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凤尾帮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因为早知道天罡手闵智这个侄儿,是天赋异秉,轻功绝技实有过人的功夫,自己是要诚心试试他,这庄院后面本没有道路可通,现在是满山积雪,轻功稍微含糊的,决不敢走这种危险之地,仗着雪地里还能分辨出道路的高低起伏,天南逸叟武维扬施展开草上飞行的轻功绝技,纵跃如飞,捷如飞鸟,所经过之处,因为衣服肥大,陡壁悬崖间的积雪,全被他衣服上的风带起,他所经过之后,一溜的白雪徒漫,没影儿闵熊却会取巧,他是接着帮主所起落的地方落脚,身形这份矫捷,快似猿猴,工夫不大,已把这段险峻的山道走过来,到了有樵径的地方,这位武帮主反倒放慢了身形,不像先前那么尽力疾驰,闵熊也明白帮主是要试试自己脚程,赶到离开黑沙岭,走上奔长沙府的大道,这风雪之夜的旷野里,莫说人迹没有,连那荒村野犬全都畏寒听不见一点吠声,这一老一少,一前一后,施展开夜行术的功夫,四更左右已到了长沙府城下,越过了护城河,躲开城门口,龙头帮主才低声问道:“你行的了吗?”

没影儿闵熊知道帮主是问自己,有没有揉升城墙之术,遂答道:“帮主尽管前行,小子还成。”

天南逸叟到了城根下,背贴着城墙,施展开壁虎游墙的轻功,从下往上,左右转动着,揉升上去,没影儿闵熊也照样的随着上来,才往垛口上翻,闵熊低声说道:“上面可有守城的官兵,帮主可要留神。”

天南逸叟武维扬并不答话,稍一查看,果然上面有巡查的官兵,正有一队向这边走来,还离着七八丈远,龙头帮主身形展动,已越到城墙的里口,停身处离着马道只有丈余远,龙头帮主一纵身,已跃到马道的半腰,闵熊这才看出龙头帮主穿这样肥大不利落的衣服,是另有用意,在这雪地里走,所经过之后脚步十分清楚,平常人还许不理会,落在行家眼内,一望而知是夜行人,经过龙头帮主穿这种肥大的衣服,身形一纵起时,就把才落下去的脚印用这肥大的衣服把地上的雪扇起,立刻把脚印掩去,闵熊深服这位帮主行事上处处高人一筹,实不是一般平常人所能望其项背,这时已经翻下马道,这位龙头帮主好像轻车熟路,对于城内的道路,并不用仔细辨认,翻上民房,直扑本城的西北一带,连越过三道长街,远远的看见林木掩映,现出一段红墙,这分明是一座庙宇了,天南逸叟武维扬来到红墙下,沿着墙根,往北走,这道庙墙足有数十丈长,分明是一座大从林,闵熊随在龙头帮主的身后,绕到后墙下,只见墙内树木丛杂,树木后隐着一片高楼,龙头帮主低声问闵熊说道:“这就是归源寺的后楼,他这后面荒废已久,僧人们轻易不敢到后面来,墙内到处有荒草,你要随着我的脚步走,不要多留痕迹。”

没影儿闵熊答应着,天南逸叟武维扬方要往墙上纵身,庙墙上突现一条人影,身形非常快,方往墙头一落,已然飘身而下,来人往地上一落时,低声问:“来的可是龙头帮主么?”

没影儿闵熊已预备和来人动手,听来人一发话,赶紧把身形收住,这时天南逸叟武维扬也答话道:“唐舵主,你怎么这样来的快?真会先我而至。”

原来从庙中出来的,正是鬼影子唐双青,这时唐双青忙恭身施礼道:“弟子原本打算,先赶到黑沙岭,中途得信,说是双手金鞭罗香主已经进省,我知道就是赶到黑沙岭,也没有事可作,对手又全是劲敌,所以赶紧的到了这里,怕是帮主找到了我们,免得误事,全早早集合在这里,也好听候帮主的指挥。”

天南逸叟武维扬问道:“全是谁在这里?”

鬼影子唐双青道:“这里有罗香主,和禹门舵主桑青,请帮主进佛楼吧,那卫士云龙三现庄天佑,一进省城,又会合了他的得力助手,似乎知道了我们有人潜伏在省城里,所以分配他手下,各处搜寻我们的踪迹,于家店和桑舵主家中,他们全注意到。”

唐双青说到这里,天南逸叟武维扬颇有怒意,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我们里边去谈吧。”

唐双青答了声:“弟子给帮主引路。”

说罢头一个窜上庙墙,这时没影儿闵熊可十分不悦,他心想这个瘦鬼好大的架子,我站在这儿,也是个这么大的汉子,怎么竟目中无人,丝毫不来理睬我,好小子,你不用发狂,早晚要叫你尝尝小爷爷的厉害,他心中这么不满意唐双青,其实他是不懂凤尾帮中的规矩,既是随着帮主前来的人,他焉敢轻视,按凤尾帮中的规矩,凡是两边没见过面,两下虽全是本帮的弟子,因为自己先报‘万’字,得说出姓名在帮中掌什么职司,隶属在那一坛那一舵,这样才合帮规,闵熊儿那里晓得这些事,此时他心里虽然愤愤不平,但是随在帮主身边,他又那敢发作,龙头帮主已经跟踪上了庙墙,没影儿闵熊,紧随帮主飞纵上来,只见里面好大的地方,只是形势十分荒凉,除了多年的翠板苍松,遍地都是数尺多高的荒草,并且近墙一带,没有路径,这时鬼影子唐双青已经落在荒草上,闵熊儿留神他的身形起落,此人颇有真功夫,他所落的地方,那数尺高的荒草,仅仅的往两下一分,可是脚下并没有草根折断的声音,跟着身躯又复腾起,又轻又快,没影儿闵熊心中暗想,小子你可不要逞能,论你这点本领,在同道中倒是值得你发狂,不过小爷爷还没把你放在眼内,咱们走着看吧。

这时已全落在下面,鬼影子唐双青在前引导,眨眼间已到了佛楼下,这里是坐北向南的五间佛楼,楼上下没有一点灯光,上面的楼栏杆雪迹,已被人扫净,鬼影子唐双青并没进楼下,踊身跃上楼栏杆,扑到楼门口,低声向里面说了句话,跟着从里面出来两人,正是那双手金镖罗信,跟禹门舵主桑青,这时龙头帮主带着闵熊,也窜上楼来,双手金镖罗信和桑青已在楼门口一左一右躬身迎接帮主,龙头帮主略一拱手,说了声:“头前引路。”

两人转身往里走,没影儿闵熊跟鬼影子唐双青,随在帮主身后,走进楼,他借着外面晶莹的雪光,只见这佛楼内,土蔽尘封,迎面神龛也看不出供的是什么神像,往偏西一带,地上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在东半边尽是些破烂家具,却倒方便了罗信等,在这些破烂家具中,被罗信等拣出一份桌椅,临时使用,再摆在楼当中,天南逸叟武维扬,大风帽摘下来,向桌案前落坐,闵熊也不落坐,侍立在帮主身后,这时双手金镖罗信,和鬼影子唐双青,禹门舵主桑青,全挨次的朝见帮主,全站在那里听候帮主示下,天南逸叟武维扬道:“我们现在全在患难之中,不必十分拘礼,罗老弟们随便请坐。”

双手金镖罗信等,全深知龙头帮主的脾气,他所说出来的话,绝不容人驳却,双手金镖罗信说了声:“谢帮主的慈悲。”

相率各寻椅凳,在下首落坐,龙头帮主忽然想起身边的闵熊,用手一指闵熊向罗信等说道:“这是闵香主的令侄,名叫没影儿闵熊,别看年岁不大,倒颇有出息,深得他叔父欢心,武功造诣很是可观,所以本领袖把他带出来,叫他历练历练,你们要多多的照应他。”

又扭头向闵熊道:“这全是你的父执,你还不过去见礼么。”

闵熊不敢违帮主的命令,上前挨次行礼,给鬼影子唐双青行礼时,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行完了礼,帮主叫他一旁歇息,闵熊儿见一旁只剩一个三条腿的破板凳,那肯去坐,却走到隔扇门前,赏玩这古刹荒园的雪景。

这里龙头帮主却向双手金镖罗信问起这里的情形,以及玉面仙猿谭永寿,和丧门神邱宁,现在何处,双手金镖罗信答道:“他们现在仍住在于家店,因为他们到的早,从一到省城,就落脚在那里,现在反不宜移动了。”

龙头帮主也问起府衙大狱的情形,双手金镖罗信说:“是那云龙三现庄天佑,因为巡抚交派的太严,虽是把闵香主交了案,巡抚依然不准他们卸责,一旦要是出了事,依然朝他说话,所以庄天佑对于这件案子,实担着很大的沉重,府衙大狱也是他一手布置的,并于本城茶坊酒肆,旅店码头,全安设了暗桩,一步不敢放松,形迹稍微可疑,就容易被他们注意,所以谭邱二人,反倒故示镇定,在于家店先不挪移,按现在的情形,只要稍含糊一点的在省城真站不住脚,我看还是先探听明白了他们,把闵香主擒住了,是在本府解决,还是另有别的用意呢,我想本帮在湖南地面,没有什么案子,所有本帮出的事,全在浙江省内,万一他要是把闵香主解到浙江省原案,我们何必非在这里下手呢,这里防备的又严,只要一动手,就得拚个死活,帮主以为怎么样?”

天南逸叟武维扬不由冷笑一声,向罗信说道:“劲敌当前,倒是不能轻视,可是我武维扬一生就是不服人,他们这么逼人太甚,武维扬倒要和他们较量较量,倒看看鹿死谁手?他们是在这里解决,或是解走,还不敢预定,我也想着,或许解到浙江,不过现在,连湘抚和庄天佑等已经惧我们三分,只要浙江那边案要的不急,这里决不肯多事,从这里解到浙江,一路上他们得费多少手脚。

云龙三现庄天佑虽然是武林名手,我谅他和我们对敌,也未必敢说有十分把握吧。

只是事情的变化多端,不容易揣测的准了,好在胡香主遂就赶到,他已把官家的情形,全踩探明白,等他们来我们再定办法吧。

现在时光已经不早,我们不便再到府衙大狱,天明后我们分头察看省城里前后的情形,官家有什么调动,我们倒得十分注意,我们的形迹要十分慎秘,不论是单独走,是一同走,万一要被鹰爪孙们缀上,场面上任凭怎样不利,我们也要竭力忍耐,万不可造次动手,打草惊蛇,反误大事,这次我们不动手则已,只要一动手,就须把闵香主要回来,倘或一个不利,就难了,我盼望大家千万注意这一点。”

双手金镖罗信,鬼影子唐双青等,笑连连答应,可是鬼影子唐双青,跟着说道:“庄天佑等虽然扎手,我们要想在他本身上下手,倒可以说不大容易,我们现在只要把闵香主要出来,据我看在帮主领导下,不啻探囊取物,总然有城守的官兵,形同废物,我们难道还把他们放在眼内么?”

天南逸叟武维扬看了看唐双青,随又说道:“骄敌者必败,我们的十二连环坞,已经是前车之鉴,官兵我们倒不惧,最讨厌的是火器营,我们十二连环坞何尝不是失败在他们手中,万一他一调集火器营守护府衙大狱,我们想动手时,得多费多少手脚,这次我还不仅是把闵香主要出来,我多少得给湘抚点颜色看,叫他也知道知道凤尾帮不是那么任他轻视的。”

这时已经交过五更,离着天亮已近,天南逸叟武维扬站起来,向罗信等说道:“我们到外面察看察看,今夜二更左右,仍然到这里来,听候我的命令。”

这时东方已经发晓,雪已经住了。

一阵阵冷风吹进来,气候十分寒冷,一阵阵的钟声从前面送过来,隐隐的更听到木鱼声夹着僧人的梵唱,这归元寺静修的僧人,已在早课,天南逸叟武维扬向没影儿闵熊道:“咱们走吧。”

说着话,走到楼门口,才把风帽戴上,突听得对面关闭的两扇木板门那里,隐约有人说道:“咦!这里赶情是一座荒园,好深的荒草怪怕人的,没看头。赶紧走吧。”

龙头帮主,和闵熊儿,全从门里一撤身,再约细听时,人声寂然,再听不见一点声音,天南逸叟武维扬非常疑心,脚下一点楼板,飞身纵下楼来,已经身落到荒冷的院内,从荒草中穿行,来到木板门前,只见这两扇门已经年代太多,风吹雨淋,朽烂的已经不堪,门虽然关闭着,从外面虽有铁吊扣着,但是当中有很大裂缝,从外面看,一目了然,见门外正是一排高大房屋的后面,两旁全有夹道子,通着前面,地方非常僻静,地上的雪很厚,足见这里是轻易没人走,只是从这夹道到门首地上,有一行足迹,这时双手金镖罗信等,和闵熊儿全赶过来,方才门外的人声,只有龙头帮主和闵熊儿听见,旁人全在佛楼内,丝毫没有听见,这时天南逸叟武维扬,向双手金镖罗信道:“我们大约不能呆了,方才分明有人前来窥视,我们的行迹已露了。”

双手金镖忙答道:“据弟子看,大约还不至于吧,从这里一立浮桩,已注意到前面的僧人。

这里实是一座古刹丛林,不过这座庙渐渐有些香火衰败,偌大一座寺院,仅有六七名僧人余房很多,倒不断有香客在这里借住,或者住在这里的香客无意走到后面,要看看这佛楼的所在。”

天南逸叟微摇了摇头道:“怕不是这样,这么寒冷的天气,何况天才亮,明知这里废置已久,无故的那能到这里来,可是形迹已然败露,谅他们奈何我们不得,我们还是照着预定的计划去行事,倒不必去理他,我们这时要是到前面去查看,反要在本庙僧人的眼中落了痕迹,这样大雪寒天,这么早的时光,到庙中去太不像话了。”

说罢转身带着闵熊,竟奔佛楼的后墙,闵熊先飞身纵上了墙头向外查看了一看,见下面并没有行人,遂飘身落在下面,天南逸叟武维扬也跟踪而上,双手金镖罗信等全送到墙下躬身说道:“帮主慢走,恕弟子不远送。”

武维扬说了声:“你们也得赶紧走,这里不便久停了。”

遂也飘身落到墙下。

这一老一少,冒着凌晨的寒风,踏着地上的积雪,转过后墙,顺着庙的一条小道,直奔街心走来,这时临街的商家铺户,多半还未开门,走过一趟街道,才看见几家铺户的门前,有人在扫积雪,天南逸叟武维扬,带着没影儿闵熊,直奔抚署街,一进抚署街的道口,才走过不远来,忽听得马蹄蹴踏的声音,十分凌乱,龙头帮主一回头,只见从街东如飞的过来四匹坐骑,一色的枣马鞍韂鲜明,头里两匹马上是两名差弁,后面两人是两名委员的服色,差弁身上各背着个黄包,马走的很快,马身上热气蒸腾,马口直喷白沫,显见是奔驰了很远的道路,可是按天光说,这时正是凌晨,这四骑分明是连夜赶了来,龙头帮主往旁微一侧身,让过这四骑马去,见这四骑马竟扑奔了抚衙,在东辕门口翻身下马,抚衙前这份警卫森严,也与平常不同,东西辕门,驻扎着两队官兵,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天南逸叟武维扬带着没影儿闵熊,到了府衙附近,反倒低着头紧走过去,只往辕门这里看了一眼,故作不大理会的,竟奔抚衙西街往前走去,没有一箭地,街南里正有一家酒楼,是茶烟两卖,楼下是卖茶楼上是卖酒饭座,买卖不小,占着五间长的楼房,字号是醉仙楼,伙计们方在收拾门面,打扫门前的积雪,天南逸叟武维扬一看,这正是一个极好的所在,遂带着闵熊儿来到醉仙楼,门口伙计见来了客人,操着本地的口音,说道:“二位爷台来的好早呀,请里面坐吧。”

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把暖帘掀起,龙头帮主和闵熊儿走进里面,果然来的太早,里面一个客人没有,这楼是三间明敞着,卖茶,靠东首一间是柜房,西首一间是厨茶灶,里面有伙计正在擦抹着桌案,见进来客人,含笑让道:“爷台们是吃茶吃酒?”

龙头帮主答道:“我们茶酒全要。”

伙计说道:“这褛下只卖茶,爷台您请上楼不好吗?”

天南逸叟武维扬尚没答话,没影儿闵熊,一旁答道:“我们就在楼下吧,没有多大耽搁,并且我们还等个朋友,在下面方便的多。”

伙计道:“好吧,爷台随便。”

天南逸叟武维扬暗暗点了点头,心说这孩子倒是十分机灵,像我们这类人,茶坊酒肆,这种杂乱的地方,总得先留退步,一边想着,遂绕过两排坐头,在临窗下一张上,和闵熊落了坐,伙计过来把桌案擦净了,问好了吃什么,转身走去,这时三三两两走进来几拨客人,全是吃早茶的,不一时伙计泡上茶来,这爷两个喝两碗茶,吩咐堂官给叫酒叫饭,等了一会,给送上来,闵熊儿是不会饮酒的,武维扬自斟自饮。

在这暖融融的屋内,把一夜的劳乏尽释,武维扬酒量甚豪,可是自从凤尾帮瓦解之后,遭逢的尽是不如意的逆事,藉酒浇愁,渐渐有些醉意,这时客人已经多了,闵熊儿见帮主这么放开量饮酒,自己暗暗着急,心说,帮主自领袖凤尾帮的首领精明干练,与众不同,从来做事谨慎,何况现在暗中尽是敌人,谋我者众,岂是你饮酒的时候,倘或喝醉了,是多么误事,闵熊儿不过暗地着急,那敢带一点神色,就在这时,门口的暖帘一起,从外面走进两人,一个四十多岁,赤红脸,酒糟鼻子,穿着打扮的像一个米栈老板,另一个年纪很轻,也不过二十多岁,身形非常健壮,既像练武的,又像镖客,这两人进得门来,伙计迎着让坐,那酒糟鼻子跟壮汉,先向所有的客人看了一眼,那少年方要答话,这酒糟鼻的壮汉,却抢着说道:“我们找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围着西坐头绕了一周,才转到窗前,走到龙头帮主武维扬桌前,那酒糟鼻子的壮汉,不知怎么的身形一晃,往桌上一碰,武帮主面前还有一杯斟满了的酒,竟被桌子一震,全撒在桌上,闵熊儿不由大怒,往起一立,方要张口喝问这人,天南逸叟武维扬却向他瞪了一眼,闵熊儿把要说得话顿住,这人把酒杯碰翻之后,竟一声不响仍往外走,天南逸叟武维扬冷笑一声道:“我老头子向来不买这个账,喂,朋友,你回来,这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又不是螃蟹,你怎么扬横起来,酒杯碰翻,一句客气话没有就走,你们这地方就许这么欺侮外乡人吗。”

这时那酒糟鼻子的客人才把步停住,扭转身来向武维扬道:“把你的酒杯碰洒了,朋友一杯酒值得什么,何必说挖苦话呀。”

武帮主两只倦眼似睁非睁,向这人说道:“我这话并非挖苦。

你是安心欺侮人,我老头子可惜不是那般年纪了,要在当年,你这种人遇到我手中,准有你的乐子,朋友你请吧,我们再会上再说。”

这壮汉忽的把面色一沉,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我这人枉在江湖道上走了,原来是领袖到了,恕我眼拙。”

天南逸叟武维扬两眼一睁,厉声道:“你这人可要活不长了,凭白无故,站在这里发昏,说呓语,什么是领袖,谁是领袖,我老头子要不打发你,你绝不会好好走的。”

说到这儿把桌上的酒壶抓起,里面还有半壶酒,信手一甩,半壶酒满泼向那壮汉的脸上,这壮汉就觉得脸上如同针扎,身形一晃,往后连退了两步,又撞在一张桌上,把客人两支盖碗茶全碰洒,跟他一同走过来的少年,却说了声:“好!敢动手啊,索性招呼招呼吧。”

一抬右腿,伸手就往里腿上去摸。

竟被这酒糟鼻子的壮汉,一把把他的右手抓住,连说:“晦气晦气,老头子是喝醉了,我们不要去惹他。”

说着拉着这少年就往外走,大众客人哄堂大笑,这两人慌慌忙忙的走出醉仙楼,就在这两人才出门口,就听门外噗通哎哟,似有人跌倒的声音,闵熊儿和武帮主紧靠窗子坐着,窗扇全是活的,在天气稍好的时候,客座太多,依然得把窗扇支起,这时没影儿闵熊,信手把窗扇推开一扇,探身往外看时,不禁笑道:“摔的好!”

只见那酒糟鼻子的摔在右边,才打扫完堆起的一堆积雪里,全身几乎全被雪掩盖,只有两手两足,乱蹬乱刨,那样式十分可笑,那少年倒在左首,只是地上的积雪已被醉仙楼的伙计打扫干净,那少年赶着爬起,只是摔的够重的,虽然站起,依然眦牙裂嘴,口中还不住骂着,在临近酒楼门口,有一位客人,穿着长衣服,带着大风帽,半斜着身子,向那少年说了声:“便宜你这两个匹夫,有王法的地方,你竟敢这么横行,饶撞完了人,还敢瞪眼骂人,我先教训教训你,倒看看你有么有势力!”

这时那少年已过去把那酒糟鼻的汉子扶起,那壮汉却说了声:“是好朋友你可别走,你等着爷们的吧。”

这人却冷笑一声道:“快给我滚吧。

你也配讲这些话。”

说罢一掀暖帘,走进醉仙居,这人进得门,这醉仙居的伙计看着全是一怔,分明门外那两人全是被他打倒,那两人的身形体格全不是不健壮,可是这时看到这人年纪不过五旬左右,一派文雅安详,很像一位教书的老夫子,又像衙门口的幕僚,这样人居然把那两个全打倒,真是怪事!这人进得门来,毫不迟疑,竟往里走,伙计们在旁边跟着,连问:“客人就是一位吗?”

这人竟不答伙计的话,来到武维扬的桌前,把头上的风帽摘下来向天南逸叟武维扬略一躬身,抱拳拱手道:“老师傅倒早到了。”

天南逸叟武维扬微一欠身,含糊说道:“早来了,请坐吧。”

直到这人把风帽一摘,没影儿闵熊才看出来正是十二连环坞内三堂,金雕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

没影儿闵熊十分惊异,慌忙站起来,唇吻一动,方要说话,天南逸叟武维扬忙瞪了一眼,微摇了摇头,阻止他不教他开口,遂说道:“这位胡老师,你不认识了吗?”

闵熊这才恭敬的招呼了声“胡老师”,自己才要撤身离坐,让胡香主落坐,天南逸叟武维扬摆手道:“你不用动了。”

龙头帮主遂转到里面,背窗坐在上座,胡玉笙遂坐在帮主那个座位上,伙计倒也机灵,跟着又送上一付杯筷,两壶酒来,天南逸叟武维扬,把酒壶拿起来,给胡香主满了一杯道:“这里的酒很好,你可以略饮两杯,赶赶凉气。”

胡玉笙也不客气,把酒杯端起,一饮而尽,闵熊儿见胡玉笙香主面前的酒渍,才被伙计擦干,这位胡香主竟在用酒壶斟完了酒,竟往桌上又泼了些,只见他把酒杯放下,用手指蘸着酒,在桌面上草草写了几个字,字写得非常潦草,闵熊儿还没看清,就被胡香主用手拭去,天南逸叟武维扬却点了点头,遂也用手指蘸着酒,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写完了,顺手拭去,胡香主口中却答道:“据我看不防事,就让他引来援兵,难道我们放在心上吗。”

闵熊儿见两人说话吞吞吐吐,自己不敢细看,不敢细听,只催着伙计添酒添菜,胡玉笙特推杯说道:“我们可以走了,武老师,酒可够了吗?”

天南逸叟武维扬原本自己酒已喝足,胡玉笙一到,又陪了两杯,此时也忙推杯说道:“老夫我多日的块垒,全被酒家的美酒烧净,咱们走吧。”

胡玉笙把酒账会过,三人一同往外走,出了醉仙居,天南逸叟武维扬被外面的凉风一吹,酒力越发发作起来,步履有些蹒跚,到了外面,闵熊儿低声说道:“酒家耳目众多,弟子在香主面前多多失礼,还望香主担待。”

八步凌波胡玉笙道:“你可是闵熊吗?你若不是随在帮主身旁,我几乎不认识你了,现在我们行踪越严越好,强敌环伺,我们还拘泥什么礼节。”

两人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往前走着,胡香主是想奔东关于家店,这醉仙楼是在西街,往东走仍然是巡抚衙前经过,胡玉笙的意思,打算躲开巡抚衙门,遂低声向天南逸叟武维扬道:“前面有一条小巷,可以够奔东关,我们从那里走,岂不方便。”

天南逸叟武维扬醉眼一斜,忽然纵声狂笑道:“什么!长沙府的巡抚衙,就这么厉害吗,拿他这弹丸之地的巡抚衙,比我十二连环坞如何。”

胡玉笙不禁惊得心头腾腾乱跳,知道他的话是“以十二连环坞那么铁壁铜墙的布置,依然保不住被人弄个瓦解冰消,这巡抚衙又有何惧。”

这种话若容他出口,街上不绝的有行人的眼前就许闯出祸来,以三人的本领,就是遇上敌人,也不至于全拆在这,只是闵香主尚未脱虎口,现在闯不得祸,帮主平时是多么仔细,现在完全是被酒性所迷,可是酒是多吃不得的,真能误事,这时自己若是不拦阻他,到了酒醒后也是把罪过全搁在自己身上,遂忙拦着帮主的话风说道:“老师傅不要多疑,我们有什么可惧的,我不过因为道路近些,省得多走许多路途。”

胡玉笙自己说着话,自己觉着好笑,分明是舍近求远,反倒说省了路途,这全是被他酒醉所迫,有帮主这次榜样,我倒要戒酒了,胡玉笙遂竭力劝着武帮主奔了街南的一道小巷,才到巷口,从街东里过来两人,脚底下很快,匆匆走过去,这时胡香主和武帮主已转过了巷口,闵熊儿因道路不熟,在后面跟随,脚下略慢些,耳中听得背后有脚步声音,闵熊儿微一侧身,往后瞥了一眼,见正是方才在巷口所见那两人,闵熊儿故作不理会,紧行了两步,凑到胡香主身后,低声说道:“香主,大约有人蹑我们后踪,香主注意吧!”

胡玉笙向前走着,连头也没回,低声答道:“任他跟缀不要去管他,我们倒要看看他们敢缀到那里。”

遂从这小巷里面一阵穿行,估量已越过巡抚衙门,仍然从小巷中折转来,够奔前街,暗中察看,后面这两人果然在后面紧紧跟随,始终也没走开,赶快到东关街,这时龙头帮主忽的一横身,竟自站住,急声厉色的向胡香主和闵熊儿说道:“我老头子越想越可恼,越想越可气,我老头子一生作事磊落光明,最怕冤魂缠腿似的,和你死缠不休,不说痛快话,你们两人倒是痛痛快快的说,为什么跟定了我,大概还没尝过我老头子的厉害吧!”

武帮主说完了这几句话,只站在那里不动,后面那两人竟自无可如何,只好从武帮主面前走过去,这两人走出十几步去,彼此似乎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人脚下放慢,仍然往前走着,天南逸叟武维扬哈哈一笑道:“你们敢情没有什么高招,是这两下子呀,我告诉你们,教你们放心,要想找我老头子,并不费事,我们在前面于家老店见吧!死约会,不见不散。”

武维扬许是醉话说完了,低着头往前紧走,前面那两人走到一个横巷口,两人脚下微停,内中一人说道:“我们从这里走吧,他既落在火窑里,我们少时再掏他,谅他也走不了。”

两人说完话,竟自穿着横巷走去,武帮主和胡玉笙,闵熊儿才往奔于家老店,奔到店门,有一名伙计站在那预备迎接客人,武帮主等来到近前,向伙计问道:“十四号房客人可在吗?”

店伙答道:“有人,里请吧!”

天南逸叟武维扬等,竟奔东跨院,这里是早已占下的两间北房,两间东房。

玉面仙猿谭永寿正从跨院里出来,迎着三人往里相让,一同进了北房,丧门神邱宁也在这里,见店伙没跟着迎来,谭永寿等按着帮规,向帮主行礼,天南逸叟武维扬摆手道:“身在客边,无须多礼。”

行礼已毕,谭永寿道:“领袖来的正好,敌人已注意到这里,从昨晚这里就见了人了,这里要是不能呆的话,我们只好住归元寺,在那里落脚了。”

天南逸叟武维扬冷笑一声说道:“匹夫的逼我太甚,既是这样,我们不管怎样今夜只好动手了。”

方说到这里,院中似乎店伙的声音问道:“客人你找谁?”

玉面仙猿谭永寿纵身窜到门口,推门张望时,只是两个壮汉在门口一晃,跟着走去,店伙也随着送进茶来,谭永寿说道:“你和谁说话?”

店伙道:“有两个客人楞往跨院里闯,问他时他说找人,赶到教他进来时,他却走了,他自己全拿不定主意,真是什么人全有。”

谭永寿点点头,店伙放下茶,竟自出去,胡香主遂向龙头帮主道:“我看事情虽然敌人步步紧逼,我们还不易操之过急,总得把狱中出入的道路探明,那云龙三现庄天佑等行动也得注意,我们伸手救人时,一面向府衙大狱动手,一面得有人应付庄天佑等三人,至于府衙中还有什么能手不得而知了,我们也得细摸一下才是。”

正说着话,听得院中一片人马喧声,胡香主回头向闵熊儿道:“你出去看看,是什么事。”

闵熊儿出去工夫不大,回来说道:“据店伙说是保镖的,我看见有一名镖行伙计打扮的十分面熟,大约是我们自己人。”

胡玉笙听了点点头,跟着有店伙进来一拉门说道:“爷台有客人找”,胡玉笙等一抬头,只见从外面进来三个人,正是海马萧麟,萧舵主和净江王洪玉寿,巡江舵主崔丰,这三人果然全是镖行打扮,进得屋来,海马萧麟回头问店伙道:“不错,我找的正是这几位,我们才交镖完毕,午饭还没吃,你去照应我们两个伙伴给他们预备酒饭。”

店伙答应着退出去,海马萧麟等齐向武维扬胡玉笙等行礼,胡香主道:“萧舵主你的胆量倒真大,不等到晚间白天就进城了。”

海马萧麟萧舵主道:“本舵原想是晚间再进省城,只因欧阳香主派手下两个得意弟兄,飞骑赶到黑砂岭报告,帮主千万不要冒昧行事,强敌还不只云龙三现庄天佑等三人,欧阳香主又在浙皖交界石柱关地方得着信息,浙省垣从华阳山请出一位能手,此人名叫多臂飞熊祝健民,是一位洗手的老镖头,多半是赶到长沙提解,是否他一人还是另有别人,还没察明,日内定有欧阳香主的亲笔信到,帮主若是能忍耐一时,还是候欧阳香主的信到了再动手方觉稳妥。”

天南逸叟武维扬,听海马萧麟这番话,不禁眉头一皱,向香主胡玉笙道:“欧阳香主把这华阳山的多臂飞熊祝健民看得这么重,此人一定是十分扎手了,欧阳二弟的情形你是尽知,不是非常人物那值得他注意,只是大江南北此人没有多大‘万儿’,贤弟你知道么?”

八步凌波胡玉笙说道:“这位老镖头大约当年是在辽东走镖,在关东三省颇有‘万儿’,我倒听人讲过,这位老镖头一身绝技不算,掌中一口九耳八环刀实有神出鬼没之能,更能打三种暗器,所以得了这个多臂飞熊的绰号,当年这位老镖头走镖时只凭一杆绣着飞熊的镖旗,走遍关东三省,不论大小垛子窑,全是给他闪个面子,这位老英雄一生名利双收,做了一辈子刀尖上买卖,临老落得这么完整,个人知机善退,封刀闭门,归隐华阳山,绝口不再谈江湖路上事,这次居然,真有人能把他请出来,真是怪事,若不是欧阳香主带来这种信,我们绝不敢信此人二次出世,他明知道我们不是容易对付的,居然肯拿着保全往了的一世英名作孤注一掷,真想不出是什么理由。”

天南逸叟武维扬听了微然冷笑着说道:“很好!我们很盼望有几个江湖能手和我们周旋,现在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他们怎么来,咱们怎么接着好了,那么我们暂缓动手,今晚我们还是先从调查府衙大狱,云龙三现庄天佑等如何布置入手吧。”

彼此又谈论了些本帮的一切,赶到傍晚时闵熊儿到前面去蹓跶,这时将近掌灯的时候,店中出入的人很多,闵熊儿年岁又轻,全不注意他,竟被他无意中发见有两拨客人,全是公门中人,全是改扮商人模样,他们是说话不留神,露了形迹,被闵熊儿听个清清楚楚,知道这两拨客人,全是到这店中卧底的,这两拨客人分住在南北厢房,没影儿闵熊见他们准在这里落住了,一拨住在北面五号房,一拨住在南面十号房,闵熊儿赶紧回到跨院,他前面所看见的情形,报告武帮主,天南逸叟及胡香主听了,彼此相视一笑,全没把这卧底的人放在心上,只嘱咐大家口角留神,教他们落个劳而无功,白费心机,赶到晚饭后,双手金镖罗信,和鬼影子唐双青,及禹门舵主桑青,全相继到来,候帮主的令下,天南逸叟武维扬说道:“道路不远,不用去得太早了,在这时大家尽可歇息歇息,三更过后,起身不迟。”

二更左右店中渐渐安静下来,前后院的客人多半入睡,彼此计划好所有的人,分为两路,丧门神邱宁,鬼影子唐双青和没影儿闵熊奔巡抚衙摸敌人的底,胡香主率领双手金镖罗信,净江王洪玉涛,巡江舵主崔丰及海马萧麟同奔府衙大狱察看那里布置情形,却令桑青在店中留守,这么分配好,武帮主和胡香主约定,谁先得下手谁去接应,晚同来的人以防不测万一有什么变故,八步凌波胡玉笙遂请武帮主先行起身,就在天南逸叟武维扬刚离了于冢老店,海马萧麟本是住在前院,他到自己屋中去结束收拾好了,从前院奔跨院,无意中一抬头瞥见一条黑影,在前院中房坡上一晃,跟着踪迹已渺。

且说海马萧麟见屋面忽现敌踪,自己并没声张,这时正走在南面的厢房前,别的屋中全是灯光早熄,一片黑暗,忽的第十号客房窗纸骤然一亮,屋中似乎有人说了一句什么,跟着灯光又暗下去,似乎后窗作响,海马萧麟遂潜身在他窗下要听听里面卧底的人究竟有什么动作,沉了半刻,听得屋中似有人哑着嗓音似在争论一件什么事,后来内中一人语声似乎带了怒意,嗓音竟大了些,只听他说:“这可没有法子,不管怎么扎手,我们也得照着命令去办,庄老师既派我们来,我们要是照着你的话回去一交待,准得找了不好看,这次事上边的公事挺紧,并且自己也得把自己的脚步站住了,别再落个通敌的嫌疑,我们顾不得什么叫危险,赴汤蹈火,宁死在阵前不能退后,你们哥两个虽则是在官座役,跟我们江湖上没有分别,这种地方稍一含糊,既得罪朋友还白栽在人家手里,还不如凭自己手下的本领和人家拚一下子好呢,你要是认为现在动手不行,那只可各干各的了,可是让你们哥几个看着我们绝含糊不了,我们这就上。”

这人说到这,另一个人似乎很着急的说道:“老兄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你疑心我们怕事,我们要真是怕事,不讨这个差事不好吗?我的意思,这里的底虽没摸清,大约这里已有他们的领袖在内,我虽然不敢断定准是,可也看出个大概来,我恐怕打草惊蛇,一个拾不下来,反倒都弄惊了。”

回头再向前面察看时,果然厢房上已现敌踪,海马萧麟急忙回到跨院北屋,胡玉笙香主等全收拾好了,竟等他一人,见他进来,大家起身就要往外走,海马萧麟忙向胡香主等一摆手,低声说道:“香主灭亮子,前面已上了人了。”

胡玉笙顺手向桌上的灯用手扇灭,大家拢了拢目光,八步凌波低声问道:“上来几个,连那卧底的也在内吗?”

海马萧麟低声答道:“敌人的前头才到,后面还有几人不知道。”

且说那原就卧底的倒不敢动手,暗地听他们计议,“是云龙三现庄天佑派来的,倒可以知道庄天佑并没亲自来,所来的一定是他手下一般党羽了,我们得赶紧迎出去,跨院里地势窄小,亮不开式。”

这时双手金镖没容胡香主答话,已竟施展巧妙的身形窜出去,净江王洪玉涛和崔平全跟着掩到门首,向外先张望了一番,见双手金镖隐身在角门旁黑影里,往房上看了看,因为跨院太小,只能看东房和南山墙一带还没见敌踪,洪玉涛和崔平窜到院中,飕飕的齐窜上南山墙,屋中的胡香主却回身奔了后墙。

把后窗掀起,长身形略往外一察看,后面是一段很宽的夹道子,外面静悄悄没有点别的形迹,胡香主向海马萧麟一打手势,萧麟知道香主是从后面出去,遂赶过来,伸手把后窗接住,说了声“香主请!”

八步凌波胡玉笙往后退了一步,两足一顿,双臂往上一抖,施展“燕子穿林”的轻功穿窗而出,身形是又轻又快,海马萧麟十分佩服,自己也跟着一长身,左手掀着窗子,右手一按窗上,身形也纵出去,这才知道外面有自己人这么往外闯,很容易被敌人暗算,海马萧麟身形落在地上,再看胡玉笙香主翻上店去,海马萧麟也跟踪向上,身形往北房后坡一落,胡香主已在这里等候,胡香主用手一指这屋的西北角,他自己却一句话没说,身形已纵出去。

窜到东房后坡一塌腰,把身形隐住,海马萧麟也明白胡香主的意思,是暂时先不明着迎敌,自己也赶紧把身形隐住,这时再经前面察看时,双手金镖罗信已翻到前院,东房的后坡上,正有一名敌人从前坡越过来,这人一身疾装劲服,手持一柄利剑,身形刚往屋面上一落,双手金镖罗信猛起一长身,喝了声:“来人止步,我们等候多时,朋友你报个‘万儿’吧!”

来人一声冷笑道:“大胆匪徒,你们全是雁荡山漏网之贼,还敢来到长沙府耀武扬威,你秦老爷乃是抚署卫士秦天龙,识相的跟我到案打官司吧!你这种无名小卒,难道还等秦老爷费事吗?”

双手金镖罗信厉声说道:“原来全是庄天佑手下的走狗,你来了就别想走了。”

说罢。

向他身旁的俩个少年一挥手,率领两个人直扑店外,胡玉笙在后面紧紧跟随,海马萧麟也跟着往外追,胡玉笙扭头说道:“你不用管我,你在这里接应他们,只要略给来人点苦头看看,赶紧退出于家店,回头先到归元寺集合。”

说完这两句,匆匆追下去,胡玉笙才离开于家店,从屋面上才越过去几处民房,忽听得远远一片人马喧腾,这里离着东门既近,远远望见城门一带,打灯笼火把一大队军兵纷纷从马道上城把城头全布开把守住,只听城门附近有人喊“奉巡抚官,紧守四门不得放走一人”,跟着各街道上人仰马翻,各街道上马步军兵,来往像穿梭似的,胡玉笙一看这种情形,定是龙头帮主,一队人惹了大祸,恐怕他们有什么失闪,现时得赶紧迎接龙头帮主要紧,遂向前面走的钱塘快手崔平招呼道:“朋友今夜胡某暂不奉陪,早晚定到巡抚衙拜访,恕我不陪了。”

胡玉笙说罢,一翻身把身形施展开,纵跃如飞,向街市中心赶来,以胡玉笙的轻功绝技,那钱塘快手崔平就是想追他那追的上,瞬眼间,已没了胡香主的踪迹,且说这位胡香主避开钱塘快手崔平,找了一处最高的民房,隐住身形,仔细向街上察看,只见靠西北一带,红光烛天,按着方向一辨别,正是巡抚衙一带,胡玉笙遂从民房上直扑奔府衙,越离着府衙近,街道上把守的越严,各路口全有马兵,军兵把守,所有的路口,全把守得十分严紧,赶到离着巡抚衙切近,只见把巡抚衙包围得如铁桶相似,数百名弓箭手,连巡抚衙旁的民房上布满了,就是有高来高去的本领,也不易出入,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胡玉笙一看这种情形,自己心想无论如何也得闯进去看个明白,龙头帮主是否还在里面,打量了这一带的形势,只有辕门以南把守的军兵略少,正可以凭自己的轻功绝技往里闯,这位胡香主施展开轻功绝技,用燕子飞纵的功夫,轻登巧纵捷如飞鸟,竟从那把守军的头上飞纵过去,那把守的弓箭手感到觉得头顶上有飞人纵过去,再想发箭,人已出去一二十丈,胡玉笙到了辕门以南,听了听有呐喊的杀声,和火光全在后面,这巡抚衙门权势特大,虽有灯笼火把依然有许多处黑暗地方,胡玉笙越过仪门,只见后面所有的屋面上,只有能高来高去的官人,伏身在上面反觉比较前面较易出入,越过大堂已望见这火光还在这巡抚衙的紧后面,胡玉笙一看这种情形,就知道巡抚衙有高人暗中调动,前面每一段院落,全有一大队官兵把守,单有能人在房上潜伏着,任凭街道上怎样凌乱,衙门内是镇定如常,各守一处,胡玉笙略略放心,真要是把巡抚衙所有房屋全给烧了,那个祸惹的就更大了,自己又翻过两处院落,更看出起火之处,是官眷住宅的后面,不要紧的所在,胡玉笙将到后花园附近,突然身旁一股子凉风扑到,胡玉笙赶紧往旁一纵身,只见自己立身处,正有一人落下。

那胡玉笙赶紧低声喝问:“什么人?”

来人已经答道:“是我!你可是玉笙贤弟么?”

胡玉笙一听说话的声音,是龙头帮主武维扬,胡香主忙说道:“帮主怎么样,外面风声太紧,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

天南逸叟武维扬答了个“好”字,遂向身后一带屋面招呼了声:“熊儿惹的祸够瞧的,还不跟我走么?”

武帮主的话声未落,一条黑影飞堕到面前,正是没影儿闵熊,背上却多了一个包裹。

胡玉笙不睱细问,遂用手往西南方面一指,向武帮主说道:“从这边往外退,比较省事。”

这三位凤尾帮的能手,各自施展开身形,纵跃如飞,扑奔抚武衙外面,这里虽有这么多守卫的官人,那放在这三位眼内,眨眼间,已出了抚衙,从层层伏守的官兵头上闯过来,到了稍僻静的地方,胡玉笙这才问:“谭舵主,邱舵主他们怎没一同退出来?”

天南逸叟武维扬答道:“邱舵主折在云龙三现庄天佑的手内,这件事于我面上无光,我只顾迎接熊儿这孩子,以至邱舵主陷身在这里,未能即时营救出来,别人倒是先退出抚衙,大概已经到归元寺等候去了,熊儿这孩子虽则给我惹了不少祸,但是还立了一件大功,我们归元寺再细谈吧!”

闵熊儿一声不响,纵跃如飞,在前引路,所经过的各街道,还是到处有军兵把守住,不时赶到归元寺,仍然越后墙奔后佛楼,果然谭永寿,唐双清已经早到了,天南逸叟武维扬向胡香主问道:“抚衙大狱可曾得手?”

胡玉笙道:“还没容我们动身,抚衙已派人到店中搅扰,是由那钱塘快手崔平统率,我正和那钱塘快手崔平一决雌雄,不料抚衙已经火起,街上这一乱,所来的人未免心慌意乱,我也惦记接应帮主,所以急急赶奔巡抚衙,并且街上这一乱,抚衙大狱防守一定过严,也不容易下手,只好暂缓一时,于家店的人大约也可以跟着退下来,因为钱塘快手崔平等已没有应战之心,我们的人倒没有危险了。”

龙头帮主点点头,遂把到抚衙,闵熊儿闯祸的原因,说了一番,原来天南逸叟武维扬带着谭永寿,丧门神邱宁,鬼影子唐双青,没影儿闵熊,从于家店够奔抚衙,那时街道上非常寂静,偶然有一两队巡城的官兵,在街道上梭巡察夜,这一行人全是在屋面上纵跃如常,避着巡夜的官兵,来到抚衙附近,武帮主吩咐大家要小心防着敌人,我们此番的来意,并不想和敌人动手,只为是到这察看他这里究竟有多少能人,和他这里的布置,不论谁也不准冒然行事,令大家分四路往里趟,要把他整个的抚衙全盘查一遍,然后再往一处集合,吩咐完了,谭永寿、邱宁、唐双青从东西南三面入抚衙,没影儿闵熊却绕奔巡抚衙后面,从南面往里倘,龙头帮主接应他们,内中单题没影儿闵熊自从随在帮主的身旁,连一句话不敢多说,一点事不敢多做,今夜跟帮主出来,暗中非常高兴,赶来到抚衙又单独叫自己往里趟,闵熊儿心想龙头帮主对于我有十分喜爱之意,这次随他老人家出来,便叫我在这种重要之时,能够令自己这么一个小孩子跟着参与这种大事,正是帮主要看看我是否有心胸的志气,无论如何今夜我要在龙头帮主前面,把我叔父、婶母所传授的武功本领,完全施展出来,叫帮主看看,我们叔侄全是凤尾帮中怎么个人物了,闵熊儿这时,把一身小巧之技施展出来,要按平常初入江湖的人,就是离开帮主面前,也要找那有经验的老师父们合在一处,也好有个倚靠,遇到了劲敌,或是不可解决的事,也好就近商量讨教,现在他是完全躲开这些人,从两层严密监视官兵的头上飞纵进来,已经闯进了抚署后面大墙,这里到处有人暗中把守,闵熊儿此时真生龙活虎一般,到处里用声东击西,欲进反退扰乱那些暗中伏守官人的耳目,他竟闯到了巡抚衙门的后花园子,这里虽然地势极其清静,更没有重要的官员在这里住着。

可是云龙三现庄天佑,却认为这里也是极重要之地,虽则后面官兵比较前面少着一半,却把长沙府的大班头金钩李玉璋调了来,由这位大班头带着他的手下得力的快手们,保护着花园子,这位大班头李玉璋掌中一对紫金钩,是那浙江省最有名查武师亲传,他这对紫金钩在吃六扇门里的一般快手中,实在是足以称雄一时,在长沙府很办了些扎手的案子,庄天佑把他安置在这里,这位大班头早已到了这里,所带的六个弟兄,分散在花园子的假山草亭子果木林一带,全是暗中隐住身形,监视着出入的这路,闵熊儿从这里趟进来,才闯过一片太湖石的假山,在暗中已经有人呵叱了声:“大胆的匪徒,敢擅闯巡抚衙门,‘打’”

一个“打”字出口,一块飞蝗石向闵熊儿的左太阳上打来,闵熊儿往下伏身,飞蝗石从头上过去,打在了他停身的右边,一片花畦内,这闵熊儿在往起一长身时,他竟自往左边猛扑过去,他的胆量是真大,他认定了形迹已露,既有人在暗中袭击,就是再藏躲也没用了,他往右窜出来有两丈五六,正扑到了一座草亭子下,闵熊儿已测度出有人隐身在亭子的顶子上,这种草亭子建筑,上面如同伞形,假若伏身在靠左边斜坡上,在这黑夜间,一样能把身形隐住,不到近前是看不出来的,闵熊儿在往起一纵身时,伸手从腰间把自己使用的一条金丝软鞭抖出来,往草亭子的偏边斜坡上一落时,这条金丝软鞭已然把力量抖足了,向左边砸去,果然被他猜着,正是有人伏身在这上面,他这条鞭一砸下去,那人已经在顶子斜坡上一翻身,身躯在上面猛然跃起,金软鞭没砸上,伏守的人却在草亭子顶上,砰的一声,把上面所铺的茅草,被鞭身带起四下纷飞。

在这上面隐身潜伏的正是府衙快手萧志远,见这匪徒居然有这么大胆,在自己发觉他踪迹之下,他竟自不藏不躲,反倒现身动手,反看出这名帮匪分明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萧志远心惊之下,已然一探身递刀向闵熊儿的右肩头下扎来,闵熊儿一鞭砸空,快手萧志远刀已递到,闵熊儿往左一斜身,身躯往草亭子顶上一扑,右手一振腕子,金丝软鞭向右甩出来,照着快手萧志远的右肋缠打,这上面动手没有换步移动的地方,萧志远一刀扎空,闵熊儿的金丝软鞭又卷过来,他只得一拧身斜着往南窜出来,闵熊儿这一鞭缠过来,萧志远已然身躯纵起,好个闵熊儿手底下这条金丝软鞭果然与众不同,反甩出去的鞭式,猛然一振腕子,硬把他带回来,身躯也随着一长,在这斜坡的顶子上,往前一挨步,这条金丝软鞭反向前甩出去,鞭头竟自点在了萧志远的后跨上,虽则他身形是往前纵出去,可是闵熊儿招术变得迅捷异常,萧志远依然没逃开他金丝软鞭下,身躯往地上一落时,后跨被他鞭头点伤,往下落的力量拿不准,踉跄的往前撞出三四步去,向地上一扑,用力的右手一按地,往前又窜上数尺去,才挺身立起,那闵熊儿趁他身形没转过来,已然向南飞纵出去,向那排果木树下一落,跟着又腾身而起,纵跃如飞,竟自扑向花园子门一带,挡着花园子门又是六七丈宽的一座假山,虽是用人工堆砌的,可是一样玲珑剔透,颇具峰峦起伏之势,入抚署重要之地,不需越过这座山,从花园子出去,闵熊儿从假山左边暗影中转过来,才往园门前一纵身时,突然迎面一排大树后,有人一声冷笑道:“朋友我这等候多时,就是这儿吧!”

闵熊儿听得暗地有人发话,阻挡自己,急忙往后一纵身,背贴假山,防备着腹背受敌,前后夹攻,手中金丝软鞭并没收起,也立刻答话道:“什么人?阻挡小爷的去路,今夜的事,除了巡抚衙三位原办,是我们的对头,别的人很可以不必卖命,你们得明白,只凭这点官家的力量,要阻挡凤尾帮香主们来去,那是他活腻味了。”

闵熊儿话没落声,对面这人怒叱一声:“狂徒大胆竟把国家王法视同无用,李老爷要见识见识凤尾帮这般厉害人物。”

人随声起,已经扑过来,闵熊儿却往右边一换步,这人也是刚刚的往地上一落,闵熊儿喝了声“准对的过你”,掌中金丝软鞭,已经抡起来,向来人斜肩带臂便抡。

阻挡闵熊儿的正是抚衙大班头金钩李玉璋,见闵熊儿的鞭到,右手的钩往上一翻,钩头找鞭身往外一展,左手的金钩却向下横锁闵熊儿的双腿,闵熊儿见动手的这人这对兵刃,金丝软鞭正受他的克制,只有施展小巧的功夫,鞭抡下去,才往下落到底他头顶二尺多高,不要他的钩头找着鞭身,猛然一斜身,左脚往外一滑,身形快如飘风,把金丝软鞭往回一带,身躯已经旋转过来,顺式玉带围腰,这条软鞭横着向这位大班头金钩李玉璋拦腰卷来,李玉璋一照面儿双钩走空,反被闵熊倏然变招,金丝鞭从左边卷到,李玉璋右手的金钩往下一沉,双臂同时往左一甩,这对紫金钩从下往上翻,往左撩去,李玉璋也是故意的要把闵熊儿这条软鞭接住,可是闵熊儿手底下是多么贼滑,一照面儿就打定了主意,不跟他在兵刃上拚斗,鞭抡过来猛然身躯往后一斜,腕子上一坐力,又把鞭带回来,“玉蟒倒翻身”金丝鞭鞭头扫着地,随着翻身之势,已经又甩起来,从右往后向李玉璋头顶上便抡,这一鞭下来,金钩李玉璋也自吃惊,双钩原是往左从下往上翻上去,闵熊儿这一撤鞭换招,反打过来,李玉璋左脚往左一滑,“跨虎登山”式,仍顺着双钩的式子,猛往自己的身右侧抡过来,往闵熊儿鞭身猛砸下去,可是闵熊儿鞭一甩出来,他却身形反往前一欺,一个扁身垛子脚,他这种兵刃和脚下一齐的动作,真要把那大班头李玉璋气死,在武功中就没有这么动手的,在黑暗中也看出闵熊儿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真是意想不到的,风尾帮中竟有这种出奇的人物,当时这李玉璋双钩砸下去,不过他这种软兵刃钩身本是已经找着了他的软鞭,都没有多大的力量,他这一垛子脚到,倒是十分厉害,李玉璋只有往后一闪身,凹腹吸胸,虽则没被闵熊儿踢实了,也被他脚尖扫在中衣上,李玉璋趁势右脚往后一滑,双钩用足了力,身躯盘旋着,从右往后翻过来,向闵熊儿脖项肩头锁去,闵熊儿把右足往回一缩时,金丝软鞭也在被双钩砸得往地上一落时,腕子上用力带了回来,这时李玉璋的一对紫金钩已到,闵熊儿脚根一用力,身躯已然倒纵起来,往高处窜起有丈余来,往后退出六七尺向地上落去,李玉璋双钩锁空,闵熊儿身形纵起,可是他把双钩的钩头往左一甩,身躯也跟踪纵起,这次李玉璋是安心下毒手,闵熊儿才往地上一落,李玉璋随着他的起落不过相差一刹那之间,已然追到,双钩原本在左胯旁压着,此时脚尖一点地,双钩已然翻起,迎头向闵熊儿劈下去,式子跟的疾,双钩落的快,闵熊儿手底下想还招,可来不及,他竟自在脚下还没站稳,右脚反往左脚后一伸,右脚尖一点地,他全身猛往左一扬,这是“仰面朝天”式,就凭这样身躯,完全是向地上倒去,可是他脚底下竟能把左脚又退出一步去猛一翻身,上半身还是向后探着,身躯一拧,右脚已经跨到胸口前,点着了地时,把上半身的力量,仗着右足换步之力,完全支持住。

那李玉璋的双钩因为用力过猛,没劈着闵熊儿却往地上落去,砰的一声,钩头砸在了地上,可是闵熊儿此时却不容他再走开了,左脚往后探着,往左用力一带,此时是右足点着地,身躯如同平躺着,合上右腿成丁字式,身躯这一转,掌中的金丝软鞭已然甩了过来,正向金钩李玉璋的两腿上缠去,李玉璋再行纵身,已经晚了,被他金丝软鞭兜了个正着,那闵熊儿左脚向前一提,身躯借式挺起,往前一上步时,腕子上却猛然往右一抖,把那金钩李玉璋用软鞭兜的整个儿的摔在地上,双钩出手,闵熊儿把软鞭撤回来,一斜身用“飞鸟穿林”之式,斜纵出来,一起一落已经到了后面的短墙上,这墙头尚有金钩李玉璋手下一个弟兄,名叫铁腿周兴,他把守在这里,闵熊儿往墙头上一落,他一口单刀一支铁拐,竟自一声不响猛扑过来,手底下还是真黑,他竟一扁腕子给闵熊儿一个拦腰横斩,这种手下的法子,就是你不被刀伤也得被迫下房去,反正不叫你闯过这道关口,闵熊儿脚尖才找着墙头,铁腿周兴刀到,闵熊儿果然被他算计上,脚尖一点墙头倒翻下来,这铁腿周兴虽则这一刀没把闵熊儿砍上,居然被他这么按着心阻挡了来人,他认为这名帮匪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照面儿就退下去,他跟踪而下,追的还是真疾,人到刀到,向闵熊儿剁来,闵熊被他迫下墙头,十分愤恨,容他刀已到了头顶不及数寸,却往左微一斜身,刀从面前落下去,闵熊儿伸掌往他右腕子上便劈时,这铁腿周兴在刀劈空之中,用力的往外一带刀柄,他想着往下一矮身,盘旋现刀再向闵熊儿拦腰横斩,闵熊儿一掌劈下去,他这刀往下一沉时,闵熊儿已经把掌中的软鞭带足了力,一个“鹞子翻身”,脚底下可是往后撤,随着转身之力,已然退出两步来,这软鞭已经向铁腿周兴的下盘打去,这一鞭他抖足了力量,铁腿周兴哪有闵熊儿手底下快,正把他的双腿缠上,闵熊儿喝了一声:“去吧!”

一抖腕子,那铁腿周兴还想双足齐用力往开一炸,把他的软鞭绷开,可是闵熊儿手底下这种功夫,是他叔父天罡手闵智跟婶母闵三娘传授的,这种手法家数另有绝妙的地方,别看他年岁轻,力量小,却善于用巧力以柔克刚,借力打力,铁腿周兴这一用力,倒给闵熊儿多增加了几分腕子上的力量,整个的把周兴抖起来,摔出三四步去,左腿正撞太湖山石上,咔喳一声,一声惨嚎,这铁腿周兴名不符实,竟自轻轻被闵熊儿断送了一条腿,闵熊儿可不敢耽搁,立时飞身纵起,窜到了墙头上,把守后面花园子只有他们这三人,完全毁在闵熊儿手内,他这一闯进这段后墙,已到了巡抚衙门的内宅紧后面,这里除了抚衙大班头防护后面,只在东西边墙一带,埋伏着几名弓箭手,这哪能放在闵熊儿的眼内,他身形矮小,更对于轻功提纵术有独到的功夫,在黑沙岭跟随着婶母闵三娘,在那竹楼上把轻功飞纵术已练到火候,时以今夜入巡抚衙,龙头帮主这一容他进来,闵熊儿好像是久困笼中之鸟乍脱樊笼,可得着任性情的施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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