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惊人的事件都在你走后发生。

三月十八我虽然没去听枪声,然而我看见了两付血尸,和几件斑烂的血衣,和几付木漆的棺材。这已经是值得惊骇的事了,那想到北京四面受困,兵临城下,四月以后联军飞机天天来城里抛掷炸弹,飞机过去时便有多少人在碰然声中消逝了他的生命。夜里面听见如爆竹似的炮声,如潮的涌来,又如潮的过去,整夜都是这样伴你的不寂寞。联军进了北京,我们更是俘虏,邵飘萍便背上“赤化”在天桥枪决了,京报从此永别,如今我还觉着京报是能伴多少青年的思想的。思想界权威的老骆驼们呢,也一只一只的踱进了东交民巷,在帝国主义的旗帜下装睡觉,真可怜可叹呢!

那时谁都感到了生命的脆弱,尤其我的朋友们。我呢,既不死于三一八的请愿,又不死于联军的炸弹,更无负罪赤化枪决于天桥;尚能挥毫狂谈,真是万幸,并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我的老母和年达古稀的老父。今年回去,乘凉时又有我谈故事的资料了,人生这样也有意思,惊风骇浪虎口余生的人,的确比一生平安的人好些。我近来忙煞!忙碌对我虽剥夺了我许多兴趣的自由,然亦减少了我不少的无聊的烦闷。一个成了机械的人,是有福的人。

我欢迎你由故乡来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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