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水从黄道十二宫里找出的答案“在大楼梯后面”,符合此暗示的有两个小房间,一个正好是平时放置德蕾丝玩偶的房间,另一个则是旁边的内部空空如也的房间。法水首先伸手握住了空房间的门把手,这个房间并没有上锁,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所以里面漆黑一片,一股潮湿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走在前面的熊城拿着手电筒,循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行进。

忽然,似乎从哪里传来了什么声音,后面的检察官突然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凝神静听,然后,他用颤抖不已的声音对法水说:“法水,你听到了吗?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铃铛声。你听听看,是不是?那好像是德蕾丝在走路……”

没错,正如检察官所听到的,夹杂在熊城厚重的脚步声之间的正是丁零当啷的铃铛轻微颤动的声音。没有生命的玩偶正在行走,这种惊悚确实会让人的灵魂从最深处冻结,并且也能想象得出玩偶旁边必定有某个人正在操作。所以三人都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极端亢奋。

已经不能再犹豫了!熊城似乎用全力掀起一股风暴,几乎要将门把手拉断,而法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发出一阵爆笑。

“哈哈哈!!支仓,你所说的海王星其实就隐藏在这面墙壁内,那颗星从一开始就是未知数。你回忆一下古代时钟室里的那座玩偶时钟,它的门上刻的是什么?你想,四百多年前,千千石清左卫门在接受了腓力二世赠予的大键琴之后,大键琴的踪迹便无人知晓。我认为刚才这个声音可能是琴弦被截断后发出的震动。刚开始是笨重的玩偶在隔壁房间的墙边行走,然后是熊城的声音,那么,所谓‘在大楼梯后面’,应该就是指两个房间交界的这面墙壁了。”

但是,在这面墙壁上,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找到类似暗门的痕迹。在这种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能破坏一部分墙壁了。在熊城确定传出声音的方位之后,挥起斧头开始砍墙板,果然,划拨无数琴弦般的声响再次从该处传出。接着,等木片碎裂,斧头将其中一大片连带着拉下时,冷冰的空气随即从里面倾泻而出,这里正好是两面墙壁之间的空洞。

那一瞬间,就像是恶鬼的密道突然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三人不约而同地吞咽着唾液,在寂静中清晰可闻。随着斧头不断地敲击墙壁,大键琴的弦音发出了狂鸟惨叫般的声响。这时熊城开始砍周围的木板,一时间空气之中尘埃飞舞。然后他从中退出来,呼吸急促地发出沉重的叹息声,手里拿着一本书递给了法水,虚弱地开口:“都没有,没有暗门、秘密楼梯,也没有暗板什么的通往地下。唯一的发现就是这本书,黄道十二宫记号的答案。”

法水也受到极大冲击,迟迟没有恢复。这意味着他遭受了双重失败。根据戴克斯比是黑死馆的设计者这一点,法水认为秘密通道的存在是不容置疑的,想不到面前却是彻底的失败。还有,事件开始时,丹尼伯格夫人亲笔写下的德蕾丝玩偶是凶手的假定,因为颤音位置的确定而可能性增强。所以,普罗旺斯人无所不在的鬼影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们再次回到原来的房间,翻开那本书。法水不由得感到惊恐,眼底却显出惊叹的神色:“啊!这是小霍尔班的《死亡之舞》[159] ,而且是一五八三年里昂的初版珍品,太令人惊讶了!”

这本书像是预言了四十年后的今天,在黑死馆所发生的阴森的死亡之舞,清晰地体现了戴克斯比的最终意志。褐色小牛皮装帧的封面内侧,是小霍尔班献给珍妮·迪·兹洁尔夫人的一篇文章,后面一页是吕措比格尔一五三〇年在巴塞尔以小霍尔班绘制的底图为原本改制成木版画的制作证明。书中配有不少死神和尸骸的插画。忽然法水的视线被什么吸引了,那是左页上一个骷髅人将手上的长枪刺入一位骑士身体的图案,右侧无数的骸骨正吹奏着长管喇叭和角笛,敲打圆鼓,一派陶醉在胜利之中欢呼狂舞的景象。

旁边有几行英文,从墨水的色泽可以判断,这是戴克斯比的字迹:

Quean locked in Kains.Jew yawning in knot.Knell karagoz! Jainists underlie below inferno.

——(译文)轻佻的少女被包围在该隐之辈中,犹太人在难题之中遭到嘲笑。凶钟唤醒玩偶(karagoz,土耳其的傀儡玩偶),与耆那(佛教的姊妹宗教)教徒共同躺在地狱底层。(以上为判读文字所得的意译)

接着是另外一段文章,从文意看来,应该是在嘲讽《创世纪》。

——(译文)耶和华为阴阳人,先是自我交配诞下双胞胎,先出生的是女性,取名为夏娃,后出生的是男性,取名亚当。亚当面向太阳时,肚脐上方追随太阳,在背后投下阴影,肚脐下方背朝太阳,在身体前方留下阴影。见到这种不可思议的情景,耶和华非常惊诧,产生了畏惧之心,因而承认亚当是自己的儿子。而夏娃则同常人无异,所以被当作奴婢。后来耶和华又同夏娃交配。夏娃怀孕后生下一个女儿,而后死亡。于是耶和华让这个女儿降临人界,成为人类之母。

法水只大致扫了一眼,困惑不解的检察官与熊城却反复看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感觉索然无味,把书丢到桌上。然而文章里充斥着的戴克斯比的诅咒意志却显而易见。

“原来如此,这明显是戴克斯比的告白,可是他为何会有如此恶毒的念头?”检察官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望向法水,“所谓的轻佻少女应该就是德蕾丝吧。那么从‘包围在该隐之辈中’这句话,可以明白它是指德蕾丝、算哲与戴克斯比之间的三角恋爱关系。戴克斯比在这座宅邸之中设计了难题,然后自己便在错综复杂的纠结之中发出嘲笑。”

检察官神经质地交握双手,看着天花板说:“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凶钟唤醒玩偶’了。法水,戴克斯比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早已预知这座宅邸里的东方人会一个接着一个坠入地狱。其实,早在四十年前,引发这桩事件的原因就已产生,这个男人在那时已经把事件中的每一个角色安排妥当。”

这样的记述,已经明确证实了恐怖的诅咒是由戴克斯比的意志所引发,仅凭小霍尔班的《死亡之舞》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更恐怖的是,戴克斯比执拗地使用了几段暗号。如果加以揣测的话,他很可能在某个地方还有一个惊人的计划,所以用极端深奥的暗号将其会带来的厄运伪装起来,然后自己隐藏在一旁观赏着人们苦恼的模样并发出嘲笑。这种暗号的深度可能和事件的发展成正比。

但是,法水却从那些文章中,找出了戴克斯比漠视文法规则和未使用冠词的漏洞。有关创世纪的第二段文章与之前的文字之间,虽然明显有某种关联,但是这种关联究竟有何意味,却如雾里看花,毫无头绪。

然后,法水等人一起下楼前往客厅,该是请押钟博士开启遗嘱的时候了。

客厅里,押钟博士与旗太郎相对而坐,见到三人出现后立刻站起来迎接。

医学博士押钟童吉一副绅士模样,年纪应该已过了五十,稀疏半白的头发倒是梳理得整整齐齐,蛋形轮廓的脸上五官非常端正,给人一种典型的人道主义者的感觉,极富包容力但缺乏梦想。

博士向法水殷勤地点头致意,一再地向法水表示谢意,感谢他从死亡边缘救回了自己的妻子。然而,当所有人都落座之后,博士的语气随即变得冷淡,开口问道:“法水先生,请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这里的每个人都被还原成了元素,不是吗?凶手究竟是谁?听内人说她并没有看见那个幻影。”

“是的,这是一桩神秘事件,”法水把胳膊缩了回来,把一边的手肘放在桌上,“所以不管是采集指纹,还是剪断线,都是毫无意义的。重要的是,如果不能揭开底层深藏的内幕,就绝对无法解决这桩事件。就是说,调查专家只能转变为幻想家了。”

“抱歉,法水先生,对于这种哲学式的问答,我一向不太擅长。”博士略带警戒,他眨眨眼望着法水,“不过你刚才提到了线,哈哈哈,这应该与某种命令不无关系吧!法水先生,我希望法律能够发挥威力。”

很显然,他已经表明了不同意开启遗嘱的态度。

“那是自然!我并没有携带搜索令之类的文件。不过,若是某个人递交辞呈就可以解决这件事的话,破坏法律也不是什么难事。”熊城定定地看着博士,表达了他坚定的决心。

一股汹汹的杀气霎时在客厅内弥散开来。

法水平静地开口说道:“没错,确实是一条线。问题就出在算哲博士被埋葬的那一晚。当晚你留宿在这座宅邸里吧?如果当时那条线没有断的话,今天的这些事件应该不会发生。而且,算哲的遗嘱也将成为他的精神遗物。”

押钟博士的面孔瞬间变得苍白。

旗太郎因为不知道线的真相,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啊,我还以为你说的是箭弩的弓弦呢。”

博士冷冷地凝视着法水,直白地说:“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遗嘱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呢?”

“我认为它现在是一张白纸,”法水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说出意料之外的话,“说得再明白一些,遗嘱的内容在某一时期会变成白纸。”

“白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博士的神色由惊愕忽然转变为憎恶。他仔细打量着看起来不知羞耻、露骨地玩弄着计谋的对方,突然脑海里像是有灵光闪过,他静静放下香烟。

“那么,我就对当时制作遗嘱的情形详细加以说明,以消除你的妄想。应该是去年三月十二日那天,算哲先生突然找我,他表示自己当天偶然想起应该把遗嘱写下来。于是,我们俩一起来到书房,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着算哲先生认真确认遗嘱草案。

“那是两张大概八开的信纸,他确认好内容之后,撒上一层金粉,并盖上旋转印章。你应该也有所耳闻,那人的所有行为皆遵从古法,他有着复古的嗜好。然后,他把两张遗嘱放在保险箱的抽屉内,当晚还派人严密监视房间内外——预定的宣布时间为第二天。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在全部家人的面前,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他突然将其中一页撕毁,不仅撕成碎片,还焚烧成灰,倒入窗外的雨水中。看他行事如此慎重,害怕遗嘱的内容被人看到,大致可以猜测到遗嘱的内容绝对是相当具有争议的绝密。随后,他又将剩下的一页密封,放入保险箱之中,嘱咐我务必等到他死后一年才可开启。所以现在并不是打开保险箱的时机。

“法水先生,我实在做不出违背故人遗志的事情。不过,归结为一句话,所谓的法律不过是古板的风俗习惯,不管秘密装饰得何等光彩动人,法律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好吧,无论你们打算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了,做一个保持理智的旁观者就好了。”

博士傲然地发表了一番言论,但是,他脸上若隐若现的不安却在不断扩散。

“但是,你刚刚那句话我并不在意。好吧!制作遗嘱当晚,我严密监视算哲先生,未烧毁的那一页遗嘱,他还藏在保险箱里,密码表和钥匙都在这里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密码表与钥匙,大力甩在桌上,说道:“法水先生,保险箱的门应该不是靠机智和幽默就可以打开的,对吧?或者你打算使用熔铁剂?不过,既然从你口中说出那样奇怪的言论,理应有相当可靠的证据吧?”

法水朝天花板吐出几个烟圈,大声回应道:“真是奇妙啊!今天我似乎与绳子、丝线类的东西纠缠在一起了。其实,我认为当时剪断线这一点,就是造成遗嘱内容消失的原因。”

听闻法水这番话,博士仿佛全身触电般颤抖,虽然他不太明白法水的言外之意,却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法水压制住了。他苍白的面孔逐渐僵硬,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脸上泛现出悲壮之色,下定决心似的站起身,说道:“好吧!为了解开你的误解,我今天也只能违背承诺,就在这里开启算哲先生的遗嘱。”

接下来的时间,直至两人带着遗嘱回来,任何人都没有发出声音,每个人的脑海里都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检察官与熊城当然期待事件能尽快解决,旗太郎则期盼遗嘱的开启能一举改变自己的不利处境。

不一会儿,两人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法水手上拿着一个大大的信封。他在众人的期待中拆开信封,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一种沉痛的低落立刻浮上他的脸庞。啊!他的希望在这里又落空了。纸上只有很普通的几项内容:

一、遗产由旗太郎和葛蕾蒂·丹尼伯格等四人平均分配。

二、条件是永远遵从黑死馆的戒律。凡离开本馆、恋爱、结婚以及透露遗嘱内容者,即刻被剥夺继承权。其丧失的部分按照比例平分给其他人。

以上内容也会口头传达给相关人员。

旗太郎脸上也浮现出失望的神情,不过,年轻的他很快就释然地张开双手,脸上洋溢着喜悦,说道:“就是这样,法水先生,我终于获得自由了。老实说,我一直想挖一个洞,朝里面大吼一通。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我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可怕的梅菲斯特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至此,押钟博士似乎赢了与法水的这场对决。然而,法水所宣称的遗嘱内容是白纸,其真正含义绝非如此。当然,他说的那句话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博士有内情的计划,不过,法水心中真正所想的或许只是另一半未知的启示图。

眼前这一幕最终以无趣的结果宣告结束,可是,应该为胜利感到骄傲的博士,却不可思议地有点神经质,声音莫名地畏怯:“好了,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不管谜团是否解开,结论也十分清楚了,重点是增加平均分配的比率。”

然后,法水他们离开了客厅,临走时法水不断向博士道歉,因为他给对方带来各种困扰。之后在法水经过楼梯上方的时候,不知是何缘故,独自走进了伸子的房间。

伸子的房间带有几分庞巴度的风格,桃红色木板装饰着金色葡萄藤的图案,书房里一派明亮,左边的通道通向的是狭长的走廊,右边是由桔梗色帷幔包围的卧室。

伸子对法水的到来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平静地请他落座,说道:“我正想着,是该出去见你的时候了。你应该是来问我丹尼伯格夫人的事,对吧?”

“不,我认为问题并不在于尸体上的荣光或者伤痕。当然,氰化钾并没有合适的中合剂,就算你与丹尼伯格夫人都喝了柠檬水,也没有在此进行分析的必要。”法水为了安抚她,预先给出了提示。

“不过,我听说那天晚上,就是神意审判会当晚,你与丹尼伯格夫人曾发生过争执。”

“确实有过。但对这件事情有疑问的应该是我,因为我对她发怒的缘由完全不明白。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伸子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次并没有试探对方的反应,“大概是晚饭过后一个小时,我正想把书柜里的凯瑟史贝西的《圣乌尔斯勒记》拿回图书室,身体却突然失去重心,脚下踉跄了几步,手中的书撞到了角落里的乾隆时代玻璃大花瓶,花瓶被撞倒。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奇怪了,花瓶落地虽然发出剧烈的声响,但我也不至于要受到这般严重的责备。可是,随即出现的丹尼伯格夫人迅速走过来……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震怒。”

“我想,夫人的责骂应该不是针对你吧!虽然她表现出怒骂、讥笑,还有叹息,但事实上应该只是释放出自己的感觉,并不是针对哪个人。这是某种变态的意识在一般情况下出现的异常分裂状态。”法水注视着伸子的脸,似乎在等待她的肯定回应。

“可是事实绝非像你说的那样……”伸子表情严肃,“丹尼伯格夫人当时的模样只能说是偏见和狂乱相结合的异类,况且,她原本就具有修女般严苛的个性。她用颤抖的声音冷酷地数落我,说我只是马具店的女儿,是不知好歹的贱民,还说我就是个保姆,跟寄生虫没什么不同……有谁能明白我内心的痛楚呢?尽管算哲先生生前对我照顾有加,我也十分感念,可无论如何我也不愿再这样待在这座宅邸了……”

渐渐地,凄楚的愤怒被少女般的悲哀所取代,两行热泪从她的脸颊滑落。她稍微平静下来,接着说:“因为她对我弄倒花瓶引发剧烈声响这一点只字不提,所以,我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你现在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吧?”

“我完全同情你的立场。”法水安慰着她,不过他内心似乎还藏着对某件事的期待,“对了,你有没有看见丹尼伯格夫人打开这扇房门?当时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可不像是你会提出的问题啊!一副早期心理分析派侦探的老式派头。”

面对法水的质问伸子显得很惊讶,回答道:“不巧的是,那时房间里没人。当时呼叫铃坏了,于是我自己去仆人的房间找人来收拾花瓶,回来的时候发现丹尼伯格夫人已经在房间里了。”

“这么说来,也许她早就待在帷幔的后面,你没有发现而已。”

“不是,我觉得她是来卧室找我的。因为,我在帷幔的缝隙里看到她时,她的姿势是静止的,只是露出一点右肩。不一会儿,她把一旁的椅子拉过来坐下,仍然待在两道帷幔中间的位置。法水先生,我的陈述中没有任何算哲博士的黑死馆灵魂主义吧?在我看来,坦白才是最高明的计策。”

“谢谢你的坦白。我想从你这里知道的事情,基本就是这些了。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尽管这桩事件的动机在于黑死馆的遗产,你最好还是谨慎一些,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尤其是与算哲先生的家人不要频繁接触。终有一天会查出事件的凶手,不过此时明哲保身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法水对伸子说完忠告后,走出了她的房间。他在走出房门之际,望了一眼房门右侧的木板,眼神顿时变得异样炽热。他从刚才进门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在距离房门大约三尺的位置有剥落的木头片,上面似乎还挂着被钩到的深色衣服纤维。

各位读者应该还记得,丹尼伯格夫人的右肩某处有被钩破的痕迹。问题是,这个痕迹又引发了难以理解的疑问。因为如果按照正常的姿势进出房门,是不可能让右肩碰到木板的,除非,特意将身体横着移动三尺。

之后,黑暗静谧的走廊上,出现法水独自行走的身影。他中途停下脚步,推开窗户,深深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外面的风景深邃而静谧,夜空中洒下的月光淡淡地映在瞭望塔和城墙上,还有几乎覆盖这一切的阔叶树林,让眼前这一片景色显得海底般深沉。一阵夜风吹过,一切都如同波浪般起伏,朝南方散去。

过了一会儿,法水似乎灵光一闪,某种想法开始在他脑海中盘旋,但他依然站着没动,而且像是屏住了呼吸在凝神静听着什么。过了十几分钟,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又逐渐远离。法水的身体终于又开始活动,他再一次前往伸子的房间,在里面停留了两三分钟后,重新来到走廊。这次,他走到另一侧雷维斯的房门前停住了。

他握住了房门把手,他明白自己的推测完全没错。因为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跟这位忧郁的厌世主义者的目光相遇了——那洋溢着异样的热情、恍如野兽般粗暴的呼吸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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