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帝多服了举阳热药,肚子里十分焦燥;虽有御医巢元方献上清凉的药物,无奈炀帝心头烦闷至极,药力也是缓不济急。

后来御医想出一个冰盘解燥的法子来,装着一大盘冰,放在眼前,炀帝把脸贴着,眼看着,心下稍稍宽舒。从此便行坐住卧,离不得冰。众美人见了,都去买冰来堆作大盘,望炀帝来游幸。

一个买了,个个都买,迷楼中千房万户,无一外不堆列冰盘。

江都地方冰价立时飞涨。藏冰人家,都得到大利。幸而炀帝的病,一天一天地清爽起来。虽说一时精神不能复旧,但他是每天游幸惯的,如何肯省事,依旧带着众美人,饮酒作乐。自知身体不佳,却只饮一种淡酒,又拣那无风处起坐;便是于色欲上,也竭力避忌。炀帝究竟是先天充足的,不多几天,便把身体恢复过来。

有一天,炀帝十分有兴,把众夫人美人和萧后,邀集在月观里,大开筵宴。你饮我劝,比平常更快活几分,歌一回,舞一回,整整吃到黄昏月上。炀帝吃得醉醺醺地,不入萧后回宫。

这时是五月天气,满架荼縻,映着月光,雪也似一片白,一阵阵送过幽香来,十分动人。炀帝恋着这风景,不肯入房,便在大殿上铺了一榻,和萧后共寝。二人一忽直睡到三鼓后,方才醒觉,睁眼看时,里外清澈,侧耳听时,万籁无声。一抹月光,照入殿来。炀帝与萧后说道:“月监宫殿,清幽澄澈;朕与御妻同榻而寝,何异成仙!”萧后笑道:“想昔日在东宫时,日夕侍奉,常有如此光景。当时并不觉快乐,今老矣,不能如少艾时一般的亲昵,偶蒙圣恩临幸,真不啻登仙也!”两人说话未了,忽听得阶下吃吃笑声;炀帝急披上单衣,悄悄地寻着声走去,站在廓下,向院子里一看。此时月色朦胧,只见荼縻架外,隐隐约约有两个人影交动,一个是瘦怯怯的女人身影。炀帝疑心是袁宝儿和谁在花下偷情,忙跑下阶来,蹑着脚,直到花下去擒拿;原来不是袁宝儿,却是个小太监名柳青的,和宫婢雅娘,在花下戏耍!两人衣带被花刺儿抓住,再也解拆不开,因此吃吃地笑不住声。忽见炀帝跑来,二人慌作一团,没躲藏处。炀帝看这情形,竟自哈哈大笑着走回殿去,萧后也披衣迎下殿来。炀帝说明小黄门和雅娘戏耍的情形,又说:“朕往年在东京十六院中私幸妥娘,光景正与今夜相似,彼此犹如遇了仙子一般。”萧后也笑说道:“往时曾有一夜在西京,妾伴着陛下在太液池纳凉,花阴月影,也正与今夜相似,陛下还记得否?”炀帝道:“怎么不记得?朕那夜曾效刘季纳作《杂忆诗》二首,御妻也还记得否?”萧后道:“怎么不记得了?”便信口念那二首诗道:“忆睡时,待来刚不来;卸妆仍索伴,解辗更相催。

博山思结梦,沉水未成灰。

忆起时,投签初报晓,被惹香黛残,枕隐金钗袅。

笑动上林中,除却司晨鸟。”

炀帝听了笑说道:“难道御妻如此好记性,光阴过得真快,一转眼又是多年了!”萧后说道:“但愿陛下常保当年恩情,便是贱妾终身之幸。”帝后二人,亲亲密密地过了几天,丢得那袁宝儿、吴绛仙一班美人,冷冷清清的;便是炀帝也很记念那班美人,趁萧后回宫的时候,便到迷楼中来,大开筵宴,众美人一齐陪侍左右。忽太监奏称:“宫外有越溪野人,献耀光绫二匹,说是仙蚕吐丝织成的。”说着,把那二匹绫子献上。

炀帝看时,果然十分奇异,光彩射人,绫上花纹,朵朵凸起。众美人看了,齐赞称果然精美的绫子!便传野人进宫来,当面问时,那野人奏道:“小人家住越溪,偶乘小舟,过石帆山下,忽见岸上异光飞舞,只道是宝物,忙舍舟登山去看。到那放光处,却不见什么宝物,只有蚕茧数堆,便收回来,交小人女儿织成彩绫。后来遇到一位老先生说道:‘这野蚕不可看轻,是禹穴中所生,三千年方得一遇,即江淹文集中所称:避鱼所化也;丝织为裳,必有奇文,可持献天子。若轻贱天物,必有大罪。’因此不敢自私,特来献上万岁。”正说着,报萧后驾到;萧后见了这耀光绫,便欢喜道:“好两匹绫子,天孙云锦,不过如此!做件衣服穿穿,却也有趣。”炀帝说道:“即是御妻要,便即奉送。”萧后忙即谢恩,她也不曾收,因有别事,便走出去。不期萧后才走开,那吴绛仙和袁宝儿又走来,拿这耀光绫看了又看,不忍放手。炀帝见她二人爱不释手,又认作萧后不要了,便一时凑趣说道:“你二人既爱它,便每人赐你一匹。二人听了,满心欢喜,嘻嘻笑笑地拿去收藏。

待萧后回来看时,龙案上已不见了绫子。便问道:“陛下赐妾的绫子,搁在何处?”炀帝佯惊道:“这绫子因御妻不收,朕已转赐他人了。”萧后忙问:“是赏了谁?”炀帝一时回答不出来,禁不住萧后连连追问,炀帝说道:“方才是吴绛仙、袁宝儿二人走来,因她们看了喜欢,便赏了她二人拿去。”萧后因炀帝过分宠爱吴、袁二人,久已嫉妒在心;如今见炀帝把已经赐了自己的东西,又转赐给二人,如何再忍耐得住,气昂昂地大怒道:“陛下欺妾太甚,专一宠这两个贱婢来欺压妾身!

妾虽丑陋,也是一朝主母;如今反因这两个贱婢受辱,教妾如何再有面目做六宫之主!”说着,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炀帝慌得左不是右不是,再三劝慰,如何肯住;那十六院夫人知道了,也一齐赶来劝慰。这萧后却口口声声说:“除非杀了这两个贱婢,方泄我胸中之气!”秦夫人却暗暗地对炀帝说道:“看来只是空言,却劝不住娘娘的伤心了;陛下只得暂将二位美人贬一贬,方好收场。”炀帝没奈何,只得将吴绛仙、袁宝儿二人,一齐贬入冷宫,永远不得随侍。萧后见真地贬了二位美人,又经众夫人再三劝说,便也趁势收篷。

正饮酒时候,忽见一个太监慌忙来报道:“西京代王差一近侍,有紧急表文奏呈。”炀帝便接过太监手中的表文来看时,只见上面写道:“留守西京代王臣侄侑稽首顿首奉表于皇帝陛下:自圣驾南迁,忽有景城人刘武周,杀马邑太守王仁恭,得众万余,袭破楼烦郡,进据汾阳宫,十分猖獗,前又掳略宫女,赂结突厥。

突厥得利,随立武周为定阳可汗,兵威益震;近又攻陷定襄等郡,自称皇帝,改元天兴。又与上谷贼宋金刚,历山贼魏刁儿,连结一处,甚是强横。自今又斩雁门郡丞陈孝思,窃据离宫,大有雄吞天下之心。侄侑懦弱,又无精兵良将,西京万不能守;屡疏求救,未蒙天鉴。今亡在旦夕,特遣宦臣,面叩天颜,伏望皇上念先皇社稷之重,早遣能臣,督兵救援,犹可支大厦之将倾,援狂澜于既倒;倘再延时日,则关右一十三郡,非国家有矣!临表仓皇,不胜迫切待命之至!”

炀帝看了大惊道:“朕只道是一班鼠贼,却不料竟结连胡奴,这样猖狂起来。”便亲临便殿,宣虞世基和众文武百官上殿商议。虞世基奏称:“刘武周原系小贼,只因边将无才,不出力剿捕,致养成今日不可收拾之势;为今之计,必须严责边将,再遣在朝亲信大臣,带兵前往,保守西京重地,则长安可无虞了。”炀帝便问:“如今是何人把守边关?”宇文达奏称:“关右一十三郡兵马,皆归卫尉少卿唐公李渊节制。”炀帝听了,不由得大怒道:“李渊原是独孤太后的姨侄,朕自幼儿和他在宫中游玩,何等亲密,因此朕才付与边疆重权;他竟弄得丧地折兵,养成贼势,他的罪真不容诛了!”遂传旨着钦使大臣,赍诏到太原地方去,囚执李渊到江都来问罪。又下旨着朝散大夫高德儒为西河郡丞,多调兵马,保守西京。炀帝下了这两道旨意,只当大事已了,便急急退入后宫去。

萧后问起西京之事,炀帝说:“朕已遣高德儒领兵前去救援,料来不难恢复的。”萧后大惊道:“妾素知高德儒是庸懦之辈,刘武周结连突厥,声势浩大,叫他如何抵挡得住?”炀帝笑道:“御妻不用忧虑,天下大矣,朕有东京以为根本,江都以为游览,尽足朕与御妻行乐;便算失了西京,也不过只少了长安一片土,也不坏什么大事,御妻何必恼恨!且取酒来饮,以取眼前快乐!”萧后听了,也不好再说,只得唤左右看上酒来。

炀帝正擎着酒杯要饮,忽又有一个太监来奏道:“东京越王,也有表文奏上。”说着,呈上表文。炀帝看时,见上面写道:“留守东京越王臣侄侗稽首顿首奉表于皇帝陛下:去岁杨玄感兵反黎阳,蒙遣将宇文术、屈突通,率兵剿捕,以彰天讨,幸已败亡;但玄感虽死,而谋主李密,统有其众,愈加猖狂。

先夺回洛仓,后据洛口仓,所聚粮米,尽遭掳劫。近又追张檄文,侮辱天子,攻夺东京,十分紧迫。伏乞早发天兵,以保洛阳根本,如若迟延,一旦有失,则圣驾何归?临表惶恐,不胜激切待命之至!”

炀帝又看那檄文时,上面写道:大将军李密,谨以大义布告天下:隋帝以诈谋生承大统,罪恶盈天,不可胜数。紊乱天伦,谋夺太子乃罪之一也;弑父自立,罪之二也;伪诏杀弟,罪之三也;逼奸父妃陈氏,罪之四也;诛戮先朝大臣,罪之五也;听信奸佞,罪之六也;关市骚民,征辽黩武,罪之七也;大兴官室,开掘河道,土木之功遍天下,虐民无已,罪之八也;荒淫无度,巡游忘返,不理政事,罪之九也;政烦赋重,民不聊生,毫不知恤,罪之十也。

有此十罪,何以君临天下?可谓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扬东海之波,濯恶难尽!密今不敢自专,愿择有德以为天下君;仗义讨贼,望水兴师,共安天下,拯救生灵。檄文到日,速为奉行,切切特布!

炀帝看了大惊道:“李密何人,却也敢窥伺东京?又出此狂言,朕根不生嗜其肉!”意欲调兵救援,细思却又无良将可用,只长叹一声道:“天意若在朕躬,鼠辈亦安能为也!”说着,依旧拿起酒杯来饮。争奈酒不解人真愁,吃来吃去,情景终觉索然。从此炀帝也自知天意已去,便一味放荡,每日里不冠不裳,但穿着便衣,在宫中和那班夫人美人们遣愁作乐。

一夜,和月宾、妥娘两人,同睡在解春愁帐中,想起东西两京的事体来,睡不能安;在帐中左一翻,右一覆,竟不能合眼。半夜里复穿了衣服起来,带着众夫人,各处闲行。行了一回,实觉无聊。众美人要解圣怀,只得又将酒献上,炀帝强饮几杯,带些酒意,又拥了众美人去睡。先和杳娘睡一时,睡不安。又换了贵儿,依旧是睡不着。再换冶儿,换来换去,总是个睡不安。才矇眬了一回,又忽然惊醒。后来直换到韩俊娥,俊娥说道:“若要万岁得安寝,必须依妾一计方可。”炀帝道:“美人有何妙计?”俊哦道:“须叫众美人奏乐于外,不可停声,万岁枕着妾身,睡于帐内,必定可以成梦。”炀帝依了韩俊娥的话,真个传命众美人,笙萧管笛,先奏起乐来;奏到热帝时候,便带着韩俊娥进帐去。在帐外的众美人,只见流苏乱战,银钩频摇;箫笛之间,戛戛有声。羞得众美人的粉腮儿一齐红晕起来。那消一刻工夫,早听得炀帝的鼾声雷动,沉沉一梦,直睡到次日红日上升,方才醒来。听那众美人的乐声犹未停住,炀帝大喜,对韩俊娥道:“朕得一夜安寝,皆美人之功也!”说着便披衣而起,方叫众美人住乐。自此以后,便成了定例,夜夜皆要俊娥拥抱,帐外奏乐,方能入睡;若换别的美人陪寝,便彻夜不眠。炀帝因此甚爱俊娥,时刻不能离她,便宠擅专房。炀帝道:“朕亏俊娥,方得成梦,便另赐一名,唤个来梦儿。”

俊娥如此得宠,别的夫人美人,原不敢有嫉妒之念;只是萧后心中却暗暗不乐。便背地里使人去窥探俊娥,看看是用何法,能使炀帝安寝。那人去打听了半天,却打听不出一个道理来。只说韩俊娥临睡时便放下帐幕,不知用何法术,只见床帐摇动,不多时万岁爷便鼾起入睡。萧后细细推敲,不解其理。

隔日乘炀帝不在跟前的时候,便私唤韩俊娥前来,问道:“万岁苦不能睡,美人能曲意安之,必有善媚之术,可明对我说。

”俊娥答道:“婢子蒙娘娘宽恩,得侍御床,衾稠之内,行亵之行,如何敢渎奏。”萧后道:“是我问你,非你之罪,便说何妨?”俊娥至此,只得说道:“万岁圣心好动不好静。前次妾从游江都时,万岁在御女车中行幸宫女,见车行高下,享天然之乐,习以为常;今安眠寝榻,支体不摇,又加国事惊心,故不能寐。妾并非有善媚之术,不过仿效车中态度,使万岁四体动摇,便得安然而寝矣。”萧后道:“你虽非善媚,迎合上意,用心亦太过矣!”韩俊娥道:‘‘妾非迎合,皆善体娘娘之意也。”萧后笑道:“我之意非汝所能体也!且去且去!”

俊娥听了,默默而退。从此萧后和炀帝同帐,也摹仿车中态度,取悦炀帝;然未经亲身经历过来,毕竟不如俊娥能够动荡合拍。

炀帝每夜半睡半醒,终有几分思念俊娥,但又碍着萧后颜面,终不敢提起。

如今且丢开隋炀帝一面,再说那李渊,字叔德,原是陇西成纪人氏,是西凉武昭王李暠的七世孙。在东晋的时候,李暠占据秦凉一带地方,自立为王,传到儿子李歆,被北凉灭去。

歆生子重耳,重耳生子名熙,熙生子名天锡,天锡生子名虎。

李虎在西魏时候,是一位功臣,赐姓大野氏,官做到太尉。后来和李弼等八人,帮助周朝伐魏国,称作八柱国,死后便封唐国公。李虎的儿子名昞,在隋文帝驾下为臣,袭封唐公。李晒的夫人,便是独孤氏,与隋文帝独孤皇后是同胞姊妹,因此文帝和李昞名为君臣,实是襟兄襟弟。后来独孤氏生下一个儿子,便是李渊;文帝见他相貌不凡,自幼儿养在宫中,和炀帝常在一块儿游玩。文帝格外垂爱他父子二人,便复李姓。李昞死后,便由李渊袭爵,历任谯州陇州刺史。隋炀帝登位,又升做太守,后来又召进京来,拜做殿前少监,卫尉少卿。待到炀帝征辽,又命李渊督运兵粮。那时楚国公杨玄感,趁着车驾远征,便起兵作乱,围攻东都。李渊飞书奏闻,炀帝急回京师,便拜李渊做弘化留守,抵敌玄感;玄感兵败身死,李渊便久驻东都留守。

他看待部下,宽大有恩,颇得人心。

隋朝自从炀帝即位后,日事荒幸,万民吁怨,京师地方,起了一种谣言;起初只在街市中宣传,后来便渐渐地传入宫廷之中,连炀帝也常常听得。那谣言是说“桃李子,有天下”;又说“李氏将兴,杨氏将灭”。炀帝听了这种谣言,便十分注意姓李的人。李渊是他的姨表弟兄,两人自幼儿交情很厚的,他做梦也不疑到这一个人。只有蒲山公李宽的儿子李密,常常入朝,随侍左右,炀帝暗暗地留心,见李密长得额高角方,目分黑白,便说他顾盼非常,立即罢职。这李密见无过丢了功名,从此便把个炀帝含恨在心。后来杨玄感造反,李密便从中指挥。

待到玄感兵败,李密逃入瓦岗寨,投在翟让门下,颇想援据民谣,称孤道寡起来。他却不知真命天子,别有一李,不是他的李姓。炀帝赶走了李密,又疑心到郕国公李浑身上去,硬说他谋反,杀死李浑,还不放心,又拿他全家抄斩了。直到宇文达奏称李渊总督关右一十三郡兵马,他才慌张起来,便立刻派人去,推说因李渊保护地方不力,把他拿进京来。

这时李渊带兵留守太原,兼领晋阳宫监,裴寂为副监;听说有圣旨传他赴江都,便知事体不妙,眼看着从前李浑屈死,他越发胆寒起来,便和裴寂商议。那裴寂原是一个聪明有大志的人物,他见隋室江山,终是难保,早存了一条揭竿起义的心肠,只因李渊平素为人正直,不过不好把这意思说破。如今见事已危急,便教唆李渊,一面推病不见,一面拿许多金银去孝敬那位钦差官儿,算是程仪。便托他用婉言回京去复旨,只说李渊病势危急,待病状稍痊,便当入朝听命。炀帝手下的太监,没有一个不是贪财的;那钦差官得了金银,便乐得做一个人情,便照样把李渊病重的话去复了旨。炀帝这时又恣意寻乐,早把李渊的事体丢在脑后了。

过了几个月,炀帝忽然在宫里遇见李渊的甥儿王某。这王某原在后宫当差多年,炀帝见了他,不由得便想起了李渊。便问王某道:“你的母舅为何多日不来见朕?”王某答说:“只怕病尚未痊,所以延迟了。”炀帝笑说道:“你舅父死了也罢!

”一句话吓得王某开口不得,待转了背,急急写了密书,寄与李渊,报告炀帝的话。李渊看了他外甥的信,顿时惹得惊魂不定,左思右想,无法脱祸,只得托病在家,纵酒养晦。

这李渊的夫人窦氏,原是一位女中豪杰。她父亲窦毅,在周朝官做到上柱国。当时周武帝的姊姊襄阳公主,便下嫁给窦毅做妻子,生女窦氏,自小儿十分聪慧;母亲传授她《女诫》、《列女传》等书,便能过目不忘。后来隋朝高祖杨坚夺了周朝的天下,窦氏这时年纪还小,知道周朝灭亡,便哭倒在地说道:“恨我非男子,不能救舅家!”窦毅忙掩住她的口,叫她不可妄说;暗地里却很是惊异,常对他夫人襄阳公主说道:“此女有奇相,且是知识不凡,宜为她小心择婿。”便令木工制起一座精细的屏风来,在屏上画两只孔雀,凡有人来求婿的,便先令新郎向屏上连射三箭,有能射中孔雀双目的,才肯把女儿许配给他。一时里王孙贵胄,都来比射,几乎要把窦家的门限也要踏穿了。无奈那来射箭的一班公子哥儿,十有八九,都是连一只孔雀眼也射不中的,个个弄得乘兴而来,败兴而返。独有李渊最后赶到,只连发得两箭,一箭射中孔雀左眼,一箭射中右眼,因此便得成就了这一段良缘。这窦氏自嫁到李家以后,便接连生了四男一女:长子名建成,次子名世民,三子名玄霸,四子名元吉;一女嫁给临汾人名柴绍的。

就中单说李世民,是一位少年英雄。在世民四岁的时候,有一个书生,自称善相,特地上门来拜见李渊。才一见面,便说道:“公当大贵,且必得贵子。”李渊便把自己的四个儿子一齐唤出去请书生察看,那书生却独指着世民道:“龙凤呈姿,天日露表,将来必居民上;公试记取:此儿二十年后,便能济世安民,做一番掀天揭地的事业。”李渊听了书生济世安民的一句话,便把第二个儿子取名世民。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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