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她是从多早以前就知道了?是从她为其命名为涅米西斯开始的吗?她是否曾注意到这名字代表什么涵意,以及她是否完全不自觉地如此决定?

当她第一次定出这颗恒星的位置时,她只有单纯发现者的兴奋情绪。在她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有关于不道德的疑虑空间。那是她的星星,茵席格那之星。她曾尝试要这样命名。听起来是多么的富丽堂皇呀,虽然她的心中对此感到不够端庄而作罢。

在发现之后,接着就是来自皮特要求保密的冲击,以及随之而来的大迁移的准备。(在未来的历史教科书上,会称他们这次的行动为大迁移吗?)

然后,在大迁移后,有两年的时间内,整艘船持续地跳荡于超空间之间靠着超空间辅助推进装置作无穷的轮回,在她的监督之下,一直在计算与之相关的天文资料。就星际间物质的密度和组成分析

在这四年间她无暇去细细思考涅米西斯;至少她看来像是未曾将它放在心上。

有可能吗?或者是她仅仅是为了逃避她所不愿见到的东西?她是否只是对这些眼前的神秘寻找另一种的避难罢了?

然后就到了最后一次超空间推动完成的时刻;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他们将要透过氢原子团块来做减速,也就是他们要以这种速度冲击四周的氢原子并将其转变为宇宙射线粒子。

没有任何一种飞行载具可以承受这般撞击,然而罗特却有着为了这次旅行,而特别加厚环于其上的土壤,因此那些粒子将会被吸收。

超空间学者已经向她保证过,在他们进入后又离开超空间,回到正常的速度下。假如你一开始就相信超空间理论,他曾这样说道,就没有任何新的观念冲突了。剩下的只是工程上的问题罢了。

或许吧!毕竟,这些超空间学者已对这类问题感到厌烦了。

当骇人的事实向她袭来之时,茵席格那匆匆忙忙地去见皮特。在这最后一年里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给了。随着旅途的兴奋逐渐降低,有愈来愈强烈的压力变得更加地明显,当人们了解他们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会到达另一个恒星旁。他就会持续地质疑是否能长期地生活下去,在这颗奇异的红矮星附近,没有任何合理的保证会有行星资源来供给他们的生活所需。

詹耐斯皮特看起来再也不像个年轻人了,虽然他的头发依然黝黑,他的皱纹仍未浮现。自从她带给他涅米西斯存在的消息给他至今只有四年。然而,在他的眼中发出折磨的神色,一种他已经抛弃所有世间欢乐,并放弃自己对这世界关心的感觉。

他现在刚受推选即将担任委员长。或许这能够解释他现在的忧心,但又有谁知道呢?茵席格那从未真正了解权力或伴其而来的责任不过她似乎知道那是某些人活力的泉源。

皮特机械式地显出笑容。他们一开始就被迫共享同一个秘密而亲近。他们能够开诚布公交谈,然而对其他人就并非如此地自由。在大迁移之后,秘密被公开了,他们又再度彼此远离。

詹耐斯,她说道,有件事情已经快令我受不了了,而我必须来见你。是关于涅米西斯的事。

还有什么新鲜事吗?你总不能说到现在才发现它不在那儿吧。它就好端端地在那边,在不到一百六十亿公里之外。我们都能看得见它。

是,我知道。但我第一次发现它的时候,它是在二点多光年外,我理所当然地将它视为伴星,也就是涅米西斯和太阳绕着它们的重心运转。这么靠近的天体几乎都是如此。这实在太戏剧化了。

好吧。为什么偶尔事情会如你所说的戏剧化?

因为我们愈接近它,愈能够了解它身为伴星的性质。介于涅米西斯和太阳的重力实在太弱了,弱到附近的恒星的重力微扰都能对它产生轨道的不稳定。

但是涅米西斯还是在那儿呀。

是的,而且大致上是介于我们和半人马星之间。

半人马星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连?

事实上,涅米西斯距半人马星比起太阳并非相当地远。它也有可能成为半人马的伴星。或者这么说吧,无论它属于哪一个星系,另一颗恒星目前都依然在妨碍它,或是已经破坏了它。

皮特若有所思地看着茵席格那,而将手指轻轻地敲着座椅的手臂。涅米西斯绕行太阳要花多久的时间假设它是太阳的伴星的话?

我不知道。我要花些精力研究它的轨道。这是我在大迁移之前就该做的工作,但当时有太多事情要做。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藉口了。

那么,你就做个臆测吧。

茵席格那说道,如果是个圆型轨道的话,涅米西斯绕行太阳要五千万年,或者更严格地说,是绕行这个系统的重心,而太阳也是做同样的绕行。在它们运行中,它们两者的连线都会通过这个中心点。另一方面,假如涅米西斯是循着高度椭圆的轨道,并且现正位在它的远心点的话这是必然的,因为要是它运行得更远,那它就当然不是个伴星那么大概要花二千五百万年。

那么,上次涅米西斯处于这个位置上时,也就是大致介于半人马与太阳之间,半人马星一定跟现在这次的位置不同。二千五百万到五千万年的时间会让半人马星移动多少?

应该不到一光年。

这是否意谓着,这是第一次涅米西斯正被两颗恒星所争夺当中?到目前为止,它有没有可能平静地绕行呢?

没有那种可能性,詹耐斯。就算你不理半人马星,还有其它的恒星。一颗恒星可能接近了,但令一颗遥远的恒星可能在以前就影响它轨道的一小部分。这轨道是不稳定的。

那又和我们的邻居有什么关系呢,假如它并不绕太阳运转?

没错。茵席格那说道。

你说没错是什么意思?

如果它绕着太阳,它会相对于太阳,以着每秒60到100公尺的速度移动,那要视涅米西斯的质量而定。对于恒星说来这是个十分缓慢的速度,所以它看来会好像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很长的时间。也因此它会长期地留在星云后方,特别是当这星云相对太阳同一个方向移动。以这般缓慢的速度以及如此黯淡的光亮,这也是为何到目前为止没人注意到它的原因。然而她停了下来。

皮特露出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表情,叹口气说道,那又怎样?你能够直接说出重点吗?

那么,如果它并不绕行太阳,它就是处于独立的运动中,并且是以每秒约100公里的速度朝太阳移动,是它环行速度的一千倍。它只是刚好暂时地成为我们的邻居,但它还是继续前进,而且将会通过太阳系,并永远不会再回头。然而,它还是会待在星云后方,几乎不会离开它的位置。

为什么会这样?

这似乎就是它为何在天空看来几乎没有移动的原因。

不要告诉我它是在来回弹跳。

茵席格那的唇边扭曲。请你不要开玩笑,詹耐斯。这一点都不好笑。涅米西斯很可能或多或少正朝着太阳前进。它可能并不偏左或偏右,所以它看来没有改变它的位置,然而它可能正对着我们;我是指,正对着太阳系而去。

皮特惊讶地看着她。有没有任何证据?

还没有。在我们刚标定它的位置后,并没有特殊的理由去采涅米西斯的光谱。直到我做了视差的光谱分析后才发觉这件事的严重性,然后我一直无法好好地研究。如果你还记得,你将我放到远星探测计划的领导,并告诉我监督每个人远离涅米西斯的注意。当时我不能详尽地审视光谱分析,而直到大迁移呃,我没有立刻实行。但我现在开始要侦察这件事了。

我来问你个问题。有没有可能这不过是你的多心罢了,要是涅米西斯是离开太阳运动的话?这是一半一半的机率,无论它是朝向太阳或远离太阳,不是吗?

光谱分析会告诉我们答案。光谱的红位移代表着后退;而蓝位移,则代表着趋近。

但是现在也已经太晚了。如果你分析了光谱,那将会告诉你它正在接近中,因为我们现在正接近着它。

就目前而言,我并不打算分析涅米西斯。我打算分析太阳的光谱。如果涅米西斯正趋近太阳,那么太阳也同样正趋近涅米西斯,而我们可以排除掉自己的运动。此外,我们现在正在减速,在大约一个月后,我们移动的速度就会缓慢到无法造成任何观测上有效影响的情况了。

有那么半分钟的时间,皮特似乎怅然若失,盯着他整齐的桌面,他的手指慢慢地敲下电脑终端机。然后他头也不抬地说道,不,这是没有必要的观测。我并不要你再去烦恼这件事,尤金妮亚。这不是问题,所以忘了它吧。

他挥动手掌示意她离开。

12.

茵席格那的呼吸由于气愤而发出沉重的声响。她以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怎么敢这么做,詹耐斯?你怎么敢这么做?

我敢怎么做?皮特皱着眉头。

你怎么敢像对着打字员一样地命令我离开?如果我没有发现涅米西斯,我们就不会在这儿了。你就不会是委员长当选人。涅米西斯是我的。我说过了。

涅米西斯不是你的。它是罗特人的。所以请你离开,并让我处理我今天的工作。

詹耐斯,她提高音量说道。我再告诉你一遍,在所有可能性中,涅米西斯正朝向我们的太阳系前进。

而我要再告诉你一遍那只不过是一半一半的机率而已。就算它真正地朝向太阳系已经不是我们的太阳系了,是他们的太阳系不要告诉我它会撞上太阳。我不会相信的。在这将近五十亿的历史当中,太阳从未被一颗恒星所撞击,或是与另一颗恒星靠近。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比较拥挤的星系中出现。我不是天文学家,但这些东西我还是知道。

机率只不过是机率,而不是真实,詹耐斯。可以想像得到,无论多么不可思议,涅米西斯会撞上太阳,不过我也认为并不会真正地发生。问题是这种距离的靠近,就算没有发生碰撞,也会对地球形成致命的伤害。

会有多靠近?

我不知道。那要经过十分复杂的计算后才能得知。

好吧。你建议我们应该将这件事列为必须的观测与计算,而且如果我们发现情况真的将对太阳系构成致命的伤害,那又怎样?我们要去警告太阳系吗?

是的。我们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那么我们要如何警告他们?我们没有任何超空间通讯的方式,就算有,他们也没有接收超空间讯息的设备。如果我们送出某种型式的光学讯号光波,微波,调变微中子那也要花费两年的时间才能到达地球,并假设我们有足够强力的放射功率,并有着足够有效的同调输出。就算这些都解决了,我们怎样知道他们已经收到了?如果他们接收到并愿意耗工夫回应,那么又要经过两年才能得到答覆。而这项警告的最后结果是什么?我们必须告诉他们涅米西斯在什么地方,而他们也会看到讯息居然来自同一个方向。那么我们所有保守秘密的努力,所有建设涅米西斯文明故乡的计划,全都化为乌有。

无论代价为何,詹耐斯,你怎能不考虑对他们发出警告?

你的考虑是什么?即使涅米西斯朝向太阳而去,那要花多久的时间才会到达太阳系?

它可能在五千年后会到达太阳系的外缘。

皮特身子向后躺入座椅中,显出怪异的愉快神色看着茵席格那。五千年。只有五千年吗?听好,茵席格那,两百五十年前,第一个地球人踏上了月球。两个半世纪过了,而我们现在就在邻星旁边。照这样的速率下去,两个半世纪后会变成怎样?我们可以到我们想去的星球。而五千年后,五十个世纪后,我们会布满整个银河系,为着另类生命型态的存在与否而伤透脑筋。我们会延伸至另一个银河。在五千年中,科技的发展将会到达某种程度,假设太阳系真的遇上了什么麻烦,所有的太阳系殖民地以及它的行星居民都可以迁移到外层空间之中。

茵席格那摇着头。不要认为科技的进展,意谓着你可以挥挥手就脱离太阳系,詹耐斯。想要排除混乱与生命牺牲,而安全平顺地撤离数十亿的人口,需要长时间的准备。如果他们正面临不可避免的危险,他们现在就应该知道。开始计划永远不会太晚。

皮持说道,你的心肠真好,茵席格那,因此我和你做个妥协。如果我们花费一百年的时间在这里建设,繁衍,并建立自己的殖民地群后,我们就足以茁壮稳定到得已保护自己。那时候我们就可以详细侦测涅米西斯的目的地假如必要的话并警告太阳系。他们会有将近五千年的时间来准备。自然,这一百年的延迟对整件事来讲并不算太大。

茵席格那叹息道。这就是你未来的图像吗?人类在众星之中无穷尽的争吵?每个小群体总是想要让自己成长得比别人更优越?无尽的怨恨,怀疑,以及冲突,就如我们在地球的数千年历史一般,再将其扩展到银河数千年?

尤金妮亚,我没有所谓的未来图像。人类会做他想要做的。可能会如你所谓的争吵,或者会建立起一个银河帝国,还是其它的型式。我无法命令人类该怎么做,而我也从未如此想。对我而言,我只有这一个殖民地是我所关心的,以及这个殖民地在涅米西斯建设的一世纪。到那时候,你和我都已离开世间,而我们的继任者会处理警告太阳系的问题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尝试着要理性,而非感情用事,尤金妮亚。你也是有理性的人。好好想想吧。

茵席格那接受了。她坐在那儿,阴郁地看着皮特,而他似乎是怀着无穷的耐性等待。

最后她说道。好的。我了解你的观点。我们着手分析涅米西斯相对太阳的运动。或许我们可以忘了这件事。

不。皮特竖起了告诫的手指。记住我先前说过的。这些观测是没有必要的。如果它是远离太阳系的话,就没有任何危险存在,我们也没有什么获得。我们到时只要将心力放在我所坚持的重点上持续建设增进罗特的文明。如果,真的如你所发现太阳系存在危险,那么你将持续感受到意识的伤痛与恐惧的罪恶感。这件消息会散布开来并降低罗特人的意志,会有许多人如你一般敏感。到时我们就会损失极大。你懂吗?

她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好。我知道了。再一次地,他挥挥手要她离开。

这次她离开了,而皮特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她愈来愈无法提供帮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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