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时候，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明暗两种色彩的表现似乎与其他国家正相反。比如将冷寂的街区与热闹的街区相比较时，以常识而言，当然是冷清的街区比较阴暗，热闹的街区比较明亮。可是中国人不是这样。冷清的街巷行人稀少，店铺疏落粗劣，因此自然不会显得怎么明亮。不过到了繁华的大街上，街上车来人往，商店里灯光灿烂，熙熙攘攘，因此自然显得明亮而充满了活力。这在中国恰好相反，越是到热闹的地方去，反而越有种阴惨惨的感觉袭上心来。到乡村的小城市或是在都市的边缘地带，倒反而显得安闲明快，殷盛的大都会的繁华街上倒呈现出一种冷森森阴惨惨的感觉。
人越多越有一种阴冷的气氛，灯火越闪耀周围越显得昏暗。这当然是我们外国人感受到的感觉，或许也有可能是我一个人的看法和感觉。已习惯于这种色彩，在其中生活着的中国人自己并没有感到这一点。也许他们依然如一般人所感受的那样，觉得热闹明亮的大街要比冷寂的街区充满着活力和朝气。
然而以我的眼光来看，已如上所述，得到的印象却是截然相反。
我觉得这里反映出了中国的特质，或是国土的色调。并且我将其看作中国这个国家及其民族所具有的一种宿命性的色彩的体现。换言之，这是一种颓废的色彩，达到了成熟的极致之后而渐趋衰颓的精神越是在都市的中心地带就显得越是浓重。
这多少也可以从理论上来加以说明。也就是说，中国人在所有的生活样式上都是加了人为的技巧，这种技巧叠床架屋似的反复施加后的结果，便是单纯之物本身所具有的明快明亮渐失消失，反而难以避免地变得越来越阴沉幽暗。
总之，我在中国确实感受到了相反的明暗感觉。这种色彩的感觉也可以印证到中国的大部分事物中去。我感到这是中国的文明及其国土的一个特色。
出处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