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点三八口径、魏百里·史考特牌的自动手枪送上来加以检查和指认。我们后面有人开始轻轻地哼唱起“哦,谁会和我同游高原?”只不过把歌词改成了“哦,谁会说他清白无辜?”怀疑的气氛浓到几乎让人触摸得着。这时候,我正好在看着雷金纳·安士伟,那个被告的堂兄似乎第一次对证物感到兴趣。他很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可是他那张阴郁而好看的脸上除了傲慢的神情之外,没有其他的表情。然后他又继续玩着律师席桌上的那个玻璃水瓶。

“这就是那把他藏在口袋里的手枪吗?”华特·史东爵士追问道。

“是的。”

“嫌犯对于他来谈未来的婚事时,为什么在口袋里带着这样一件武器。怎么解释呢?”

“他否认那把枪是他带来的。他说那想必是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人放在那里的。”

“想必是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人放在那里的。原来如此,他能指认那件武器吗?”

“被告对我说:‘这个我很清楚,这是我堂哥雷金纳的枪,他不在东部的时候,有时会住在我的公寓里,我相信我最后一次看到这把手枪是一个月以前,在客厅桌子的抽屉里。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在有关检查那个房间的事做完漫长而很有说服力的证词之后,证人准备做结论。

“从这些证据,你对凶案如何进行的问题有什么样的结论呢?”

“由那支箭从墙上扯脱的样子看来,我认为那是由右向左拉扯,而手握箭杆的位置就是留有指印的地方。这也就是说把箭拉扯下来的人站在房间这边,有点靠小柜子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推论是死者绕过了书桌,由左侧跑向前方,以逃避刺杀他的人——”

“换言之,也就是让书桌隔在他自己和凶手之间。”

“是的,正是像这样,”莫特伦警探同意道,一面将两手围起,移动着来说明,“我的结论是凶手接着从书桌前面绕过来,然后是一场打斗,死者站在很靠近书桌的位置,面向小柜子。在挣扎之中,那截失踪的羽毛断裂了,而死者的手掌也受到割伤,然后被害人被刺中,侧倒下来,两手弄脏是因为他——他死前抓着地毯。我相信这就是经过情形。”

“还是说他可能去抓那支箭,抓到了箭杆而使他手上有灰尘呢?我的意思是说箭上有一部分因为插进死者体内而无法查验指纹吧?”

“是的。”

“那死者手上的灰尘可能来自那里吗?”

“很有可能。”

“最后,警探,我相信你是个合格的指纹专家,也在这方面受过训练吧?”

“是的,正是如此。”

“你有没有取下被告的指纹?先是在格鲁斯维诺街,用的是现场有的紫色墨水打印台,后来又在警局里再取了一次?”

“有的。”

“你有没有将这些指纹和箭杆上的指纹互相比对呢?”

“比对过了。”

“请指认这些照片上面各种不同的指纹,再请你把相符的地方向陪审团说明……谢谢你。箭上的指纹是不是嫌犯的?”

“是的。”

“在那个房间里有没有找到死者和嫌犯以外的任何指纹呢?”

“没有。”

“在那个装威士忌的酒瓶、苏打水瓶,或是那四个杯子上,有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呢?”

“没有。”

“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发现了嫌犯的指纹?”

“在他所坐的椅子上,书桌上,还有书房门的门闩上。”

再问过几个和最后逮捕安士伟有关的问题之后,检方的询问告一结束。这一段在某方面来说,等于是把整个案子做了个很令人感到可怕的总结。如果H.M.要发动攻击的话,现在正是该发动的时候。我们头上挂在墙上的钟想必一直在走着,因为外面天色越来越黑,也有些雨滴打在玻璃屋顶上。法庭里白色和橡木镶板的部分在灯光下显得更亮了些。H.M.站了起来,两手伸开,按着桌面,问了下面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是谁闩的门?”

“对不起,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是谁从里面把门闩上了?”

莫特伦警探连眼睛也没眨一下。“门闩上是嫌犯的指纹。大人。”

“我们并不是在否认他开了门闩。可是闩上门的是谁?在门闩上除了被告的指纹之外,还有其他的指纹吗?’

“有的,有死者的指纹。”

“所以死者和被告一样有可能把门闩上了?”

“是的,他可能闩上了门,很容易的事。”

“现在,我们来把这犯罪经过弄清楚。证人戴尔作证说,大约六点十五分的时候,他听到死者说:‘老兄,你怎么了?你疯了吗?’然后有好像拖着脚步走动的声音:啊……以你的看法,那个拖着脚步走动的声音会不会就是胡弥遭到了杀害呢?”

莫特伦警探可不会落入像这样的陷阱之中。他摇了摇头,细眯起眼睛来,对这件事专注地想了想。

“你要问我的意见,大人?”

“是的。”

“由我所提出的证据,我们的结论是,那阵声音很短促,因为证人戴尔敲门和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而告终止。然后那扇门就由里面闩上了——”

“你的意思是说,好让他们不受打扰而很舒服地继续打斗?”

“我不能那样说,”证人完全不受扰乱地回答道,“那样就没人可以进得去了。”

“然后他们继续打了十五分钟?”

“不是的,想必是十五分钟之后又爆发了争吵。”

“原来如此。可是如果是嫌犯在六点十五分把门闩上的话,那一定是他打算动手了,对不对?难道他会闩上门,然后坐下来,再心平气和地谈十五分钟吗?”

“有可能。”

“你以为陪审团会相信这个?”

“我认为陪审团会相信庭上告诉他们是证据的一切,大人。你只是在问我的意见。再说,我也说过了门可能是死者自己闩上的。”

“哦?”H.M.大声说道,“事实上,你觉得很可能是他闩上的?”

“呃,是的,”警探承认道,挺起了身子。

“很好。现在,检方要我们相信被告在口袋里带了一把实弹手枪到那栋房子去。这就是预谋了,对不对?”

“一般人通常不会随身带着武器,除非是他们认为可能会用得到。”

“可是他并没有用那把枪吧?”

“没有。”

“不管杀死被害人的凶手是谁,他都是跑到房间对面,从墙上抓下一支箭,用来攻击死者吗?”

“对,我们相信是这样的。”

“事实上,这也就是你们整个的说法,对不对?”H.M.把身子俯过桌面来追问。

“是一部分说法,不是整个的说法。”

“可是是很主要的一部分?”

“这点我交由庭上裁夺。”

H.M.把两手放在他的假发上;他抬起一只手来拍了拍假发的顶上,好像用塞子把自己塞住,以免爆炸到天花板上去。证人那既干又准确的声音始终不慌不忙。莫特伦警探除了他要说的之外,别的既不多说也不少说。

“我们来谈谈不见了的那一截羽毛,”H.M.以温和的声音问道,“你在任何地方都没有找到,是吧?”

“是的。”

“你彻底搜查了那个房间吗?”

“非常彻底。”

“所以如果是在那里的话,就逃不出你的手吧,呃?对吧?你同意这个说法?那,那截羽毛在哪里?”

莫特伦警探露出了一个在法庭可以容许的近乎微笑的表情。他用他那对近视眼仔细地盯着H.M.,因为在证人席上做愚蠢的证言会伤到警官的身份;可是他似乎是有备而来。

“我们也想到过这一点,大人,”他冷淡地说,“当然,除非是有什么人从房间里把它取走了——”

“等一下,”H.M.马上说道,“什么人?可是在这个案子里,那就一定是已经在此作证过的其中一位吧?”

“对,我想是的。”

“这样的话,那这些证人就有一个说谎了,对不对?而被告遭控诉的案子有部分是根据谎言而成立的吗?”

警探开始反击。“你没有让我把回答的话说完。我说那句话只是要把所有的可能排除,大人,我们必须这样做。”

“好吧,那你本来打算说什么呢?”

“我本来要说的是那想必是夹在被告的衣服里给带出了房间。他当时穿了一件大衣,一件很厚的大衣,那截羽毛可能给夹在衣服里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点,”H.M.用手指着说,“也正证实了羽毛是在争斗中扯脱的了?”

“是的。”

H.M.向律师席的桌子比了比,他现在看来好似全身散发出一种邪恶的喜悦。“警探,你是个相当强壮的人,是吧?很有力?”

“跟大多数人一样强壮吧,我想。”

“对。现在,看看他们拿给你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一根羽毛——一根鹅毛。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也还有别种的。我希望你把羽毛拿在手里,扯成两半,想办法扯断,扭也好,拉也好,撕也好,随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为我们把它分成两半。”

莫特伦警探关节很大的两手合在那根羽毛上,抬起了肩膀。他身子左右摇晃,周遭一片沉寂,结果什么也没成。

“有问题吗,孩子?”H.M.柔和地问道。

对方皱紧了眉头看了他一眼。“靠过去到陪审团主席面前,”H.M.提高了声音说道,“像你们两个在打架似地试试看,小心啊,别把对方拉过了栏杆……啊,这样子就对了。”

陪审团主席是个看来很醒目的男人,留着灰色的胡子,可是那一头中分的亮棕色头发,颇令人怀疑是不是真的。这场拉扯之战几乎让他像只被钓上的鱼似地给拖出了陪审团席。可是,等到那根羽毛终于开始给拉散时,变成一丝丝,一条条的,并不像扯断的羽毛,倒像是给踩扁了的蜘蛛。

“事实上,”H.M.在众人惊讶的停顿之中说道,“这样根本就办不到,是吧?我都甩鹅毛来清理烟斗,所以我知道。现在来看看用做凶器的那支箭上的羽毛。看到了吗?断裂的地方并不平整,可是绝对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弄乱的地方。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莫特伦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你现在承认那根羽毛不可能在打斗中断裂成那样了吧?”

(“我的天,”艾芙莲低声说道,“他做到了!”)

莫特伦没有说话,因为他太诚实了,不能有所评论,他站在那里,眼光从碎裂的羽毛转到H.M.身上,一面移动了下双脚。控方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将军”的状况。但即使有任何激动的情绪,也被华特·史东爵士的冷静给浇熄了。

“庭上,我认为我这位饱学朋友的试验很炫,可是并不足采信。我能不能看看那根用来试验的羽毛呢?”

在他和H.M.相互点头为礼时,那根羽毛传给了他。现在检方要应战了。到目前为止,他们完全占据优势,让这个案子看来敷衍行事。

H.M.在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响亮的声音。

“要是你有任何怀疑的话,警探,不妨用箭上其他的羽毛来同样地玩一下……我再重复一遍:你承不承认羽毛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断裂?”

“我不知道;我不能这样说,”莫特伦很诚实地回应道。

“可是你是个很强壮的人,而你都做不到?”

“可是——”

“只要回答我的问题。那根羽毛的确断裂了,是怎么断裂的呢?”

“那支箭上的标羽很老旧,而且——很容易碎裂吧,好像。干掉了嘛,所以要是——”

“那是怎么断裂的?”

“大人,如果你根本不给我机会作答,我就没法回答你。我想羽毛不会有不可抗拒的力量而不能拆成两半的。”

“你办得到吗?”

“不行,用你给我的羽毛就办不到。”

“那你就拿剩下的那两根既老又容易碎裂的羽毛来试一下吧,你能办得到吗?不行,好吧。现在看看这个。”他拿起那把十字弓。“假设你要把一支箭放进这把弓里。在把箭放进这个凹槽的时候,你得把标羽放在中间。对不对?”

莫特伦有那么一点狼狈。“大概吧,我不知道。”

“我会告诉你的。你得把这支箭在凹槽里尽量往后塞到抵紧了发射装置吧?”

“大概是吧。”

“结果呢,在你拉紧弓弦的时候,我告诉你,转轮的齿会咬住羽毛的尖端而夹住吧?”

“我对十字弓一无所知。”

“可是我现在就拿了一把来做给你看呀。就是这样。最后,”H.M.在检方还来不及提出抗议之前,大声地说道,“我告诉你唯一会让羽毛断裂得那么干净的方法,像那边那根羽毛断裂得一样干净,就是当钢片的弹力飞出去时把它扯成两半。”

他松开十字弓的扳机,发出很可怕的一声响,弓弦弹出在十字弓的头上。

“那截羽毛在哪里?”H.M.问道。

“亨利爵士。”法官说,“麻烦你提问,而不是争辩。”

“只要庭上您高兴,”H.M.嘟哝道。

“我还要进一步请问,这些问题和案情有关吗?”

“我们觉得是这样,”H.M.展露了他的重型武器,“到了适当的时机,我们会提出我们认为是真正用于犯案的那把十字弓。”

法庭中那些黄色的座椅像得了传染病似地全都响了起来。也有人咳嗽。法官包德金大人则继续盯着H.M.看了一阵子,然后回头去看他的笔记,握在胖胖手里的笔则继续往下写着。就连被告也在看着H.M.,可是却好像吃了一惊,只是半感兴趣而已。

H.M.转回来对着正静静等着的莫特伦警探。

“来谈谈这支箭本身吧。你一到格鲁斯维诺街之后就检查过这支箭吧?”

“是的。”警探回答道,一面清了下喉咙。

“你刚才也作证说箭上的灰尘只有你发现指纹的地方给抹动了吧?”

“不错。”

“请看一下卷宗夹里的第三号照片,告诉我你所说的是不是确实的真话。在箭杆上从头到尾有很细的一道垂直的线——只有一点点模糊——那里怎么都没有灰尘?”

“我说的是灰尘上都没有其他的印子。事实也是如此。你所说的那一条细线上从来就没沾到灰尘。那是箭贴挂在墙上的地方,不会积灰尘的。你知道,就像贴挂在墙上的画的背面那样。”

“你是说,像一幅画的背面,你什么时候真正看到这支箭贴挂在墙上?”

“当然没有看过。”

“哦?可是你听到证人戴尔作证说,这支箭并不是紧贴在墙上悬挂着的;你听到他说这支箭在挂钉上离墙有些距离吗?”

微一停顿。“我是由我自己看到其他两支箭贴挂在墙上才知道的。”

“不错,那两支箭是一个三角形的两边;它们一定得竖起来,紧贴着墙,才能维持固定的形状,可是这根用来做三角形底边的箭又如何呢?”

“我不了解你的问题。”

“我这样说吧。三角形的两边是贴靠在墙上的,对吧?第三边,也就是底边,架在另外两支箭的底部。因此,这支箭是由另外两支箭支撑住,而离墙面大约有四分之一吋的距离,你接受戴尔在这方面的说法吗?”

“如果庭上承认那是证据的话,我接受这种说法。”

“一点也不错,”H.M.大声说道,“如果离墙有四分之一吋的空隙,就不可能不积灰尘了,对吧?”

“并不尽然。”

“并不尽然?你同意那支箭没有贴在墙上吧?对了。那么整支箭杆上都应该布满了灰尘才对,你说是吗?”

“这是个很困难的问题。”

“的确。那并不是整支箭杆上都布满了灰尘,是吗?”

“是的。”

“整根箭杆从头到尾都有细细的一条直线上没有灰尘?”

“是的。”

“我告诉你,”H.M.说着把那把十字弓伸了出去,“唯一会造成那样一条线的原因,唯有那支箭给放进一把十字弓里再射出去的缘故。”

他把十字弓伸得老远,用一根手指顺着弓上的凹槽一路划下来,狠狠地环顾整个法庭,让我们也看到了他的脸,然后他坐了下去。

“呸!”H.M.说。

法庭里的人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这只老熊还没给血弄瞎了眼,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莫特伦管探这个相当诚恳的证人给整了一阵子。这样并没有怎么撼动他;只更让他抿紧了嘴,让他看起来好像他希望能在更公平的条件下来上一次对决,可是他似乎急着想回答检察总长再讯问的问题。

“我们已经听到好几次,”华特爵士突然地开口说道,“说什么会造成某些结果的‘唯一方式’。我请你注意在这些照片里的某些证据,你认为那支箭从墙上扯下来的时候,很清楚地是由左往右猛力拉扯的吧?你已经就此作过这样的证词了?”

“是的,大人。”

“拉扯得用力到让挂钉都拉脱了?”

“正是这样。”

“如果是你来做,你会先扭动那支箭,再向一边拉出来吧?”

“是的,应该是这样。”

“因此,你会把箭挨着墙抽出来,造成刚才所说的那样一条印子?”

“是,会是这样的。”

法官包德金大人两眼越过眼镜往下看着。“华特爵士,这里好像有点乱了。根据我的笔记,起先是说根本没有灰尘。现在我们又听到说是灰尘给擦去了,这两种说法,你到底要说哪一种?”

“事情很简单,庭上。就如我饱学的朋友用他那把十字弓一样,我也是在作说明。我那位饱学的朋友坚持说很多事的成因只有唯一的一种。他大概不能反对我提供他还有好多别种成因……现在,警探,在你自己的家里,我猜墙上会有照片挂着吧?”

“照片吗?大人?有好多照片。”

“都不是贴靠在墙上挂着的吧?”

“不是,得吊挂着。”

“可是,”对方朝陪审团席上的女性陪审员看了一眼说,“框子后面几乎完全没有积灰吧?”

“我应该说是非常的少。”

“谢谢你。至于所谓唯一的可能——世界上唯一能把一根羽毛扯成两半的方法,”律师用他那充满嘲讽意味的礼貌态度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你在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也了解到一些和射箭有关的知识吧?”

“是的。”

“嗯,我相信箭上的标羽——在本案中就是那根断裂的羽毛——比其他的羽毛被使用和拉扯得更多吧?我想要问你的是,因为是以标羽为准让箭尾搭上弓弦,所以更容易被手或是弓弦给擦到或伤到吧?”

“的确是这样,所以常常需要更换。”

“那么这支箭在两个人打斗之中,而且这两个人里有一个还是在拼命的时候,中央的那根羽毛难道不可能给扯断吗?”

“没有那么不可能吧,我想,虽然我也要承认——”

“没有别的问题了,”华特爵士断然地说。他刻意停下来,让证人离开证人席,然后才转身对法官说:“庭上,这些证词,加上被告的自供,就是检方所有的证据。”

最坏的已经过去了。尽管有最后的那段再次讯问,但对被告不利的状况已略为减少;倒是令人疑惑不解的感觉增加了。但疑惑不解正是理性辩论的开始。在一片嘈杂声的掩护下,艾芙莲兴奋地低声说道:

“肯,H.M.会打赢官司了,我告诉你我就知道。检方的再讯问太弱了。听起来不错,可是太弱了;他根本不该提照片背后的灰尘之类的事。照片背后当然会有灰尘,好多的灰尘。我刚才在看陪审团的那几个女的,我可以告诉你她们在想些什么。像一支箭那样小的东西,除非是完全贴在墙上,否则整个都有灰尘。你不觉得她们这下完全不确定了吗?”

“嘘——别讲话!”

法官两眼望着钟,法院的执事人员洪亮的声音响起:

“各位陪审员,被告被带到治安官面前的时候,问到他对起诉的罪行有没有什么话要说;而且也告诉他说,他不必一定要说什么,可是如果他说了的话,所说的话都会做成书面记录,用作他审判时的证据。他说:‘我否认指控我的罪行,我也要保留我的辩护权,由于起诉的关系,我失去了生活里有价值的一切;所以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可是我还是清白的。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

“如果亨利爵士不反对的话,”法官包德金大人很快地说道,“我们暂时休庭,明日再审。”

在法官起身的时候,所有的人也在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中站了起来。

“所有来至中央刑事法院在吾王之法官大人前听审之相关人士,”——雨不停地下在玻璃屋顶上;这时候你想到鸡尾酒,顿时觉得很疲累——“现在可以离开,到明天上午十点三十分在此继续开庭。

“天佑吾王,及吾王之法官大人。”

暂时的停顿再次中止。法官转过身去,用他小而快的步伐沿着椅子后面走去,第一号法庭整个散了开来,回复成一个个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与思想的个人,抓住帽子准备回家。有人大声地打着呵欠,然后有一个声音突然非常清楚地叫道:

“看住他,老乔!”

这声音使大家都吃了一惊。我们全都回头去看法庭下面的骚动,那两个法警跳到前面来伸手抓住被告的两肩。就在快到通往牢房的台阶前时,安士伟转过身子,很快地走回被告席,我们听到他的脚步声响在地板上,那块被不知多少名已经死了的犯人的脚磨亮了的地板。可是他并没有意图做什么,他用手扶着被告席边缘站在那里,用非常清楚的声音开口说话。听到他的声音,就像听到一个聋哑人说话一样。

“搞这些有什么用嘛?那一小截羽毛是我在刺他的时候断裂的。我杀了那只老猪猡,我承认了。所以不要再搞了,就此打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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