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颠博物馆内没有其他可做的事情了。巡官尤其是不耐烦到了极点,恨不得赶快离开,于是大家道别离去。

高登·罗威和他们走到大门口。他手指关节轻敲莎士比亚的铜胡子:“老家伙真的在笑哩!这也难怪,佩蒂,几世纪以来,终于有件具有人性的事情发生在一家博物馆里。”

佩辛斯凶巴巴地说:“捉弄人的事!先生,放开我的手!我有个嫉妒心非常重的父亲,他的头后面长着眼睛。再见,高登。”

“啊,好极了。”年轻人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我再想想看。”佩辛斯一本正经地说完,转身跟随巡官和雷恩。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佩蒂,让我现在就和你见面吧!”

“现在?”

“我到你父亲的办公室去见你。你要去那里,不是吗?”

“是……是啊!”

“我可以跟去吗?”

“天啊,你真是个不死心的年轻人!”佩辛斯说着,脸又红了第十二次,这时她真是恨死自己了,“好吧——如果爸爸让你去的话。”

“喔,他会让我去的。”罗威愉快地说,砰地一声把后面的门关上。他挽着佩辛斯的手,和她轻快地走到对面的人行道和其他人会合。雷恩的红发司机德罗米欧微笑着站在街边光鲜的黑色林肯大轿车旁。

“巡官。”年轻人焦急地开口,“你介意我跟着去吗?好极了,你不介意。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得出来。”

萨姆冷峻地看着他:“你——”

哲瑞·雷恩先生轻笑了一声:“好了,巡官,我想这是个绝佳的好主意。我看你们就让我送你们到下城吧!我的车子就在这里,我也想休息一下,不能一直想身旁这些烦恼的事。这情形已经到了需要开战略会议的时候,高登又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巡官,我们应该讨论看看,还是你太忙了,懒得理我们呢?”

罗威说:“这可是个朋友。”

巡官闷闷不乐地说:“看近来生意的情况,我可以休一个月的假,我那个笨秘书也不会知道我人不见了。”他狠狠地看了一眼年轻人,然后看看佩辛斯。佩辛斯假装若无其事地哼着紧张的小调,“好吧!小子。佩蒂,上车,这趟可是免费的。”

在萨姆的办公室,老演员叹口气坐进老旧的皮沙发椅里。佩辛斯乖乖地坐下,罗威眼睛发亮地挤靠在她身边,说:“巡官,显然你牢记着第一百二十二首诗篇的忠告:”你的城垣内有平安‘。这儿真好。“

“是啊,但不是‘堡垒中有富贵’。”佩辛斯笑着说,把时髦的小帽子丢到房间对面的保险箱上,“如果生意继续坏下去,恐怕我得去找一份工作了。”

罗威热烈地说:“女人永远都不该工作!”

“佩蒂,闭嘴!”巡官火大了。

“如果我可以帮任何的忙……”老绅士开口说。

“你真好,可是我们真的不需要。佩蒂,等我打你屁股。好了,雷恩,你有什么想法?”

一伙人都看着他,等他说话。雷恩交叉起一双老腿:“巡官,有时候我的想法不理性。我得说,这是我经验里最不平凡的案子,需要透彻了解犯罪学。你是干过实务的警察,你的想法呢?”

“乱成一团。”巡官苦笑说,“搞什么鬼。第一次听说坏蛋送回战利品还加上红利!依我看,最合乎逻辑的事,就是找到这两名家伙——戴蓝帽子的家伙和车站发车员说的另一个戴怪马蹄戒指的。我会再查查那十七个老师,可是我觉得他们八成是无辜的。”

“亲爱的,你看呢,”老绅士喃喃地转身问佩辛斯。佩辛斯的思绪正在九霄云外,老绅士说,“你向来都有出人意料的想法。”

佩辛斯说:“照我看,我们是在茶壶里制造风暴——小题大做。有人偷了东西,又加了利息把东西还回来。就我们所知,其实没有真正的犯罪事件呀!”

“只是个有趣的问题罢了。嗯,没有更重要的吗?”

她耸耸肩:“对不起,我今天不太聪明,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了。”

“啊!”雷恩淡淡一笑,“巡官,你认为有犯罪事件吗?”

“当然了!可怜的老唐纳修出了什么事呢?”

老绅士闭一下眼睛:“失踪的守卫。说实话,我同意,这看起来有些暴力的嫌疑。可是那毕竟是警方的事。不,还有别的事。”

高大的年轻人坐在门边,疲倦的眼睛从一个人身上扫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佩辛斯蛾眉紧锁,大家一阵沉默。后来萨姆耸一下肩,伸手去拿电话:“不管是不是警察的事,我唯一真正有兴趣的也是这件事。我既然答应要找到这老家伙,就得尽力。”他找人口失踪组的队长葛瑞森,然后又和卓罕巡官简短地谈了一会儿,“唐纳修的事没有新发展。那家伙好像被诱拐消失了。我给了卓罕退还的书里的百元大钞的号码,也许他可以查到些什么。”

“可能。”雷恩同意,“佩辛斯,我看见你在皱鼻子,你又想到了什么吗?”

“我正在努力想。”她恼怒地说。

“封底里的纸。”年轻的罗威先生精简地说。

“喔,高——罗威先生,当然了!”佩辛斯叫着,脸都红了,“蓝帽人从1599年的贾格封底拿走的东西!”

老绅士呵呵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好像想法都一样。好极了,不是吗?巡官——好了,别皱眉头了。我告诉过你,高登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佩辛斯,我就是这个意思。瞧,想到书的封皮中那个秘密袋子里的东西又薄又轻,小偷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径也可以解释了。大约六个星期以前,有人闯进萨森图书馆,偷走原本以为是1599年的贾格。不难想象,这个失窃事件也是出自同一个人——我们幽默的蓝帽人。可是那本书是赝品,结果完壁归赵。那么这个蓝帽人寻找的是真正的版本!好,现存在世上的《热情的朝圣客》真本到底有几本?三本,萨森本是第三本,也是最后发现的。可能他已经调查过其他两本了。偷走萨森本后,发现是假的,他一定知道萨森本的真版还存在世上。后来萨森把书捐给不列颠博物馆,捐赠品里包括真版的贾格。这小偷想办法混进博物馆,想办法偷走第三本真的贾格,留下另外一本更珍贵的书。两天后,他还回贾格。佩辛斯,你说,从这些事情,你得到什么结论?”

“我懂了。”佩辛斯吮吸着下唇,“那样说清楚多了。事实上,他把真版的贾格还回博物馆,可是把封底割开,从秘密口袋中拿走东西,这表示他对1599年的贾格本身不感兴趣,而是藏在里面的又轻又薄的东西。拿走这个东西之后,他就用不着书,于是像个绅士一样物归原主。”

“好精彩!”雷恩叫道,“亲爱的,推理精彩万分。”

“高人一等。”罗威充满爱心地低声说。

“还有呢?”老绅士问。

“嗯。”佩辛斯有些脸热,“这就引出一个奇怪的事——1599年的贾格很珍贵。如果他是个普通的贼,不管他真正要的是不是书里藏匿的东西,他都会把书留下。但最后,他留下百元大钞赔偿修补书皮装订的开支,更奇怪的是,他开始时还留下一本价值非凡的书代替他偷走的那本——显然是因为和1599很相像,或者表明他的诚实。雷恩先生,这些事情都说明他是个诚实的人,迫不得已犯下不诚实的罪,所以事先补偿。”

老绅士身子前倾,眼睛发亮。佩辛斯说完,他往后一靠,修长的手指指向巡官:“好,老顽固,你认为如何?”

巡官咳了一下:“很好啊,我说很好啊!”

“得了,巡官,你的赞美言不由衷。亲爱的,是完美!你真是这些老骨头的提神药。是啊,没错。我们打交道的是位诚实、甚至有良心的贼——这在盗窃史上恐怕不曾见过。真正的盗亦有道!还有呢?”

“我想事情很清楚了。”年轻人忽然说,“他把伪造的贾格原物归还,没有割开书皮,表示他对善本书非常熟悉。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见过那本假书,做得一点儿也不差,一般人看不出来的。他检查该书,立刻发现不是真的,既然他只在寻找真的1599年的贾格,所以根本没碰就还书了。”

“这么说来,他大概是藏书家之类的人了,对吗?”佩辛斯轻声说。

“亲爱的,没错。高登,这个推理很高明。”老人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方步,“我们凑出一幅非常有启发性的图书了。一个学者、古玩家、藏书家,本质是正直的,竟然不惜代价犯下偷窃罪,为了得到——我想毫无疑问了——藏在古老宝贵的书里面的一张纸。有趣吧?”

萨姆迸出一句话:“不知道有什么大饼可吃?”

罗威想了想说:“那个开口,或说凹面大约五英寸长三英寸宽。如果是一张纸,那可能是折起来的,而且可能非常古老。”

“我想也是。”雷恩喃喃说,“虽然未必是真的。好,事情已经相当清楚了。我想现在……”他高贵的声音消失,静静地踱了一下步子,白色的眉毛紧皱在一起。最后他说,“我看我得自己做些小小的调查。”

“关于唐纳修吗?”巡官满怀希望地问。

雷恩笑笑:“不是。那事情交给你办;那类的事情,你绝对办得比我好。我想的是……”他皱着眉继续说,“小小的研究。你们知道,我自己有个相当了不起的图书馆。”

罗威羡慕地说:“那是学者的天堂。”

“什么样的研究?”佩辛斯问。

“亲爱的,查查看受惊的贾格的牛皮封皮是否就是原来的,如果帮不了忙,也可以理清一些事情,这本书装订的牛皮可以提供线索,看看隐藏物件的年数。照高登说的,隐藏的可能是某种折叠的文件。”

“雷恩先生,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年轻人热心地说。

“啊!”老绅士说,“高登,这倒是一个主意。你可以独立作业,我们再对比一下各自的发现。”

“我也这么想。”佩辛斯说着,没来由地高兴,“如果某种文件藏在这么古老的书里,可能是什么记录。可是小偷怎么知道呢?而且还知道去哪儿找呢?”

“见解精辟!我心里也有类似的想法。我去翻遍所有关于1599年第一版《热情的朝圣客》的所有资料,可能有些日期的纪录。贾格在伊丽莎白时代的伦敦插手许多出版品,他的名字和文学界牵连宽广。好,好,这无疑是非常合乎逻辑的一步。高登,你想怎么样?”

“那方面我也看看。”罗威安静地说。

“好极了。巡官,你要继续追查唐纳修吗?”

“尽量了。我就让人口失踪组的葛瑞森去做大部分的事。”

“是啊,其实那是他的工作。巡官,我看这件事可是没什么金钱的好处。”

“一点儿没错。”巡官怒啧啧地说,“可是把我惹毛了,我就姑且玩玩吧!”

“还是跟从前一样顽固。”老人呵呵一笑,“那我有个建议给你。如果你对这件案子完全出于火气,何不调查一下汉涅·赛得拉博士呢?”

巡官吓了一跳,佩辛斯停下让罗威为她点燃香烟的动作:“那个公爵?为什么?”

“就说是感觉吧!”雷恩喃喃说,“你一定注意到我们的朋友克拉伯抛给赛得拉博士奇怪的眼色吧?”

“老天!是啊!”佩辛斯叫说,“高登,你也注意到了。”

“你叫他高登?”巡官狐疑地咕哝。

“纯属意外。”罗威慌忙说,“萨姆小姐太兴奋了。萨姆小姐,请你叫我罗威先生……是啊,佩蒂,我注意到了,我一直都想不通这件事。”

“这是怎么回事?”巡官怒斥道,“什么高登、佩蒂的?这么亲热。”

“好了,好了,巡官。”哲瑞·雷恩打圆场地说,“不要把个人的好恶带入讨论。你知道你是什么样化石的老暴君吗?现在的年轻人不像从前了。”

“爸爸。”佩辛斯面红耳赤。

“从前你的时代。”罗威先生很帮忙。

“介绍,眉目传情,在黑暗的角落里接个吻。”雷恩微笑着继续说,“得了,巡官,你也得接受了。我刚才说了,克拉伯是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他精明利落地掩饰自己,可是有些事情很古怪,值得调查看看。”

“不管怎样。”巡官咕哝说,“我还是不喜欢……哼,我没想到。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们最好朝克拉伯的方向问几个问题。”

佩辛斯正在研究香烟头,她的声音很低沉:“爸,你知道吗?这倒叫我想起一个念头。我们先不要去麻烦克拉伯先生。何不朝源头去调查赛得拉博士呢?”

“佩蒂,你是说英国?”

“我们先不要贪心。看看轮船公司怎么样?”

“轮船公司?要搞什么鬼?”

“看看就知道有没有好戏。”佩辛斯喃喃说。

四十五分钟后,巡官放下电话,用抖动得非常激烈的手指搔着眉毛。他终于叹了口气:“唉!好戏登场了。眼睛都要歪掉了……你们知道轮船公司的出纳刚刚告诉我什么吗?”

“喔,爸爸。你在吊人家胃口。老天爷,他到底说了什么?”

“旅客名单上没有汉涅·赛得拉!”

他们互相瞪眼。然后高登·罗威吹了一声口哨,把香烟放在巡官的烟灰缸捻熄,喃喃说:“原来如此。大名鼎鼎的赛得拉博士……”

“很好,我喜欢。”佩辛斯喃喃地说,“我喜欢得不得了。”

“天啊!他是个假货!”萨姆吹胡子瞪眼睛,“小子,听着,你一个字都不准泄漏出去。一个字都不准提,不然我就……”

“好,好,巡官。”雷恩温和地打断他。他靠在皮沙发上,眉毛皱成一百条细纹,“别那么急。一场好的景未必能成为一出好的戏,一个可疑的情况也不能把人定罪。我看见你形容赛得拉给出纳听,为什么?”

“哼!”萨姆鼻子吐气,“他看过旅客名单,找不到这家伙的名字,我形容赛得拉给出纳听,请他向船上的工作人员查询。船今天早上才靠岸,他们都还在上班。他立刻去办。结果,天地英明,赛得拉不仅不在旅客名单上面,而且没有人记得船上有个长得像赛得拉的人!”他眼睛冒火,“你看怎么样?”

罗威沉思着说:“开始发臭了。”

老绅士咕哝说:“我承认嫌疑的腥味更强了些。奇怪,真奇怪……”

佩辛斯大声说:“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吗?这表示赛得拉博士到这个国家至少已经四天了!”

“你怎么算出来的?佩蒂?”她父亲问。

“他不是飞越大西洋,对吗?你记得我上礼拜四打电话给轮船公司,问从英国来的下一班船什么时候进港——白莎丽写信告诉我她要来,可是没告诉我什么时候来。他们告诉我礼拜六有一艘船,另一班就是今天,其他时间没有船。既然今天是礼拜三,所以我说这位英国老兄一定已经来纽约至少四天了——至少从上礼拜六开始。”

“甚至更久。”罗威皱着眉提议,“赛得拉!真想不到!”

“你们不妨查查礼拜六的船。”雷恩轻描淡写地说。

巡官伸手去拿电话,后来又坐下来:“我有更好的办法,一石两鸟。”他按了一下按钮。白朗黛小姐好像变魔术般跳进办公室。

“拿着你的簿子吗?好。发一封电报给苏格兰警局!”

“给——给谁?巡官。”白朗黛小姐受到门边身强体健的年轻男子的震撼,结结巴巴。

“苏格兰警局。我要这个滑头先生看看我们这边怎么办事!”巡官的脸涨得很红,“你不是知道苏格兰警局在哪里吗?英国伦敦!”

“是——是的,先生。”白朗黛小姐赶快说。

“注明给崔奇督察,T-r-e-n-c-h.‘需要前伦敦金斯顿博物馆长汉涅·赛得拉的全部资料,他现人在纽约。告知离开英国日期、外形特征、关系、名声及任何可得资料。谨守密。祝好。’马上发出去。”

白朗黛小姐颠颠倒倒走向罗威。

“等等,你怎么拼赛得拉的?”

“S-e-d-d-l-e-r.”白朗黛结舌瞪眼,激动得脸色发白。

巡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笑说:“好,好,白朗黛。”他口气平和,“别昏倒了。没关系。天啊,你难道连拼字都不会吗?是S-e-d-l-a-r!

“哦,是的,先生。”白朗黛话说完就逃跑了。

“可怜的白朗黛。”佩辛斯哧哧地笑着说,“爸,你每次都把她吓得长不大。也许是有陌生的年轻男子在场……咦,雷恩先生,怎么了?”她语带警戒。

雷恩满脸警异之色,他瞪着萨姆,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或者说他好像没在看他。然后他跳了起来。

他大叫:“天老爷!原来如此!”他快步地在房间里绕圈子,自言自语,“这名字!这名字!汉涅·赛得拉……天,简直,简直不可思议!如果是碰巧,那天下真是没有公理。”

“名字?”佩辛斯皱皱眉头,“怎么啦?名字有什么蹊跷?雷恩先生。虽然有些奇怪,听起来是不折不扣的英文啊!”

高登·罗威的嘴巴张得大开,好像挖土机。淡棕色的眼睛里,调皮的神采全部离他而去,代之而起的是诧异的领会。

雷恩停止踱步,搓着下巴,爆出一连串低沉的笑:“当然是不折不扣的英文。佩辛斯。你就是有本事击中事情的要害。一点儿没错。天啊,不只是英文,而且是有历史的英文。哈!高登,我看见你的眼睛也在发光。”他停止笑声,忽然坐下来,声音很严肃,“我早知道这名字在哪儿听过。”他说得很慢,“从我们见到那位仁兄后,这个名字就一直在搔我的耳朵。你把名字拼出来……巡官,佩辛斯,‘汉涅·赛得拉’对你们没有任何意义吗?”

巡官脸上一片空白:“没听过什么坏事。”

“好,佩辛斯,比起你这令人肃然起敬的父亲,你受过比较好的教育。你不是读过英国文学吗?”

“当然。”

“有没有专攻过伊丽莎白时期?”

佩辛斯的双颊一片火海:“那——那是好久以前了。”

老绅士伤心地摇头:“典型的现代教育。所以你从来没听过汉涅·赛得拉。高登,告诉他们汉涅·赛得拉是谁吧!”

“汉涅·赛得拉——”罗威先生的声音有些呆愕,“就是威廉·莎士比亚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莎士比亚!”萨姆大叫出声,“雷恩,有没有搞错啊?你们都昏头了吗?老莎和这码子事儿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我开始认为……”雷恩叨叨念着,“对了,高登,没错。”他思忖着说,摇摇头,“你当然知道了。赛得拉……天啊!”

“恐怕我还是不懂。”佩辛斯抱怨说,“不论如何,这点我可是同意爸爸的。当然……”

“赛得拉这个家伙,该不会是流浪的犹太人吧?”巡官讥笑说,“搞什么鬼——他不可能三百多岁吧?”他开心地大笑。

“哈,哈!”罗威先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意思不是指我们的朋友是恐龙化身。”雷恩先生笑一笑,“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这么夸张。可是我说的是,这位汉涅·赛得拉博士,前伦敦金斯顿博物馆馆长、未来的纽约不列颠博物馆馆长、英国人、有文化修养、藏书家……喔,赛得拉博士是莎士比亚好友的直系后裔,这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

“斯崔弗镇的家族?”佩辛斯思忖着问。

老人耸耸肩:“我们对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我想——”罗威缓缓说,“赛得拉氏是来自葛鲁契斯特郡。”

“那又有什么关系。”佩辛斯抗议说,“如果赛得拉博士是莎士比亚密友的后裔,难道赛得拉家族和这本1599版贾格的《热情的朝圣客》之间有什么瓜葛,结果引来这场风波?”

雷恩先生静静地说:“亲爱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巡官,你打电报给苏格兰警局的英国朋友,结果给了我们这么大的灵感。也许我们可以查出来……谁知道呢?《热情的朝圣客》自身不可能,可是那又……”他又沉默不语。

巡官无助地坐着,看着他的朋友,又看着他的女儿。年轻的高登·罗威瞪着雷恩,佩辛斯瞪着罗威。

雷恩忽然起身,伸手去拿手杖。他们静静地看着他。

“奇怪。”他说,“真奇怪。”他点点头,出神地笑笑,离开了巡官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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