动到来之前,他意识到此时此地的特殊性,于是只是默默地站着,等待着。

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露西,就像范海辛一样,我们看到她的脸上有一阵抽搐,锋利的牙齿咬在了一起。然后她闭上了眼睛,沉重的呼吸着。

又过了非常短的一段时间,她又温柔的睁开双眼,伸出她的可怜的、苍白地、瘦削的手,抓住了范海辛棕色的大手,拉近自己,她亲吻了他。“我忠实的朋友,”她用微弱的但充满无法形容的伤感的声音说着,“我忠实的朋友,也是他的!保护他,让我安息!”

“我发誓!”他庄重地说道,跪在她身边抬起头,就好像在宣誓。然后,他转向亚瑟对他说,“来吧,孩子,把她的手握住,亲吻她的前额,只能一次。”

他们的眼神交汇在一起,而不是嘴唇,就这样他们分开了。露西的眼睛闭上了,范海辛严密的注视着,他拉着亚瑟的胳膊,把他拉开了。

然后露西又开始打鼾,然后一切都停止了。

“一切都结束了,”范海辛说,“她死了。”

我搀着亚瑟的手臂,把他带到了客厅,他在那里坐下,双手捂住脸,啜泣着,让我几乎不忍心看。

我又回到房间,发现范海辛看着可怜的露西,他的脸比以前还要严肃。她的身体起了一些变化。死亡让她恢复了部分的美貌,她的美貌和脸颊又恢复了一些流畅的线条。甚至嘴唇也不再那么苍白了。仿佛是血液不再被工作的心脏所需要,而是让死亡尽可能变得不那么残忍。

“我们认为她是在睡觉时死的,当她死的时候,她在睡觉。”

我站在范海辛身边,说道:“可怜的姑娘,最后她安息了。这就是结果了!”

他转向我,严肃地说道:“还不是!还不是。这只是开始!”

当我问他是什么意思时,他只是摇头,回答道:“我们现在还什么也做不了。等等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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