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都毫发未伤。我把录音带交给斯图,他又转交给他的雇员,有价值的新闻报道出来了。

并非所有的新闻报道都对我们不利。斯图让人剪辑好带子,作了有倾向性的报道:政府耗尽月球人体力?——月球大使在审问中倒下——“被驱逐的人!”他大声喊道——帕扎教授控诉所受屈辱:详情见第八页。

当然,并不是所有新闻报道都站在我们这一边。最接近我们观点的是新印度《时代》周刊的一篇社论。社论质问当局是否准备牺牲谷物供应,拒绝和月球暴动者讲和。文中指出如果月球能保证增加谷物供应量,政府可以做出让步。文章中有许多被夸大了的数据,说明以目前的粮食供应量,月球根本没有养活“一亿”印度人,只是保证了那些营养不良的人不至于饿死。

另一方面,纽约最大的报纸指出当局在对待我们的问题上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制服犯人,惟有鞭打。应该派军队登陆月球,平定叛乱,绞杀有罪的人,并留下部队维和。

有流言说维和重骑兵部队——我们的前统治者就来自维和重骑兵部队——将被运往月球。

流言一出,部队内部立即出现兵变,但很快就被平息了。兵变的消息没能被封锁,斯图的手下真够厉害的。

第二天,他们差人来询问德拉帕扎教授的身体状况能否允许重启和谈。我们认为可以,于是和谈重新开始了。

委员会派来医生和护士监护教授。但这次他们搜查了我们,我袋中的录音机也被搜出。

我平静地交出了录音机,这也是斯图的安排。我的第六号手臂有个暗藏的凹槽,是用来安放电源组的,刚好放得下我的迷你收音机。反正那天我不需要电源。大多数人都讨厌触摸假肢,哪怕是最厉害的警察也不例外。

前天讨论的一切都被忽略了,只有一点例外:主席一开始就指责我们破坏了会谈的保密性。

教授回敬说:“就我们而言,根本不需要什么秘密会谈,我们欢迎记者、电视台摄影、公众,任何人都欢迎,我们月球自由政府没什么可隐瞒的。”

主席冷冷地说:“听证会并不由你们所谓的自由政府控制。这些会议都是封闭的,只能在这个房间讨论。这是命令。”

教授看着我,“能帮个忙吗,上校?”

我马上按下轮椅开关,快速移动,用我的椅子把他的担架床向门口推去。主席反应过来,我们这是以离开会场表示抗议。

最后,他们总算说服了教授在不作任何承诺的前提下继续留下来。他们很难胁迫一个一过度激动就会昏过去的人。

主席说昨天谈了很多不相关的事情,最关键的却没有谈到。今天不允许再离题,他看了看阿根廷委员,又看了北美委员一眼。他继续道:“主权是个抽象的概念,人类已经学会了和平地生活,主权也在新形势下多次被重新定义,我们毫无必要再作讨论。问题的关键是,教授——如果你喜欢,我们也可以称你为事实上的大使,用不着在这个问题上含糊其词——问题的关键是你们能否保证月球殖民者会信守他们的承诺?”

“什么承诺,先生?”

“所有承诺,我清楚地记得你们关于谷物供应的承诺。”

“我不知道有过这方面的承诺。”教授一脸无辜。

主席攥紧了拳头,但仍旧努力保持平静。“先生,文字上的争论毫无意义,我指的是谷物供应配额——增加的配额——百分之十三。这是今年的财政计划,我们能否得到你们的保证,保证信守诺言?这是谈判的基石,否则会谈无法继续下去。”

“我很抱歉,看来我们的会谈要终止了。”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非常认真,先生。自由月球的主权并非如你所说是个抽象概念,你说的承诺是地球政府方面的自说白话,我们不受其约束。我们所代表的主权国家还没有作出任何承诺,这个方面还有待商榷。”

“一伙暴民!”北美委员叫道,“我说过你对他们太友好了。犯人、小偷、妓女,下流坯子!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肃静。”

“我告诉你,要是他们在科罗拉多,我非教训他们不可。我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们。”

“议院代表,请遵守秩序。”

“我恐怕,”印度代表——实际上是帕西人——说道,“我恐怕同意北美代表的意见,印度不能接受形同废纸的粮食供应承诺。正人君子是不会以饥饿为手段玩弄政治花招的。”

“除此之外,”阿根廷委员插嘴,“他们像动物一样繁殖,猪猡!”

(在开会前,教授逼着我服用了镇静剂,并坚持要盯着看我服下。)

教授平静地说:“尊敬的主席,我要求他们收回这些话。在得出任何结论之前,能否允许我进一步陈述一下我的意见?”

“请陈述。”

“一致同意我不会被打断吗?”

“一致同意。”主席环视周围,“各位代表请注意,如果有谁中途打断发言,我会根据第十四条特别规定进行处罚,警卫官将随时待命。请陈述。”

“我尽量长话短说,尊敬的主席,”

教授用西班牙语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我只听懂了“先生”一个词。只见阿根廷委员脸色铁青,但什么话都没有说。

教授继续,“我首先要回答来自北美代表的关于人权的问题,因为他抨击了我的同胞。你们称月球为监狱,我接受这个称谓,我为‘犯人’这个称呼感到骄傲,我们月球的居民是犯人和犯人的后代。但月球只是一个严厉的女教师,那些上过她课的人没有任何理由感到羞愧。在月球我们不用担心自己的钱包被偷,家家夜不闭户,人们没有恐慌……请问在丹佛是否也这样?我想我也没有兴趣到科罗拉多去领教你们的教训。我对月球母亲教我的一切感到非常满足。我们也许是暴民,但我们现在是武装起来的暴民。

“下面请允许我就印度代表的问题做出回答,我们不是在‘以饥饿为手段玩弄政治花招’,我们只要求公开公正地谈判,而不受任何有悖事实的政治假设束缚。如果我们能进行这样的会谈,我将保证月球会继续运送谷物,并大幅度提高供应配额……最大限度地满足印度的需要。”

印度委员好像吃了一惊,他刚想说话,又顿了顿,这才开口道:“尊敬的主席,能否请陈述人作进一步解释?”

“陈述人请解释。”

“尊敬的主席,尊敬的代表,月球确实能够以十倍,甚至一百倍的增长幅度向地球几百万饥民供应粮食。即便在动乱期间,我们也努力保证我们运粮舱的正常发送,以示我们的诚意,但是你们却不领情。粮食问题的讨论必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而不是建立在错误的假设上,即:我们是奴隶,必须接受并非由我们设定的供应配额。你们准备怎么办?继续坚持我们就是你们的呢还是承认我们的自由,和我们协商,商讨我们具体该怎样相互帮助?”

主席说:“换句话说,你们要求我们盲目认可,立法承认你们的不法地位……然后再讨论那个不切实际的承诺:以十倍,甚至一百倍的增长幅度向地球几百万饥民供应粮食。你们的承诺是不可靠的。我很了解月球的经济。你们的要求也不可能得到满足,只有联合国大会才有权承认一个新的国家。”

“那就让联合国大会承认她的独立吧。一旦保证主权平等,我们就可以进一步讨论粮食供应事宜。敬爱的主席,我们种植粮食,我们拥有粮食,我们可以种植得更多,但我们不会以奴隶的身份来做上述一切。月球的主权独立必须首先得到承认。”

“不可能,这一点你应该知道,月球政府不能放弃其神圣职责。”

教授叹了一口气:“这好像是个死胡同,我只能建议稍作休息,我们都好好考虑考虑。今天我们正准备发送运粮舱……但只要我被迫将和谈失败的消息通知我的政府……他们……将……停止供应。”

教授把头靠在枕头上,他好像有些体力不支。

我还行,毕竟我年轻,又受过训练,像他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实在不该来冒这样的险。

他们把我们弄上一辆车,快速把我们送回宾馆。

在路上,我小声问道:“教授,刚才那个阿根廷‘绅士’的血压一下子升高了,你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

他笑了起来:“斯图同志对这些代表的调查很管用。我向‘阿根廷绅士’打听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家妓院,问里面是不是有一个红头发的头牌明星?”

“你怎么知道的?你曾经光顾过?”很难想像教授会去那种地方。

“从来没有。我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那家妓院是他通过一个挂名老板开的,他的妻子,一个红发美人,曾在里面工作。”

“这种手段太下流了,不是什么光明的外交手腕。”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教授闭上眼睛,不回答。

当晚身体恢复后,教授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接待室接见记者。他的银发与紫色的枕头相辉映,赢弱的身躯穿着绣花睡衣,光彩鲜丽,看上去有点像重大的葬礼上某位大人物的遗体,只有他的眼睛和酒窝表明他还活着。

我也像个大人物,穿着黑黄相间的制服。斯图说这是我这样地位的人应当穿的月球外交服装。但月球上根本没有这样的服装,如果有,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更喜欢穿增压服。这制服领口很紧,我不知道上面的图案表示什么。

有记者问我其中一个新月状的图案是什么意思时,我说那只是一个拼字游戏奖章。斯图听到后对我说:“上校,你太谦虚了。那枚奖章相当于维多利亚十字勋章,专门授予有杰出功勋的军人。上校因为一次英勇行为获得了这枚勋章,发生在……”

我只好由着他瞎编我的功勋。斯图的撒谎本领可以跟教授媲美,我也得学着点。

印度当晚的报纸和广播很不客气,我们“威胁”停止谷物供应使他们大为恼火。有报道还“温和”地建议消灭月球,铲除我们这些罪恶的暴民,而后用老实规矩的印度农民代替我们,因为他们懂得生命的神圣,会运来更多的谷物。

当晚教授发表讲话声明:我们月球将不再提供粮食。

斯图的组织向整个地球发布了这一消息。

一些记者缠住教授,想挖掘一些可以爆料的素材。

“德拉帕扎教授,你说随着自然资源的减少,粮食供应也将减少,到了2082年,月球有可能连自己人也养活不了。可今天早些时候,你还向月球政府承诺你可以增加几十倍甚至更多的谷物供应。”

“向月球政府?那个委员会难道就是月球政府?”教授问道。“哦……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是的,先生,但他们仍旧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公正的联合国大会调查委员会。难道你不认为他们应该取消自己委员会的资格吗?这样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公正的申诉机会。”

“哦……我没有资格评论。教授,还是回答我的问题吧,你怎么解释这两种不同的说法?”

“我感兴趣的是你为什么没有资格评论?难道地球上的公民都不想尽量避免地球和它的邻居之间的战争吗?”

“‘战争’?你怎么会提到战争,教授?”

“除了战争,还能用什么方法来解决呢?如果所谓的月球政府不做出让步,我们决不会屈从于他们的要求。这就是为什么提到战争。如果我们不屈服,届时他们将用武力来对付我们,而我们将进行还击,就像被逼到角落里的老鼠,决不投降,决不撤退。我们不愿选择战争,我们希望和我们的邻居和平共处——和平贸易。但选择权不在我们这边,我们是弱小的,你们是强大的。我推测下一步,地球上负责月球的机构将用武力征服月球。这个所谓的捍卫和平的组织将发起一场行星际战争。”

记者微皱眉头:“你太夸张了吧?让我们假设地球政府,或联合国大会决定消灭你们的‘政府’,你们在月球上会进行反击。但正如你所说,你们没有飞船,所以根本构不成行星际战争。说白了,你们根本到不了地球。”

我紧挨着教授的担架床,教授转过身来:“告诉他们,上校。”

教授和迈克已经料到他们会这么问,早就把答案准备好了。我已经记住答案,准备回答。

我说:“你们还记得‘探路者号’吗?它失控坠落后发生了什么?”

他们记起来了。没人会忘记早些时候不幸失事的探路者号。那艘飞船坠落在比利时一个村庄里,酿成了巨大灾难。

“我们没有战舰,”我继续道,“但我们仍旧可以投放大量粮食,而不是将他们送入轨道。”

第二天,报纸头条新闻就是:月球人威胁投米。

一时间,地球人沉默了。

最后记者说:“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统一一下你的两种说法:‘2082年后将不能供应谷物’和‘将以十倍或百倍速度增加谷物供应。’”

“这并不矛盾,”教授回答说,“而是基于不同的情况。‘2082年后将不能供应谷物’指的是当前的情况。随着月球自然资源的耗尽,灾难会在几年后降临。而这些政府官僚——或许我应该称他们为独裁官僚?——只是一味地叫我们增加配额。”

教授喘了口气,继续说:“大量增加谷物供应是有前提的。作为一位老教师,我几乎不能抑制自己在教室里的习惯。这个前提是什么?这是我留给学生的一个练习,有人愿意试一试吗?”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一个口音奇怪的小个子慢慢地说:“我想你说的是自然资源的补充问题,对吗?”

“对,太对了。”教授面露笑容,“先生,你的期末成绩将是一个金色五角星。种谷物需要水和养料,如磷肥等。把这些提供给我们,我们将运回整批谷物。你们可以在无边无际的印度洋安放软管,印度有那么多牛,收集它们的粪便,运送给我们,把你们的粪便也收集起来。而且不需要你们作任何处理,一切交给我们来做——我们已掌握了既廉价又实用的处理技术。还有你们的咸海水、腐烂的鱼、动物尸体、城市污水、奶牛粪便等等,你们的任何废弃之物,我们都要。我们将送回一吨又一吨金灿灿的粮食,将以十倍、甚至百倍的速度增加谷物供应。把你们的穷人,你们要驱逐的人统统送到月球上来,大批大批送上来,我们会教他们快速有效的月球隧道种植法,谷物将成批成批地运回地球。月球是一个巨大的休闲农场,它有四十亿公顷有待开垦的土地。”

这使大家感到非常惊讶,其中一个人慢悠悠地问道:“那你们月球从中得到什么?”

教授耸了耸肩,说:“钱,以物易物。有很多东西在地球上制造很便宜,在我却很贵,如药品、工具、书本式电影、月球女人们的饰品。你们购买我们的谷物,再把这些物品以一定价格卖给我们,你们可以从中大量获利。”

一个印度记者若有所思,奋笔疾书。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欧洲记者,他看起来有些不以为然,说:“教授,你知道往月球运东西的成本吗?”

“这只是一个技术问题。跨海航运在过去不仅代价高昂而且可能性很小,后来跨海航运的可行性提高了,但仍然非常艰苦、危险和昂贵。但现在,航运到地球的另一端就像去隔壁一样方便、便宜,远距离航运的价格根本不成问题。先生,我不是工程师,但我了解工程师。只要政府让他们去做,工程师就会找出经济可行的方法。如果你们想得到我们的谷物,那么就让工程师赶快行动吧。”

教授气喘吁吁,歇了歇,示意求助,护士把他推走了。

我拒绝回答这方面的问题,我告诉他们要等教授身体恢复后,

他们才可以跟他讨论。于是他们千方百计向我打听其他消息。其中一人问我:“既然你们殖民者认为有权按你们自己的方式管理殖民地,那你们为什么不交税?毕竟,殖民地是联邦国中的一些国家建立的,开支巨大,所有的费用都由地球支付,现在你们享受一切,却不交税,这样公平吗?”

我想告诉他闭嘴,但教授事先已让我服下了镇静剂,并叫我尽量采用反问的手段对付那些难缠的问题。

我说:“首先,你说我们要交税,凭什么呢?你说出我们在享受什么,或许我会付钱。不,这么说吧,你们交税吗?”

“当然,所以你们也应该交税。”

“那么你们交税后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什么?税是交给政府的。”

我说:“对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从小在月球长大,不了

解你们的政府,你能给我简单解释一下吗?付了钱后你(得到什么?”

他们显得挺有兴趣,这个挑衅好斗的家伙开始列举,其他人忙着补充。

我一一记了下来。

他们一停下,我就拿着记下的单子开始重复:“免费医院——月球上根本没有。医疗保险——我们有,但和你们讲的不太一样。根本不同。在月球上,如果你需要医疗保险,去找一个赌注登记经纪人就行了。只要价格合适,你完全可以两面下注。我没打这种赌,我身体很好,至少在来这里之前身体很好。公共图书馆——我们那儿有一个卡内基图书馆,里面还可以看几部书本式电影,但是要收费。公路一在我们那里是管铁,不是免费的,就连空气都不免费。对不起,你们这里空气都是免费的,对吧?我们的管铁是公司提供资金建造的,现在他们通过收费获取回报。公立学校——我们的各个地区都有学校,他们从不把学生拒之门外,我想这应该算‘公立’吧,但他们同样收费。在月球上,如果有谁拥有别人用得上的知识,又愿意传授,都可以收费。收费标准视学生人数多少而定。”

我继续说:“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对了,还有社会保障。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我们月球没有。养老金——你可以买一份养老金,但大多数人都不买。大多数家庭结构庞大,老人很多,他们有一百岁或更年长。平时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或者什么都不干,只坐着看电视,或者睡觉。他们睡觉的时间很长。”

“对不起,先生,月球上的人真有那么长寿吗?”

我故作惊讶,这是一个“事先安排的问题”,答案早就准备好了。

“没有人知道月球人能活多久,我们在月球上的时间还不够长。月球上最老的居民都出生在地球,无法测算他们的寿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生在月球上的人因为年老而死亡,所以还是无法测算。至少在一个世纪中,他们还没有变老。比如我,女士,我是地道的月球人,月球第三代,你猜我多大了?”

“说真的,戴维斯上校,我为你的年轻感到惊讶,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年轻就来执行这项任务了。你看起来二十二岁左右。难道还不止?我想差不多了吧。”

“女士,我很遗憾这里的重力使我无法向你鞠躬,谢谢。我早已过了二十二岁,并且有了妻室。”

“什么?你在开玩笑吧?”

“我不会冒昧地猜测女士的年龄,但如果你移民月球,你将青春长驻,至少可以多活二十年。”我看了一下单子,“其他剩下的东西我们月球都没有,所以我找不到要缴税的理由。另外一点,先生,我想你很清楚,开拓殖民地的成本早就以谷物的形式偿清了,我们的资源已快耗尽……但你们从没有按市场价支付给我们一分钱,正是因为如此,地球有关机构才一直这么顽固,他们想继续剥削我们。‘月球是地球的一个沉重负担,投资必须回报’,这只是月球政府继续奴役我们的借口,事实上,在这个世纪,月球没有花地球一分钱,地球最初的投资早已收回。”

他竭力反击:“哼,我们为了发展空间运输已经花了上亿元,这笔钱你总不能说月球已经支付了吧?”

“我可以举出很好的例子证明你们根本没理由以此向我们收费。你们有宇航飞行器,但那是用来运送你们地球人的。我们根本没有用过,月球连一艘宇宙飞船都没有,我们为什么要为从没有享受过的服务付费呢?就像单子中所列的一样,我们没有得到,凭什么交税?”

“等一下,”传来一个自负的声音,“你们忽略了单子上最重要的两项:警察保护与军队。你们吹嘘愿为你们得到的东西付费……那么你们应该补交将近一个世纪以来的这两项税,那应该是笔相当大的数目,一笔大钱。”他沾沾自喜地笑了。

我真想当场“谢谢”他!——但又怕教授责备我没有把他的话头逗引出来。这些人相互瞅着,点着脑袋,为能难住我感到高兴。我又是一脸无辜:“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月球既没有警察,也没有军队。”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们享受联合国维和部队和警察的保护。他们的工资是地球相关机构支付的。据我所知,差不多一年前,就有两支维和重骑兵部队被送到月球上担负警察工作。”

“哦,”我叹了口气说,“维和部队怎么就保护了月球,你能告诉我吗?我想你们中应该没有哪个国家会来袭击我们吧?我们相隔遥远,没什么值得别人嫉妒的东西。你不会说我们应该付钱请他们不要来打扰我?如果我们付钱的话,那岂不验证了‘一朝付了丹麦金①,永世难赶丹麦人’这句古话了?先生,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同联合国部队斗争……却绝不是付钱给他们!而那些所谓的警察,他们被送到月球上根本不是来保护我们的,在我们的独立宣言中,我们已经揭露了这批流氓的恶行——你们报纸报道了没有?(有些国家有,有些国家没有)他们疯狂地强xx杀人,无恶不作。现在他们都死了,请你们不要再往月球派送军队了。”

【①丹麦金是古时英格兰为丹麦进贡或筹措抗丹军费而征收的一种年度税,后作为土地税沿袭征收。】

我突然感到很疲劳,觉得应该离开了。我真的很累,我就像一个演员,说呀说呀,说个不停,而且要达到教授期望的水平。实在是件吃力的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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