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赫伯特·劳伦斯(David Herbert Lawrence,1885—1930),现代英国杰出的小说家、诗人、散文家和评论家。他于1885年9月11日生于诺丁汉郡一个煤矿工人的家庭。中学毕业后,在诺丁汉大学受过两年师范教育,当过工人、会计、雇员和中小学教师。1912年开始专门从事写作,以后长期旅居国外,到过德国、意大利等其他欧洲国家以及澳洲和美洲。1930年3月2日,因肺病客死于法国尼斯的旺斯镇。在短暂的一生中,劳伦斯共写出长篇小说十一部,中、短篇小说七十二篇(内有五篇为未完成稿),此外还有诗歌、散文、剧本、游记、评论等多种,并留下了大量的书信。在他的卷帙浩繁的作品中,最能代表他的艺术观点和创作技巧的是他的小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为《白孔雀》(1911),成名作为带有自传性质的长篇小说《儿子和情人》(1913);重要的长篇小说还有《虹》(1915)、《恋爱中的女人》(1920)、《羽蛇》(1926)等;他在病中创作的长篇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1928),由于某些性生活的描写,曾受到抨击和查禁。中、短篇小说集有《普鲁士军官》(1914)、《三中篇》(1923)、《骑马出走的女人》(1928)等。他的一部湮没了半个世纪的长篇小说《努恩先生》(写于1920—1921),经过整理,亦于1984年出版。此外,还有诗集《爱情诗》(1913)、《爱神》(1916)、《鸟·兽·花》(1923)、《三色紫罗兰》(1929)及剧本《大卫》(1926)、《一个矿工的星期五晚上》(1934)等多种。

劳伦斯的作品多以自己家乡的矿区生活和农村生活为素材,并以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英国病态社会和病态心理细致的刻画著称。在他的作品中,充分表达了他的哲学思想,体现了他的伦理观和社会观。他认为原始的本能是决定人的行为的最重要的东西,要想把人从资本主义的虚伪道德和物质压迫中解放出来,从社会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就要解放被压制的原始本性———主要是性爱,还包括受压抑的潜意识———他所要求的是这些天生本性的自由和灵与肉的和谐,即以解放人的原始本性,来对抗工业化文明对人的物化、异化,求得人性的复归。劳伦斯作品的基本主题是:反对工业化文明对人的本性的摧残和扭曲,主张人应该在大自然中无拘无束地按本性生活,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由于他的某些作品以犀利的笔锋揭露资本主义文明的罪恶时,又杂有以弗洛伊德观点描写男女情爱的内容,因此在评论界曾褒贬不一,颇多争议。劳伦斯的小说以描写人物感情与心理上的冲突为特色,注重对人物的心理分析,被认为是现代心理小说的开创者之一。而且他的创作既有对传统的继承,又有重大的开拓创新,使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有所交融。这一切,对当代西方小说均具有深远的影响。

《虹》是劳伦斯小说中最长的一部,它仍以劳伦斯家乡的矿区生活和农村生活为背景,通过居住在德比郡和诺丁汉郡交界处科西泽村农庄主布兰文一家三代人的经历和变化,透视了英国社会从前期资本主义向资本主义大工业社会过渡的情景。布兰文家世代居住的沼泽农场原本宁静、安谧,充满田园气息,可是到了十九世纪中叶,在他们村子的附近开掘了一条运河,铁路也随之在不远处通过,邻近的伊尔克斯顿等地还开办了煤矿,出现了煤矿村。此时,老农庄主的小儿子汤姆接管了这份家业。他是个典型的英格兰自耕农,娶了个带着女儿的波兰寡妇,但由于文化和心理上的差异,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和睦,汤姆对继女安娜倒是宠爱有加。安娜长大后,和汤姆的侄子花边设计师威廉结婚。婚后的家庭生活同样也不美满,再次出现了心灵上的扭曲和不和谐。他们的大女儿厄休拉是本书后半部分的主人公,由于受家庭影响,她成长为一个任性自负、桀骜不驯的姑娘,并和一个波兰流亡贵族安东·斯克里本斯基相爱。后来,她当上小学教师,由于善待学生,反遭学生欺侮,并引起校长、教师的不满,于是她不得不改用严厉惩罚来对付学生。两年后,她放弃教职,上大学继续学习,但内心深感痛苦,觉得教育制度已经腐败,学校正在把人培养成无情无义之辈,机械地为某种强加的制度服务,大学已不过是一家虚假的店铺和仓房,惟利是图是它惟一的目的,它也不生产任何东西。它冒称为了知识的神圣价值而存在。可是,知识的神圣价值已经变成物质财富之神的走狗。而社会制度则更加腐败堕落。因而她不再关心学业,终日痴迷于和安东的恋情,试图在狂热的肉欲放纵中解脱自己的灵魂。但安东对现存制度深信不疑,热衷于殖民主义战争,他们在思想观念和心灵上的严重分歧,终于使两人分了手,安东去了印度。当厄休拉发现自己已经怀孕,给他去信告知,安东的回电竟是“我已结婚”。流产后的厄休拉大病了一场,经过这一连串的希冀、激情、失望、彷徨和痛苦之后,在一个雨天的下午,她仰望着天边出现的一道彩虹,遐想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从题旨上看,本书表面上是一部跨越三代人的家史,实际上是对正在分崩离析的社会生活的剖析,也是对破坏自然,摧残人性,使人物化、异化,瓦解人和人之间友爱关系的工业文明的揭露和谴责,它把社会主题和个人主题作了完美的结合。从艺术手法看,《虹》虽然仍较多地采用现实主义的传统手法,对于环境的再现,日常生活的描述等,均生动细腻,自然真切,但不可否认,这是劳伦斯创作旅程中从现实主义向现代主义过渡的一个转折点。书中弥漫着神秘朦胧的象征,充满熨帖入微的心理描写和震撼心旌的激情。这一切都使我们深深体会到,劳伦斯不愧是现代主义小说的开创者之一,《虹》这部小说确实有着永久的魅力。

——宋兆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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