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中午,当奎因警官、埃勒里和蒂姆·克洛宁在蒙特·费尔德家深入搜查时,像往常一样阴沉和无动于衷的警官维利慢慢地从百老汇向北走到第八十七街,爬上奎因住宅的棕色石头台阶,按了门铃。迪居那愉快的声音请他上来,和善的警官严肃地走上去。

“警官不在家!”迪居那冒失地宣布,他细长的身体完全藏在庞大的主妇围裙后面。洋葱覆盖着牛排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继续干你的,小鬼!”维利大吼。他从胸部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大信封,封着口,把它交给迪居那。“警官回来的时候交给他。要是忘了,我就把你泡到易斯特河里。”

“你和另外什么人?”迪居那小声问,嘴唇明显在抽搐,然后他有礼貌地加了句,“是,长官。”

“那么,好吧。”维利故意转身走下去到大街上,他宽阔的后背明显可见,与在四楼窗户咧嘴笑的迪居那相比令人生畏。

将近六点钟的时候,两位奎因疲惫地回到他们的住处,警官警觉的眼睛突然看见放在他盘子里的公事信封。他撕开信封的一角,抽出一些用打字机打在侦探署信纸上的东西。

“哦,哦!”他跟正懒懒地脱掉夹大衣的埃勒里嘀咕,“部族正在聚集……”

落坐在扶手椅子上,帽子没脱,外套扣子没打开,他开始朗读报告。

第一篇朗读的是:

释放报告

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

约翰·卡赞耐里,又名帕森·约翰尼,又名约翰·得·沃普,又名彼得·多米尼克,今天由于假释从监禁中释放。

对约·卡在抢劫事件中的同谋,波努莫丝绸抢劫案(192X年6月2日)参与者的未明事宜的调查没有结果。我们正调查莫尔豪斯,前警察,已在他常去的地方失踪,此案件有待于进一步调查。

在地方检察官辛普森的建议下对约·卡实行假释。但他处于监管之下,任何时候都有效。

T.V.

警官拿起放在有关帕森·约翰尼的建议旁边的第二份报告,皱着眉读道:

关于威廉塞·帕塞的报告

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

对威廉姆·帕塞历史的调查揭示如下:

三十二岁,生于纽约布鲁克林,父母入籍,未婚,习惯正规,擅交际,一个星期有三到四个晚上“约会”,信奉宗教。司泰恩若曲的书店老板,服装商,百老汇一○七六号。不赌博不喝酒。无不良同伴。惟一的缺点似乎是喜欢女孩。星期一晚上以来活动正常。没有往外发信,没有从银行取钱,生活相当正常。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女孩,伊舍尔·杰布露,似乎是帕塞“最稳定的女伴”。从星期一以来,他有两次看见伊·杰——星期二个饭时间,星期三晚上。星期三晚上看电影和去中国餐馆。

生效的第四号报告

(T.V.:同意)

警官“哼”了一声把这张纸扔到旁边。第三份报告的题目是:

关于马奇·奥康奈的报告

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星期五

奥康奈,住在第十大街一四三六号。租住公寓第四层。无父亲。由于罗马剧院的关门,自星期一晚上以来没有工作。星期一晚上作为一般释放出来的群众离开剧院。回家,但在第八大街的药店停了一下,在第四十八街打了个电话。未能追踪电话。偷听到电话里的交谈涉及到帕森·约翰尼。似乎很兴奋。星期二直到一点才离开屋子。未曾试图与在土幕斯的帕森·约翰尼联系。在发现罗马剧院被无限期关闭后,到剧院附近的职业介绍所寻找领位员的职位。

星期三一些天或星期四没有新情况。星期四晚上接到经理的电话后返回罗马剧院工作。未曾尝试与帕森·约翰尼会晤或联系。没有打进来的电话,没有访客,没有信件。似乎有嫌疑——考虑到她知道被跟踪。

生效的第十一号报告

T.V.:同意)

“哈!”警官低声说,拿起下一份报告。“看看这一份说的是什么……”

关于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报告

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

弗·伊·波星期一晚上从经理办公室被警官奎因释放后立即离开罗马剧院。跟其他观众一起在正门接受检查。和伊芙·爱丽丝、斯蒂芬·巴里、希尔达·奥兰治那些演员一同离开。乘出租车到伊维斯-波普在河岸边的住处。出发的时候是半清醒状态。三个演员之后很快离开屋子。星期二她没有离开屋子。从园丁那里得知她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得知那天她收到许多电话。直到星期三早上才正式出现,在住处会见警官奎因。会见之后,跟斯蒂芬·巴里、伊芙·爱丽丝、詹姆斯·皮尔、她哥哥斯坦福一起离开住处。伊维斯-波普一行驾驶豪华轿车出发到韦斯乔斯特。旅行使弗恢复精神,晚上和斯蒂芬·巴里待在家里。打桥牌。

星期四到第五大街购物。和斯蒂芬·巴里午餐。他带她到中心公园,在户外度过下午。斯·巴五点前护送她回家。斯·巴留下来吃晚饭,晚饭后回应舞台经理的电话,为工作到罗马剧院。弗·伊·波在家里和家人度过晚上时光。

星期五早上没有报告。整个星期没有可疑行为。决不跟陌生人搭话。未跟本杰明·摩根联系。

生效的第三十九号报告

T.V.:同意)

“就是这样,”警官低声说。他选的下一份报告非常短。

关于奥斯卡·莱文的报告

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九日

星期二莱文度过一整天,星期三、星期四和星期五早上在蒙特·费尔德的办公室与阿瑟·斯托埃特斯和克洛宁一起工作。三个人每天一起午餐。莱文已婚,住在布朗克斯第一五六街二一一号。在家度过每个晚上。没有可疑信件,没有可疑电话。没有坏习惯。过着严肃、适度的生活。声誉良好。

生效的第十六号报告

注:奥斯卡·莱文历史的所有详细情况、习惯等等通过助理地方检察官蒂姆·克洛宁获得。

T.V.

警官叹口气,把五份文件放到盘子里,站起来,脱掉帽子和大衣,猛地把它们扔到等在旁边的迪居那的手上,又坐下了。然后,他从信封里捡起最后那份报告:一张用别针固定住的大纸,上面有一张小纸条写着:给理·奎的备忘录这张小纸片写着:

今天早上普鲁提医生给我留下这张附属报告传给你。他很遗憾不能亲自向你报告,但是波布瑞基毒药案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签名是维利熟悉而潦草的姓名起首大写字母。附件是匆忙用打字机打出来的短信,信头是法医办公室的。

亲爱的奎因(短信说):这是四乙铅中的汽油。琼斯和我负责全面探查所有可能的传播的源头。没有成功,我认为你在这方面听天由命。你永远不会发现杀死蒙特·费尔德的毒药。这不只是你谦卑的下属的意见,也是主任和琼斯的意见。我们都同意最符合逻辑的解释是汽油原理。想办法找到那东西,大侦探!

有普鲁提医生笔迹的附言说:

当然,如果什么有发现,我会马上让你知道。保持清醒。

“那已是一点点好处都没有了!”警官喃喃而语,埃勒里没说一个字,动手吃无价的迪居那准备的喷香诱人的饭。警官故意地捅水果沙拉。他看上去挺不高兴的。他轻声抱怨,恶意地瞟了一眼他盘子里的那捆报告,盯着埃勒里疲惫的脸,津津有味地大嚼,最后完全扔掉勺子。

“这些是我见过的最没用的,最气死人,最空洞的报告!”他咆哮着。

埃勒里微笑着。“当然,你还记得波瑞达吗?啊?你可能很有礼貌,先生……科林斯湾的波瑞达,他在清醒时刻说:‘对工业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

火很旺,迪居那以他喜欢的姿势蜷缩在一个角落的地板上。埃勒里抽着烟,舒适地凝视火苗,而老奎因报复式地在他的鼻子下塞满了鼻烟。两个奎因平静下来严肃地讨论。更确切地说,警官奎因平静下来以严肃的口吻进行交谈,因为埃勒里似乎处在极度梦幻的情绪中,远离了令人不舒服的罪与罚的琐碎。

老头的手猛的击落在椅子扶手上。“埃勒里,自从你出生,你见过确实这么伤脑筋的案件吗?”

“相反,”埃勒里评论,半闭眼盯着火,“你正在展开一个正常的难处理的案件。你允许出现诸如理解凶手不适当地扰乱你这点小事。请原谅快乐论的哲学……如果你回忆一下,在我的名为‘黑窗事件’的故事里,我笔下的优秀侦探侦破犯罪毫无困难。为什么?因为他们保持冷静。结论:永远保持冷静……我正在想明天的事。愉快的假期!”

“对一个有教养的人来说,儿子,”警官性急地吼道,“你表现的惊喜缺乏连贯性。你说是的时候其实是不是,你说不是的时候其实是是。不,我糊涂了——”

埃勒里爆发出一阵大笑。“缅因州的森林——黄褐色——湖边美丽的凯尔文小屋——钓鱼杆——空气——哦,天哪,明天究竟会不会来?”

警官以奎因令人同情的热心看着儿子。“我——我有点希望……嗯,别介意。”他叹口气,“我要说的是,埃勒里,如果我的小贼失败了——所有的人都会拥护我们。”

“该死的贼!”埃勒里大喊,“潘神对人类的苦难都做了些什么?我的下一本书相当于已经写出来了,爸爸。”

“从现实生活中偷取另一个灵感,你这个无赖,”老头嘀咕,“如果你借助费尔德的案件作为你的情节,我会非常有兴趣读读你最后几章!”

“可怜的爸爸!”埃勒里哧哧地笑着说,“别把生活弄得那么严肃。如果你失败了,你就失败了。不管怎么说,蒙特·费尔德微不足道。”

“这不是关键,”老头说,“我不愿意承认失败……这个案件的动机和图谋乱糟糟的,埃勒里。在我全部经历中我第一次遇到这么难啃的骨头。足以让人中风!我知道谁杀了人,我知道为什么要杀人,我甚至知道怎样杀的人!我在哪里?……”他停顿了一下,粗野地取出一小撮鼻烟。“摸不着头绪,是哪里!”他咆哮着,平息下来。

“肯定是最不寻常的地方,”埃勒里低声说,“然而,比较困难的问题已经解决……嗨!我简直等不及沐浴在田园牧歌式的小溪!”

“可能会得肺炎,”警官担心地说,“你现在答应我,年轻人,你在那里不要做任何回归自然的惊人之举。我可不想负责一个葬礼,我……”

埃勒里突然沉默下来。他从上面看他的父亲。警官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奇怪地衰老了。一个痛苦的表情深深地赋予他雕刻般的脸以人性。他的手向后轻轻拂拭他浓密的灰发,看起来令人担忧地脆弱。

埃勒里站起来,脸红着犹豫了一下,迅速向前弯下腰,拍拍他父亲的肩。

“下定决心,爸爸,”他低声说,“如果与我们的凯尔文计划无关……一切都会好起来,记住我的话。如果我留下来能帮助你,哪怕有最渺茫的机会……但是没有。目前这是你的工作,爸爸,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你更好地处理这个问题……”老头带着一种奇特的情感看着他。埃勒里突然转开身。“好了,”他轻轻地说,“我现在必须收拾行李了,如果我希望明天早上七点四十五离开格兰德中心。”

他失望地走到卧室。迪居那以土耳其人的方式坐在角落里的,此时静静地穿过房间走到警官的椅子旁。他滑落在地板上,头靠着老头的膝盖。沉默被壁炉中噼啪作响的木头和隔壁埃勒里走来走去受压抑似的声音打破。

奎因警官很累。他疲惫、消瘦、苍白、起皱纹的脸在昏暗的红光的映照下像刻有浮雕的宝石。他的手爱抚着迪居那卷曲的头发。

“迪居那,小家伙,”他低声说,“你长大后不要当警察。”

迪居那扭过脖子,严峻地看着老头。“我要做就做像你这样的警察,”他宣布……

电话铃响了,老头跳起来。他从桌上抓起电话,脸色苍白,声音哽咽地说:“我是奎因。什么事?”

一会儿,他放下电话后,蹒跚地向卧室走去。他沉重地倚靠在门框上。埃勒里从他的衣箱分直起身跃向前方。

“爸爸!”他喊,“什么事?”

警官企图无力地笑笑。“只一是一有一点一累,儿子,我猜想,”他“哼”了一声,“我刚刚从侵入民宅者那里得到消息……”

“那——?”

“他绝对是什么也没发现。”

埃勒里紧握父亲的胳膊,把他带到床边的椅子里。老头跌坐在椅子里,眼神难以言喻地疲惫。“埃勒里,孩子,”他说,“最后一点证据没有了。真是疯了!没有一点有形的切实的证据能在法庭上证明凶手有罪。我们有什么?一系列听起来完美的推理——就这些。优秀的律师能从案件中做出瑞土硬干酪……噢!最后一句话还没说,”他从椅子上起来,突然严峻地加上一句。他用力拍打埃勒里宽阔的后背,活力重现。

“上床睡觉,儿子,”他说,“明早你得早早起床。我要熬夜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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