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芙丽娜在房间走动几步,又回到原地。她一耸肩头说:“不,我没有陪他睡觉。我这么讲,相信你会相信我的,因为在你我之间不应该再说谎了。是的,我没有那么做,就像你没有干成那件事情一样。你说是不是?我是个女人,我权衡过利弊,感到那样做对我有好处,但我并没有那样做。这可能会叫你吃惊,但我并没有想那么远。对你和我丈夫,对你们的要求,我一向是有求必应。因为你们那么爱我,我应毫不犹豫地叫你们高兴一下。但同他,我没有那样做。他只吻过我的手,连我的嘴都没吻过,这我愿对天发誓。他去巴黎等我,我见他可怜,不愿意叫他失望。”

塞芙丽娜所讲全是肺腑之言。雅克相信,相信她没有撒谎。雅克想到这里只有他和她,心头的欲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欲念的增长叫雅克心烦意乱,他想躲开她,于是大声说:“可是,还有一位,他也是个情种,就是卡布什!”

塞芙丽娜挪了一下身子说:“啊,你也看到了,知道了?对,这也是实情。还有卡布什!我不明白他们都是怎么想的。他从来没有向我吐露过一个字,但当咱俩拥抱时,我发现他也会把胳膊弯曲;他见咱们‘你我’相称,他也偷偷抹过眼泪。他还总拿我的东西,手套、手帕,他都拿。把它们视为宝物,带回他的小石屋里去。但是,你总不相信我会委身于这个野汉子吧?他太粗鲁,叫我害怕。况且,他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要求。是的,别看他粗鲁,但他很害羞。他这种人,即使因相思而丢掉性命,也不会开口直接提出。你就是让他同我在一起生活一个月,他也不会动我一根毫毛。我敢担保,他根本没有碰过路易塞特。”

提起那件事儿,他俩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一幕幕往事又闪现在眼前:他们在鲁昂预审法官办公室相遇,他们第一次去巴黎,那次旅行多么甜美!他们又想到在勒阿弗尔的偷情经过等等。总之,他们想到了所有美好的事情,也想到了一切可怕的往事。塞芙丽娜走到雅克身边,雅克感到了她呼出的热气。

“不,我同这位的关系还不及同那一位的关系密切。请听我说,我没有同其他人来往过,因为我不能那样做。你想了解原因吗?我看得出你是这么想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正是这句话,你占据了我的身心,就像你用双手把它们捧走了,它们已经属于你,你可以随时随地使用。在你之前,我没有爱过任何人,所以不管我们是否乐意,我现在属于你,将来也属于你。对这一点,我很难解释明白,我们算是有缘分吧!至于别人,他们叫我害怕,叫我生厌。只有同你干那种事儿,我才感到甜美、快乐,似乎是老天赐给我的幸福。啊!我只爱你一人,也只能爱你一人!”

塞芙丽娜想伸手抱住雅克,肩靠着肩地同他亲吻,但雅克却抓住她的双手,拦住了她。雅克感到茫然,他感到四肢抖动,热血上涌。他担心旧病复发,心里十分惊恐。他像过去犯病时那样,感到耳边嗡响,似锤声,又似人欢马叫。近来,他不敢在白天,也不敢在灯光下拥抱塞芙丽娜。假如他看着自己同她拥抱,他担心会发疯。灯光照着他俩,雅克发抖,是因为他看到敞开的睡裙下她那丰腴的前胸。塞芙丽娜的酥胸从睡衣领口裸露了出来。

塞芙丽娜迫不及待地恳求说:“我们的幸福白白流走了,活该吧!虽然我不能再对你抱什么希望,虽然我明白明天将同今日一样烦恼,但这都无所谓。我别无选择,只能和你一起吃苦,一起度日如年。我们还得返回勒阿弗尔,只好听天由命。只要我能经常同你幽会个把小时,我也就知足了。我已有三夜没有合眼了,在楼梯台对面卧室里翻来覆去,总想来会你,但你身受重伤,神色忧郁,我不敢过来。请你答应我,今晚让我留下吧!我一定听话,我会缩成一团,绝不会妨碍你休息。况且你也知道,这是咱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夜了,我们在这里的生活就要结束了。你听,四下没有任何声息,说明周围没有别人。没有人到这里来,这儿只有你和我,千真万确。即使我们抱在一起死掉,别人也不会知道。”

雅克心头杀机再起。塞芙丽娜的温柔抚摸,对他更是火上浇油。雅克身边没有武器,伸手准备去掐塞芙丽娜。她却出于条件反射,转身吹熄了蜡烛。雅克抱住情妇,一起倒在床上。这是他们最为激奋的一次爱情生活,是他们一起渡过的最为美好的一夜。他们感到两个身躯并成了一体,一个融化到另一个里面去了。他们极度兴奋,飘飘欲仙,不知身在何处。他们并未睡着,而是紧紧搂抱在一起。就像在巴黎,她对他吐露真情那夜一样。在巴黎那夜,他们是睡在维克图瓦大婶家里。雅克一言不发,仔细听着。塞芙丽娜把嘴贴近他的耳边,悄声地没完没了地讲述着,似乎她已感到死神即将降临到她身上。以前,每当她扑在情夫怀里时,虽然雅克随时都可能对她行凶,但她并无察觉,总是笑吟吟的。而今天,她却打了个冷颤,一种难以解释的恐惧感使她更为用力地搂住情夫,希冀得到情夫的保护。她那轻轻的呼吸就如同把自己的一颗心奉献给了对方。

“喔,亲爱的,假如你能干成那件事儿,我们到那边去生活,那该多好啊!我无意强你所难,只是美梦未能实现,我有些遗憾!刚才,我一度感到恐惧,但说不明白为什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我的安全。这可能是一种幼稚病,我总担心被人杀死,需要不时回头张望一下。亲爱的,现在我只有依靠你的保护。我的一切欢乐全是你给的,我是为你才活在人世。”

雅克没有吱声,把情妇搂得更紧。这表明他很激动,真心实意想叫她高兴,是她激起了他的性欲。可是这天晚上,雅克仍想杀死塞芙丽娜,要是刚才她不把蜡烛吹灭,他准会掐死她。看来雅克的病是难以治愈了,遇有偶然因素就可能复发。他找不出发病的因素,更无法追寻得病的原因。所以这天晚上,雅克发现塞芙丽娜仍旧忠于自己,他的性欲更为旺盛,对她更加信赖。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越爱她,越想占有她,他那雄性的愚昧心理就越认为应该杀死她?像占有一块没有生命的土地那样去占有她!

“喂,亲爱的,我为什么会害怕呢?你知道吗?难道真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我?”

“不,没有,没有东西威胁你,安静些吧!”

“我有时会不由自主地发抖,似乎身后有什么危险。我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到。我为什么会感到害怕呢?”

“你身后什么也没有,你不要怕。我爱你,绝不允许别人加害于你。瞧,我们这么抱在一起是多么幸福!”

一阵令人心醉的沉默。

塞芙丽娜悄声细语,继续说道:“啊,亲爱的,但愿能有更多的夜晚像今宵这样幸福!我们你贪我恋,搂抱在一起,如同一个人。愿这样的夜永无尽头!你知道吗?我要卖掉这所房子,带着这笔钱去美国找你的朋友,他不是还在等候你的回信吗?每晚躺在床上,我都想着到那里之后如何安排我们的生活。你搂着我,我把身体送给你,我们就这样进入梦乡,但我明白你做不到。我这样讲不是要难为你,而是心里憋闷,不得不讲出这些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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