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高顺引兵击张飞寨,布自击关公寨,各出迎战,玄德分兵两路救应。吕布引军背后杀来,关公两路军马尽皆溃散,玄德引十数骑回沛城。吕布赶来,玄德急唤城上放下吊桥。吕布后到,城上要放箭,又怕射了玄德,被吕布乘势赶入城门。瓮城里数骑来迎,吕布一戟一个,杀得尽绝。把门将士都走了。布招军马入城。玄德见背后火起,到家不及,径穿城而过,出于西门,匹马逃难。

布先到玄德门首,糜竺出迎,跪于马前,告曰:“玄德乃将军弟也。吾闻大丈夫冤仇,不废人之妻子。与将军争天下者乃曹丞相也,量玄德何敢?望将军爱惜。玄德常想辕门射戟之恩,一饭之间,未尝忘也。将军怜之!”布曰:“吾与玄德旧曾拜义,安肯害及妻子乎?汝可引一家老小,复去徐州安置。”吕布赐竺宝剑一口,但登门者,即斩之。此是吕布好处。糜竺保老小上车,移往徐州安置。

吕布既杀散玄德军,自投山东兖州界上,留高顺、张辽屯小沛城。孙乾亦自逃出城。关、张各自收得些人马,往山中住扎,如落草一般。

却说玄德匹马往山中逃难,正行之间,背后一军来赶,回头视之,乃孙乾也。相抱而哭。玄德曰:“吾今二弟不知存亡,老小失散,吾将自尽矣!”孙乾曰:“不可。何不投操,以图后计?”玄德依其言,寻小路投许都,路上绝粮,于村中求食。但到处,闻刘豫州,皆跪进粗食。忽到一家投宿,其家一后生出拜,问之,乃猎户刘安也。闻是同宗豫州牧至,遍寻野味不得,杀其妻以食之。玄德曰:“此何肉也?”安曰:“乃狼肉也。”二人饱食。天晚夜宿,至晓辞,去后院取马,见杀其妻于厨下,臂上尽割其肉。玄德问之,方知是他妻肉,痛伤上马,欲带刘安去。安曰:“老母见在,不可远行。”玄德谢了,遂取路出梁城。忽见尘头蔽日,漫山塞野军马来到。玄德迎之,乃是操军也,直至中军旗侧,下马拜迎。操亦下马答之。说失沛城、散二弟、陷老小,操亦下泪。更说刘安杀妻为食之事,操令孙乾以金百两赐之。

军行至济北,夏侯渊等迎接操入寨,说兄枯其一目,卧病未痊。操临卧处视之,令先回许都调理。一面使人打听吕布见在何处。人报云:“吕布与陈宫、臧霸结连泰山寇,兵犯兖州。”操令曹仁引三千军打沛城;操提二十万军,与玄德来战吕布。军至山东界口,路近萧关,敌军拦住,乃泰山寇孙观、吴敦、尹礼、昌豨三万余兵,四员将立于阵前。操令冲阵,许褚飞马舞刀而去。四将一齐来迎。许褚抖擞精神,四员将抵敌不住,四散奔走。操乘势掩杀,追上萧关去了。

人报吕布,布此时已回徐州。布欲往沛城救高顺,布唤陈珪父子,令守徐州。布带陈珪之子陈登同去,珪与登曰:“昔曹公曾言,东方之事尽付与汝。今布势将败,可力图之。”登曰:“外面之事,儿子为之;倘吕布败回,便请糜竺一同守把城门,休放布入,儿自有脱身之计。”珪曰:“布老小在此,必有心腹颇多。”登曰:“儿子亦有计了。”吕布临行,登曰:“徐州四面受敌,操必死攻,先思退步:将钱粮移于下邳,倘围徐州,下邳有粮可救。”布曰:“元龙之言是也。吾就将老小同去。”使人唤宋宪、魏续回,保老小屯下邳城,将船只运粮草金帛。布同陈登先来萧关救援。布到半路,登曰:“容某先去看曹操虚实,主公却才可行。”布曰:“何谓也?”登曰:“泰山孙观等皆有寇心,未可托也。”布曰:“登于吾有益。”布未行。

登先到关上,陈宫、臧霸等接见。登曰:“温侯深怪汝等不肯向前,要来责罚。”宫曰:“目今曹兵势大,未可轻敌也。吾等紧守关隘,教主公深保沛城。”登上关望之,见操军逼在关下。登是夜连写三封书,拴在箭上,射下关去。次日早,辞回来。陈宫曰:“关上无妨,可教温侯去守沛城去。”登遂飞马来见吕布,曰:“关上孙观等皆欲献关,某已留下陈宫守城,将军黄昏杀去。”布曰:“非公,则吾中计也。”先使登来约陈宫,举火为号,内外相应。登先到,报曰:“曹兵抄下小路,已到关内,恐徐州有失,公等急回。”宫遂引众人弃关而走。登就关上放火为号。吕布乘黑杀来,操军抢入关中。陈宫一军和吕布军自相掩杀。曹兵又到。孙观、吴敦等各自四散领军去了。

吕布到天明,方知是计,急与陈宫回徐州。到城边叫门,城上乱箭射之。糜竺在敌楼上叫道:“汝夺吾主城池,今依旧还主!”布曰:“陈珪何在?”竺曰:“老贼吾已杀之!”吕布回顾宫曰:“陈登安在?”宫曰:“主公尚自执迷而问佞贼乎?”军士中通寻陈登不见。

布与陈宫来投沛城。行至半路,见一彪军骤至,视之,乃高顺、张辽也。布问之,顺曰:“陈登来报,说主公被围,某等急来救解。”宫曰:“此是佞贼之计也。”布怒曰:“吾必杀此贼!”进兵小沛。曹操先令曹仁引军已袭沛城。吕布城下大骂陈登,登在城上言曰:“吾乃汉臣,安肯事反贼也!”布转怒。忽听背后喊声大起,布使高顺探之,见一队人马,当先一将,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乃幽、燕涿郡人,姓张,名飞,字益德。高顺交战不利,退走入阵。飞冲入阵来。吕布奋怒,来战张飞。正战之间,阵外喊声起处,曹军突入。吕布倒拖画戟,引军东走。操两军杀来。吕布人困马乏,又一彪军拦住路,乃大刀关云长也,立马横刀,大叫:“休走!”吕布自与交战。背后张飞赶来,声吼如雷。布慌冲走,忙奔下邳。侯成引兵接应去了。

关、张相见,各言失散之事。关公曰:“我在海州路上藏避,打听消息,故来至此。”飞曰:“弟在芒砀山落草为寇。”二人来见曹操,又见玄德,拜哭于地。各叙礼毕,同操入徐州。糜竺接见,言家属无危。玄德甚喜。陈珪父子参拜曹操。操设一大宴犒劳诸将。操居中,玄德左,陈珪右,文武等官各依次坐。操言陈珪父子之功,加十县之禄以供之。登授为伏波将军。

操得徐州大喜,商议起兵攻打下邳。程昱进曰:“布今止有下邳一城,可以缓缓而进;若逼太急,贼必死战而投袁术矣。一往投之,其势必大,极难擒获。淮南径路,必有能事者守之,外当袁术,内防吕布。况今山东尚有臧霸、孙观之徒,未曾归顺,亦宜谨之。”操曰:“吾自当山东诸路。其淮南径路,请玄德休辞。”玄德曰:“丞相将命,安敢有违。”次日,操分派各路守把军马。玄德留糜竺、简雍在徐州,带孙乾、关、张收拾军马,取淮南径路,来袭邳郡。

吕布在下邳,自为粮食足备,以资于内;泗水之险,以拒于外:“吾何忧哉?”陈宫进曰:“今操兵方来,可乘寨栅未定,以逸击劳,无不胜也。”布曰:“吾昨累败,不可轻出。待其来攻一击,皆落泗水也。中吾之计策,已在掌中。”陈宫大笑而出。越五六日,各下寨栅已定,操令二十余将,皆披全付铁铠,直到城下,大叫:“吕布答话!”布上城而立。操在麾盖之下,以鞭指布。布以手答之。操曰:“近奉先结婚袁术,吾故领兵至此,实为术也。术有反逆大罪,君有讨董卓之功。若能倒戈降之,共扶王室,不失封侯之位,而富贵可取,功名可立;若愚迷不省,城池一破,玉石不分,悔之晚矣!尔可察之。”布曰:“丞相且退,尚容商议。”陈宫在布侧,大骂操曰:“汝是欺君之贼,反欲毁他人也!”言罢,一箭射中麾盖。操指而恨曰:“吾誓杀汝!”遂引兵攻城。布曰:“曹丞相容我自首,当拜投于明公。”陈宫变色,大怒曰:“逆罪曹操,何等之人?今日若降,如鸡子投石,岂得全乎!”布拔剑来杀陈宫。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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