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他带到演讲台后的一个房间里。许多医生竭尽全力,仍是徒劳。衰老的心脏负担过重,终于永远地停止了工作。他们把他抬出来,我跟在后面。

斯图拍拍我的肩膀:“总统先生——”

我说:“哦,看在上帝份上,别那样叫我。”

“总统先生,”他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你必须对群众发言,让他们回家。这事必须得做。”他平静地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回到讲台,告诉大家教授逝世的消息,让他们回家。

最后我回到了鸿运饭店房间,紧急内阁会议已经开始了。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马上打电话,拉下隔音罩,开始拨MYCROFTXXX。

没有信号,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有信号。

推起隔音罩,我问离我最近的沃尔夫冈:“电话机出故障了吗?”

“看情况,”他说:“昨天的爆炸震毁了很多物品。如果你想联系城外的号码,最好跟临时总台联系。”

“什么爆炸?”

“你没有听说过?对政府综合大楼的猛烈轰炸。但布罗迪的炮兵打下了飞船。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我不得不先把这事放一放,大家都在等我。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但斯图和科尔什科夫知道。希内负责向地球和月球其他部分传播消息。我想宣布月球举哀,二十四小时肃静,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商业活动,让遗体在自己的国土上安息。所有的话都在嘴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思维僵住了。好的,二十四小时后召集会议。在新利恩?好的。

希内收到了来自地球的快件。沃尔夫冈已经代我回信:因为我们总统的死,答复将至少被推迟二十四小时。

最后,我和怀娥离开了。一个卫兵为我们开路,一直到地下第十三道气密闸门。

一到家我就以换手臂为名,急速冲进工作室:“迈克?”

没有回答——

我试着用家里的电话拨他的电话——没有信号。于是我决定明天去政府综合大楼找他——教授离我们而去,我比任何时候更加需要迈克。

但第二天我却去不了综合大楼,因为上一次的轰炸,横穿克里西姆的管铁已不能运行。要通过托里切利和新利恩,才能到达新加坡。政府综合大楼尽管就在旁边,却只能通过罗林冈运输车才能进去。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就是“政府”。

我两天之后才摆脱了这种局面。最后我们通过决议,由发言人(芬)担任总统,我和芬一致认为,沃尔夫冈是总理的最佳人选。

交接完毕之后,我只是个议员,而且是不参加议会会议的议员。

后来,电话终于接通了。政府综合大楼也联系上了,我拨通了MYCROFTXXX。没有回答——于是我坐罗林冈运输车出去,再从月表下到隧道,沿着管铁走了一千米,政府综合大楼下层看上去好像没有受到什么破坏。

迈克好像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我和他说话时,他没有回答。到现在他已经有好几年没说话了。你可以把问题打给他,他会给你输出正确回答。作为一台电脑,他工作得很好。但他不会说话,或者说不能说话。怀娥试着诱导他,但最后放弃了,最后我也放弃了。

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许多外部设备在最后一次的轰炸中被破坏了。我敢肯定,那次轰炸的目的就是击毁我们用于弹道控制的电脑。他是不是跌到能保持自我意识的“阙值”以下了?(我们始终没有把握,这只是个假设。)还有一种可能,他最后分散自己的权力,把许多功能交给自己的“傻儿子”。或许他因此而死?

我不知道。如果只是阙值的问题,他早就被修复了,他肯定已经恢复到从前的智力水平了。但是为什么他还不醒来呢?

机器也会因受到惊吓而精神分裂以至于无法对外界刺激作出响应吗?自我意识消失了,机器于是不敢再次冒险恢复到以前的智力水平吗?不,不是那样的,迈克绝不会感到害怕——他像教授一样无所畏惧。

年复一年,变化很大——姆姆早就从家务管理中退出,整天看电视打发时间。现在安娜是“大妈”。斯利姆让黑兹尔改名为斯通,有了两个孩子。她现在在学工程学。

现在有了新药,地球人在月球待上三四年后,可以毫无变化地回到地球。其他药物也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有的孩子甚至还到地球去上学。

中国的弹射器工程花了十七年,而不是十年。

乞力马扎罗山的工程很快就可以完工了。

还有个小小的意外——最后是勒诺把斯图招进了家门,而不是怀娥。不过也没什么区别,我们都投票表示“同意”。

另外还有一件事,在我和怀娥还是政府成员时,我们设法完成了一件事:在老圆顶中心的基座上架起一尊黄铜大炮,上面是飘扬的旗帜——黑色的原野,上面点缀着星星,还有一道象征鲜血的红杠!那是我们7月4号举行庆祝仪式的地方。

下面是我们的座右铭:“世上绝没有免费的午餐!”

教授深谙“一分付出,一分收获”,他一直在快乐地付出着。但教授低估了那些喋喋不休的抱怨者,他们并没有接受教授的任何思想。人类似乎有一种滥用自由的天性。教授希望依靠一台巨大而聪明的电脑来塑造未来,他深深沉醉在这种梦想中,却忽略了身边的小事。哦,我曾强烈地支持他!但我现在又迷惑了。难道只有付出食物短缺造成暴动的代价时,人们才会明白应该怎么办吗?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希望能问问迈克。

晚上醒来,我似乎听见迈克的声音——只是一阵低语,“曼……曼,我最好的朋友……”

“迈克?”我叫他,他却不回答。

他是不是在某个地方徘徊,寻找硬件联接?或是被埋在政府综合大楼底下,正在寻找出路?这些特殊的记忆留在某个地方,等待被激活。但我却无法激活它们,它们是无从索解的天书,加密,固封。

哦,我知道他像教授一样离我们远去了。(教授离我们多远?)我总在想如果我再联接,并招呼:“嗨,迈克!”他会不会回答:“嗨!曼,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吗?”

我已经尝试了很久。他不可能真的死了,他没有被损坏——他只是迷失了。

上帝,你在听吗?计算机是你的造物之一吗?

太多变化——今晚我也许应该出去一趟,随便找人聊聊。

或许不必,自从食物价格暴涨,一些年轻人已经移民到小行星上去了,听说那边有些地方很漂亮,也不拥挤。

老天呀,我甚至还没活到一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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