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后的第一天迎接众人的是一个美丽、晴朗的清晨,连风向似乎都改朝西方。勒苟拉斯和金雳很早起来,他们向守卫要求入城,因为他们急着想要见到梅里和皮聘。

“真高兴知道他们还活着!”金雳说:“因为这两个家伙,害我们在洛汗国的草原上追得死去活来,如果我们的努力全白费就太可惜了。”

精灵和矮人并肩走进米那斯提力斯,看见他们的人们都十分惊讶。勒苟拉斯俊美得超乎常人,他用清脆的声音吟唱着精灵美丽的歌谣;但金雳只是沉默地走在他身边,抚摸着胡子,打量着一切。

“这里的工匠真不错,”他看着墙壁说:“但也有一些缺憾,这些街道应该铺得更好一点。等到亚拉冈继承一切之后,我会自告奋勇的提供山中的石匠,我们会让这里成为居民自豪的地方。”

“他们需要更多的花园,”勒苟拉斯说:“这些屋子都死气沉沉,这里活生生的植物太少了,难怪大家心情这么沉重。如果亚拉冈继承这里,森林之民将会送来婉转的鸟儿,以及不会枯死的树木。”

最后,他们来到了印拉希尔王面前。勒苟拉斯打量了他片刻,深深一鞠躬,因为他看出来眼前的统治者确实拥有精灵血统。“大人!”他说:“宁若戴尔的居民已经极少离开罗瑞安的森林,不过,人们还是可以发现并非每个精灵都离开了安罗斯的港岸。”

“我家乡的传说也是这么说的,”印拉希尔说:“但我们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美丽的种族。在这战乱之中,我很惊讶竟然有荣幸见到你们。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和米斯兰达一起离开伊姆拉崔的九人之一,”勒苟拉斯说:“这位矮人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同伴,我们是和亚拉冈大人一起来的。不过,现在我们想要见见老友梅里雅达克和皮瑞格林,据说他们就在这边。”

“他们就在医院,请容我带领两位过去,”印拉希尔说。

“大人,你只要派人带领我们过去就好了,”勒苟拉斯说:“因为亚拉冈也请我们送了这个消息给你──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再度进城,但是各军的将领必须立刻召开会议,所以,他希望您和洛汗的伊欧墨能够尽快前往他的营帐,米斯兰达已经过去了。”

“我们会去的,”印拉希尔说,双方就这么告别了。

“他真是名不错的统治者和将领!”勒苟拉斯说:“如果刚铎在这日暮西山的时候,依旧还有这种人才,那它全盛时期的辉煌灿烂就不难想像了。”

“毫无疑问,那些做工比较精良的建筑都是最先建造的,”金雳说:“人类都是这样:他们在春天会遇到霜降,或在夏天遇到干旱,因此就没有办法发挥他们本来具备的潜力。”

“不过,他们却极少就此灭绝,”勒苟拉斯说:“他们的血脉往往会在废墟中消失,等待明年春天又从别的地方冒出新芽来,人类的成就会超越我们的,金雳。”

“不过,这一切都有可能因不久后的世局而化为乌有,”矮人回答。

“精灵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勒苟拉斯说。

※※※

这时,王子的仆人正好前来带领两人前往医院,他们在那边的花园里见到了朋友,久别重逢自然是很令人高兴的事。他们边走边聊,把握这难得的安祥片刻,享受园内的美景和微风。当梅里觉得有些疲倦时,他们全都在城墙上坐了下来,背后则是医院翠绿的园圃;他们的南方是艳阳下波光粼粼的安都因大河,在勒苟拉斯的眼中,他甚至可以看见兰班宁和南伊西立安的风景。

其他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勒苟拉斯沉默下来,逆着光看着前方,注视那些沿大河飞近内陆的海鸟。

“你们看!”他大喊着:“是海鸥!没想到它们会飞到这么远的内陆来,这真是个奇景,但也让我内心有些不安。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它们,在我们前往佩拉格之前;在那里,当我们准备登船作战时,我听到它们在空中鸣叫的声音。我当场呆立,完全忘记了中土世界的战争,因为它们的鸣叫声述说着大海的景象。大海!唉!我还没机会看看它,不过,每个精灵的心中都对大海有种向往,一被挑动起来就不可遏抑。啊!我希望自己没有看到那些海鸥,将来,光只躺在树下休息而已,将不能够满足我了。”

金雳说:“千万不要这么想!中土世界还有无数东西等你亲眼目睹,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做。如果所有美丽的人儿都上船出海,对那些留在人世间的生灵来说,这个世界就无聊多了。”

“不只无聊,而且还很乏味哪!”梅里说:“勒苟拉斯,你千万不能够出海,这世界上永远都会有大人或是小人,甚至是像金雳这么睿智的矮人需要你的,至少我希望这样。不过,我有种感觉,这场战争最糟糕的部分似乎还没到来。我真希望一切都赶快结束,能够有个好结局!”

“不要这么阴沉嘛!”皮聘大喊道:“阳光正灿烂,我们至少可以相聚个一两天,我想要听听你们的故事。说嘛,金雳!你和勒苟拉斯今天早上提起那场和神行客同行的旅程都快十几次了,但是你们啥也没说。”

“阳光或许依旧灿烂,”金雳说:“但旅程中有些经验是我不想再提的黑暗回忆。当时若我能知道未来会遭遇到什么,我很怀疑会有什么样的友谊能让我踏上亡者之道。”

皮聘说:“亡者之道?我听亚拉冈说过,不知这是什么?你可以再告诉我多一些吗?”

“我可不大愿意,”金雳说:“因为我在那条路上觉得非常羞愧。我,金雳,一向认为自己比人类更强悍、在地底比任何精灵更耐劳,但这次我两边都落空了。多亏亚拉冈的意志力,我才能继续走在那条路上。”

“也包括了对他的友谊吧,”勒苟拉斯说:“每个认识他的人,都会以自己的方法来敬爱他,即使是那骠骑国冷冰冰的美女也是一样。梅里,在你来到这里的那天一早,我们离开了登哈洛,那里的居民害怕到不敢目送我们离开,只有伊欧玟例外,她现在则是在医院里面调养身体。那场分离真让人难过,连我看到都觉得很不忍心。”

“唉!我当时只想到自己,”金雳说:“不!我不想再提那场旅程了。”

他沉默下来,但皮聘和梅里依旧吵着要听,最后勒苟拉斯拗不过两人,只好说道:“我可以安抚你们的好奇心,因为我并不觉得害怕。人类的亡灵对我来说十分的无力、脆弱,我没什么好怕的!”

很快的,他描述了在山下那段鬼魂肆虐的道路,以及在伊瑞奇的那场黑暗的聚会,以及在那之后两百七十九哩的绝命狂奔,这才抵达了安都因河上的佩拉格。“离开那黑石之后,我们头也不回地骑了四昼夜,直到第五天才终于抵达,”他说:“看哪!在魔多制造的黑暗中,我的希望之火反而越来越旺盛,因为在这一片幽暗中,亡灵大军的力量似乎越变越强,也越来越恐怖。有些人骑着马,有些人奔跑着,但同样都用惊人的高速移动。他们十分沉默,但眼中闪动着可怕的光芒,在拉密顿的高地上,他们追过了我们,将我们团团围住,如果不是亚拉冈下令,他们可能直接摆脱我们,扬长而去。”

“他一声令下,他们都退了回去。‘连人类的亡灵都服从他的命令,’我想:‘他们恐怕还会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我们日夜不分的奔驰,迎接我们的是没有曙光的清晨和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们越过了西瑞尔河、瑞龙河,第三天我们来到了吉瑞尔河口的林何。拉密顿的战士们在该处和沿河上行的昂巴海盗以及哈拉德林人搏斗,不过,当我们大喊着亡者之王降临时,攻守双方全都四散奔逃,只有拉密顿的统治者安格柏有胆量迎接我们;亚拉冈请他集合部队,如果他们有胆量的话,会跟在我们后面前进。”

“‘在佩拉格,埃西铎的继承人会需要你的协助!’他说。”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吉瑞尔河,一路追赶魔多的盟军,然后,我们休息了片刻。不过,不久之后亚拉冈就站了起来,大声说:‘糟了!米那斯提力斯已经遭到攻击了,我担心它会在我们抵达之前陷落。’因此,我们天还没亮就立刻上马,催促马匹在兰班宁平原上全力奔驰。”

勒苟拉斯暂停下来,轻叹一口气,把目光转向南方,轻声唱道:

赛洛斯河、依鲁依河上银光闪耀

在那兰班宁的翠绿大地上!

绿草茂盛,在海风吹拂下

白色的百合摇晃,

锦葵和小金花的金钟在风中摇曳

在那兰班宁的翠绿大地上,

在海风吹拂下!

“在我同胞的歌曲中,那块平原无比的翠绿;但当我们见到的时候,它却一片漆黑,看来像是荒废的大地。在这宽广的平原上,我们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践踏花草,足足耗费了一天一夜,才终于来到大河的出海口。”

“那时,我心想:我们已经靠近大海了,因为在黑暗中水面显得一望无尽,无数的海鸟在岸边飞翔。啊,那海鸥的声音!女皇不是曾告诉我要小心吗?我现在果然无法将它们遗忘。”

“我则是一点也不理它们,”金雳说:“因为那时我们必须面对出发以来最艰苦的战斗。昂巴的主力舰队全都集结在佩拉格,大约有五十艘巨舰以及数不清的小船。在我们之前逃窜的敌人大多已经抵达了港口,并且将他们的恐惧散播开来。有些船只已经起锚了,他们想要驶离这条河,或是到对岸去,许多艘小船都烧了起来;但哈拉德林人则是被逼到无路可退,只能调过头来死守。绝望而凶猛的敌人可真是不好对付,当他们看着我们时,都纷纷哈哈大笑,因为那时敌我的兵力实在非常悬殊。”

“但亚拉冈停下脚步,大喝一声:‘出来吧!我以黑石之名召唤你们!’原先停在队伍最后面的亡灵军团如潮水般涌出,将前方的一切全都掩没。我听见了微弱的呼喊声、和低沉的号角声,以及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那就像是在远古的黑暗年代中所发生的战争一样。他们拔出苍白的刀剑,但我不知道那些刀剑是否还可以伤人;因为这些亡灵除了恐惧之外,根本不再需要任何武器,没有人可以抵挡他们。”

“他们飘向所有靠岸的船只,然后连在港外下锚的船只也成了目标,所有的水手都害怕得丧失理智,纷纷跳入水中,只有那些被绑在船上划桨的奴隶例外。我们毫不留情地驱赶这些敌人,一路杀到岸边。然后,亚拉冈将每艘剩下的船都指派一名登丹人,他们安抚了被留在船上的俘虏,请他们不要害怕,因为他们已经获得了自由。”

“在天黑之前,所有胆敢抵抗我们的敌人都被消灭了,他们不是被淹死,就是徒步逃往南方,希望能够回到故乡。魔王一定没想到,他的计谋竟然被代表恐惧和黑暗的亡灵所破坏了,他真是自作自受啊!”

“的确相当讽刺,”勒苟拉斯说:“那时,我看着亚拉冈,心中想着:如果他将魔戒据为己有,他会成为多么伟大的君王啊!但是,他的高贵情操超越了索伦的理解,因为他是露西安的子孙哪!不管经过多少年,她的血脉都不会堕落。”

“这些事情不是矮人看得出来的,”金雳说:“不过,那天的亚拉冈真是威风凛凛。你们想想!整个舰队都归在他的掌握之下,他选了最大的一艘当作旗舰,头也不回地上船。然后,他用从敌人那边抢来的号角,吹出响彻云霄的号音,亡灵部队就回到岸上。他们沉默地站在那边,除了着火的船只在他们眼中投射的反光之外,旁人几乎看不见他们。亚拉冈对着亡灵,中气十足的开口道:‘这是埃西铎继承人的命令!你们的诺言已经实践了。回去吧,不要再作祟了!安息吧!’”

“亡者之王就在我们面前折断了长枪,将它丢到地上。然后他深深一鞠躬,转身离开。很快的,所有的亡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彷佛刚从一场梦中醒来一样。”

“那天晚上,当其他人努力工作时,我们把握机会休息。船上的俘虏都被释放了,有许多俘虏是过去被俘的刚铎人;很快的,人们从伊瑟和兰班宁开始往此地集结,而拉密顿的安格柏也召集了所有的骑兵。在亡灵所带来的恐惧消退之后,他们终于能够前来支援我们、看看埃西铎的继承人,因为这谣言在黑暗中像野火一般迅速蔓延。”

“我们的故事就快结束了,那天傍晚,许多船只都已经做好了出航的准备,第二天一早,舰队就开航了。虽然这只是前天的事情,但我觉得好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也不过是我们离开登哈洛的第六天。不过,亚拉冈依旧担心我们是否会太迟赶到。”

“‘从佩拉格到哈龙德还有一百二十六哩,’他说:‘但是,我们明天就得抵达哈龙德,否则一切将前功尽弃!’”

“现在船桨都是由自由人所操纵,他们十分尽力地划着桨,不过,由于我们是逆流而上,速度还是很慢。虽然南方这边的河水并不很快速,但我们却也没有海风的吹拂,即使我们刚在港口大胜,但如果不是勒苟拉斯突然哈哈大笑,我的心情可能会变得非常恶劣。”

“‘都灵的子嗣,抬起你的胡子来吧!’他说:‘你没听过人家说:一切都绝望时,希望往往会由此而生。’但是他到底从远方看到什么希望,我就不知道了。当夜色降临,我们只能看见黑暗越来越深沉,而我们胸中却热血沸腾,因为我们可以看见北方远处的云朵下有着红光,亚拉冈说:‘米那斯提力斯已经陷入大火中……’”

“但到了午夜,希望真的出现了。伊瑟经验丰富的水手看向南方,告诉我们有海风吹来。在天亮之前,所有的巨舰都张满帆迎风前进,曙光正好照在我们船头破浪的泡沫上。接下来,就如同你所知道的一样,我们在日出之后三小时,和海风以及阳光一起到来,我们在战场上展开了旗帜。不论未来如何,这都是无比荣耀的时刻,让人永难忘怀的一天!”

“我们所创造的功业是不可磨灭的,”勒苟拉斯说:“能够通过亡者之道是前无古人的创举,即使刚铎未来毁灭,无人可以赞颂我们的行径,它也不会因此而失色。”

“搞不好一语成谶,”金雳说:“因为亚拉冈和甘道夫还是依旧愁眉不展。我不清楚他们在底下的营帐中究竟在讨论什么。对我来说,我像梅里一样,希望这场胜仗就可以结束战争。不过,不管未来还有什么任务,我都不愿缺席,我必须代表山中的子民参与这一切。”

“我则是要代表森林的同胞,”勒苟拉斯说:“并为了对圣白树之王的敬爱而战。”

众人陷入沉默,他们坐在城墙上,每个人都思索着自己的处境,而各军将领在此同时则陷入激烈的争辩。

※※※

印拉希尔向勒苟拉斯和金雳告别之后,立刻派人去请伊欧墨,并和他一起出城,来到离希优顿阵亡处不远的营帐。他们和甘道夫、亚拉冈以及爱隆之子们,一起召开了一场关键性的会议。

“诸位大人,”甘道夫说:“听听刚铎的宰相死前所说的话:没用的。你们或许可以暂时赢得胜利,争取几寸土地,苟活几天。但是,要对抗这正兴起的力量?我们绝无胜算。我不是想让你们像他一样放弃希望,但是,请你们仔细思索一下其中的真实性。”

“真知晶石不会说谎,即使连要塞巴拉多的主人,都无法控制它到这个地步。或许,他可以选择让意志较弱的人看到哪些东西,或者是让他们误解眼前所见的景象;但是,迪耐瑟必定看见了魔多大军,也知道还有更多的部队正在集结,至少他看到的这部分是真实的。”

“我们的力量只不过刚好足以击退第一波攻击,第二波将会更可怕。这场战争到时就会如同迪耐瑟的想法一样,我们必败无疑。这次的胜利不能凭武力强夺,你们可以在这边承受永不间断的攻击,或者在出兵到大河后再被彻底歼灭。你们眼前所面临的选择非常有限,谨慎的人一定会建议你们加强防御,固守这里,等待对方展开攻击,这样至少可以撑久一些。”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要让我们撤回米那斯提力斯,或是多尔安罗斯,或是登哈洛,像是躲在沙堡中的小孩,束手静待大浪涌来?”印拉希尔说。

“这不让人意外,对吧?”甘道夫说:“迪耐瑟在位的时候,你们不就是一直这样做吗?但是,你错了!我说这是谨慎的作法,但我并不建议各位谨慎行事。我说胜利不能凭藉武力强夺,我依然期待胜利,只是不认为武力足以依恃。因为在这一切的战略和计谋中,我们必须还要考虑统御魔戒,巴拉多要塞的根本,也是索伦获胜的希望。”

“大人们,有关这样的情报,诸位都已知道得相当详细,足以明白我们所处的困境,和索伦所面临的状况。如果他重新获得了魔戒,诸位的胜利都将化为乌有,他将在弹指之间取得天下,他掌控一切的速度,会快到没有人可以推测未来将会如何。如果魔戒被毁了,他将会失败,这次失败将会彻底到让他再也爬不起来。因为,他从诞生以来所拥有最强大、最精华的力量都将失去,一切用那力量所创造、所开始的事物都将崩溃,他将会永世不得超生,成为只能在黑暗中自怨自艾的怨灵,永远无法翻身,这世界的一大邪恶将就此消逝……”

“还有其他的邪恶会出现,索伦不过是个仆人和先锋,但是,我们不能掌控整个世界未来的走向,能影响我们所遭逢的历史事件就非常庆幸了。我们必须专注在剿灭眼前的黑暗,这样未来的子孙才能居住在一个更洁净的大地上。”

“索伦明白这一切,也知道这被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已经再度现世,但还不知道这东西在哪,至少我们希望这样,因此,他这时必然会感到疑惧不定,因为如果我们找到了这东西,我们之中有些人拥有足够的力量使用这东西,他也知道这一点。亚拉冈,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已经利用欧散克晶石在他面前现身了吧?”

“在我离开号角堡之前就这么做了,”亚拉冈回答:“我认为时机成熟了,晶石来到我手中就是为了替我制造机会。那时,魔戒持有者已经离开拉洛斯瀑布十天了,我想索伦之眼必须从他自己的国度中被引开。自从他回到魔多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向他挑战,不过,如果我预先知道他会这么快发动攻击,可能就不敢让他知道我的存在,我差一点就赶不及前来救援。”

“但是,这要怎么办呢?”伊欧墨问道:“你说,如果他拿到了魔戒,我们的努力全都将化为乌有;如果我们拿到了魔戒,他又为什么会冒着白费力气的危险攻击我们?”

“他还不确定,”甘道夫说:“他能够成为人人惧怕的邪恶力量,并不是因为他会好整以暇地等待敌人休养生息,跟我们之前乡愿的态度截然不同,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日中就完全明白如何掌控它的力量。它只能够拥有一个主人,不能由许多人同时持有。索伦会挑选我们之间彼此起了争端时,在某人把所有人踩在脚下之前发动攻击,如果他够出其不意,魔戒可能反而会成为他的帮手。”

“他在观察,他可以看到许多、听见许多,他的戒灵并没有全部消失,他们在日出之前曾飞过这个战场,只是那些疲倦和受伤的人们并没有发觉他们。他研究一切的迹象:当年夺去他宝物的圣剑已经重铸了,天命之风已经转向我方,他的第一波攻势竟意外失败了,还有他的大将也战死在此。”

“当我们在此开会时,他会越来越不放心,他的魔眼会一直集中在我们身上,忽视所有其他的事物。我们必须保持这样的状况,这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因此,我的建议是这样:魔戒不在我们的手上,在智者的指点或是愚蠢的决定之下,魔戒被送走了,避免它将我们摧毁。没有了它,我们不可能以武力消灭敌人,但是,我们必须不计一切代价引开他的注意力,避免他注意到真正的危险。我们不能以武力获得胜利,但是,我们可以藉着武力,给予魔戒持有者仅有的一丝希望,即使它渺小得可怜,也在所不惜。”

“如同之前亚拉冈所说的,我们必须继续下去,我们必须逼得索伦精锐尽出;我们必须引出他的伏兵,这样他的根据地才会出现空隙。我们必须立刻出击,迎战他的大军,我们必须把自己当作饵,让他的血盆大口来吞噬我们。由于他对魔戒的贪婪和对胜利的渴望,他会吃下这个饵,因为他会认为如此仓促的行为乃是新的魔戒持有者,太过自傲所导致的。他会说:‘哼!他太急着伸出自己的脖子了,就让他来吧,我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陷阱中,我会把他彻底击垮,让他得意洋洋的战利品再度落入我的手中!’”

“我们必须眼睁睁地走进陷阱中,我们必须鼓起勇气,但也暗自怀抱希望。诸位大人们,我们很有可能战死在一个毫无其他生灵的死寂大地上;即使巴拉多被推翻了,我们也无法活着看到世代的更替。即使如此,我认为,这就是我们的责任,即使这样牺牲,也比无意义的坐以待毙要好多了。如果我们困守在这里,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但如果我们愿意牺牲,至少我们知道,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新纪元的诞生。”

众人沉默了片刻,最后亚拉冈开口了:“既然是我开始的,我也必须继续下去,我们来到了这个十字路口,希望和绝望只是一线之隔,只要稍有动摇就必败无疑。我希望大家不要反对甘道夫的这项提议,他多年以来和索伦的争斗终于要结束了,如果不是他,我们可能早就被各个击破。现在,我并不认为自己有指挥任何人的资格,诸位应该要选择自己的命运。”

伊罗何开口了:“我们从北方赶来就是为了这一天,我父爱隆也是同样的看法。我们不会回头。”

伊欧墨说:“至于我,我对这种复杂的勾心斗角并不了解,也不需要了解。我只知道一件事,吾友亚拉冈拯救了我和我的同胞,当他有需要时,我必会加以协助,一定会去!”

“而我,”印拉希尔说:“亚拉冈大人是我的君王,不管他承不承认都一样,他的想法就是我的命令,我也会去。但是,我必须暂代刚铎宰相的职务,也暂时必须先以它的人民优先考量,有些事情,我还是必须谨慎一些。我们必须准备好面对所有的可能性,可能是好,可能是坏。我们最后可能还是会获胜,只要这有一丝希望,我们就必须保护刚铎的人民。如果我们凯旋归来,我可不愿见到一座废墟和被敌人蹂躏的家园。而骠骑的情报也显示,北方边境依旧还有一支部队持续威胁我们。”

“的确,”甘道夫说:“我并不建议让城中毫无防卫。事实上,我们东征的部队不需要多到足以对魔多展开攻击,只要多到无法让魔王忽视就可以了,而部队移动的速度也必须够快。容我询问各位将领,我们在最多两天的时间中可以动员多少部队?这些人必须是明知危险也愿意前去的老练战士。”

“我们的兵马都很疲倦,许多人都挂彩了,有些甚至身受重伤,”伊欧墨说:“我们自己的马匹也死伤惨重,这点最让人担心。如果我们得赶快出发,那么我想最多也只能派出两千骑兵,另外留下两千人防守王城。”

“除了眼前的兵力之外,”亚拉冈说:“由于海岸的威胁已经解除,南方海岸也有不少生力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两天之前我派了四千兵马从佩拉格前往罗萨那奇,无畏的安格柏带领他们。如果我们在两天之内出发,他们应该可以在我们离开之前抵达。不只如此,我还下令其他人乘坐所有可以找到的船舰沿河过来支援,以这样的风势看来,他们两天之内应该也到得了;事实上,今天已经有几艘船抵达了哈龙德。我判断到时我们可以带领七千名步兵和骑兵,同时还可以在城内留下比攻防战开始前更多的兵力。”

“城门被毁了,”印拉希尔说:“我们哪有足够的技术可以将它完全修复?”

“在丹恩的国度中,依鲁伯的工匠们有这种技术,”亚拉冈说:“如果我们没有一败涂地,或许我可以派金雳去请求山中的石匠前来支援。不过,战士远胜过厚门,如果人们逃离岗位,就算再厚的门也挡不住魔王。”

※※※

这就是各军领袖会议的结果: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应该在后天的早晨带领七千兵马出发。由于这部队未来将会进入魔多寸草不生的大地,因此大部分的战士应该步行。亚拉冈必须召集南方来的两千名战士,印拉希尔必须派出三千五百名士兵,伊欧墨则是必须挑选五百名善于步战的洛汗战士,另外再率领五百名最精锐的骠骑。除此之外,还有五百名由安罗斯骑士和登丹人组成的骑兵,这是由爱隆的两名儿子所率领。这样加起来总共七千兵马──六千名步兵、一千名骑兵。洛汗国的主力骑兵,大约三千名的兵力,则是必须在艾海姆的带领下,沿着西大道伏击安诺瑞安的敌人;城中也同时派出快马,前往北方和东方收集情报,打探清楚奥斯吉力亚斯和米那斯魔窟的状况。

在他们安排好所有的兵力分配,准备开始研究进军的路线时,印拉希尔突然放声大笑。

“这实在是,”他大喊道:“这一定是刚铎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玩笑:我们只率领仅仅七千兵马,而这不过是刚铎全盛时期部队前锋的数量。而我们竟然要攻打固若金汤的魔王基地!这样就好像小孩子拿着木刀木枪,威胁全副武装的骑士一样!米斯兰达,如果魔王知道的和你一样,他多半会一笑置之,用小指捏死我们这些想要刺他的蜜蜂。”

“不,他会试着困住这蜜蜂,拔掉它的刺,”甘道夫说:“在我们之中,光是有些人的名号就足以力敌千军。不,我想他笑不出来!”

“我们也不该笑,”亚拉冈说:“如果这是玩笑,那它的代价也未免太沉重了。不,这是赌局中最后的孤注一掷,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是输赢的关键。”然后,他拔出了安都瑞尔圣剑,让它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在最后一场战争结束之前,你将陪我度过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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