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莽设朝,会众文武,正议败兵之事。忽大使奏曰:“我主事急!祭遵把守潼关献降,纳秀兵马,都入关下寨,乞陛下早发兵御,莫待临城难与攻掠。”王莽闻奏大惊,急令苏献为元帅,邳彤为先锋,尽起御林大军二十万,名将数十员,御驾亲征出城。至长乐坡屯驻。

却说光武知王莽兵至,急引大军出坡对阵。王莽出马谓光武曰:“秦传汉,汉传王,天数然也,非吾霸夺。子若肯罢战休兵,即指潼关为界,东属刘氏,西属王朝,立马两国,何不可乎?”光武曰:“若欲和兵两国,除有平帝子婴并刘氏三千余口活却还我,即时罢战。”马武出曰:“王莽反贼!记得教场比试,嗔嫌丑汉马武将军否?”王莽怒而叫曰:“谁拿丑汉?”邳彤应声而出,手提方天戟,坐下雪蹄马,立于阵前,大叫言曰:“汝纵有拔山之力,过天之势,今日定欲拿汝,以复王寻之仇!”马武大喜,纵马提刀,直取邳彤。二人交锋,激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王莽军中急令王瞻、李顺、孙通、高密、李建、李颜宗、王卿、王焕、王武一齐助战。九将听旨,飞奔入阵。

光武见王军助阵,亦令姚期、陈竣刘垄傅竣朱佑、冯异、岑彭、祭遵、景丹、王常等一齐混战。王军大败,岑彭活捉苏献。王莽拨回马走,光武引兵追赶。王莽入城,令卒闭紧,光武众将一齐围上。

九月戊申,城内窦融献开宣平西门,迎接汉兵。光武传令:“不许伤害百姓。如违者即斩”。众将肃然而进,毫无干犯。

邳彤知军入城,急令东宫王禹开东门走讫。光武引众军放火烧着午门及未央宫,搜王莽家属,皇亲国戚尽皆诛戮,惟不见王莽。光武传令晓谕百姓:“如有隐藏王莽,九族皆诛。有拿获送献者,千金赏赐,许令诸人入宫搜捉”。时有客人姓吴,被王莽罚钱赏军,不能还家。听得谕旨许人民共搜,即提菜刀一把,寻入东宫而去。

却说王莽见火连内禁,急至宣室,旋席随斗而坐,乃叹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今汉兵以火焚宫,吾避于此,岂奈我哉?”庚戍旦,复于渐台之上,闭阁而坐。至申时,吴公搜入宫内,寻见有高台二所,殿阁深宫,四围水绕,乃曰:“王莽必在此台之上。”放下吊桥而过,至上阁内殿,见着黄袍玉带,以脚排开莽门,进前拿住王莽,谓曰:“贼子今遭吾手。”王莽告曰:“吾将锦包袱赐汝,内有宝物,乞留残命!

”吴公接着锦包袱,又扯下台。

忽太尉李清走至,将吴公打倒,拿下王莽,出见光武请赏。

光武大喜,正欲赏清,吴公走至,告曰:“小人拿住王莽,被彼抢来,乞主公详察。”光武曰:“汝有何证?”吴公曰:“小人有。”吴公遂将锦包袱献上。光武解开视之,乃国朝玉樱邓禹曰:“今日江山还归吾主!”光武大笑,遂赏吴公万钱,吴公叩首拜谢而出,乃曰:“为此贼久淹于是,使吾抛妻数载,弃母多年,今日才偿旧恨,得转家乡!”言讫,遂回而去。

却说光武,是日与众将士登于渐台殿上,书曰“十二帝王之灵”,摆列香烛于席,祭雪仇恨。将王莽、苏献推跪神位之前,听宣祭奠。令敕文官高声朗读,其祭文曰:汉室山河,二百余年。平皇势弱,贼子当权。弑君杀父,抗敕违宣。秀恢天下,聘士求贤。奸臣捉至,细割刀千。一酬君恨,二雪父冤。香花祭毕,圣祖升天。

祭毕,将苏献斩首,莽凌迟细割,分散其尸。争相杀者数十人,以莽首悬于城下。百姓观者,或掷之于地,或切食其舌,人人共恶而诛之。后言王莽诗曰:百计徒劳苦战疆,江山依旧属刘皇。

粉身碎骨诚堪恨!击首抛骸亦可伤。

斗酒何能称奠祭,荒碑谁为泣铭堂。

当时解省回头早,免使龙泉剑下亡。

那光武大设筵会,宴贺功臣。众将饮于席上,唧唧哝哝,欲立光武为帝。光武知其意,仗剑出席而言曰:“汝等众人,再有交头接耳,胡乱言者,即斩。”吓得众将无一敢言。更始坐于长安,众臣朝拜礼毕,加封秀为大司马,着行司隶校尉,于前殿整修宫府,与秀等诸将议事于内。朝罢,各散。

时八贼朱鲔等议曰:“今刘秀破却王莽,国家重柄都在其手,兼其部下诸将不离左右,我等将何奈之?”胡殷曰:“我有一计,可害其命。”鲔曰:“汝有何计?”殷曰:“来朝奏帝,令刘秀部下诸将,封出各郡为官,使刘秀身无一措,不能成立大事,然后慢而图之,何难之有!此乃张良左迁诸侯之法也。”朱鲔听言,大喜。

次日,入朝见帝,奏曰:“今刘秀破除王莽,皆其部将之力,建此大功,陛下若不封出为官,恐惹众臣之怨,乞陛下圣鉴。”更始准奏,敕令尚书省检功加职,擢出各处为官。是日传旨,令其众将各封外郡职守,不得久停于府。各谢恩毕,邓禹曰:“此又贼臣之计,欲害主公,故散吾众将,彼得行事。

”光武曰:“纵乃贼臣之计,不可违逆圣旨。”众将忍声听命,各登任所。光武送至灞陵桥,泪下分手,自叹回府而去。邓禹谓众将曰:“汝等须从旨命,暂散为官,务宜精探消息,匡救主公。不枉汝等英雄之志,中于贼子之谋!”言罢,各赴任去。

却说胡殷见散刘秀之将,乃大喜,谓众曰:“果中吾之计也!”众答曰:“虽然散其众将,奈刘秀帝之宠臣,何能杀害?

”朱鲔曰:“吾有一计,使刘秀自杀。”众问曰:“汝何计也?

”鲔曰:“见今诸州盗贼竞生,劫财杀命,可奏上更始,着其巡按河北。但与三五百人跟往,刘秀若到,贼必杀之而劫其财,岂不自送命乎?”张昂曰:“刘秀仁扬天下,德播万方,人皆瞻仰而服,岂有害彼之心?若果欲行,可令一人假装刘秀,先往河北诸州,拷刑官吏,勒骗军民,使刘秀到日,人皆共恶而诛之,方能害也。”众将大喜,遂依其计而行。

惟胡殷貌类刘秀,即日私离京地,假扮巡行。经州过县,俱要羊酒接迎,拷逼官民,勒财捎物。有陈词告状者,不令近见。凡出街市百姓观者,俱要低首,两旁不许抬视。牌至怀州,报知太守张国期,言:“司马刘秀,各处查刷官吏,拷逼军民,有钱者得活,无钱者受灾,太守亦要预备,免遭刑戮”。国期听罢而言曰:“人道刘秀德量齐天,今行此不仁不义之事,乃得一虚名耳!”言未讫,人报刘秀已至。国期大怒。急引壮军五百,各披盔甲,上马前迎。行经数里,到一山坡,遥望刘秀摆道而来。国期接上,仍依法礼而行,看其动静果否。刘秀曰:“汝何不备羊酒远迎,故此迟来?即有慢上之心!”喝令重打。

国期见果有如是,大叫:“众军下手。”言罢,一齐拥出,四围掩杀,吓得胡殷勒马急回军走。国期催赶追上数里未及,即罢兵回府。

胡殷走至长安,见众人,具说前事,各皆大喜。谓曰:“刘秀此回,必遭吾计。”遂入朝见帝,奏曰:“今河北州郡,盗贼群生,黎民遭害。陛下可令大司马刘秀,巡抚州县百姓,庶保天下太平,我主安居帝位。”更始准奏。即传旨赍敕。令司马刘秀领军五百,亲往河北巡抚,待按完复命。

时朱鲔八贼急先令人报知洛阳太守,言:“光武不仁,可用机暗杀,以贵酬功。”是日,光武领敕上马离朝,径往河北进发。众军前呼后拥,地震山惊。行近洛阳地方,令人赍牌报知太守,已临城下。董期忙奔出接。迎至馆驿,设席宴待。

至日天晚,董期唤出一人,名焦休雄,谓曰:“今上司文书,言光武不仁,令吾暗害其命,汝若能干是事,赏银十锭。

后报朝廷,再加官职。”休雄曰:“太守严命,小人即行。”

遂藏短剑于身,径人驿去。故言排席为由,潜于窗子之下。夜静二更,见光武秉烛独坐,玩观《刺客荆轲之传》,喟然叹曰:“刺客好无决断,误汝性命!”休雄听罢,胆战心惊,不知书内有此说话,只疑道破,慌忙伏于其前,告曰:“不干小人之事,乃太守董期,接奉上司文书,言爷爷不仁,故使小人为刺,暗害爷爷,乞留残命!”光武曰:“前番来者非吾,乃贼臣胡殷假扮出巡,故使天下官民怨归于我。”休雄曰:“若爷爷肯恕小人之罪,小人先往各州郡县,备说情由,使不枉负爷爷之德。”光武曰:“此乃贼臣之计,非汝之罪也。但下次休行是事。”休雄叩首谢恩,急奔诸州报说情由。

次日牌到怀州,张国期太守急整兵马,自领僚属官吏,出城远迎。光武问曰:“汝等何处官吏?”答曰:“怀州太守张国期,带领本府官吏人马,迎接主公。”光武曰:“怀州至此,路途甚远,汝何是远迎耶?”国期曰:“昨日焦休雄报说前日案临,非主公亲体,乃贼臣胡殷假装计害。今主公亲临,小尹故速远迓,乞大恩宥罪!”光武大喜,遂令前行至城人府。国期亲整察院,请入安坐,大设席宴。有诗为证:屏开丹孔雀,褥隐绣鸳鸯。

玉盏斟琼液,金炉爇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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