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撰、陈蒿、何达武三人正在说笑时,下女开上饭来,陈蒿不给脸她看,背转身坐了。周、何二人对坐吃饭。陈蒿忽然折转身,呼着卜先问道:“你的催眠术,可以教给我么?”

周撰听了,摸不着头脑。何达武想使眼色,又怕陈蒿看见,忙伸脚从食台下推周撰。周撰知道是何达武替自己吹法螺的话,便点头笑道:“你要用得着时,有什么不可。”陈蒿见周撰迟延了半晌,又见食台动了一动,即指着何达武生嗔道:“铁脚你专在我跟前捣鬼,无中生有的,捏造些话来骗我。卜先,你为什么也跟着他说谎?”何达武辩道:“我捏造了什么话骗你?你说出来。”陈蒿道:“你说卜先的催眠术,比日本天胜娘的还要奇妙。我在这里问他,你又用脚在食台底下推他做什么?”何达武笑道:“我不是说了,卜先的催眠术轻易不肯给人知道,轻易不肯演给人看的吗?你刚才问他,我若不推他一下,他必不肯承认有这么回事,你不信再问他。此间没有外人,看他真是比天胜娘的奇妙不奇妙。”陈蒿道:“嗄,你到这时候还要支吾,真是该死的东西。”何达武道:“你不问他,专怪我做什么?”陈蒿向周撰道:“你说句实话,这东西瞎造谣言,我决不饶他。”周撰笑道:“这房里没有外人,你打算不饶他,不如决不饶我。”陈蒿道:“你这话怎么讲?”周撰笑道:“铁脚又不知道催眠术,你找他说什么呢?”陈蒿道:“照你这样说,你是真知道催眠术了?”周撰道:“岂特知道,敢说留学生中没人赶得上我的。”陈蒿道:“你既知道,此刻就试演给我看。”周撰摇头道:“哪里这般容易,我们天长地久的日子,怕没有演给你看的时候吗?”陈蒿道:“你什么时候能演给我看呢?”周撰道:“等夜深人静再说。”何达武笑道:“何如呢,是我造的谣言么?”

陈蒿摇头道:“你的话我只是不信,就是刚才文凭的话,你们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心里真不高兴。”周撰道:“你定要问文凭的话么,说给你听全没要紧。”陈蒿抢着指了何达武道:“你又捣什么鬼,一双鬼眼睛是这么一鼓一鼓的干什么?”何达武抬起头道:“我何时鼓了眼睛?”陈蒿也不理他,掉转脸向周撰道:“你若不把实话说给我听,我就恼你了。”周撰见陈蒿逼着要他说文凭的事,只得将事情原尾,说了个大概道:“这也是我爱幕你的心太切,依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那句话,着手做的。铁脚,你也不要难为情,有义务自有权利,谁也不能教你白出力。就是将来借重你,作个绍介人,也是一般的要重谢你。”何达武红了脸道:“我并没希望你们谢我的心,就是刚才定做那套礼服,我也没有想到你认真替我代做。”陈蒿道:“代做什么礼服?”何达武知道始终瞒不了的,索性都说给陈蒿听了。陈蒿望着周撰不做声,心里大不愿意周撰拿着钱是这般乱花,只当着何达武不好说得。周撰只低头吃饭,却不理会。何达武吃了饭,闲谈了一会,下女搬了行李上来,何达武知道有他在房里,妨碍周、陈两人的亲密行动,遂告辞去了。

陈蒿见何达武已走,即问周撰道:“你一个当学生的人,能有多少钱,无缘无故给铁脚这么些钱做什么呢?”周撰笑道:“昨日三十块钱,不能不给他。我已许下他了,若不给他,你我就没有今日了。你就再向我好些,没他从中两边通殷勤,怎能在这么短促的时期中各遂心愿呢?”陈蒿道:“那三十元已经给过了,还有什么说头。只无端又送他一百块钱的洋服,就不免过于冤枉。这绍介人,他肯做很好,若故意刁难,不肯出名,也没甚要紧。定要是这么巴结他,外人听了也不体面。”周撰哈哈笑道:“我这一张文凭,虽不值什么,但是我花了不少的钱,才弄到手。给他扣了去,岂不麻烦。若真个再送三十块钱给他,莫说我心有所不甘,将来传到人家口里去了,还要骂我当了猪,居然被何铁脚敲了六十块钱的竹杠。只得顺水推舟的,用这替他做洋服的法子,将文凭调回来。文凭既到了手,谁还真给他做什么洋服。”陈蒿笑道:“你不是已叫洋服店来,替他量了尺寸吗?”周撰道:“我已对那裁缝说了,教他先将我的初缝试好,再动手裁铁脚的。迟两日裁缝拿初缝来试的时候,我就说何铁脚有信来,且迟一月再做,此刻不要动手。”陈蒿道:“你当着铁脚对裁缝说的吗?”周撰笑道:“铁脚的日本话程度,那能听得出这些话。”陈蒿道:“假若那裁缝因不明白你的用意,以为量好了尺寸,迟早是要做的,竟动手将衣料裁成了,你不仍得赔偿他的损失吗?”周撰摇头道:“你不知道日本洋服裁缝店的情形,日本无论多大的裁缝店,自己店里存贮的料子极少,仅有各家名厂的样本,顾客看中了什么料子,临时照着样本去买,多少都依着尺寸,决不多买一码。我已嘱咐了裁缝,铁脚的这一套暂且不要去打料子,他把什么衣料来动手?”陈蒿踌蹰道:“你这法子调回文凭是很好,只是铁脚被你骗了,决不甘心。他是一个粗人,不知道什么避忌,翻起脸来也很讨厌。”周撰道:“他有什么能力,便翻脸也没甚可怕。他在同乡中,认识不了几个人,由他去翻脸罢。你要看透我们两个结婚的性质,纯粹是由我两人自动,实际上于铁脚的作合,并不十分依赖。还有一层最紧要的,你我身体都能自由,不受任何方面的牵制或干涉。莫说铁脚翻脸不足虑,只要我两人的爱情不发生变化,便是举全世界的人都宣言反对,也不过付之一笑?没有一回顾的价值。

陈蒿虽是个女子,生性却异常跋扈。周撰这一类议论,最是合她的心性。当下拍手赞成道:“你有这么一往直前的勇气,方不负我以终身相许。我此时就可对天宣誓,你周卜先一日不改变爱我的心,我无论处如何困难的境遇,受如何重大的打击,若有丝毫异心,我就……”周撰不等他说出,忙伸手掩住陈蒿的嘴道:“你的心我知道,宣什么誓呢。我并不是怕将来应誓,我以为宣誓的人,就是自己信自己不过。要是信得过自己,所谓事久见人心,何用宣誓以表明心迹哩。并且现在的人,有实实在在的法律,做错了事,就得受惩处,都尚且不怕,这空空洞洞的宣—回誓,算得什么。你是个富于新思想的女子,怎么还有这种恶习惯呢?”陈蒿笑道:“我是因为你我相知不久,恐怕你不相信我的心,易于受外感的摇动,你既明白,我就用不着宣誓了。我只不懂铁脚得了你的钱,替你吹牛皮,怎么瞎吹瞎吹,会吹得你的催眠术比天胜娘还要奇妙。我当时虽不相信,却被他吹得我心里不由得对你增加了许多好感。”周撰笑道:“我的催眠术实在比天胜娘还要奇妙,你至今还不相信吗?不过我这催眠术是专就你身上试演的,对他人就无效。”

陈蒿望了周撰一眼,笑道:“你就试演给我看看。”周撰扯着陈蒿的手抚摸着笑道:“昨夜不是在这里试演过了吗?是不是比天胜娘的还要奇妙呢?”陈蒿脱出手来,在周撰脸上拧了一把,低着头,两脸羞的通红。

且不言周撰和陈蒿做一块,每日试演催眠术。却说何达武从富士见楼出来,心想:回精庐没有趣味,身边尚有十多块钱,不如去找小金,再邀两个脚,叉几圈麻雀。此时小金住在锦町一家皮靴店楼上,便乘电车到神保町,跑到小金家里。一问小金不在家,只得退出来,在路上徘徊,计算去哪一个赌友家中寻乐的妥当。想了一会,仍是上野馆王立人那里靠得住。不过上次同周撰在那里闹了一回武行的活剧,恐怕涂道三记恨在心,狭路相逢,生端报复。后来仔细一想,没要紧,我和他们都是老同场玩钱的人,相打的事也不只闹过一次,只要留神一点,防他们暗算。他们见我有钱,决不舍得排挤我不准我上场;并且王立人胆小,最怕馆主罚他的钱。就是涂道三有寻仇的心思,王立人也必从中劝解。我从此不玩钱则己,如要玩钱,丢了他们这班人,也拉脚不齐,始终免不了要和他们见面的。没法,硬着头皮去一遭试试看。

计算已定,举步向北神保町走去。走不多远,只见迎面来了一个着紫红裙的日本女学生,左手掖着花布书包,右手提着便当盒子,行动时腰肢婀娜,体态轻盈,肩上拥着一条很厚的丝绒围巾,将那芙蓉娇面的下半部遮了,看不清是何等面貌。

何达武看了那女学生的风度,猜想必是个上等人家的小姐,从学校上课回来。何达武虽也是个好色之徒,却知道自己的资格,不拘讲哪一项,都够不上转中等以上女子的念头。因此眼中虽觉得那女学生生得可爱,心中并不敢稍涉邪念。只远远的望了两眼,即将眼光移向他处。可是作怪,何达武正在自惭形秽,不敢多望,那女学生倒像看上了何达武似的,目不转睛的把何达武望着,一步一步的向何达武跟前走来,脸上还露出满腔笑意。何达武料想必是认错了人,更把脸扬过一边。看看走至切近,那女学生忽然放开娇滴滴的喉咙,喊了一声何先生道:“长远不见了,到哪里去哩?”何达武心里一跳,停步仔细一看,原来是樱井松子。连忙笑着点头道:“长远不见了,我才到锦町会朋友,没有会着。你在哪个学校里,上课回来吗?”松子笑嘻嘻的答道:“我就在前面渡边女学校,担任家政教授。何先生住在哪里,近来见着周先生没有?”何达武从前在周撰家里赌博,常和松子会面,只周、郑解散贷家之后,周撰如何与松子脱难,却不知道详细。见松子问见着周撰没有,便说道:“周先生和我每日见面,我今日还在他那里吃了午饭才出来。”松子听了,欢喜的了不得,向何达武道:“我家就住在这里不远,请到我家中去坐坐好么?”何达武道:“你家在哪里,和什么人同住呢!”松子指着前面道:“就是今川小路,我一个人租了个贷问,并没和人同住。”何达武道:“你既没和人同住,就去你家坐坐也使得。”

说着,松子向前引路,何达武跟在后面,不一会走到一条小巷子里面一所小房子门首,松子伸手推门。何达武看那门框上,钉着一块六寸长的木牌,上写“关木”两字。松子推开了门,让何达武进去。何达武脱了皮靴,松子引进一间四叠半席的房内。何达武看那房,虽也洒扫得清洁,房中的蒲团几子,却都陈旧得表示一种寒碜气象。一个白木粗制火炉,塞在几案旁边,炉中的灰,因烧炼既久,未经筛汰,便和零星灰屑,结成小块。许多纸烟屑、火柴棒,都横七竖八的,在那些小块上乘凉。壁间悬挂几件旧布衣服,大约是松子在家常穿的。松子进房,将书包、便当盒都纳入箱中,解了围襟,选一个稍大稍厚的蒲团,递给何达武,笑道:“请你坐坐,我去房主人家,讨点儿火种来,生个炉子给你烤。”何达武坐下说道:“我并不冷,炉子不生也罢哪。”

松子也不答话,跑到里面,用小铁铲承了几点火炭出来。

将火炉推到何达武面前,生了一炉火。靠住何达武坐下说道:“周先生那人太对不起我。他和我脱离的事情,你都知道么?”何达武道:“你们解散贷家之后,我就没见着你。周先生也不曾对我提过你和他脱离的原因。他有什么事对不起你,你可说给我听,我能替你们调解。”松子道:“调解倒可不必,我四处打听不着他的住处,我找着了他,要和他谈判的问题多着呢。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是和东京普通一班淫卖妇一般,随意姘上的。我好好的在学校里上课,他用种种的方法将我引诱,我那时年轻,天真烂漫,见他求婚的意思十分真切,才应许他,同在大方馆结了婚。他还写了张婚约,现在我母亲手里。结婚之后,因神田大火,大方馆被火烧了,他才带我,同郑先生搬到牛达。在牛噫的时候,你不是常来我那里玩钱的吗?后来他和老郑有了意见,将贷家解散,带我在表猿乐町租了一个贷间,住不上一个月,他说有要紧的事要回国去一趟。我既嫁了他,巴不得他能够活动。他有事要回国,我如何能阻拦他呢?当时约定了,至迟两个月回来,我说两三个月以内的生活,还能维持,若过三个月不来,我就没法维持生活了。他说生活不成问题,他一到湖南,便可汇一二百元来,不过此时动身的路费,差的很多,教我拿衣服首饰去当。我的衣服首饰本来就不很多,从牛噫搬出来的时候,零零碎碎的就已当了不少,弥补家用,又教我拿去当,我心里不愿意。他问我是真心嫁他呀,还是随意姘姘?不合适就拆开,我说不真心嫁你,又要你写什么婚书哩?他说既是真心嫁我,妻子对于丈夫,便不应把衣服首饰掯在手里,不当给丈夫做路费,我说都给你当光了,你是有路费可走了,只是你走了之后,我的生活谁来照顾呢?我说两三个月生活可以维持,就是指望着这些衣服首饰。若没有这些衣服首饰,一星期的生活也维持不了。他说生活自有办法,教我尽管放心,我想他是我的丈夫,他说有办法,必是真有办法的,决不能骗了钱去,不顾我的生活。立时依了他的话,把衣服首饰都交给他,共当了六七十块钱,亏他好狠的心,仅留了五块钱给我,余的他都拿着走了。走后不特没汇过一文钱来,连信也不给我一个。我四处打听他的消息,有说他回国没来的,有说他早来了,已进了联队的,始终打听不出他的实在下落来,近来又有人告诉我,说他已从联队出来,又回了一趟湖南,只不知道确实不确实。难得今天遇着你,请你将他住的地方告诉我,我立刻就去找他。我有他的婚书在手里,不怕他赖了去。

当票也还在我手里,多久就当满期了,我加了息钱,于今又要满了。“

何达武听了松子这段话,暗想:卜先既和她是这们脱离的,此刻见了面,必要大动唇舌,老二在一块儿住着,松子去闹起来,如何瞒得过她。卜先与老二的爱情尚浅,老二又不知道卜先的历史。松子一去,必将前后的事情一股脑儿揭了出来,甚至闹的老二看破了卜先的行藏,回家跟李老夫妇一计议,老李夫妇自是主张断绝的,那么推原祸始,不是因我把地方告诉了松子,害得卜先受大打击吗?这事情危险,卜先的地方决不能给她知道。

何达武心中计算已定,向松了笑道:“你既知道他进了联队,为何不去联队里找他呢?”松子道:“怎么没去找?找过几次都碰了那卫兵的钉子。你不知道,什么捞什子联队,去里面看朋友麻烦得很。我们日本女子去那里想会中国男子,尤为可恶,守卫的兵对我就和警察对淫卖妇一样,横眉竖眼的,全没一点温和气儿。”说着连连摇头,苦着脸道:“那地方我再也不敢去。”何达武高兴道:“你既不敢去那地方,要找他就很不容易。”松子道:“他此刻还在联队里吗?怎么有人告诉我,说他已经出来了呢?”何达武笑道:“近来我每日和他见面,告诉你的人,还有我明白吗?”

松子长叹了一声,低头不语。半晌,两眼联珠一般的掉下泪来。何达武见了好生不忍,心里也有些替她不平。暗骂周撰太没天良,既存心与她脱离,就不应借故把她的衣服首饰,都骗着当了。有心想帮松子,转念周撰待自己不错,一时翻不过脸来,只得拿出手帕来,替松子揩了眼泪,安慰她道:“你心中不要难过,你虽不能去找他,我可以代你去向他说,教他到你这里来。他就要与你脱离关系,我也可劝他,拿出些钱来,把当了的衣服首饰赎还给你,再多少给你几文,做生活维持费。

他若肯继续跟你做夫妇,就更好了。“

松子摇头道:“他这种薄幸人,如何肯继续和我做夫妇,这是决不会有的事。”何达武道:“你此时心里还有和他做夫妇的思想没有呢?”松子拭了拭眼泪说道:“我不瞒你说,我自他走后,生活艰难得很,只要能养活我的,随便谁来做我丈夫,都是可行的。莫说他原来是我的丈夫。”何达武明知道周撰决不会再来理他,故意是这么问问,却有一番用意。原来何达武早已看得松子美如天仙,当日在牛噫,只因是周撰的姘妇,自揣没有染指的希望,才不敢发生邪念。于今周撰已是断绝关系了,松子又居处无郎,在何达武以为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故意拿这话套问松子的口气,听松子这般答后,便老着脸皮笑问道:“随便谁来做你的丈夫,都是可行的吗?”松子望着何达武点头应是。何达武笑道:“像我这般丑陋的男子,难道也说可行吗?”松子又悠悠的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是有意向我寻开心的活,像你这气概还说是陋丑男子,那要什么样儿的男子,才能算是不丑陋哩?”何达武喜笑道:“要像周先生那般面孔,才能算是不丑陋。”松子不住的摆手道:“不要说他的面孔罢,他那种面孔我实在看不出他的好处来。白的和死人一样,一点儿血色没有,又瘦又弱,坐不到几十分钟,就打起盹来。

走路摇摇摆摆倒像个女子,哪里从他身上寻得出一些儿男子气概呢。我曾听人说过,中国女子便最欢喜他那种态度,在我们日本女子眼中看起来,简直把他当一条弱虫,没有瞧得他起的。

他每早起来洗过脸,就擦美颜水,身上还带着粉纸、小怀中镜儿,预备出外在人家洗了脸或出了汗临时应用的。他那种行为态度的男子,我是因一时年少无知,误从了他,后来虽看出他不正的行为来,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没法更改了。你自谦说比他丑陋,我一般的生着两个眼睛,决不承认。“

何达武听了,虽然开心,只是说的过于离奇了,平生不曾听人恭维过气概好,此刻忽然听了这十足加一的奉承,不能不有些半信半疑的心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何达武如何,下章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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