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罗朗和宪兵队长以及龙骑兵上校没有浪费时间。

后面这两位也没有忘记那笔帐。

罗朗把那条地道的情况告诉了宪兵队长。

晚上九点钟,队长要率领他手下的十八个人走进教堂,走下萨伏瓦公爵的墓室,用他们的刺刀封住采石场和地道之间的进出口。罗朗带二十名龙骑兵包围树林,逐渐缩小新月形包围圈进行攻击,最后让这个新月形的两端抵达赛泽利阿山洞。

九点钟,他这一边的行动应该和宪兵队长协同一起开始。

从阿梅莉和摩冈的谈话里可以想象得到这个时候耶户一帮子的心情如何。

从米托和布列塔尼来到的消息使大家都放下心来;每个人都感到获得了自由,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进行的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争,因此他们对获得自由非常高兴。

全体人员都在赛泽利阿山洞里聚会,几乎像是一次节日;半夜里,大家分手告别,每个人根据他们可能得到的通过国境线的有利条件,走上离开法国的道路。

大家看到在这最后的时刻他们的首领在干什么。

其他人没有这种爱情上的瓜葛,都聚集在一起,为了这重大抉择,举行一次告别宴会:一走出法国,旺代和布列塔尼被平定,孔代军被摧毁;他们将流落哪一块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只有天主知道!

突然,一声枪响一直传到他们的耳边,所有人都像遭到电击一样站了起来。

又传来第二下枪响。

接着,从采石场的深处,传来一个叫喊声,声音颤悠,像一只报丧的鸟在煽动翅膀。

“拿起武器!

耶户一帮子过惯了惊涛骇浪的强盗生活,片刻的休息从来也不等于是平安无事。

匕首,手枪,马枪都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一听到这个十之八九是哨兵发出的叫声,所有的人都扑向了自己的武器,随后伸长着脖子,胸脯起伏,侧耳静听。

他们在一片寂静之中听到有一阵脚步声奔过来,在这个漆黑一片的山洞里,这个人奔跑的速度已经快得不能再快了。

接着,有一个人出现在火把和蜡烛的光照之下。

“拿起武器!”他又叫了一遍,“我们遭到攻击了!”

刚才听到的两下枪声就是这个哨兵的双响猎枪发出的。他现在跑来了,手中的枪还在冒烟。

“摩冈在哪儿?”大家都在间。

“他不在,”蒙巴尔回答说,“因此,听我的指挥!把所有的火把蜡烛都灭了,向教堂撤退;现在反抗是没有用的,流血也是白流的。”

所有的人立即都服从了,说明大家都了解自己处境的危险。

随后大家都在黑暗中挤在一起。

蒙巴尔对迂回曲折的地道和摩冈同样熟悉,他负责带路,领着他的伙伴往采石场深处走去。

突然,他仿佛听到在离他五十步的前面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发布命令,接着又听到一些枪在上子弹的喀嗒喀嗒的声音。

他伸出两条胳膊拦住大家,一面低声说:“停止!”

就在同时,他们听到了清晰的命令声“放!”

命令刚下,地道里响起了一片可怕的枪声。

十支马枪同时开了火。

蒙巴尔和他的伙伴在枪火的微光中认出了是宪兵的服装。

“放!”蒙巴尔也叫道。

随着这个命令响起七八下枪声。

阴暗的拱顶下又亮了一下。

耶户的伙伴之中有两个躺倒在地,一个当场击毙,一个受了重伤。

“退路被切断了,”蒙巴尔说,“向后转,我的朋友们,我们还有一个机会,往树林里跑。”

他的伙伴们马上就服从了,行动一致,就像军事操练一样。

蒙巴尔带着他们往原路折回。

这时候,宪兵们又第二次开火了。

没有人回击,那些射过第一枪的人又上好了子弹;那些没有射第一枪的人准备着进行即将在洞口发生的那场真正的战斗。

唯有一二下呻吟声说明了宪兵的回击决不是毫无成效的,五分钟以后,蒙巴尔站定了。他们几乎又回到了交叉路口上的高地上。

“长枪和手枪都上好子弹了吗?‘’他间。

“全上好了!”有十几个人回答说。

“如果我们之中谁落在当局手里,你们记住了要这样回答:我们是德·戴索内先生的部下;我们来为保皇事业征募新兵;如果他们向我们谈到拦劫邮车和公共马车的事,我们就说不知道有这回事。”

“知道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结果都是死,我们很清楚;可是这是士兵的死,而不是强盗的死,我们将被枪决,而不是上断头台。”

“而枪决,”一个带着嘲笑的声音说,“我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枪决万岁!”

“前进,我的朋友们!”蒙巴尔说,“我们要无愧于一死,也就是要他们付出最高昂的代价。”

“前进!”伙伴们说。

于是这一小群人在黑暗中尽量快地往前走去,蒙巴尔始终走在大家前面。

在他们往前走时,蒙巴尔嗅到一股越来越浓重的烟味,他感到有些担心。

同时在洞壁上,在柱角,闪耀出一些亮光,说明在洞口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我相信这些坏蛋在用烟熏我们,”蒙巴尔说。

“我怕是这么回事,”阿德莱回答说。

“他们认为是对付狐狸呢。”

“哼!”同一个声音回答说,“他们看到我们的爪子就会知道我们是狮子,不是狐狸。”

烟越来越浓了,光也越来越亮了。

他们来到最后一个转角上。

一堆干柴在采石场入口处五十步以内的地方燃烧着,不是为了用烟熏,而是为了照明。

在这堆熊熊大火的照耀下,可以看到洞口寒光闪闪的龙骑兵的武器。

在他们十步远前面,一个柱着一支马枪的军官在等待着,他不但暴露在所有枪口的前面,而且像在向他们有意挑衅。

这个人是罗朗。

他是很容易认出来的;他早已把他的帽子扔得远远的,光着头,他脸上反射出忽明忽暗的火光。

这个很可能使他送命的情况却救了他。

蒙巴尔认出了他,向后退了一步。

“罗朗·德·蒙特凡尔!”他说,“你们要记住摩冈的命令。”

“知道了,”全体耶户的伙伴声音低沉地回答说。

“而现在,”蒙巴尔说,“我们一起死吧,杀啊!”

说完他就第一个冲到火光照射的范围之中,用他的双响长枪向龙骑兵们放了一枪,龙骑兵的枪也全响了。

当时发生的情况难以描述:山洞里硝烟弥漫,每声枪响都伴随着一条闪电般的火光。两队人混在一起进行了肉搏,使用了手枪和匕首。听到这儿在作战的声音,宪兵们赶来了;可是他们不能开枪:朋友和敌人混在一起了。

只不过是在这场魔鬼的斗争之中又多了几个魔鬼。只见在这烟雾腾腾、火光熊熊的环境中,一些在战斗的混杂的人群跌下去,又站起来,又慢慢地倒下去。可以听到愤怒的咆哮声和垂死的呻吟声——这是人类最后的叹息。

幸存的人在找一个新的对手,又开始新的战斗。

这场互相残杀前后经历了一刻钟,也许有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以后,在赛泽利阿山洞里留下了二十二具尸体。

龙骑兵和宪兵占了十三具,有九具是耶户的伙伴。

有五名耶户的伙伴活了下来;他们浑身是伤,势单力薄,被生擒活捉了。

有二十五名宪兵和龙骑兵包围着他们。

宪兵队长的左胳膊被打断,龙骑兵上校的大腿被子弹打穿。

唯有罗朗,虽然浑身是血,可是全是别人的血,他连皮也没有蹭破一块。

有两个俘虏伤势严重,没法叫他们自己行走,一定得用担架来抬他们。

有人点起了预先准备好的火把,随后向城里走去。

就在走上大路穿过树林的时候,他们听到有一匹马急驰而来。

这匹马很快就跑近了。

“你们继续往前走,”罗朗说,“我留在后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们已经讲过了,那是一个全速奔来的骑士。

“谁?”罗朗看到那个骑士来到离他只有二十步的时候喊道。

一面他准备好他的马枪。

“再给您一个俘虏,德·蒙特凡尔先生,”骑士回答道,“我没有能参加战斗,我至少可以出现在断头台上。我的朋友们在哪里?”

“在那儿,先生,”罗朗回答说,他不是从他的脸上认出,而是从他的声音上听出了这个年轻人是谁,这个声音他已经听到第三次了。

他用手指了指那群走在从赛泽利阿到布尔去的大路上的人。

“我高兴地看到您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德·蒙特凡尔先生,”年轻人彬彬有礼地说,“我向您保证,我真是太高兴了。”

说完,他用马刺踢了踢胯下的坐骑,轻跃几下向那些龙骑兵和宪兵赶去。

“很抱歉,先生们,”他跳下马来说,“不过我要求在我三个朋友之中得到一个位置;德·热雅子爵,德·瓦朗索尔伯爵和里比埃侯爵。”

三个俘虏发出一声赞叹,向他们的朋友伸出手去。

两个受伤的人从担架上欠起身子,喃喃说道:

“好样的,圣埃尔米纳……好样的!”

“愿天主饶恕我!”罗朗叫道,“我相信,事情美好的一面始终是留给这些强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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