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压在马克·德斯帕德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了。他腰板挺直地坐在椅子上,渐渐找回了自我,并开始留意其他人。但刚回魂的他与往常相比,行为举止多少有些夸张。他从椅子上一下子蹦起来,转向露西。

“请允许我,”马克如同演戏般拿腔拿调道,“为你引见一下这位曾与‘死神’共舞的女士。布伦南警监,这位就是我的妻子。”

很可惜,马克这番话的戏剧效果因为他接下来的抱怨而大打折扣:“一进门你就该先说结果的,可你倒好,先戏弄了我们一番,搞得我们谁都可能是凶手似的。”一旁的史蒂文斯则留意着露西和布伦南的反应。

露西听马克介绍自己,立刻迈步上前,步履轻松活泼,态度一如往常那般令人感到舒服。听到布伦南确定她一直在舞会,她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的确有过欣喜,可闪了一下便消逝了。她依然脸色苍白,没史蒂文斯想象中那么如释重负。另外,史蒂文斯还注意到露西飞快地瞥了马克一眼。

“警监,我猜你已经知道,”露西道,“你刚才说的我在门外都偷听到了。而且我很确定你希望我能听到。好多事早该——早该告诉我的,可我现在才知道。我——”她绷紧了脸,那一瞬间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我不知道背后原来还有这么多事。要是我早知道这些就好了。不管怎样,真是太感谢你了。”

“哦,没关系,德斯帕德夫人。”布伦南惊讶道,他站在露西面前,将身体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上,避开露西的目光,“要我说,不知道更好。舞会那天晚上,幸好你出去又回来了,而且管家刚好也看到了你。想必你也清楚,不然的话,你就有麻烦了。”

“对了,露西,”马克随口问道,“那个电话是谁打的?你当时去哪儿了?”

露西没瞧马克,只对他挥挥手。“这不重要,之后我会告诉你的。布伦南先生,马克刚才问,为什么你不一进门就告诉他结果。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我听过你的大名。事实上有人曾提醒过我,要我提防你。”露西咧嘴一笑,“请勿见怪,但请告诉我,市政厅的人都称呼你为‘老狐狸’弗兰克,这是真的吗?”

布伦南听了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哦,夫人,有些话不能信。那帮人——”

“据那些人说,我说得通俗点,”露西一本正经道,“骗子都能让你卖了,然后还会替你数钱。这是真的吗?真要是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还留了几手?”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接下来会告诉你的。”布伦南答完突然问道,“你是从哪儿听说我的?”

“应该是听谁说过?我不记得了。不过我对你的大名印象十分深刻,没准是警察局长跟我说的。对了,为什么你要给大家发电报,让我们赶回庄园?”

“这事我也正想搞清楚。我没给你们任何人发过电报或写过信。倒是有人给我写了一封信。我说的是那封署名正义什么的信。不管给我写信的是谁,那人一定知道隐情,而且不想隐瞒。可那人是谁呢?”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马克高声道。

马克大步穿过房间,走到沿墙摆放的一堆杂物前,杂物中立着一个像桌子的胡桃木盒子,上面盖着一块布。马克用力拉开盒盖,一张折叠打字桌露了出来,桌上摆着一台满是灰尘的史密斯总理牌打字机。马克本想找几张打字纸,可费了半天力气也没找到,只好无奈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旧信纸,把纸沿背面卷进打字机。

“先打几个字,”马克提议道,“然后和你那封信上的字对比一下。”

布伦南郑重其事地戴上一副文气的玳瑁框架眼镜,像钢琴家坐在钢琴前一般坐在打字机前。他先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打字机,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打字。“是时候,”他写道,“所有善良的人——”打字机噼噼啪啪的声音像鸡在啄米。布伦南端详了片刻他打出来的字,身子向后一靠。

“我不是字迹鉴定专家,”他坦承道,“不过也没必要找专家鉴定了。结果很明显:两封信字迹一致。看来这封信就是出自这房子里的某个人之手。好吧,谁能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呢?”

“是奥格登,”马克平静道,“没错,就是奥格登。一瞧见那信我就知道是他写的。因为这家里也就只有他能做出这种事。瞧。”马克转身瞧着史蒂文斯和帕廷顿,语气不容置疑,且带着怒气,“信中说我埋猫的那段让他彻底露馅了。还记得昨天晚上,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吗?我说我刚埋好猫的尸体,就瞧见奥格登开车回来了,他开着车灯,我还担心自己被他瞧见了。看来他确实瞧见了。瞧见了,只是不说而已。”

露西的目光从房间的一个角落移到另一个角落。“那么,你认为我们收到的电报也是他发的?可是,马克,这也太可怕了!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不清楚。”马克听上去似乎心力交瘁,他坐在椅子上,手拨弄着两鬓的头发,“奥格登这么做没恶意。我是说真的,他这么做并不是想伤害谁。我这么说你们可能很难理解,我的意思是,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只想弄出点乱子,然后幸灾乐祸地看我们怎么办。他是那种只要想给聚会找点乐子,就会把两个死对头请过来,然后还特意安排他们坐在一起的人。他就这个德性,喜欢惹是生非。这种人有可能成为伟大的科学家,也有可能是个祸害,有时也可能两者兼而有之。不过仔细想一想,确实有什么事情——”

“哦,得了吧,马克,”露西严厉地打断马克,她一脸愠色,可能是因为忧心忡忡,“你这人就是不肯承认别人有问题。奥格登有些反常。他——好像变了。以前他没这么坏。他好像还特别讨厌玛丽·史蒂文斯。(抱歉,特德。)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要维护他不成?他这么做其实就等于指控家里人是凶手,而你还觉得他没问题?”

“我怎么知道?这浑小子可是个出色的间谍。我猜他没料到我们会打开地下墓室——”

马克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马上住了口。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布伦南用摘下的眼镜缓慢而有节奏地敲打桌面发出的声音。他惬意地坐在打字机旁的直背椅子上,面目和善可亲,目光灼灼地瞧着马克。

“继续,”布伦南道,“继续说,别停,德斯帕德先生。你刚才说‘打开地下墓室’,我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希望你也别瞒我,该说却不说。”

“你这个老狐——”马克欲言又止,“你的意思是这事你也知道了?”

“是的,这正是我一直没搞清楚,还在困惑的事。所以我他妈的——”在女士面前一直保持风度的布伦南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话说一半就住了口,“所以我搞不懂这一出荒唐的不折不扣的闹剧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你们在地下墓室里发现了什么。”

“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

“我信,德斯帕德先生,你大可放心。从你在纽约57号码头见到帕廷顿医生开始,你和你的朋友们昨晚的所作所为我都一清二楚。你身后有条‘尾巴’。”

“昨晚的事你都知道?”

“你可以听听!”布伦南举起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对方安静注意听,他从公文包里又掏出一张纸,“昨天下午6点25分,你和帕廷顿医生从纽约返回了克里斯彭,进了这栋房子。8点零5分,你们出了门,一起开车去了位于国王大道左侧的小白房子。那是史蒂文斯先生的家……我猜你就是史蒂文斯先生。”布伦南转身对着史蒂文斯微微一笑,“你们在那儿一直待到8点45分,然后直接返回了庄园。你们两个,还有那个名叫亨德森的仆人,往返于主宅和亨德森的住处,准备工具。9点30分,史蒂文斯来庄园与你们会合。9点40分,你们四人开始打开地下墓室,差15分钟到午夜12点时,墓室终于被打开了。”

“难怪亨德森那时候说他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马克不安地吼道,瞥了眼布伦南,“可——”

“你们中的三人进了墓室。帕廷顿医生则回了一趟主宅,两分钟后也进了墓室。零点28分,帕廷顿医生、史蒂文斯先生和亨德森跑出了墓室,监视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于是跟着他们。奇怪的是,史蒂文斯先生和亨德森只是跟着帕廷顿医生返回主宅,取了两架折梯,在零点32分又返回了墓室。帕廷顿医生则是在零点35分又回了墓室。零点45分,墓室里传出推倒大理石花瓶的巨大响声。零点55分你们停止折腾,去了亨德森的住处——”

“这些细节你就不用再说了,”马克高亢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焦急,“不过,有一件事我得问问。我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但监视我们的人能听见我们讲话吗?他听到我们说什么了吗?”

“不管是在地下墓室,还是在亨德森家,你们说的他都听到了。你们可能都忘了,亨德森家客厅的窗户是开着的,所以你们说的大部分内容监视的人都听到了。”

“完蛋了。”马克愣了片刻后道。

“不,千万别这么想,”布伦南又戴上他的眼镜,安慰道,“我详细地重复这些细节——嗯,是想让你们明白我今天为什么一大早就来拜访。监视你们的人直到今天凌晨3点才离开庄园。他没惊动你们,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不得干扰你们。但他一离开庄园就赶往切斯纳特希尔,直奔我家,把我吵醒了。他说他被吓得睡不着,我还是头一次见伯克慌成那样。他说:‘警监,那些人都是精神病,一群胡言乱语的疯子。他们说死人又活了。还说死了的老头可能从棺材里出来,自己走出了地下墓室,所以棺材现在是空的。’听了这些话,我想我最好还是尽快赶过来。”

马克又开始在房间里绕圈踱步,听到这儿他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瞪着布伦南。

“哈,那我们现在就来谈谈尸体的事。这是所有问题的根源。你觉得我们是一群神经病吗,警监?”

“不一定,”布伦南鼻子一哼,“不一定。”

“但你同意尸体从地下墓室里凭空消失了吧?”

“我只能接受这个说法。伯克特意跟我说了。他说你们已经考虑过警察能想到的各种可能。我猜他一定被吓得不轻,等你们离开墓室,那里变得有点阴森恐怖,他一个人太害怕,没敢进去。尤其是——”他瞥了眼地下的公文包,然后突然翻了起来。

马克警觉地追问道:“等等!你刚说尤其是——是什么?你说话像变戏法似的,时不时抖出点猛料,就像从帽子里变出兔子那样突然。露西刚说得对,我也怀疑,你是不是留了后手?”

“没错。”布伦南平静道,“比如说,我手上还有关于4月12号那天晚上你们家其他人行踪的详细调查报告。”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

“德斯帕德先生,你的问题在于,你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你妻子身上。”布伦南飞快地低声道,他闭着眼睛,好像在致歉,“虽然她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但别忘了,这家里还有你妹妹,以及其他人。跟调查你们一样,我对其他人也逐一作了调查,首先是你的弟弟——奥格登·德斯帕德先生。亨德森夫人说奥格登昨天出城了,但我不能,或我认为自己不能询问他。于是我派了手下去调查,很幸运,我们查到了事发当晚他的行踪。”

马克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他本来要去镇上参加在贝尔维尤-斯特拉特福酒店举办的预科学校毕业晚宴。但我们留他在家,让他等从克利夫兰返回的亨德森夫人到家后再走,所以他肯定错过了晚宴。我记得当天晚上9点半,我们离开庄园去参加化装舞会时,他还在家没走。”

“我在想——”露西突然想问什么,可话只说了一半。

“你在想什么,德斯帕德夫人?”

“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那好吧,是这样的,”布伦南道,“亨德森夫人记得奥格登要去哪里。他大约是在晚上9点40分离开庄园的,开着一辆蓝色别克车。他一路开车到镇上,大约在10点35分抵达了贝尔维尤-斯特拉特福酒店,这时晚宴已经结束了,可还有人在致辞。有人瞧见奥格登进了酒店。之后,似乎有毕业生在酒店订了房间庆祝。奥格登也参加了庆祝活动,从晚上10点35分直到凌晨2点,都有人可以证明奥格登在酒店。所以调查的结论是——又一个事发时不在现场的确凿证明。另外,我还得多说一句,没人会误把奥格登看成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正如不会把你错认成那女人一样,但我还是调查了一下。”

“调查名单上的下一个人是迈拉·科比特小姐,专业护士。”布伦南抬头咧嘴一笑,摇了摇手。“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护士杀掉自己的病人,我觉得这不太可能,但也必须查一查。于是我派了精明强干的人去查,”布伦南意味深长道,“我们的人和她面谈了一下,并核实了她的行踪。”

“你是说,”片刻沉默后,露西飞快插了一嘴,“你们和她谈了——她在庄园时发生的事?”

“是的。”

露西仔细观察着布伦南的神色,怀疑他是想骗自己继续说下去。

“你果然留了后手。”露西质问道,“她——她没说有人从她房间里偷了一小瓶药?”

“说了。”

“哦?”马克恼火地追问道,“那她知道是谁偷的吗?那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怀疑的对象有两个,并且确定这两人中肯定有一个人偷了药,”老狐狸弗兰克盯着房间里的其他人,不慌不忙地说,“这点我们一会儿再说。先说一下她那晚的行踪。12号那晚她正常休息。我们查到她去了——呃——位于春园街的基督教女青年会。她大约是晚上7点到的,先在女青年会吃了晚餐,接着在7点30分左右和一位女性朋友看了场电影,回来时大约是晚上10点,然后就上床睡觉了。她的室友——另一位护士可以为她作证。又是一个事发时不在现场的确凿证明。”

“接下来是调查名单里的最后一位——玛格丽特·莱特纳,也就是你们家的女佣,她现在正在西费城的父母家……”

“玛格丽特?”露西叫道,“你连她也查了?我记得那天晚上她请假出去约会,我同意了。”

“没错,这点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还调查了她的男朋友,他们和另一对情侣一起约会,一晚上开车到处逛(其实就是四处走走停停)。不管怎样,从大约晚上10点30分一直到夜里12点,他们的车都停在费尔芒特公园的野地上。所以,晚上11点15分出现在你伯伯房间里的女人不可能是玛格丽特,我们可以排除她的嫌疑了。对了,你们知道她是德裔宾州人[指17世纪和18世纪由德国西南部或瑞士迁至宾夕法尼亚州的移民的后裔。]吗?”

马克闻言双目圆睁。

“她是不是德裔宾州人和这事有什么关系?”马克道,“也许你话里有话,但我不明白你要说什么。听着,亨德森夫人说的你都相信,是不是?”

“是的,”布伦南若有所思道,“是的,我相信她说的是实话。”

“那你也不认为乔·亨德森,也就是她的丈夫有嫌疑,对不对?”

“是的。”

马克双拳叉腰道:“那这么说,我的伙计,你已经把所有人的嫌疑都排除了!你的调查证明庄园里所有人,或者说和庄园有关的所有人都没嫌疑。也没有其他人可能犯案。如果警察愿意相信超自然力量的话,毕竟——”

“伙计,”布伦南有些激动地说,“请你冷静点,好好想想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刚才像幼儿园老师一样不厌其烦地给你们介绍情况,就是因为你们个个都像兔子一样急躁,认定你们中有人是凶手,要不就说什么鬼怪之类的荒唐话。你们只有跳出固定思维,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其实我要说的很简单。从我听说这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小把戏是外人搞的鬼。”

说到这儿,布伦南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向他们解释。

“别一脸惊讶。这是个好消息,不是吗?你们现在好好想一下。投毒的凶手是个女人。她知道12号那天晚上你们都要出门。她还知道德斯帕德夫人要去参加化装舞会,而且知道她穿什么衣服。要知道这些并不难。她甚至还模仿德斯帕德夫人,披上同样的纱巾,盖住后脑勺和肩部。然后她来到庄园——没准还戴了面具——这样即使有人瞧见她,也会把她当作德斯帕德夫人。事实的真相就是这么简单。”

“不仅如此,凶手还想到了另一点:尽管德斯帕德夫人参加化装舞会时会戴面具,但舞会上的人很可能会认出德斯帕德夫人,并在事后作证,说她一直待在舞会没离开过。于是这个下毒的人又心生一计,她打电话到圣戴维斯,说找德斯帕德夫人。”布伦南瞥了眼露西,目光一闪,“但我们查不到那个电话是谁打的,也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德斯帕德夫人好像也不想告诉我们。”

露西刚张开嘴,可脸一红,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

“但是没关系。我赌十美元,打电话是假,那人的目的是支走德斯帕德夫人,好让她无法证明自己案发时在哪里。还记得那个电话打来的时间吗?大约是在晚上10点40分。如果德斯帕德夫人离开舞会,在外面待上四十五分钟或一小时——明白我什么意思吧?可德斯帕德夫人临时改变了主意,没上当。

“而真正的凶手(或者说那个女凶手)并不怎么担心被人看到。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因为她是通过秘密通道进了迈尔斯先生的房间。但是亨德森夫人出现了,她到阳台上听广播,透过门帘缝隙瞧见了凶手,可凶手并不在乎。因为除非看到凶手的脸,否则亨德森夫人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马克的妻子德斯帕德夫人。亨德森夫人说过很多次,房间里的女人一动不动,好像是静止的。这点亨德森夫人说得没错,你们可以押上所有的赌注。那个凶手不能动,因为一转身,她就会暴露自己。

“好了,刚才都是我一直在说,现在需要各位动动脑了。好好想一想,凶手是你们的密友,熟悉庄园里的一切,而且还知道那天晚上你们要去参加化装舞会。能想到谁吗?”

露西和马克对视了一下。

“没这样的人!”露西反驳道,“你瞧,我们在庄园里深居简出,都不怎么出门。我喜欢出去,可马克不喜欢。去参加那个化装舞会算得上我们的一件盛事了。而且你瞧,我们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除了——”

露西突然住了口。

“除了——?”布伦南追问道。

露西缓缓转过身,望向史蒂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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