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

一整天我们都在前进,速度很快。马儿好像知道我们对它们很好,因为它们愿意用最快的速度奔跑。我们现在有了这么多的变化,不断地看到同样的东西,让我们觉得这次旅途会是轻松的。范海辛医生说话很简洁,他告诉农民他要赶到比斯特里则,给了他们很多钱来换马。我们喝了热汤,茶和咖啡,然后就上路了。这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充满了各种能够想象的到的美景,这里的人们勇敢、强壮、纯朴,好像充满了优秀的品质。他们非常非常迷信。在我们停留的第一间房子,当为我们服务的女人看到我额头上的伤疤时,她在胸前划了十字,伸出两根手指指着我,为了躲避邪恶眼光。我相信他们在我们的食物里面加了过量的大蒜,然而我忍受不了大蒜。自从那以后我就注意不轻易脱下我的帽子或是面纱,这样就避免了他们的怀疑。我们跑得很快,因为我们没有马车夫来给我们传播谣言,因此我们没有受到什么诋毁。但是我敢说对邪恶眼光的恐惧会一路上都紧紧跟在我们后面的。教授好像不知疲倦,一整天他都不休息,虽然他让我睡了很长的时间。在日落的时候,他催眠了我,他说我的回答仍旧是“黑暗,拍打的浪花和吱吱嘎嘎的木头”。因此我们的敌人依然在河上。我不敢想乔纳森,但是不知为什么我现在不担心他了,也不担心我自己。我在一间农舍里等待马匹准备齐全的时候写下了这些文字。范海辛医生正在睡觉。可怜的人,他看起来很累,又老又苍白,但是他的嘴巴像一个征服者一样坚定。甚至在他的梦里他都充满决心。等我们出发的时候我一定要让他在我驾驶的时候睡觉。我应该告诉他我们前面还有很长的日子,他一定不能在最需要他力量的时候垮掉……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就上路。

11月2日早上

我成功了,我们一晚上都轮流驾驶。现在是白天了,明亮、寒冷,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沉重。我用沉重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词了。我的意思是它在压迫着我们。天非常冷,只有我们温暖的皮衣才能让我们舒服一点。在黎明时范海辛催眠了我。他说我回答的是“黑暗,吱吱嘎嘎的木头,还有咆哮的河水”,因此在他们前进的时候,水有变化。我真希望我的丈夫不会遇到危险,但是我们的命运在上帝手中。

11月2日晚上

一整天都在驾驶。我们越往前走,人烟就越来越稀少,喀尔巴阡山的横岭在维莱斯提的时候看起来还那么遥远,低低的在地平线上,现在好像包围了我们,高耸在面前。我们两个人的精神都很好。我觉得我们都在努力让对方高兴,在这样做的过程中也让自己高兴。范海辛教授说我们会在早上到达博尔果通道。现在这里的房子就已经很稀少了,教授说我们的最后一匹马必须一直跟着我们,因为我们不能换了。他又找来了两匹马,这样现在我们就有了一个简陋的四驱马车。这些亲爱的马儿又耐心又听话,没有给我们制造麻烦。我们不担心其他的旅客,所以甚至是我也可以驾驶。我们要在白天到达通道。我们不想早到。所以我们不着急,每个人都休息了很长时间。唉,明天会带给我们什么?我们去寻找那个让我的丈夫受了那么多苦的地方。上帝答应会正确的指引我们的,他会屈尊保护我的丈夫和那些对我们都很珍贵的人们的,他们现在都非常危险。至于我,我不值得进入他的考虑范围。唉!我在他的眼中是不洁的,直到他屈尊让我进入他的视野,就像那些没有受过他的惩罚的人一样。

亚伯拉罕姆·范海辛的备忘录

11月4日

这是给我的忠实的老朋友,伦敦帕夫利特的约翰·西沃德的,以防我见不到他。我会说清楚的。这是早上,我在火边写着,一晚上我都没有熄灭它,哈克夫人帮助我。天非常的冷,冷到灰色的低沉的天空布满了雪,它会下整个冬天。这好像影响到了哈克夫人。她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也不像她自己了。她睡呀,睡呀,睡呀!她平常是那么机灵,可是一整天几乎没有做任何事情。她甚至没有了胃口。她没有在她的小日记本里记日记,原来她每一段都会忠实地记录下来。有些东西悄悄地告诉了我——情况不妙。无论如何,今晚她睡得很好。一整天长时间的睡眠让她恢复了精神,因为她现在就像原来一样温柔和聪明了。在日落的时候我想催眠她,可是,唉!没有反应。她的能力一天一天地减少了,今晚根本就没有了。唉,一切都是天意,无论是什么,无论会把我们领向哪里!

因为现在哈克夫人不再用速记文字记日记了,所以,我必须用我笨拙的老套的方式来做记录,这样每天才不会没有记录。

我们昨天早晨,在刚刚日出过后到达了博尔果通道。当我看见黎明的迹象的时候,我开始准备催眠。我们停下马车,从上面下来,这样就不会有干扰了。我用毛皮做了一个卧榻,哈克夫人躺在上面,像往常一样做出了反应,但是非常的缓慢,时间也很短。答案和以前一样,“黑暗和旋转的水流。”然后她醒了,活泼而容光焕发,我们继续赶路,不久就到了通道。此时此地,她表现出异常的兴奋。她的体内的一种新的指引的力量显现了出来,因为她指着路说:“这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道。

“我当然知道了,”她回答道,停了一下,又说:“我的丈夫乔纳森不是走过它并且记下来了吗?”

一开始我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不久我就发现只有一条这样的小路。它很少被用到,和从布科维亚到比斯特里则的马车道很不同,后者路面更宽、更硬,用得更频繁。

于是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当我们遇到别的路,我们不确定它们是路,因为它们很不起眼而且被雪盖上了,马儿知道,也只有它们知道。我让马自由的走,他们非常耐心的前进。不久以后我们看到了乔纳森在他那本日记里提到的所有东西。接着我们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一开始,我让哈克夫人睡觉。她试了,也成功了。她一直睡着,直到最后,我感到很可疑,试图叫醒她。但是她继续睡着,虽然我试了,但还是叫不醒她。我不想太使劲,以免伤害到她。因为我知道她受了很多苦,有时睡眠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我觉得自己昏昏欲睡,因为我突然觉得很内疚,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我觉得自己脱了缰,缰绳在手里,马儿像原来一样缓缓的前进。我低头看见哈克夫人睡着。现在离日落的时间不远了,阳光在雪地上就像黄色的洪水,我们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我们正在上升,上升,一切都是那么荒芜,就像是世界的终点。

然后我叫醒了哈克夫人。这次她醒来得比较容易,然后我试着对她进行催眠,但是她进入不了状态。我仍然在尝试,直到突然我发现自己和她都在黑暗中,于是我看了看周围,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哈克夫人笑了,我转过头看着她。她现在非常清醒,看起来非常好,自从那一晚我们第一次去了卡尔法克斯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这么好过。我很惊讶,当时很不安。但是她是那么活泼温柔,对我是那么细心,让我忘记了害怕。我点起了火,因为我取来了木材,她去准备食物,我去喂马。当我又回到火边时,她已经准备好了我的晚餐。我去帮她,但是她微笑着,告诉我她已经吃过了。她说她太饿了就等不及先吃了。我不喜欢这样,而且非常怀疑。但是我怕吓到她,于是什么都没说。她帮了我,我自己吃的饭,然后我们裹着毛皮坐在火堆边上,我让她睡觉,我来值班。但是不久我就把值班的事给忘了。当我突然记起来我还要值班时,我看见她静静地躺着,但是她是醒着的,用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我。一次,两次,同样的事情发生了,我睡了很久直到天亮。当我醒了以后,我想催眠她,但是……哎呀!虽然她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却睡不了。

太阳升起来了,越升越高,这时她才睡着了,睡得很沉。我只好把她抱起来,放在车厢里,然后我给马套上马具,做好了准备。夫人依旧睡着,她在睡梦中看起来更健康和红润了。我并不喜欢这样。我非常担心,担心,担心!我担心一切事情,但是我必须继续前进。我们是在用生命和死亡作赌注,或者比这更多,所以我们决不能退缩。

11月5日早上

让我准确地记下每一件事情,因为我们已经一起见过许多奇怪的事情,但你可能觉得我——范海辛,疯了,因为太多的恐惧和长时间的精神紧张最后冲昏了我的头脑。

昨天一整天我们都在路上,离山越来越近,进入了一个越来越荒无人烟的地方。那里有高高的悬崖和无数的瀑布,大自然好像正在进行它的狂欢。哈克夫人依然睡着。虽然我很饿,但是我还是叫不醒她。

我开始害怕,是这个地方致命的咒语对她开始起作用了,因为她受过吸血鬼的洗礼。“那好吧,”我对自己说,“如果她睡了一整天,那么我晚上也不睡觉了。”因为我们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前进,这里的道路很古老而且没有修好,于是我垂下头睡着了。

然后我又带着负罪感醒来,发现哈克夫人还在睡觉,太阳开始落山了。但是一切都真的变了。褶皱的山脉看起来很远,我们离山顶不远了,在山顶立着的就是乔纳森在日记里说的那个城堡。突然我既狂喜又害怕,无论是好是坏,都快要结束了。

我叫醒了哈克夫人,再次试图催眠她,可是,哎呀!没有反应,时间已经过了。然后,在黑暗来临之前,一切都处在朦胧之中。我去喂马。然后我生了火,哈克夫人已经醒了,比以往更迷人,我让她舒服的坐在她的围毯里。我准备好了食物,但是她不吃,只是说自己不饿。我没有强迫她,因为我知道没用。但是我自己吃了,因为我现在必须强壮一点。然后,带着对可能发生的事情的恐惧,我在她坐的地方围着她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在圆圈上撒了一些圣饼,我把它们弄得很碎,这样所有的地方都能照顾到。她在那时静静的坐着,静得就像是死人。

接着她越变越苍白,比雪还要白,一句话也没说。但当我靠近她时,她抱住了我,我能感觉到她从头到脚都在痛苦的颤抖。

当她平静下来时,我对她说:“你可以到火边来吗?”因为我想测试一下她可以做什么。她顺从地站起来,但当她迈出了一步,就停住了,像一个受伤的人一样站着。

“为什么不继续?”我问道。她摇了摇头,走回去坐到了原来的地方。然后,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就像一个刚睡醒的人,只是说道:“我不能!”然后又沉默了。我高兴了,因为我知道了她不能做什么,做不了我们害怕的事情。虽然她的身体可能有危险,但是她的灵魂是安全的!

过了一会儿,马开始惊叫起来,拉扯着系在它们脖子上的绳索,我走过去安抚它们。当它们感觉到我的手在它们身上的时候,它们高兴的嘶鸣着,舔着我的手,安静了一会儿。晚上我好几次走过去安抚它们,直到最冷的时候,所有的生命都处于低潮。这时火开始熄灭了,我正要走过去重新点燃它,突然雪横着扫下来,还伴随着寒冷的雾,甚至是在黑暗中还有一种光,看起来风雪和雾好像形成了一个穿着拖地长衣的女人的形状。一切都处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马儿在嘶鸣着、畏缩着,好像被吓坏了。我开始害怕,非常的害怕。但是后来当站在那个圈里时,我感到了安全。我也开始思考我的想象是关于夜晚、黑暗,和我经历的不安与焦虑。仿佛乔纳森可怕的经历回忆在愚弄着我。突然雪花和雾开始旋转,我仿佛隐约的看见了那些亲吻过他的女人们。然后马儿越来越向后退,像痛苦的人一样呻吟着。甚至这些恐惧、疯狂不是针对它们的,所以它们可以逃跑。当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人影开始靠近和包围我们的时候,我非常担心我亲爱的哈克夫人。我看着她,但是她却镇定的坐着,对我微笑。当我想走上前去重新点燃火堆的时候,她抓住我把我拉了回来,低语着,像是一个人在梦里听到的声音,那么低沉:

“不!不!不要出去。在这里你才安全!”

我转向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那你呢?我是在为你担心!”

对此她大笑起来,笑声低沉而且没有真实感,她说道:“为我担心!为什么要为我担心?”

“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安全了!”当我在思考她的话的含义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来使火焰又燃起来,我看见了她额头上的伤疤。那么,哎呀!我知道了。如果我原来不知道,那么不久就知道了,因为那些雾和雪旋转的影子靠近了,但是一直保持在那个神圣的圆圈外面。然后她们开始现形,如果上帝没有夺走我的理智的话,因为我是亲眼看见的。

在我眼前的是乔纳森曾在屋里看见的那三个女人,她们曾经亲吻了他的脖子。我知道那摇摆的身影,明亮的、冷酷的眼睛,白色的牙齿,红色的、肉欲的嘴唇。她们对着可怜的哈克夫人微笑。她们的笑声穿过夜晚的寂静,她们指着她,用那种甜蜜的、刺耳的声音——乔纳森说过是撞击玻璃杯时的无法忍受的甜蜜的声音——说道:“来吧,妹妹。到我们这里来。来吧!”

我惊恐的转头看哈克夫人,我的心喜悦的像火焰一样跳起来。因为她的温柔的眼睛里的恐惧、憎恶,对我的心来说这就是希望。感谢上帝她还没有变成她们那样。我抓住了身边的一些木柴,拿出一些圣饼,伸进火里。她们在我面前向后退了一下,低声可怕的笑着。我点燃了火,不怕她们了。因为我知道我们在圆圈里是安全的,我们既不能从里面出来,她们也进不来。马儿停止了呻吟,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雪轻轻地落在了它们身上,它们变白了。我知道对于那些可怜的生灵来说不会再有恐惧了。

我们在那里一直呆到红色的朝阳开始照在雪地上。我又孤独又害怕,满是悲哀和恐惧。但是当那轮美丽的太阳开始爬上地平线的时候,我又获得了重生。当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的时候,那些可怕的人影融化在旋转的雾和雪之中。那几团透明的黑暗向城堡的方向移动,最后消失了。

当黎明来临时,我本能的转向米娜,打算催眠她。但是她突然深沉的睡着了,我不能叫醒她。我试着在她睡觉时催眠她,但是她没有反应,一点也没有,白天来了。我还是不敢动弹。我生上了火,去看了看马,它们全都死了。今天我在这里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一直等到太阳升得很高。因为有我必须要去的地方,虽然在那里阳光被雪和雾遮挡住了,但是对于我来说仍是安全的。

我会用早餐来补充体力,然后我就开始艰苦的工作。哈克夫人依旧在睡觉,感谢上帝!她在睡觉的时候很平静……

乔纳森·哈克的日记

11月4日傍晚

汽艇的事故对于我们来说太糟糕了。要不是它我们早就赶上那条船了,现在我亲爱的米娜就已经自由了。我不敢想象她,在那片荒原上,在那个可怕的地方的附近。我们找来了马,继续追赶。我在高达尔明做准备的时候写下了这个。我们带上了自己的武器。如果斯则格尼人想要打架的话他们就得小心了。唉,要是莫里斯和西沃德和我们在一起就好了。我们只能希望了!我不能再写了,再见米娜!上帝保佑你。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

11月5日

在黎明时,我们看见一伙斯则格尼人和一辆李特四轮马车快速地从河边奔弛而过,似乎像冲出重围一样。雪轻轻地下着,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兴奋。这可能是我们自己的感觉,但是这样的压抑很奇怪。我听见远处有狼的叫声。雪把它们从山上带下来,我们所有人都有危险,来自各个方面的危险。只要马匹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就走。我们骑向某个死亡的人。只有上帝才知道是谁,在哪里,什么时候,怎样……

范海辛医生的备忘录

11月5日下午

我至少还是神智清醒的,无论如何也要感谢上帝的仁慈,尽管证明它是非常可怕的。当我让哈克夫人在那个神圣的圆圈里睡觉时,我向城堡的方向走去。我从维莱斯提带来的铁匠锤很有用处,尽管门都是开着的,但我仍然把它们从生锈的合叶上推倒,以免有人恶意的把它们关上,我就出不去了。乔纳森痛苦的经历在这时帮了我的忙。通过对他日记的回忆,我找到了通向那个老教堂的路,因为我知道我要在那儿开始工作了。空气很闷热,那里好像有一种硫磺气体的臭味,有时会让我头晕。我的耳边不是咆哮的声音就是远处狼嚎的声音。我想到了哈克夫人,我发过誓的。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我知道至少可以找到三个坟墓,居住着的坟墓。于是我找啊,找啊,找到了其中一个。她正在睡眠中,充满生气和妖娆的美丽,尽管我是来杀她的,还是颤抖起来。啊,我不怀疑在古时候,当许多男人动身来完成我这样的任务的时候,最终发现他的心辜负了他自己,还有他的神经。于是他一再推迟,直到那个淫荡的、不死的人的美丽和魅力催眠了他。于是他待在那里,直到太阳落山,吸血鬼醒来。

然后那个女人睁开了她美丽的眼睛,用她那肉欲的嘴唇去亲吻他,于是那个男人变得虚弱。于是在吸血鬼的世界里又多了一个牺牲者,又多了一个人来壮大可怕的不死的人的队伍!……

的确,我被这种魅力打动了,即使她是一个躺在被岁月腐蚀,装满了几个世纪的尘土的坟墓里,尽管有一种和伯爵待过的避难所一样的讨厌的气味。是的,我被打动了,我,范海辛,带着仇恨的动机,我被推迟的渴望所打动,它好像开始麻痹我的神经,阻碍我的灵魂。也可能是自然的对睡眠的渴望,空气中的沉重开始压倒我。无疑我开始陷入睡眠,一个屈服于那种魅力的人睁着眼睛的睡眠。空气中传来一阵长长的哀号,充满悲哀和怜悯,像一声号角把我叫醒。因为我听到的是我亲爱的哈克夫人的声音。

于是我又紧张起来,开始了我可怕的任务,我掀开了坟墓的盖子,发现了另一个女人,是黑的那一个。我不敢停下来像看刚才那个一样看她,以免自己又被迷惑住了。我继续搜寻,不久,我在一个又高又大,好像是为一个很亲爱的人造的坟墓里找到了另一个女人,像乔纳森一样我看见过她从雾的微粒中现出形来。她看起来是那么漂亮,容光焕发的美丽,精致的妖娆,我身体里男人的本能让我产生了爱她和保护她的欲望,这让我的头脑里旋转着新的感情。不过感谢上帝,亲爱的哈克夫人的灵魂的哀号仍然在我耳边回响。于是,在我产生那种感情之前,我振作精神开始我的工作。这时我已经搜查了教堂里所有的坟墓,就我所知道的。因为在晚上我们只看到了三个这样的幽灵,我认为没有别的有活动力的不死的人存在了。有一个比其它坟墓都巨大,都气派,也很高贵的坟墓上面,有一个是德古拉。

那么这就是那个吸血鬼国王的坟墓了,由于他产生了更多的吸血鬼。里面是空的,有力地证明了我的猜想。在我让那些女人重新回到死亡的状态前,我在德古拉的坟墓里放上了一些圣饼,让他永远也进不来了。

然后我开始执行我可怕的任务,我很恐惧。如果只有一个,相对还容易一点。可是有三个!我做完一次恐怖的行动之后,还要再做两次。对可爱的露西小姐这样做是可怕的,但是对这三个陌生的人是不可怕的,她们存活了几个世纪,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强大。如果她们可以的话,她们会为自己肮脏的生命而战斗的……

约翰,我的朋友,但这是屠夫的工作。如果不是因为被其他的死者和头上笼罩着恐惧阴影的活人的想法所鼓励着,我都无法继续进行下去。我颤抖着,颤抖着,直到一切都结束了,感谢上帝,我挺过来了。

如果不是一开始看到她们还处于睡眠状态,在最后的死亡来到之前,她因为意识到赢得了灵魂而感到的高兴,我就无法继续进行我的屠杀,我就无法承受当木桩插入她们心脏时发出的可怕的刺耳声,她们扭动的身体,嘴唇上红色的泡沫,就会把我的工作搁下,使我害怕地逃跑。但是一切都结束了!这些可怜的灵魂,我现在可以同情她们,为她们哭泣,因为我想到她们在枯萎之前只享受了一小段时间的真正的死亡的宁静。因为,约翰,当我用刀砍下她们的头时,她们的整个身体就开始融化,最后变成了泥土,仿佛本应该在几个世纪前就来到的死神,最终他响亮地说道:“我来了!”

在我离开城堡之前,我牢牢的封锁了它的入口,这样伯爵永远也不能进来了。

当我走进哈克夫人睡觉的圆圈,她从睡眠中醒了过来,看着我,痛苦的哭喊起来。

“走吧!”她说,“让我们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让我们去见我的丈夫,我知道他正在向我们赶来。”她看起来瘦弱而苍白,但是她的眼睛是纯净的,闪着热情的光芒。我很高兴看到她的苍白和虚弱,因为我的脑中尽是对那些血红色吸血鬼的恐怖的记忆。

于是我们带着信任和希望,还有依旧的恐惧,向东走去,和我们的朋友们会合,还有他——伯爵,哈克夫人告诉我她知道他正在向我们走来。

米娜·哈克的日记

11月6日

下午晚些时候,教授和我开始向东走,我知道乔纳森正在从那里向我们赶来。虽然是下坡,但是我们走得并不快,因为我们带着沉重的围毯和披肩。我们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些保暖的东西,被扔在这冰天雪地里,我们会是什么样。我们也带上了一些粮食,因为这里很荒凉,放眼望去,连一个房子的影子都没有。当我们走了大约一英里的时候,我已经累得不行了,便坐下来休息。这时我们向后看,德古拉城堡在天空中划出鲜明的轮廓。我们在它坐落的山脚的下面,看起来喀尔巴阡山高耸入云。我们看见城堡宏伟的座落在几千英尺高的悬崖峭壁的顶端。这个地方有一些东西充满着野性和恐怖,我们能听见远处有狼嚎声。声音听起来很遥远,虽然它被雪减弱了,但还是充满了恐怖。我从范海辛医生搜寻的方式得知,他想寻找一个战略据点,在那里我们不容易暴露。崎岖不平的道路仍然在向下延伸,我们能在堆积的雪中追踪到它。

没过一会儿教授向我示意,于是我站起来加入了他。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地方,是一个天然的石洞,两边的圆石构成了出口。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带进去。

“看!”他说,“这样你就有隐蔽的地方了。如果狼真的来了,我就可以一条一条的对付它们。”

他把我们的毛皮大衣放进来,给我做了一个温暖而舒适的窝,然后拿进来一些食物强迫我吃下去。我吃不下去,我根本不想吃,尽管我很想让他高兴,但是还是吃不下去。他看起来十分伤心,但是没有责备我。他从包里拿出望远镜,站在石头上向地平线处看去。

突然他叫起来:“看!哈克夫人,快看!快看!”

我跳出来站在他旁边,他递给我望远镜,指着前方。雪现在下得更大了,剧烈的旋转着,因为开始刮大风了。不过,在雪停顿的时候我能看清很远的地方——在我们所站的高地上可以看到很远的距离——远远的在雪之外,我能看见一条蜿蜒的河,如弯曲的黑色缎带。

在我们正前方不远处,一群骑着马的人正在匆匆地走来。在他们中间是一个马车,一辆长长的李特四轮马车,因为路面的不平左右摇摆着,像狗摇着尾巴。因为他们的轮廓在雪地里很清楚,我能通过这些人的衣服看出他们是农民或者是吉普赛人之类的。

在马车上是一个方形的箱子。当我看见它时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因为我感到快要到最后的时刻了。越来越接近傍晚,我清楚地知道在日落时分,那个之前被囚禁在里面的东西,会获得新的自由,用各种方式逃避追捕。我惊恐的转头看教授。然而,让我吃惊的是,他不在那里。下一秒钟,我看见他在我下面。他围着石头划了一个圆圈,就像我们昨晚那样。

当他完成以后,他又站到了我身边,说道:“至少你会是安全的!”

他从我手中拿起望远镜,“看,”他说,“他们走得很快。他们在鞭打马匹,尽可能快的飞奔着。”

他停了一下,接着用空洞的声音说:“他们在和落日赛跑。我们可能太晚了,一切都是天意!”又是一阵猛烈的雪,整个视线都被遮挡住了。然而,这一场雪很快过去了,他再次用望远镜望着。

然后突然叫了起来:“快看!快看!快看!两个骑马的人从南边很快得跟上来了。一定是约翰和昆西。拿着望远镜,在雪停之前一直看着!”我拿起它望着。这两个人可能是西沃德医生和莫里斯先生。无论如何我知道他们中间没有乔纳森。同时我也知道乔纳森就在不远处了。向四周望了望,我看见从北方也来了两个人,飞快地骑着马。我知道其中一个一定是乔纳森,另外一个,我想自然就是高达尔明勋爵了。

他们两个人也在追赶着那队人和马车。当我告诉教授他们来了的时候,他像一个小男孩一样快乐的叫了起来,我们一直望着他们,直到大雪把视线挡住了,他拿出温彻斯特来复枪架,站在我们的庇护所出口的石头上,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们会汇聚起来,”他说,“等时机到了我们从四周包围吉普赛人。”我拿出我的左轮手枪放在手里,因为就在我们说话时,狼嚎声越来越近了。当雪下得小了,我们又看过去。很奇怪,我们眼前的雪下得很大,但是在它们的外面太阳越来越明亮,向远处的山顶望去,我能看见到处都有移动着的圆点,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狼群正在向它们的猎物包围过来。

每一秒钟都像是一个世纪。风猛烈的刮着,雪花愤怒的盘旋,扫荡着我们。有时我们甚至连一臂之内的东西都看不清楚。但是又有时,风发出空洞的声音吹过我们,周围的空气都被净化了,我们能够看得很远。我们都太习惯看日出日落了,我们准确的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我们也知道不久太阳就会下山了。很难相信在人们开始汇聚到我们这里的时候,我们只在石头的庇护所里呆了不到一个小时。现在风更大了,更持续不断的从北方吹来。它好像要把雪的云彩从我们这里吹走,因为雪只有偶尔才会飘下来。我们能清楚地分辨各个群体的人,追逐者和被追逐者。很奇怪那些被追逐的人们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至少不在乎他们正在被追赶。然而,随着太阳在山顶上越落越低,他们好像也在逐渐地加快速度。

他们越来越近了。教授和我蹲在石头后面,准备好我们的武器。我能看出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放过他们了。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

同时响起了两个声音:“停下来!”一个是我的乔纳森的声音,很高的音调。另一个声音是莫里斯先生平静的命令,声音有力而且坚决。

吉普赛人可能不懂这个语言,但是不管什么语调,无论说的是什么语言。他们本能的勒住了马,就在这一刻高达尔明勋爵和乔纳森从一个方向冲上来,西沃德医生和莫里斯先生则从另一个方向。吉普赛人的首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像一名骑手那样坐在马上,用凶狠的声音命令他的同伴们继续前进。他们鞭打马匹,马又向前跑了。但是那四个人举起了他们的温彻斯特来复枪,明确的命令他们停下来。同时范海辛医生和我从石头后面站起来,用我们的武器对准了他们。看到自己被包围了,那群人勒紧缰绳停下来了。首领转向他们说了一句话,每个吉普赛人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刀或是手枪,准备好进攻。

首领很快动了一下缰绳,冲到了最前面,先是指了一下快要落在山顶的太阳,又指了指城堡,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们那四个人冲向了马车。我看到乔纳森面对这样的危险本应十分害怕的,但是我身上一定像其他人一样充满了战斗的热情,我没有害怕,而是有一种想做些什么的疯狂和欲望。看到我们的人快速的行动,吉普赛人的首领下了一个命令。他的人立即包围了马车,使劲推着别人,急切地执行命令。

在这中间我看见乔纳森在他们的包围圈的一边,昆西在另一边,想要冲进圈里。很显然他们决心要在日落之前完成他们的任务。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他们。对准他们的武器,吉普赛人的闪着光的刀,或者是身后的狼嚎声,好像都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乔纳森的激情,还有他明显的唯一的目的,好像吓住了他面前的这些人。他们本能的退到一边让他进去了。他顿时跳上马车,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力气抬起了箱子,从马车上扔了下去。同时,莫里斯先生不得不使用武力从他那一边进入吉普赛人的包围圈。在我屏住呼吸看着乔纳森的同时,我也看见莫里斯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吉普赛人闪着光的刀向他砍去。他用他的长猎刀躲避开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也安全的进来了,但是当他来到已经从车上跳下来的乔纳森的身边时,我能看见他用左手按着肋骨,鲜血从他的指头之间喷射出来。尽管是这样,他也没有耽搁,因为当乔纳森用惊人的力气砍着箱子的一端,想用他的大弯刀把盖子撬开时,他用他的长猎刀砍着另一端。在两个人的努力下,盖子开始松动了,钉子发出刺耳的声音,箱子被打开了。

这时吉普赛人发现他们被温彻斯特来复枪所包围,并且完全受高达尔明勋爵和西沃德医生支配,于是他们投降不再作任何抵抗了。太阳几乎要落下去了,所有人的影子都投在了雪地上。我看见伯爵躺在箱子里的泥土上,因为刚才从马车上摔下来,一些土撒在他的身上。他像死一样的苍白,就像一尊蜡像,还有那双我太了解的闪着仇恨的光的红色眼睛。

就在我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看见了下沉的太阳,上面的仇恨变成了胜利的喜悦。

但是,就在那时,乔纳森的大刀快速的挥动了一下。当看见它砍向伯爵的喉咙时,我尖叫起来。同时莫里斯先生也将长猎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就像一个奇迹,在我们眼前,几乎就是吸了一口气的功夫,他的整个身体化为灰烬,从我们的眼前消失了。

我会一生都牢记的,因为就在最后死亡的一刹那,他的脸上竟是安详的表情,我从没想象过这样的表情会在他的脸上出现。

德古拉城堡现在耸立在红色的天空中,破旧的城垛上每一块石头在落日的光芒中都清晰可见。

吉普赛人认为我们就是那个死人突然消失的原因,一言不发的转身骑马离开了。那些没有骑马的人跳上马车,对着马车附近叫道不要扔下他们。狼群已经退到了安全的远处,跟随着他们的脚步,离开了我们。

莫里斯先生倒在了地上,用肘支撑着身体,一只手按着他的肋骨,鲜血仍然从他的指间涌出来。我冲向他,因为现在那个神圣的源泉已经不能阻挡我了,两个医生也冲了过去。乔纳森跪在他的身后,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叹了口气,挣扎着,握住了我的手。

他一定看到了我脸上的痛苦,因为他微笑着对我说道:“我真高兴自己能有用处!哦,上帝!”他突然挣扎着坐起来指着我,叫道:“为这个而死是值得的!看!看!”

太阳现在刚好在山顶上,红光照在了我的脸上。当人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我时,他们全都跪下来了,一声深沉而真诚的“阿门”从每个人的嘴里被说出来。

奄奄一息的人说道:“现在感谢上帝,一切都不是徒劳!看!雪都没有她的额头纯洁!诅咒消失了!”

我们痛苦的看到这一切,带着微笑和宁静,他死了,一个勇敢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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