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祖先是历尽了千辛万苦,跨越了长长的历史,才把我们带到现代社会的。但有些人早已经忘记了这一点,总是期待着非洲的土著人能够开开心心地从石器时代一步跨到我们的摩托车时代。

我们可以制造出摩托车,可以制造出飞机,也可以教会土著人去使用它们,但如果想要让他们从心底里爱上这些机器,那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可能需要好几个世纪。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很可能需要有像苏格拉底、十字军东征和法国大革命这样的名人和历史事件出现。生活在当代社会中的我们热爱机器,根本无法想象古人在没有机器的情况下是怎么生活的。但我们却不可能创作出《亚大纳西信经》(Athanasian Creed),不可能创造出弥撒和五幕悲剧,甚至连十四行诗都不一定能写出来。如果我们没有从历史的故纸堆里直接找到它们,然后直接使用,我们到现在可能还见不到它们。但它们毕竟已经被古人创造出来了,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到,在历史上一定有那么一段时间,人们是从心底里渴望这些东西的。而当这种渴望被释放出来之后,这些东西也就被创造出来了。

有一天,伯纳德神父骑着摩托车来到农场,他那大胡子脸庞上满满的都是幸福和胜利。他要和我一起吃午饭,还说有极好的事情要告诉我。原来,就在这天前的那天,有九个基库尤年轻人跑过来请求他接受他们加入罗马天主教,他们原本是属于苏格兰教会团的,但他们经过认真的思考和讨论后,觉得罗马天主教会的“圣餐变体论[1]”很有道理,所以希望加入罗马天主教。

后来,我把这件事讲给别人听,听到这件事的人都嘲笑伯纳德神父。他们说,这些基库尤年轻人肯定是因为在法国教会团收入高,或者是工作轻松,又或者是能骑到摩托车,才编了那通关于“圣餐分体论”的“思考和讨论”的。他们说,连我们这样的人都理解不了这个主张,甚至也都没有思考过它,别说是基库尤人了,他们肯定不可能接受的。但我觉得也不一定是这样,因为伯纳德很了解基库尤人,这几个基库尤年轻人的思维可能已经踏上了我们祖先走过的那条朦胧的道路。我们不能否认,在这些祖先的眼里,这种主张是非常珍贵的。这些生活在五百年前的人,甘愿舍弃更高的收入、更高的官职、更好更轻松的生活,甚至是身家性命,而投身于他们喜爱的事业,投身于“圣餐分体论”的主张。他们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但即使是拥有一辆摩托车的伯纳德神父,也不会把这辆摩托车看得有多么重要,他看重的是这九名基库尤年轻人的信仰转变。

在非洲生活的现代白人们信仰的是进化论,他们不相信任何瞬间的生命创造行为。他们可能会通过短暂的历史实践课程,把土著人带到我们的时代。我们才刚刚接管了非洲不到四十年,假设把接管非洲那一刻看作是基督诞生,把这四十年中的三年看作是我们的一百年,让他们以这种速度追赶我们,那现在就到了为他们派去阿西西的圣弗朗西斯的时间了。过不了几年,就应该是他们的拉伯雷出世的时候了。他们会比我们当时的祖先更加尊敬和喜爱这两位巨人。几年前,我试着把阿里斯托芬的作品《云》中的农夫和儿子的对话翻译给土著人听,他们很喜欢这个作家。二十年内,他们应该可以接受百科全书派了;再过十年,他们就可以读吉卜林。我们应该允许他们中间出现梦想家、哲学家、诗人,好为福特先生的出世做好准备。

那么,他们该在什么时候彻底追上我们?到那时,我们是不是反而要追着他们的尾巴,试图抓住他们,然后拍着手鼓,去追寻一些模模糊糊的,还处于黑暗中的东西?他们现在已经接触到“圣餐变体论”了,那么到时候会不会只用我们的成本价就制造出我们现在的汽车?

[1]罗马天主教的一种主张,他们认为,信徒们在做弥撒时,就会有神迹发生,圣餐中的酒和饼会变为基督的血液与身体,尽管它们表面没有变化。因此,进餐者实际上是在分领基督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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