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一叫对他十分有利,可以争取别人的同情。达巴迪不由一愣,接着说:“对,对,您认识他。他为人很正派,是吧?”

站长望着另一份给车站监督的电报,说:“这可能是预审法官发来的,大概是为办理手续事宜。现在是九点二十五分,科希先生还没有上班。快派人去找他,去拿破仑大街‘商人咖啡店’,他肯定在那儿。”

五分钟之后,一位工人把科希找来。他过去是军官,当车站监督跟玩一样轻松,所以每天十点以后才来上班,转一圈后又回咖啡店去消遣。今天这件凶杀案发生在两个车站辖区之间,叫他大吃一惊,因为他过去经办的案件全是小事情。电报是鲁昂的预审法官拍来的,现在离发现尸体已有十二个小时了,这表明法官已经给巴黎拍过电报,向巴黎火车站站长了解遇害者动身的情况,如乘坐哪次车,在几号车厢,然后才给他们这里发报。电报说,假如293号包厢还在勒阿弗尔,命令监督速速检查该包厢。开始科希有些不满,认为此事无须打扰他,但由于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个案子,他马上变得认真起来。

他担心捞不到这一案件的调查工作,忧虑地叫道:“那节车厢怕是不在这里了吧?上午就该拉走了!”

卢博平静地说:“不,请包涵,由于包厢要留给晚上用,那节车厢还停在车场里。”

卢博走前头,站长和监督后面跟着,向那节车厢走去。消息不胫而走,职工们悄悄离开岗位,跟了过来。各部门的办公室门口,职员们陆续走出,不一会儿,那里就围拢了一群人。

来到车厢前,站长达巴迪大声说:“可是,昨晚已经检查过车厢,要是有什么异常,检查报告上应该有所记载呀!”

科希说:“先看看再说吧!”

科希打开车门,走进包厢,他马上叫嚷起来,高声大骂:“他妈的,这里跟宰猪场一样!”

围观者发出轻轻的惊讶声,都伸着脖子想看个究竟。达巴迪在最前面,他也想看个究竟,忙站在车厢的脚蹬上,同身后的卢博一起朝前伸着脖子。

包厢里秩序井然,玻璃窗关着,各种物品都在原地未动。但从开着的一扇小门里冲出一股腥臭,一个座位前有一滩污血,地毯上有一大片血迹,犹如从喷泉里涌出的泉水,座垫上到处血迹斑斑,但仅此而已,别无其他异常。

站长不由大动肝火,叫道:“昨晚是谁检查的列车,把他们叫来!”

那些人就在那里,他们走上前结巴着说,夜里天黑看不清楚,他们把各处都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

科希在包厢里用铅笔作记录,准备起草调查报告。他招呼卢博:“卢博先生,请您上来帮我一把!”他俩素有来往,闲暇时经常一起在月台上抽烟。

卢博怕污血弄脏鞋子,大步跨了过去。他说:“看看那个座垫下有没有东西!”

卢博抓起座垫,看了一下,不敢动手乱摸。他瞪着好奇的眼睛说:“什么也没有。”

但他发现椅背软垫的绒布上有块血迹,他指给监督,问那是否是个血手印?不,最后他们断定那是溅上的血迹,不是手指印。围观者望着他们如何检查现场,看他们能否发现一点与犯罪有关的蛛丝马迹。他们挤在站长身后。站长感情脆弱,厌恶地堵在门口,不敢进去。

站长突然叫道:“喂,卢博先生,您也是坐这趟车回来的,是不是?您是昨晚乘快车回来的,说不定您能为我们提供点什么情况呢!”

监督应声说:“对!对!您是不是发现过什么异常情况?”

卢博停了三、四秒钟没有吱声,低头盯着地毯,但他马上抬起头,嗓门粗大自然地说:“当然,当然,听我告诉你们。由于我和妻子一起乘车回来的,要是想把我的话写进报告里,那最好把她也叫下来,我们俩一起回忆一下。”

科希认为这样做合乎情理。刚赶到现场的佩克先生自告奋勇去叫卢博太太,立刻大步走远。同佩克一起赶来的菲洛梅内对他的作法十分不满。她见勒布勒太太移动着发肿的双腿走过来,赶忙过去搀扶她。她俩把手一扬,高兴地叫起来,为发现这桩十恶不赦的罪行而幸灾乐祸。众人对案情尚一无所知,但却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议论起来。菲洛梅内无中生有,硬说卢博太太看见了凶手。她嗓们很大,压倒众人,并以自己的名誉担保,说卢博夫人肯定看见了凶手。佩克陪卢博太太到来之后,众人才平静下来。

勒布勒太太悄声说:“瞧她那个德性,副站长的妻子却打扮得像个公主!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她就是这副尊容了,忙着梳洗打扮,似乎要去谁家作客!”

塞芙丽娜迈着小碎步,慢慢走来。月台两旁挤满了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毫不胆怯,只是用手帕捂着眼睛。当她听说被害人是董事长时,显得十分痛心。她身穿黑色毛料连衣裙,十分漂亮,似乎在为她的保护人穿孝。她那浓密的黑发在阳光下闪亮,天气虽然较冷,但她来不及包头巾就跑了下来。她那温和的蓝眼睛,充满忧伤,饱含泪水,叫人望而生怜。

菲洛梅内低声说:“她当然会哭,保护神叫人杀死了,他们也就完蛋了!”

塞芙丽娜来到人群中间,站在包厢门口。科希和卢博从车上下来,卢博开始介绍他所知道的情况。

“亲爱的,昨天上午咱们一到巴黎就去拜会格朗莫兰先生,对不对?那时是十一点一刻,对吧?”

丈夫凝视着妻子,妻子温和地回答说:“对,十一点一刻。”

塞芙丽娜盯着沾满黑血的座垫,身上一颤,喉咙里发出了阵阵抽噎声。站长深受感动,走出来说:“夫人,我们理解您的心情,这种惨景叫您受不了。”

卢博迫不及待地又说:“我们随便聊了几句,格朗莫兰先生说次日他要去杜安维尔妹妹家。我们当时交谈的情形,我仍记忆犹新,我坐在这儿,我夫人坐在那儿,他坐在办公室后面。亲爱的,他是说第二天动身吧?”

“对,他是说第二天动身。”

科希一直用铅笔迅速作着纪录。他抬起头来问道:“什么,第二天?他不是当晚就动身了吗?”

卢博说:“请听我讲完!他听说我们要在当晚动身,便说假如我妻子愿意同他一起去杜安维尔他妹妹家小住几日,他准备和我们乘同一趟车。这种情况在过去也有过。由于家里有许多事情要办,我妻子没有答应。对吧,你是没有答应吧?”

“对,我没有答应。”

“董事长很热心,很关心我,一直把我们送到办公室门口。是这样的吧,亲爱的?”

“对,他一直把我们送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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