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女人不会搞点逢场作戏?哪有女人不愿搞点逢场作戏,而且搞得很好,来救她心爱的男人?碰到这种事关重大的场合,本能会来给最单纯的女子帮忙,教给她往所罗门的眼里撒灰,蒙蔽他。衙役刚走,玛格丽特便跳下床,打开她穿着裙子、衬衫、长袜,外披睡衣躺过的长柜子,把盖子连同被子靠着墙壁,然后溜到门边倾听。脚步声穿过她父亲的卧室,又顺着楼梯逐渐消失。

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柜子吧。原来那柜子具有一个陌生人几乎不可能觉察出来的特点。卧室的地板有一部分曾经破损,找杰勒德去修理,但因为缺乏木料,他很巧妙地锯掉一块地板,锯掉的正好容得下玛格丽特这张所谓的床。然后,他利用由此得到的木料修理了一下整个房间。至于那床和柜子,实际上是立在离地板一英尺的椽子上。因此,虽然它看起来还不到—英尺深,但实际上足有两英尺深。

一切都重归寂静,玛格丽特跪下来感谢上苍,随后从门边溜了回来,俯身望着柜子,温柔地轻声喊道:“杰勒德!”

杰勒德没有回答。

于是她略为大声地对着他说道:“杰勒德,谢谢上帝,平安无事了!你可以起来了。不过,啊!要当心!”

杰勒德还是不回答。

她把手搁在他肩上——“杰勒德!”

没有回答。

“啊,是怎么回事?”她叫道,说着用两只手狂乱地摸着他的脸和胸脯。她抓住他的肩头,摇他,抬他起来,但他从她那颤抖的手中滑脱掉了,不像个人而像个物体似的跌了回去。她感到万分恐惧。盖子一直是盖得严严的,她在上面躺过;那几个人又在房里呆了一段时间。她发狂似的使出全部气力,把他从柜子里拖了出来。她把他抱在怀里,奔向窗子,猛地把窗子打开。新鲜的空气跑了进来。她让他沐浴在新鲜的空气和月光中。他脸上呈现出死灰色,身体软绵绵的,毫不动弹。她摸摸他的心脏。可怕啊!心脏也像其余部分一样静止不动。最最可怕啊!她用自己的身体把他闷死了。

人的心灵不可能一下子就相信遇到了这样巨大、突然而奇异的灾难。杰勒德不到五分钟之前还是活着钻进柜子的,怎么会死呢?

她用尽了心里想得到的、舌头说得出的一切亲热的名字来呼唤他。她吻他,抚摸他,哄他,哀求他对她开口。

尽管她说的是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也从来没想到能说出口的充满爱情的话,但仍然得不到回答。这时,这可怜的人儿浑身发抖,俯身望着那灰白的面孔,说起了既可怕又惹人同情的傻话:

“啊!杰勒德!我很伤心你就这样死了。我很痛心,是我害了你。原谅我没让那些人把你带走。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把你带走。啊,杰勒德!我大痛心,竟干出了这种事。”接着,她忽然讲起吃语来了,“不!不!这不可能,要不,就不存在上帝了。这简直是荒谬啊,我的杰勒德怎么可能死呢?我怎么可能杀害了我的杰勒德呢?我爱他。啊,上帝,你知道我多么爱他。他自己不知道。我从来没告诉过他。如果他了解我的内心,他就会对我说话,他就不会对他可怜的玛格丽特充耳不闻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好让我喊叫起来,暴露他。不!我这么爱他,才不会上那个当!我宁肯憋死。”于是,她捏着自己的喉咙,抑制住因恐惧和痛苦而想叫喊起来的狂热欲望。

“哪怕他说一个字也好啊。杰勒德!别连一个字也不说就走呀。饶恕我,责骂我,但对我开开口吧——如果你生我的气,骂我,咒我好了!我咎由自取。我真是个白痴啊,竟杀害了她疼爱得胜过自己的男人!唉!我是个杀人犯,世界上最坏的一个杀人犯。来人哪,来人哪,我杀害了他。唉!唉!唉!唉!唉!”

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声尖叫。叫声是如此癫狂,如此刺耳,以至狄尔里奇·布劳尔和他的手下人听起来就像是死了人的丧钟。他们都蹦了起来,彼此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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