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在市谷合羽坂药王寺前町马路边开业的医生给君江作了紧急治疗,并为她叫了汽车。雨夜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鱼肚白,君江回到了本村町的住宅。脸上、手上和脚上的伤都不要紧,但长时间穿着被雨淋得透湿的衣服,从天亮起她的体温就逐渐上升,超过了摄氏四十度,到傍晚也没有下降的趋势。医生说,但愿不是伤寒、肺炎才好,并要房东大娘注意不要传染。幸好不是生这种病,第三天起君江显然不需要住院治疗了。一个星期后,她能从床上坐起来了。

君江心想,要是把事实真相告诉别人,就会有许多人来探望,挺烦人的,而且弄不好会传出被人强奸了的流言。于是她决定封锁消息,对咖啡馆的人只说是患了感冒。第八天的下午,春代前来探望。这时君江额头上的绷带已全部拆除,至于伤口,推说那天晚上在弄堂里摔了一跤而搪塞过去了。翌日,琉璃子来了。她也深信不疑君江是患了感冒。君江体温正常后,胃口也好了。只是腰部、手和脚上的外伤尚未痊愈,上下楼梯动不动就痛。房东大娘说市谷城门内澡堂有一种药物洗澡疗法效果不错,她就在傍晚试着跨进了那座澡堂。并且打定主意,明天即便有些勉强,头发也要梳成个样子。

洗澡归来,邮差送来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但一读就知道是清冈的弟子村冈写来的。

我反复考虑直接给你写信是否合适之后才给你写了这封信。因为先生知道了这事,肯定会同我断绝一切关系。但是我相信你会善意地替我保守秘密的。先生的夫人突然在上个月底同一个外国妇女一起离开了日本。尽管先生装作对这一别离不感到什么,但是事实并非如此。从那以后的十天光景,先生沉湎于酒色之中,生活立时放荡起来。我相信现在以及将来,能给先生以安慰的只有你君江,只有你君江的爱。诚然,先生在我们面前尽量避免提到你,然而这正说明先生惦记着你。也许你会疑心我在把先生失去夫人的责任推到你的头上。我要坦白地告诉你全部的秘密:从去年底开始,先生就一直想对你实施报复。我斗胆这么说,并非是要挑拨你同先生的关系,而是真诚地希望你明白:先生越对你残忍,就越表明他深深地爱着你。先生在这两三天里要去仙台、青森一带旅行,参加丸圆发行所主办的文艺演讲会,并说夏天还要去东北某温泉避暑。我送别先生后趁机离开东京一段时间,回故乡探望久别的亲人。在此之前我想见你一面,所以昨天一个人到“唐璜”去了,可别人说你患病休息在家。我必须庆贺你这几天因病没有外出,其原因我不便多说,你心里大概也有数吧。在飒飒秋风拂动粗壮的大波斯菊之前,我一直在乡下待着。当银座在秋高气爽的夜晚恢复热闹之时,我们又能见面。我愉快地等待着。七月四日。

君江看了信尾的日期,才知道现在已是七月份了。那天晚上的遭遇距今尚未过十天,却好像是一两个月以前的事了。总而言之,仅就打破了每天去咖啡馆上班的习惯而言,也有恍如隔世之感。那天正巧是出梅,天空骤然晴朗,中午时分凉风习习,可一到傍晚又闷热异常。夜间坐着不动也大汗不止。在小屋鳞次栉比的弄堂里,一反昨天以前的梅雨期宁静的状态,人的说话声、搞副业的缝纫机声等喧闹不休,甚至弄堂后的马路上也传来以收音机为主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君江被大娘叫到下面吃了晚饭,随后披散着洗净的头发,面施薄粉急匆匆地走出了弄堂。在家里的话,大娘每晚都要对她唠叨个没完,挺烦人的。另外,天气就要转入盛夏,君江也想出去看看周围的景致,散散步。她临走时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钱包,看见了村冈的来信,就一并塞入腰带。这封信的后一半内容因为被大娘叫去吃晚饭以及傍晚时分光线暗淡而跳着读了。君江打算在护城河畔散步时,找个有灯的僻静点的地方重新把信看一遍。护城河畔电车和汽车来来往往,走到新城门的堤坝处,也没发现可以看信的地方。前面的牛込城门附近闪烁着游览船的灯光。两三个女学生模样的姑娘坐在城门的栅栏上乘凉。君江对自己所穿的绘有常春藤图案的单衣不那么显眼很满意。她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任凭风儿吹着她束在脑后的长发,就着路灯展开信看了起来。君江骄傲地认定这封信的遣词用句像大学生写的情书,同时又感到像念翻译小说一样吃力。虽然她并非不感到害怕,但搞不清楚信中什么是事实真相,什么是艺术夸张。君江把这封信的意思概括为:清冈先生把我当做姨太太,他的妻子因此而叛逃了。所以必须想个对策。假如无动于衷,装作不知道,清冈先生没准自暴自弃地对我采取报复行动。为此要当心一点,防备防备。此外,她认为村冈都是胡说八道,并生起气来。

过了一会儿,君江又认为这封信并非出于村冈的本意,而是受清冈暗中唆使而写的。她联想起那天晚上顺路拐进西银座的面馆时,意外地碰到村冈时的情景,并认为自己被人推下汽车说不定也是清冈在幕后策划。她突然不寒而栗,感到十分恐惧。同时又在心里嘀咕:你算什么东西,以前算你占了便宜,以后走着瞧。随你来什么我都不怕。

老是站着不动很累,君江一面想着心事一面走过城门,来到已建成公园的四番町的堤坝旁,找了一张灯光下的长凳坐了下来。今天不像往常,没有那些从夜校出来专门在此调笑的女学生,这大概是星期天或其他什么的缘故吧。张着铁丝网的堤坝下以及切断河流的护城河公路上,电车不断驰过。每当电车声音由近而远消失时,从幽暗的河面传来出租游艇轻微的桨声,以及年轻女人的窃窃细语。君江一到夏天看见游艇日益增多时,总会回忆起当年在小石川当小妾的京子家中栖身的往事。她和京子两人将小艇划到岸上灯火照不到的河中央,故意同别的清一色男人的小艇相撞,以此为契机引诱他们。这样的事不知干过多少回了。从那时到现在有三四年光景,君江过着不可告人的淫荡生活,经历过一幕幕各式各样的活剧、闹剧。地点都是在眼前的阪田桥至市谷城门护城河一带。想到这里,她不知怎么感到这出戏的序幕已自然地接近了尾声……

飞蛾像小石块似的打在脸上又飞去。君江吃了一惊,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对尽收眼底的牛込至小石川一带突然莫名其妙地怀念起来。她要把它们牢牢记住,永不忘记,即使今后永不再见也无遗憾。她从长凳上站起来,想走到张着铁丝网的墙边。这时,一个黑影突然摇摇晃晃地从树底下出现,君江差点撞了上去。在互相避让的时候,打了个照面。

“啊,君子小姐。”

“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都吃了一惊,呆呆地愣着。这个叔叔就是那位替牛込的艺伎京子赎身,并在牛天神纳其为妾的老爷。君江离开父母栖身于京子处,见不断来玩耍的艺伎们都管他叫“叔叔”,也就跟着叫他“叔叔”。他本名叫川岛金之助,在某公司从事有关股份方面的工作,后来由于挪用公款罪行败露,吃了官司。当年他服饰讲究,一律穿结城产的纺织品,外表颇像演员。可是现在,他光着头,洗白了的毛巾布单衣外系了根兵儿带,赤脚穿一双廉价的木屐,给人以出狱不久的印象。

川岛似乎很怕冷,他将毛巾布单衣的领子拢拢紧,尴尬地笑着说:“我这副狼狈相难得见到吧,今非昔比呀。”他不时留神着四周,动不动就惊慌失措。虽然他已有四十五六岁的年纪,但白头发不多,身材不高不矮,而且肥瘦适中。当年他同小妾一起外出散步时,后面看去非常潇洒,宛如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然而现在,他脸色微黄,皱纹深深的,如刀刻一般,蓬乱的白发上吹入了灰沙,脏兮兮的。从前他的眼睛大大的,很漂亮。现在眼窝深陷,眼睛可怕地骨溜溜地转,像是凝视着什么似的闪闪发亮。

“从前我受到您很多照顾。”君江不知如何寒暄,脑子里跳出了这么一句,向他道谢。

“你还住在这附近吗?”

“我住在市谷本村町。”

“是吗。那么我们没准还会在那儿碰到呢。”他说着又要往前走。君江想叫他留个地址什么的,就跟着走了两三步,“叔叔,你同京子见见面吧。打那以后,我是好久没见到她了。”君江耍了个小花招。

“是吗,不是说她到富士见町去了吗?我听到过她的一些消息,但是这副模样去的话,她不会理我的。所以还是不见面的好。”

“啊呀,没有这样的事,你就见见她吧。”

“君子小姐从那以后生活得怎样?想必有了意中人一块儿过了吧。”

“不,叔叔,我还是老样子,后来当了女招待。这一个星期因为生病一直休息在家。”

“是吗,你是招待小姐了?”

他们边说边走。川岛见除了坐在树荫底下的长凳上紧紧偎倚着的青年男女,路上的行人也都是些谈情说爱的学生,就多少放下了心。他在面前的长凳上坐下说:“想问你的事很多。我一见到君子小姐,就回忆起种种往事。过去的事,我本来是打算彻底忘光的……”

“叔叔,我现在想想,也是觉得在诹访受您照顾的那段时间最快活。刚才我也想起了那些往事,正一个人发呆呢。今晚真不可思议。我回忆往事,呆呆地眺望着小石川方向的时候,竟遇到了叔叔您,真是不可思议。”

“怪不得。从这里望小石川一带一目了然。”川岛注意到城墙外的景致,眺望着对面,“那灯光明亮的地方是神乐坂,这边是安藤坂,那边树木茂盛的地方就是牛天神。我真想重温从前那种随心所欲的生活。不过,人的一生中只要有一次有趣的经历就不枉为人生。时候一到,就必须看破红尘。”

“说得对。说实话我正在考虑回乡下的问题呢。当女招待,虽说没什么不好,可我讨厌为一些无聊的事招冤家。一想到不知何时会遭暗算,我就心寒……叔叔,我十天前被人从车上推下,受了伤,现在还有疤痕呢。瞧,手腕上也有伤疤。”君江说着挽起单衣袖子让他看。

“可怜,真是倒霉。是恋爱不成的报复吗?”

“叔叔,男人远远比女人会记仇哟。我现在才有体会。”

“陷入了情网,男人、女人都一样。”

“那么,叔叔也曾有过那样的想法啰。是以前玩乐的时候……?”

突然,堤坝下面传来火车的鸣叫,同时升腾起一团团烟雾,遮住了视线。君江没等他回答,就用衣袖挡着面孔站了起来。川岛也跟着站起来说:“我该走了,要是没什么不方便,将你的地址告诉我,好吗?”

“我住在市谷本村町中心某号,靠近龟崎。每天中午至一点半左右在家。叔叔现在去哪儿?”

“我嘛,我……我住所确定后通知你吧。”

公园只有一条小路。他们很快走到了新城门,不觉来到护城河畔的电车道上。君江到市谷只有一站路,所以准备把川岛送上电车后走回去,可在电车站上站了一会儿,吃不准川岛要去何方,电车来了两三部,他还没有乘上去的意思。两人不觉又默默地走了起来,一步步来到市谷城门附近。

“叔叔,我就住在那里,进去坐坐吧。”君江心想要是自己回了乡下,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呢。她不由地感到寂寞。另外,她想尽可能回忆些往事,安慰安慰他,以报答自己曾受到的种种照顾。

“没什么关系吗?”

“叔叔真是的,不要紧的。”

“你是借的房子吧。”

“嗳,我一人租借了二楼,楼下的大娘也是单身一人,所以谁都用不着客气。”

“那我就去打搅一下。”

“去坐坐吧。大娘见有男人来访,哪怕一点不搭界的,也会极其乖巧地马上避开到外面去,她太有心眼了,反而叫人不好意思。”

君江在从护城河畔拐入小巷时,见酒馆的伙计在路边乘凉,就吩咐他拿三瓶啤酒和螃蟹罐头来。走进家门,她对大娘打了招呼:“大娘,我回来了。”然后就把川岛带上了二楼。她不在家的时候,大娘似乎帮她打扫过了:一幅印花丝绸画挂在梳妆台的镜子上,六铺席大的地板上已经铺好了被褥。川岛站在房门口打量着房间,眼睛非常惊讶地闪闪发光。君江不动声色地说:“大娘以为我病还没有好。我这就收拾。”她打开壁橱要把枕头塞进去。

川岛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说:“君子小姐,就这样放着吧,不必介意。把我当客人反倒使我为难。”

“那就这么放着吧。我在受您照顾的时候,京子常责备我从没叠过一件和服。我那时就很懒散,叔叔您是知道的。”君江说着将梳妆台前的薄呢面料的坐垫翻了个身,让他坐下。

大娘在啤酒和螃蟹罐头旁放了点酱菜,默默地端来放在楼梯上面一级的踏板上就走了。君江听到声音起身把它们拿到房间里,说:“叔叔,只要有酒菜就算是请客。前面一家是酒馆,从窗口一招呼什么都会拿来。”

川岛将君江斟的啤酒一口喝干,默默无语地留神着窗户洞开着的窗外。君江见他这副样子,感到人进了一次监狱竟变得如此胆小。她越看越觉得可怜,就说:“我可能是今天起了床的缘故吧。天气这么热却感到风吹上来凉飕飕的。”她不顾屋里热得像蒸笼,把窗户关了一半。

川岛喝第二杯啤酒时,忽然红着眼圈说:“人活在世上,不管怎么说还是离不开酒和女人哪。我也想振作起来找个活干干,可是身体有病什么也干不成。君子小姐,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今后将真正尝到人世间的甜酸苦辣。你刚才说准备回乡下,可是半个月也不见得能待下去。因为即便像我这样的人,也是看见红被子就要动欲念,喝一杯酒就会满脸通红,还是不能超脱呀。”

“叔叔,人像个机器可不好呀。”

君江想问问川岛出狱之后干些什么,又不好意思开门见山,就绕着圈子说。川岛似乎心情好多了,嗓门也大了些。他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我最省事了。我回到社会后,像个叫花子,岂止是喝酒,连饭也有吃不上的时候。儿子要是活着,总能助我一臂之力,可他在我吃官司时得肺炎死了。老婆不得不同女儿寄居在乡下。要再过四五年才能把女儿卖出去当艺伎。如果去求求那些我以前照顾过的人,他们不会不替我想办法。但是如此厚着脸皮去求人,倒不如死了的好。君子小姐,今晚你这样待我,叔叔我到了另一世界也不会忘记向你道谢。”

“啊呀,叔叔,别这么说……我不知受了您多少的恩呢。现在我能独立生活,追根寻源还不是托您的福?刚开始当办事员也是叔叔您帮的忙……后来我渐渐明白了许多事……到各处的游乐馆去见世面也是托了您的福嘛。”

“哈哈哈,今晚的啤酒是对教唆你干坏事的回礼吗?那么,叔叔就不客气地领受了。那时精于此道的京子也大开眼界。现在她是很不一般的人物了吧。”

“也不怎么样。那时公司里的人互相都很熟悉。这些人后来不知怎么样了。在咖啡馆也没碰到过他们。”

“是吗。可能大家都上了年纪,那家公司后来也倒闭了。落难的并非我一个。”

“叔叔离老年还远着呢。就是到了六十岁,有些人身子骨还硬朗得很哪。”君江想把松崎博士当个例子,但没有说出来。

“享乐成性的话就一发不可收拾。”

“叔叔这样的人是落难归落难,马上又能享乐成性。”

君江大约十天没喝酒了,说着说着一会儿又将三瓶啤酒喝光了。

“不愧是行家,真厉害。那里放着的是不是威士忌?”

“对,都怪我生病把它们忘了。”君江把架子上的烈酒取下,倒在茶碗里,“没有玻璃杯,用这个凑合吧。”

“我已经不行了。”

“那我去买啤酒或日本清酒。”

“我什么也不要。好久没喝,酒量不行了。回不去可就麻烦了。”

“回不去就睡在这里,没关系。”君江将半碗威士忌一饮而尽。

“女招待果然身手不凡。”

“这酒比日本清酒好,事后不会头痛。”她又干了一杯瓶里剩下的啤酒,润了润火辣辣的喉咙。君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将披在脸上的乱发不耐烦地扎在脑后。川岛看着她的姿势,感到仅仅两年不见,她的变化就如此之大。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那个时候,君江不管多么淫荡,肩膀和腰部还是留有少女的神韵。现在,她从脸蛋到下巴那长长的侧影线条仍非常优雅,可肩膀和头颈比那时瘦弱,显得很柔和。从她敞开着单衣的胸脯到盘坐着的大腿,肌肉是那么丰满艳丽,整个身姿给人以正经女人所没有的妖冶情趣。这一情趣就像是茶匠的举止自然地异于常人,剑客的身子无论在多么随便的场合也处于警觉状态一样。即便君江无意勾引男人,男人也自会神魂颠倒。

“叔叔,我也有些醉了。”君江横着身子坐下,把跪着的腿伸直,将一只胳膊搁在窗台上,用手掌托着脸蛋回过头来,让窗外的风吹拂那一头洗净的长发。从这里望去,在喝得醉醺醺的川岛的眼中,飘忽不定地浮现出头发蓬松的君江从枕头移向地席时的身姿。

君江半闭着眼睛,哼着“什么是武士之日本”的歌词。川岛一直倾听着,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自己斟了一杯威士忌,一口气喝光。

君江一觉醒来,仿佛还在梦中。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吧,她只穿了一件汗衫躺在被褥上。啤酒、威士忌的瓶子扔得满地都是。二楼静悄悄的,别无他人。隔壁邻居的钟敲响了,不是十一点就是十二点。她眼睛一扫,发现枕头下有张信纸,对半折叠着放在那里,好像是自己放在梳妆台抽屉里的那种信纸。君江躺着打开一看,原来是川岛写下的。

我没有时间告诉你一切。今晚我是在寻找自杀地方的路途中偶然碰到你的,并且重温了我以为已经一去不复返的过去的欢乐。因此,我在这个世界上已无任何遗憾了。当你遇到京子同她谈起这件事时,我已不在人世了。对你的好意我感到由衷的高兴。实话告诉你,在那一刹那,我真想把毫无觉察的你一起带到另一世界去。男人的痴情真是可怕,连我自己也不寒而栗。再见了。我要在那个世界做你的保镖,以此报答今生今世你对我的盛情。祝你将来幸福。KK。

君江一下子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叫道:“大娘……”

 

(1) 专供召妓游乐的酒馆。

(2) 中村正直(1832—1891),号敬宇,日本近代启蒙思想家、教育家。

(3) 佐藤楚材(1801—1891),号牧山,日本汉学家。

(4) 信夫恕轩(1835—1910),日本汉学家。

(5) 日本关东大地震,于一九二三年九月一日在日本关东地区发生,震级七点九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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