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丽坐在镜子前仔细地打扮着自己。左拽拽右拉拉,头上的帽子戴得总是不令人满意。看着脚上穿着的那双磨损了的牧童穿的长靴,心里暗暗发誓要买一双新长靴,而且还是要英国产的。

想到鲍博允许她在牧场训练绰号叫“卓越者”的马,凯丽决定抓紧时间,不能浪费一分一秒,于是冲出房间,向平房跑去,把马鞍和缰绳扛在肩上,就向“卓越者”正在吃草的地方走去。

套好马鞍,凯丽非常潇洒地跨上马,向围场骑去。这块围场有将近一百亩地。来到围场的一个角落,这里有用滚筒做成的障碍,是用来训练马跨越障碍的本领的。已近晌午,凯丽坐下来歇息片刻,眺望着一望无际的牧场。这时,马发出轻轻地叫声,仿佛告诉主人有人来了。她转过头,看到桑正骑着马飞奔而来。

“别因为我停下来,”他喊道,“继续练吧。”

她看着他,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在他来到这里的日子里,他还没有看过她练习跨越障碍。

桑看着她轻松地骑马跨越障碍物,一遍又一遍,一个接着一个,显出非常自信的样子。

“我骑得怎么样?”她边说边骑马慢步朝他走来。

“很好,”他回答说,“不过,你的手抬得太高了。”

“那是我的老毛病。过去我叔叔杰克常提醒我,真是没办法。”

“好了,再来几次。”

凯丽按桑的指点,又练了几次,然后高兴地向桑斜靠着的栅栏走去。

“它至少能越过五英尺远。”她说着,拍拍她的马。

“我相信。”桑回答说。他为她的勇敢和毫不示弱的倔强劲而高兴。“你在哪儿学会跨越障碍的?”

“我叔叔杰克教的,我想学什么他就教我什么。在我六岁的时候,他就把我放在模型上,模仿着教我练跨越。他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

“你一定非常喜欢你的叔叔。”

“啊,是的,他知道很多事。”

“真遗憾,他已经走了。”从凯丽的描述,桑已经大概知道了杰克是什么样的人。他一定是一个典型的爱尔兰人——能干、勤劳而自信。

他们骑马慢慢朝家走。经过一个小门时,桑开了门,站在门边让凯丽先走。在她从他身边经过的一刹那,桑感到她的金发犹如一团火焰耀眼动人。

他们继续骑马并排向前走。“那是莎伦吗?”桑看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兴奋起来。

“可能是吧。”凯丽漫不经心地说。看到桑脸上突然闪现出的那种抑制不住的喜悦,她反感极了。

“我们来比赛吧。”凯丽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故意这样说。

“最好别了,你别把你的马弄得太疲乏了,我们明天还要练呢,明天这个时候见。”他说着,已经骑马跑远了。

凯丽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妒火中烧。

桑骑马向莎伦飞奔过去。“你到哪儿去?”他问。

“到牧羊人的小屋去。”她淡淡地说,“玛丽要我去收拾一下。”

从她的说话声音里,一点儿也听不出见到他有什么高兴或有什么激动。

“我和你一起去。”

“来吧,或许你还能帮我。”

林中树木密集,树木之间刚好能容下两匹马并排行驰。地上春草郁郁葱葱。

“你快到悉尼去了吧,或许该回老家了吧?”她说。

“你知道,我在这儿认识了一个令人难忘的姑娘。”

“噢?那是谁?”

“她是个总带着甜蜜微笑的姑娘,从那天我看到她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起,我就被她迷住了。”

莎伦只是在笑,没有说话。桑知道他已赢了一分。看着莎伦骑在马上的那种迷人的姿态,在这内地已搁置数周的所有的欲望突然间又复燃了。他多么渴望闻一闻女人身上散发出的特别的芳香,抚摸一下她的柔软细嫩的皮肤。这种强烈的愿望驱使着他无暇顾及玛丽在他和莎伦之间做出的种种规定,彼此之间磁石一般的强烈吸引,变成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他们把马拴好,朝树林中的木制小屋走过去……

一阵暴风雨过后,他们仰面躺在地上,彼此都没有说话。这时莎伦坐起来,侧身看着桑。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桑说。

“我不知道,那恐怕是很难的,我现在必须走了。”她说。

他看着她离去,一直到她消失在树林中。太阳已爬到头顶,现在已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当莎伦跑进厨房时,玛丽绕着她转了一圈,满脸怒气:“你跑到哪儿去了?”

“对不起,玛丽。”她咕哝地说,连看玛丽一眼都不敢,把一个缸子放在了桌上。她隐隐约约地感到玛丽那双黑眼睛正盯着她。从那眼神中,莎伦似乎能看出玛丽一定知道了她心中的秘密。她理了一下搭在额前的头发,有点迷惘地环顾一下四周,不知干什么好。

“过来,现在别想再悠闲了。”玛丽冷冷地说道。

她们开始忙碌起来。一会儿,玛丽说:“顺便告诉你,莎伦,你买的衣服送来了。”听到这消息,莎伦立刻高兴地笑了。“它在我的房间里,等一会儿你去看看。还有,干完活后,你去找找凯丽。”

忙完了活,莎伦去玛丽的房间粗略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赶紧把衣服收起来,出门去找凯丽。她看见凯丽的马正在围场里拴着,就冲着附近的一群男孩问道:

“看见凯丽了吗?”

“我想她大概在一个小时以前就骑马到威士波镇去了。”

凯丽在星期三下午到威士波去干什么呢?这还是个谜,但玛丽要是知道了她竟敢擅自外出恐怕会大发雷霆。

莎伦回到家,直接奔向自己的房间,她急不可待地打开箱子,拿出她那份盼望已久的为参加亨利生日晚会而特意订做的衣服,披在身上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在时装书里,这件女裙看起来就象一朵白云,飘柔而典雅,绣着图案的披肩非常漂亮。可现在这件衣服却没有那么漂亮,裙子看起来不是丝绸的,而是尼龙做的,披肩也不显得那样华贵。她感到失望极了。鞋子看起来还可以,但这衣服她是不想穿。她把衣服放在箱子里,锁好放在床下面看不见的地方。但是,当她脑子里又闪现出那个人的身影时,她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起来。她高兴地躺在床上,重新开始品味早上发生的一切,她觉得她的生活从此发生了变化。她突然想起桑把她的微笑描述成“谜一般的”,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忙到字典里去查找这个单词的意思。“难于理解而神秘”,字典上说,这一定义使她自己也感到惊喜。这“难于理解而神秘”是桑对她的最高的赞誉,它表明她一定与其她的女孩儿不同,而这一点,她以前也是这样认为。她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回忆着他们相拥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她把手放在嘴唇边,试图找回桑把嘴唇压在她嘴唇上时,那种强烈的、奇异的感觉。

“亲爱的,”她咕哝着,“他叫我‘亲爱的’。”她觉得既可笑又亲切,她对自己说:“这只能意味着他爱我。”

她好象一直在盼望她的全部生活能被人发现和理解。每当站在男人的中间,她总是觉得害羞。一想到将来,就令人扫兴,她就把这些想法全抛到脑后。“桑-弗兰茨夫人”,她自言自语地轻声叨咕着,便她马上意识到这眩目的头衔恐怕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每次她提到桑时,布莱德总是显出那么复杂激忿的表情,还一再警告桑不要接近她。父亲总是带着嘲讽模仿桑的语调,对他惠顾庄园带着尖刻的指摘。莎伦知道布莱德一定还要继续阻上他们接近。一想到这些,她感到很苦闷。

到了威士波镇刚一停稳,凯丽就从后座上跳下车来。

“四十五分钟以后,你到这里等我,听见没有?”司机冲着她喊着,这时,她已消失在人群中了。凯丽走在大街上,东张西望,那神态给人的感觉是她要去悉尼正路过威士波。那些脸被太阳晒黑了的牧场工人在看商店橱窗里摆放的商品,他们的妻子站在旁边,个个也是皮肤黝黑,穿的衣服皱皱巴巴。看着他们,凯丽觉得有一种优越感——自己是真正出来买东西的。一群本地的剪羊毛工正斜靠在酒吧的窗户上,当她经过时,从里面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啤酒气味,同时传出一阵阵淫邪的狂笑声,她知道这可能就是布莱德过去经常光顾的地方,它在赌场的附近。这时她听到一阵狂笑,她意识到那是冲她来的。她没有去理睬从巨大的战争纪念碑那边投来的邪恶的目光。在大街的转弯处,她看见一块装饰华丽的标牌。上面写着“六月流行时装”,这是威士波最好的时装店。凯丽走进去,售货员听到脚步声便走上前来。

“你想买什么衣服?”

“我想买一件夜礼服。”凯丽轻快地说。

售货员看着她,“请这边来。”

凯丽被带到挂满各种各样服装的衣架前。她一眼就看见一件色泽鲜艳的绿色紧身花缎衣服。她走进试衣间,穿上这件华丽的衣服在镜子前来回走动,最后决定就买这件。她喜欢这衣服的样式,也喜欢这颜色。拿着挑选好的衣服,凯丽来到柜台前。“请把这件衣服卷起来,我买它了。”她掏出自己用双手挣来的辛苦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现在剩下的钱还不够买一双鞋的。

尽管她的钱不多了,但在经过鞋店时,她还是禁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商店前面的广告牌,上面写着“供应上等的皮类商品”。要想买一双英国造的骑靴,她还得积攒很长的时间。”

星期五的晚上,莎伦上楼去看男孩们在开晚会的房间挂彩灯。凯丽假装看书入了迷,等莎伦走出房间,她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搬出莎伦装衣服的箱子,打开箱盖,她看见了莎伦那件为晚会特意准备的衣服,那么漂亮,那么华贵,不禁惊异地倒吸了一口气。

九月末,澳洲的气候变得越来越温暖宜人,房间所有的窗户都已经打开,树林中特有的芳香随微风飘进屋里,使人顿觉心旷神怡。听见有脚步声,莎伦知道那一定是凯丽。

“你到哪儿去了?”她不耐烦地喊道:“该走了,我不想等你了。”

凯丽在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坐在镜子前最后一次仔细地打扮自己。“你走就走吧。”她也不耐烦地说。

今天,莎伦穿上了那件新买的衣眼,显得更加美丽,更加动人。这件衣服刚买来时,她还不太满意,可是后来玛丽帮她改了一下,比以前好多了。今天,再加上她把浓密的头发梳成发髻盘在脑后,越发显出高贵、典雅的气质,莎伦自己也颇为满意。

听见莎伦正向自己走来的脚步声,凯丽故意坐在灯下的椅子上,假装被她手中的书吸引住了。

“凯丽,你怎么还没有准备好?快点,我告诉你我不等你了。”

“不等就不等。”她嘀咕着,然后,抬起头,一眼看见莎伦,她简直被她的打扮惊得目瞪口呆。“你看起来像个仙女,莎伦。”半晌,凯丽才带着羡慕的口气说出话来。

“你真的认为好看吗?”

“是的,我真的这样认为。”她回答道,同时又装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还参加不参加晚会?你穿什么衣服去?”

“我还没有决定我到底去不去。”

“去吧,凯丽,很好玩的。我已经把你的那件粉红色的衣服洗干净,熨好了,快穿上走吧,爸爸在楼上等着呢,而且我已经告诉玛丽我们要早点去,这样可以在客人来之前帮帮她。”

“你都打扮好了,是不是?”凯丽直接了当地说,“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是不是?新的衣服,新的靴子,而我什么也没有……”

“好了,够了,”莎伦气愤地打断她,“这是我第一次真的有一件晚会礼服,你以后就会知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也会有的。”

“不,我永远不会有。”

“好了,随你怎么想,呆在家里,生你的气去吧。”

当莎伦的脚步消失时,凯丽这才合上书,开始准备起来。

库尔华达被披上节日的盛装。平地上,山坡上,到处都是身穿五颜六色服装的来宾,人们说说笑笑,相互问候。挂在平地和山坡上的彩灯闪烁着,在这晴朗的夜晚,更增添了节日的气氛。今晚是莎伦在新南威尔士庄园中所见到的盛况空前的规模最大的晚会。这里所有的法国式的窗户都已打开。接待大厅里,那水晶式的枝形吊灯一闪闪地,非常好看。古老的房屋被装饰得典雅而又美观。珍宝展室开着门,里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金银首饰,红绿紫蓝各色珠宝钻石争奇斗艳。当然,在这个晚会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玛丽。她从一个牧羊人的妻子成为今天这个可以与任何庄园媲美的豪华庄园的女主人。她身穿华丽的蓝色绸缎长裙,脖子上戴一条传世的钻石项链。那项链光芒四射,把玛丽衬得更加光彩照人。她和鲍博正忙着接待从数百里外赶来的朋友们。在女士们当中,有的人穿着悉尼流行的华丽的拖地长裙,很多女人还戴着长长的白色手套。男士们也都穿戴着他们最得意的眼装,西装革履,打着白色的领结,衣冠楚楚,个个显得春风得意。

莎伦觉得自己今晚打扮得非常漂亮,她有点迫不及待地走下台阶。她要让布莱德大吃一惊。这时,布莱德正在柜边自己倒啤酒。

“爸爸,你在喝什么?”

莎伦站在他面前时,他为莎伦的美不由得大吃一惊。从他的眼神里,她知道他已经喝了不少酒,但她觉得这并不影响他对自己的欣赏。过了好一会儿,布莱德才好像回过神来。

“女儿,你看起来真像你母亲。”他充满激情地说。他这少有的对她母亲的赞美使她感到有点诧异。

“谢谢你给我的衣服和我的一切,爸爸。”

“今天晚上要出大乱子。”他说,语气里似乎带着点幸灾乐祸。

“不要那样说吧。”她略带疑虑地低声说,虽然她已经意识到这其中的原因。布莱德盯着那群围在舞台边的年轻人。那舞台是特意为今晚的晚会而在草地上搭起来的。

“我要盯住他们中每一个人。”布莱德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但莎伦很不舒服,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乐队开始演奏,人们纷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亨利由杰米——玛丽的最小的儿子陪着来到餐柜前,看了一眼莎伦。他们彼此都很惊讶,没有说一句话,但从眼神中,他们都能感觉到相互的羡慕之情。

莎伦在餐柜附近徘徊着,假装在整理一些杯子,时常抬头通过那开着的窗户,朝接待大厅中的人群扫视。她看到查理跟玛丽和鲍博在一起,这时她希望看到桑。当她看到从隔壁庄园来的海丽瑞和梅尼时,莎伦心中顿时产生一种嫉妒心理。这对漂亮而傲慢的姐妹去过悉尼,见多识广。她们那文雅的举止和昂贵的服饰很自然地使她们成为她的竞争对手,但莎伦试图不理她们。使她奇怪的是,她们却好象在盯着她,但很快她们的视线就移到了那开着扇门的房间。这时桑从那里走出来,他们盯着桑在看,可是桑却径直朝布莱德和莎伦这边走过来。

“晚上好,先生。”他朝布莱德点点头,说道:“我来请你的女儿跳第一支舞曲,可以吗?”

布莱德盯着桑,面带嘲笑。

“我想,该是她父亲优先吧。来,莎伦。”他说着,把手伸给她。

莎伦永远不会忘记刚才她所看到的桑脸上那吃惊的表情和父亲那粗鲁的举动。她在布莱德的手臂里,就象一个布娃娃,麻木地随他在地板上旋转着。他把莎伦当作一个奖品在公众面前展示。为此,他脸上喜形于色。莎伦的视线透过布莱德的肩膀,看到桑领着梅尼进了舞池。布莱德直到第二曲又开始才松开莎伦。这时,她看到桑这次又带着海丽瑞在跳舞。她跟她姐姐梅尼一样漂亮。一个打杂工向布莱德走来,并把他拉到人群外。这时,莎伦才得到了自由。她跟别人跳了一曲又一曲,直到后来她自己都忘了最后一曲是跟谁跳的。

“你是今天舞池中的一位仙女。”当她和鲍博跳完一曲时,鲍博非常骄傲地宣称道。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实际上只是庆贺而已。如果父亲和桑之间没有矛盾的话,莎伦将会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快活。这时,她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拍她的肩膀。

“我可以请你跳下一曲吗?”

“桑,当然可以。”听到桑的声音,她的眼睛顿时惊喜得放出光来,马上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这时她似乎已从布莱德让他远离她的不愉快的心情中解脱了出来。她感觉桑那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她。

“今天时间过得太慢了,一分钟就象一小时那么长。”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在人群中间,被笑声和音乐所掩盖,他们的谈话谁也不会听见。桑带着她在舞池中狂舞着,旋转着,动作几乎跟那些打杂工粗鲁的动作没什么区别。这使她感觉头昏。当舞曲结束时,桑还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莎伦很快地向周围扫了一眼,她在找凯丽,布莱德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在餐柜边大喊大叫,大家都看着他。这时他突然发出酒醉后那特有的狂笑。莎伦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马上把目光移开,心里痛苦极了。

“今晚之前我应该死去。”她轻声咕哝着。

桑知道在布莱德那狂笑的后面是难以言状的忧郁。在爱尔兰,酒吧里都是些象布莱德这样的已经绝望的男人。他们那闷闷不乐的脸看起来也象他的那样非常漂亮。好像他的那无与伦比的魅力只能从他们被迫喝下的苦酒中得以体现出来一样。

在游廊上,查理把搭在玛丽肩上的手抽回来,看着正在跳舞的人群。

“这是一个大型的晚会,妈妈。”

看着狂欢的人群,对查理的恭维,她感到理所当然。

“我可不可以也开这么个舞会?”桑问,同时伸展着他的手。

“当然可以。”她微笑着,爽快地回答。他们俩进入舞池,跳起舞来。

看到莎伦没有跳,正在休息,查理就走向前去,邀请她跳舞。当他们跳舞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使她的身子远离他的手臂,两眼看着远方。

“今晚你看起来非常漂亮。”他说,“你这是在哪儿,漂亮的姑娘?”查理开玩笑。

“在这里,库尔华达。”她大声地笑起来。

他对她的奉承并没有打动她。

“你打算将来干什么,莎伦?现在你已从学校毕业了吧?你对你将来有什么想法吗?”一曲结束,坐了下来,查理呷了一口酒,故意显示出一副哲学家的派头问莎伦。现在,当他开始欣赏莎伦那迷人的魅力时,查理想起了罗斯玛丽,一位英国姑娘,桑准备同她结婚。她和莎伦一样漂亮,但在气质方面不及莎伦。

“噢,我已经有计划了,”莎伦回答说,“首先,我要去悉尼。”

“你怎么想到那里去呢?你想过那行得通吗?”他怀疑地说。虽然莎伦比内地这些女孩看得远些,但逃离这里的梦想和其他女孩子却是一样的。

“我想我将要坐火车去。”

“什么时候走?”他又问。

“我知道该什么时候走,时机成熟我就走。请相信我。”她的眼睛在桑的身上来回转,桑还在和玛丽跳舞。

查理突然停止了跳舞。“喔,呵!看那儿。”

莎伦转过身看见凯丽正陪着一个身体健壮的剪羊毛工人站着,嘴里在慢吞吞地吐着烟雾。那男人的手正拥抱着她,现在她才明白她的妹妹到底在威士波干了些什么。

“查理,帮我一下。在我父亲看到她之前,把她从这里拉出去。”莎伦气愤地说:“大家会喧闹起来,她将毁了这晚会。”

“她是个小傻瓜。”查理说,“丹是附近有名的流氓加无赖。”

莎伦的心因害怕而怦怦直跳,她毫不迟疑地径直走到凯丽面前,拉起她的手就走。

“凯丽,我要和你谈谈。”

听到莎伦的声音,她立刻转过头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你没看见我在忙吗?”

“扔掉那烟头,到这里来,你应该知道如果爸爸看见你这个样子,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已经长大了,莎伦。”她与莎伦左拽右拉,同时冲着丹,挑衅似的微笑着。“你不能来阻止我。”

“凯丽,请听我说,爸爸将会做蠢事的。那样的话,我们将永远活不下去的。他已经喝醉了……”

“不,我不出去,不管那些,放开我。”她说着,挣脱莎伦的手。

“好吧,你这个小笨蛋,随你去吧。”

莎伦气得几乎站不住了,在一边一直等她的桑抓住了她。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了?”他说着,抓住她的手。

她挣脱桑的手去追凯丽。

“她不可能是这样——那真是凯丽吗?”桑叫道。

“如果爸爸看到她,他会杀了她的。”她担心地说。她心中的担心就象随时会有一颗炸弹掉下来一样。

莎伦突然站住了,这时她听见从走廊那边传来一阵象发狂动物发出的粗声的喘息。那是布莱德象一只发怒的野兽,穿过人群,朝这边跑来。莎伦想,一定有人把凯丽的事告诉了他。他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满脸怒气,人群纷纷后退给他让道。一些客人因这喧哗干挠了他们的兴致而非常不满,而另一些人却觉得很有趣。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布莱德和他追逐的目标——凯丽。凯丽已站在丹的身后,布莱德在离他们几英尺的地方站住了,两腿叉得开开的,两眼瞪得圆圆的,注视着他们。

“到这里来,你这小荡妇。”他咆哮着。

“不,让我留在这里!”她哭喊着,紧紧地拥着丹:“我不想回家。”

突然,丹从酒醉中醒过来。“你这混帐是谁?”他嚷道。

听到这话,布莱德给了他一拳。丹跌跌绊绊地往后退。

“好,你……”他边退边叫着。他刚才也和布莱德一样喝得醉醺醺的,但丹有年龄上的优势,他今年只有二十岁。一会儿,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噢,不,住手。”玛丽叫喊着。事情发生时,她正在游廊里。“鲍博!亨利!杰米!你们都到哪里去了?查理,快去!”玛丽不断地喊着。

玛丽摇着头。来这里的人,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从漂泊不定的牧场打杂工人到该地区富有的牧场主。因此在这样一个混乱的环境里,发生打架斗殴就不足为奇了。打架时,人们纷纷跑开,时不时地还有人起哄。后来鲍博抓住布莱德,其他人把丹拖开。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场斗殴暂时结束了,但玛丽还是很担心。

“好了,这件事结束了。”鲍博走到玛丽面前,如释重负地对她说,“布莱德的脾气太暴躁,凯丽做什么事了?她真的做了象他说的那样的事吗?”

玛丽挥挥她的手:“大家都过来。”玛丽大声叫喊,以盖过人群中嘈杂的声音。“现在该是切蛋糕和发表演说的时候了。”

“怎么切这演讲,发表这蛋糕啊?”有人故意颠倒搭配开着玩笑,引起了哄堂大笑。

大家离开花园,来到接待大厅。一块巨大的蛋糕已摆在那里,等待着切蛋糕的仪式。

当讲演开始时,莎伦靠近家庭的位置站着。想到刚才的那件事,心里觉得很难过。在她的一生中,还没有觉得象今天这样羞臊过。她看了一眼桑,发现他正向自己打手势,示意她跟他出去。趁着众人被鲍博的玩笑弄得开心大笑时,她溜出了大厅,来到外面,看见有一个人正靠在一棵树旁。她认出来那是桑。

“你好。”当她接近他,他说着,手里拿着一瓶香槟和两个杯子。“我想我们应该为我们自己干杯,远离喧闹的人群。”

“你今晚玩得好吗?”当他们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程后,他问她。

“是的,我很好。”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也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任感情的热流在他们之间传递。

“你一定对今晚发生的事情感到很讨厌吧?”她问。

“讨厌?不,你应该知道你父亲。”

“不要对我说他在别人的晚会上喝醉了酒就打架,我不会相信的。”尽管桑告诉过她,但她还是按自己的想象把他父亲描绘成克里格林伯爵的形象:他是一位聪明有个性的绅士。

“我不知道爸爸什么时间才能忘了这件事,忘了凯丽的那件事。”莎伦自言自语地说。

这时他们来到马厩最后一间房。桑踢开了门,把瓶子和杯子放在草地上,伸手把莎伦揽进怀抱里。

他的触摸象电击一样,顿时使她感到全身微微颤抖。这时,她感觉他那张不老实的嘴在不断搜索着,最后紧紧地压在她的嘴唇上,全身就象流过一股暖流把他们紧紧拴在一起。他们拥抱着,倒在草地上。

“我爱你,莎伦。”他喃喃地说,“你的嘴唇,你的眼睛,你的笑声,你的一切。你漂亮、善良,我希望我能带你走,离开这里。我们不要呆在这马厩里,这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不知道上帝怎样、为什么、干什么要把我们俩放在一起。”

他所说的正是她所想要表达的。当他松开他的嘴时,她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爱你,桑。”她几乎在哭诉着说。桑马上把嘴又压上去,深深地亲吻着。

“相信我。”他说,轻轻脱掉她的衣服,同时他抖抖索索脱掉自己的裤子,笨手笨脚地解着衬衫上的钮扣。

桑的手在莎伦细嫩白净的皮肤上轻轻地来回抚摩着。莎伦轻声呻吟着……顿时心中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受,兴奋地叫喊着。

“莎伦——莎伦,我亲爱的。”桑喃喃地说着,同时他的手在她的下身来回抚摸着。

“桑,我要你,要你。”她兴奋地说。

当她感觉桑在靠近时,莎伦本能地把身子缠绕在他的身上。他们发狂地吻着。突然,莎伦感到下身一阵剧痛,整个身子就象散了架似的。桑呼吸急促……一会儿,他们又相互亲了亲。这时莎伦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他们是躺在马厩里。他们躺着,好长一段时间彼此都没有说话。

“下两周将是痛苦的,我们不能象现在这样能呆在一起了。”他说。

“我知道。”她回答说。她抓住他的头发,无法掩饰她内心的幸福。

“两周时间我们不能见面,我无法忍受,莎伦,听着——你说过要去悉尼——我在想,为什么现在不动身?在那里,我将自由得多。我们能够日日夜夜呆在一起,我能帮你找一套房子,甚至还可以找一个工作。如果你想去,为什么不现在走?你说呢?”

“你说的是真的?”她爬起来,看见他打开香槟酒。

她举起她的杯子。他说:“在我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你不属于这个穷乡僻壤,莎伦,你知道这点,我也知道这点,这就意味着你跟我走。来,咱们干杯!”

她不加思索地说:“好,就这样。”她高兴地几乎流下泪来,激动地说。

于是,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来制定计划,到悉尼他们干什么、怎么干……最后,他俩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莎伦早早地就醒了。她拨拉着身上的草,然后,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桑,弯下身子亲了亲他,就离开了马厩。她祈祷着她将不被家人发现,相信父亲卧室的窗户关上了。她想父亲还在睡觉。莎伦溜进房,脱掉鞋子放在手里拿着,用脚尖点地朝自己房间轻轻地走去。当她看见布莱德在厨房里满脸怒气地正盯着自己时,不禁全身发抖。

“你到哪儿去了?”他跌跌撞撞朝她走来。她听到他那喝醉了酒后说话含含糊糊的声音时,想说的话在喉咙口又被咽回去了。

“我知道你到哪儿去了。”他咆哮着说。

“爸爸,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解释一下。”

“好啊,你这小荡妇。你就像你那作妓女的母亲。你——你和你那淫荡的妹妹。自己看一看自己,长得一副无耻放荡女人的样子。你骗我为你买了这衣服,是为了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钱货。”

“爸爸,请——”当她看到他取皮带时,她往后退,“我们只是在一起喝酒,就是这些。后来,我们累了,就睡觉了。”

“都是骗人的谎话。”布莱德哼着鼻子说,“你象你的母亲,是一个妓女。你母亲那时撩起裙子,叉开双腿在大庭广众之下示众。现在你也这样做……”他大吼大嚷着,肺几乎都要气炸了,举起手,重重地敲打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杯子震得叮当作响。

“爸爸——不要说了,请不要说了!”她哭诉着。

他狂怒地走到她面前,皮带象雨点般抽打在她赤裸的手臂上。

“你是我的女儿,我爱你,就象我爱你的母亲。”当莎伦试图想挣脱他时,他大声叫喊着:“我要时时刻刻不停地教训你,把你锁起来,一直到那杂种离开库尔华达,你听见没有?”

莎伦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她的手臂上留下了无数条血印,甚至有的地方皮破血流。最后,她跌倒在地上,但她忍住泪水,没有哭出声来,用手遮住自己的脸。这里没有人来帮助她,永远也不会有人来帮助她。

最后他觉得似乎有点累了,停下来,站在一边,看着她,眼中的怒火还没有消失。莎伦害怕他会真的杀了她,下意识地紧紧地缩成一团,以此保护自己。

“滚到你房间去。”他说。他粗鲁地使劲把她拽起来。

莎伦跑进自己的卧室,随后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她倚在门口,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试图使自己从颤抖中平静下来。她的眼泪开始象断了线的滚珠刷刷地顺着脸颊往下流。这时,她看到凯丽象受惊的小猫在床边缩成一团。当莎伦抽泣着倒在床上时,凯丽跑过来安慰她。她紧紧地拉着莎伦的手,直到莎伦停止了哭声。最后,莎伦精疲力尽地重新躺下,凯丽弯下腰在莎伦的额头上亲了亲。

“好了,好了,”她轻声说,“今天晚上他就会把这件事给忘了。”

莎伦平静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照进房间,莎伦双眼盯着天花板,静静地躺着,昨晚躺在桑怀里的那种幸福的感觉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冲淡了许多。

“爸爸为什么要打你?”凯丽迷惑地问。

莎伦平静了一会儿,把她和桑的恋爱,还有他们在马厩里一起度过的那个如诗如梦的美妙夜晚的故事讲给凯丽听。

凯丽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对莎伦的嫉妒之火焚烧着她的心。但是,莎伦下面的话更使她吃惊。

“我已经决定离家出走-一就是在今天,就在现在,到悉尼去,我在这里一刻也不愿意再呆下去了。”

“我要和你一起去。”看到莎伦已经开始从柜子里取皮箱,凯丽急了,哭着对莎伦说。

“不,凯丽,你不能去。”莎伦轻声细语地说。看到凯丽脸上那惊慌的表情,莎伦抚动着她的臂膀,轻柔地说:“现在,你必须呆在这里。我知道原先无论干什么我们总是在一起,可是这次我必须得先走,等我找到工作和住的地方,再来接你……”

凯丽听到这儿,心中一颤,慌忙打断莎伦的话:“我也能找到工作的,过几天我就十六岁了。昨天晚上,丹还以为我已经十八岁了呢。”她显得有点激动,“那样的话,我不想从学校毕业了。”

“我不知道我将去哪里,我准备干什么,甚至我还不知道我是否有到悉尼的足够的路费,更不用说我们两个人了。”

“你敢不敢发誓一旦你安置好了,就接我去?”凯丽试探地问道。

“敢!我发誓,我们找一个漂亮的小公寓,还要买家具,就象我们过去畅想的那样。”莎伦开始收拾行李,她打开抽屉,取出自己的衣服装进箱子里。

“你到那儿以后,不要忘了我,好不好?”凯丽有点失望,几乎是乞求似地说,“你是知道的,这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如果爸爸对你不好,就到玛丽那里去,她会保护你的,而且鲍博也会保护你的。向我保证,你要到他那里去。如果这样,我就不会为你太担心了。”

莎伦现在已经换了件薄的棉丝裙子,用鲜红的布料绞了边,拿出她的钱包,又掏出存款单看了看,这些钱要维持她的生活一直到找到工作为止。

当凯丽看着莎伦的每一个动作,似乎觉得她的姐姐将把握着自己的命运,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进入一个神秘的世界。望着莎伦那一脸的坚毅神态,凯丽的心中突然感到一种无依无靠的迷惘。

“到这里来,把我攒的准备买鞋的钱带上。”她说着把钱全部倒了出来。

“谢谢你,我会很快寄回来还给你的。”

“不,不要寄回来,留着给我买车票。况且,在悉尼我不需要长靴。”

“还有最后一件事,请你保证不要把我到悉尼去的事告诉任何人——除了桑-弗兰茨。今天上午你要找到他,把这件事告诉他,同时提醒他小心点爸爸。我一旦安置好,就写信回来告诉你们。”莎伦紧紧拥抱着凯丽,觉得有点难舍难分。“我们再见面的时间不会太长的。请你相信我,等我有了着落,我会马上接你去的。如果我现在走,还可以赶上返回威士波去的邮车。”

姐妹俩对视了一会儿,莎伦便转身走出了房间。凯丽目送莎伦走下台阶,莎伦在台阶下面停下来,转身向她挥挥手,依依不舍地最后望了凯丽一眼,然后缓缓地朝前走去。

晚会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库尔华达没有恢复往日的平静。每当玛丽走过会客大厅的走廊,总是感到那欢声笑语和优美的乐曲在大厅回荡。那天在这里人们欢愉地交谈。时而爆发出阵阵的笑声。大厅回荡着轻柔的澳大利亚流行音乐,使整个大厅充满了热闹而典雅的气氛。远近的人们在很长时间里都在谈论这令人难忘的晚会。

玛丽来到室外,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树草花木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在靠近走廊的百合花旁她漫不经心地拾起落在地上的百合花。她突然想起桑-弗兰茨,她想几天以后他或许就要离开这里了。

自从在那天晚会以后,很快传出了桑-弗兰茨和莎伦如何如何的绯闻,布莱德便一直觉得没脸见人。玛丽也很希望能看到桑赶快离开这里,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谣言使玛丽觉得脸上无光,同时也是因为凯丽的缘故。虽然桑能常常帮助凯丽驯马,从而使她摆脱因莎伦的突然离去而带来的不快,但是,如果桑离开此地回到他原先的地方,这会对凯丽更有利。因为莎伦和桑之间的关系给凯丽带来的只有痛苦和伤害,而且,对于桑来说也只能是有害无益。很难想象,一位与威尔士国王在一起打马球的贵族却和一个象莎伦这样地位低贱的姑娘在一起能使自己获得快乐。桑应该回家和他的罗斯玛丽结婚,让她成为他城堡中的女主人。而美丽能干的莎伦在悉尼这样的大城市也将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同时也能找到自己的称心如意的郎君,在城里安家立业,过上美丽幸福的生活。虽然她走时玛丽没有见到她,但她还是为莎伦而感到高兴,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偏僻的内地了。

第二天,凯丽在围场见到了桑,凯丽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他了。每练习一次跨越障碍,她就骑马来到他站着的地方。他戴的毡帽遮住了他的眼睛。桑-弗兰茨有点无精打采,显出一副烦闷的样子。凯丽每次练习都全神贯注以此来引起他的注意,那怕是从桑那里投来一束赞许的目光,说一句赞美的话,都会使她激动不已、高兴得发狂。莎伦的出走使得他判若两人。有段时间,他时常到威士波镇去,一个人饮酒闲逛。时间一天天过去,莎伦还没有来信,凯丽变得越来越烦燥不安。每次看到桑-弗兰茨,她心里总是产生这样的疑虑,桑是否心情和她一样感到很苦恼呢?

在莎伦离开的那天上午,凯丽就找到桑,把莎伦离家出走的事告诉了他。当他听到这消息时,默默无语,感到有点吃惊。从那以后,他们之间心照不宣,都非常清楚希望对这件事避而不谈。

“我想我该骑着‘卓越者’回去了。”凯丽抱歉地说。时间已接近中午,她要在邮件到达之前赶回库尔华达。她期望有一封莎伦的来信。一会儿她和桑一起离开围场向家骑去。她特别想知道莎伦在什么地方,因为在她心中已经产生了一个计划,她要和桑一块儿到悉尼去。在那儿,桑将会邀请她们姐妹俩到豪华餐馆共进晚餐,甚至有可能请她们到罗斯湾他姨妈家去作客。不过,所有这些都必须在接到莎伦的信,了解了她的情况之后才有可能实现。

桑在澳大利亚呆了好几个月,比来时显得消瘦了许多,同时皮肤也被太阳晒黑了。但对凯丽来说,桑比以前更潇洒,更有魅力了。每次看到他,她心里就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梦想将来有一天他会选择她、爱她。

他们骑马横穿围场朝家走去。草地上的草已被太阳烘烤得无精打采,马蹄掀起的灰尘随风飘动。路上,一群牧羊人正走出来。

“我们比赛吧。”桑叫着。

“好,你先跑。”

凯丽骑着“卓越者”,驱马直追,很快就超过了桑-弗兰茨。到门口时,凯丽骑马轻轻一跃就跨过了门槛,动作轻捷潇洒,引得赶上来的桑发出阵阵赞叹声。

凯丽把马拴好,向桑道了声歉,就兴奋地朝家里跑去。顾不得掸去全身的灰尘,她径直穿过走廊,偷偷溜进大厅,一船信件都放在那里。凯丽激动地翻查着那一堆信件,当她看到信封上莎伦那熟悉的笔迹时,她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这封信是写给桑-弗兰茨的。她又翻找着,但最后没有发现写给自己的信,她本能地把桑的信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在回家的路上,凯丽气愤地在想:莎伦为什么不给她写信,她一定知道她一直在万分焦急地期待着她的来信。回到家里,她把茶壶放在炉子上。她想利用蒸汽把这封信拆开,看看里面写的什么内容,然后原封不动地把它封好再给桑。

并不像侦探小说中描述的那样非常容易地将密封的信打开。她把信弄得一团糟。她拿着打开的信,跑进卧室,开始读起来,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开始,她大致扫了一眼整封信,看上面有没有自己的名字,结果没有发现。然后她重新仔细地阅读其中的每一句话:“悉尼很美……我急切地等待着你的到来……我要让你知道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一点儿也不遗憾……我期待着你的来信……”

顿时凯丽觉得胸中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她把信扔在一边很显然莎伦和桑-弗兰茨早已决定在悉尼会面,而他们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包括她,甚至她还想可能莎伦故意惹得布莱德发火以此为借口来实现她离家出走的愿望。凯丽想,他们可能原先已经计划的一起出走,然后秘密结婚。他们欺骗了她,为此,她感到肺都要气炸了。

她把信撕得粉碎,撒得整个床上都是纸屑,但无论怎样,都抹不去印在她大脑中的莎伦对桑所说的那些情意缠绵的话语。凯丽气愤地躺在床上,捶打着自己的手脚,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一时间所有她对莎伦的羡慕和爱都变成一种难以发泄的憎恨。当她想起自己将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准备买鞋的钱都给了她时,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极不自然的微笑。

泪水流干了,凯丽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好象觉得她的一生将要为这无法倾诉的感情所折磨。房间的寂静使她感到窒息,想到莎伦和桑在悉尼无忧无虑,出双入对幸福美满,自己真不知如何在这偏僻的库尔华达再生活下去。但她感到庆幸的是,她至少可以这样来安慰自己了:莎伦给桑的信从此消声匿迹了,没有人会知道曾经发生了这件事。

几天以后,凯丽兑现了在亨利二十一岁生日晚会曾经对丹-洛博的许诺,在马厩草堆里向丹-洛博献出了处女的贞操。他对她凶暴粗鲁,而这恰恰迎合她那任性、追求刺激的性格。她微睁着眼,看到丹那张被骚动的欲望扭曲了的粗糙的脸。她在这种男性的粗鲁狂暴中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和狂喜。这时她才惊奇地发现自己原来太需要这个了。她奇怪自己为什么竟然等待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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