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弄学究,都是唐寅的妙计。为什么忽又着惊起来,却恐怕王本立的饭碗打碎呢。列位看官,须知唐寅戏弄学究,无非为着王本立架子太大,意在给他一个小小的惩戒,不比阴险之辈设计报仇,必使得那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唐解元存着逢场作戏之心,以为这两篇文字可以瞒过王本立,那便够了。他存着不为已甚之心,却不曾料及这件事扩大起来,和王本立的饭碗大有关系。但见他听了两位高足捏造的梦话,以为确有此事。有了痴人说梦,便有痴人听梦。痴人说梦是假痴,痴人听梦是真痴。王本立袖了这两篇文字,自言自浯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待我到二梧书院去告诉老友知晓。”

说罢,鹅行鸭步的出书房去了。依着唐寅的本心最好把王本立唤将回来,叫他切莫向二梧书院去贺喜这是小小顽意儿,你怎么信以为真,你若信以为真,这件事便要扩大了,你的饭碗便要断送在这贺喜上面。唐寅心里这么想,但是怎好向王本立说破真情?道破了真情,自己要担当戏弄师爷的干系,没的“扳砖头压痛自己的脚”。

为着要保全自己起见,明知二梧书院是去不得的,却不敢向王本立投递觉书,只好置身事外,由着他去搠霉头罢!先生去后,两个踱头在书房中互相商议,二刁道:“老冲,你看天打去见老生活了,老生活见了我们的文章,你看他相信不相信?”

大踱道:“一一定相信老老生活曾经说的‘你你们兄弟俩,做做得出好文章,我我就吩咐厨房,办办着上等佳肴,赏赏赐你们,开开怀欢饮,不不醉无休。’看看来,这这顿筵席,一一定可以到嘴。我我这个食指,今今天动的厉害,左左传上说,‘子公之食指动,曰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我我把‘子公’两字勾勾了转来,叫叫做‘公子之食指动,曰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阿阿二,你你道如何?”

二刁道:“老冲啊,你想吃异味,异味一定有的。我来推推(猜猜)看,老生活请你吃异味,一味其(是)笋干鸭掌汤,一味其笋干烧蹄膀。”

大踱道:“呸!这这好算上上等佳肴么?笋笋干,我我不要吃的,又又老,又又硬鸭鸭掌汤,蹄蹄膀,都都是平常菜肴,希希什么罕?我我不欢喜吃。”

二刁道:“你欢喜吃,要请你吃,你不欢喜吃,也要请你吃。吃了笋干鸭掌汤,又吃笋干烧蹄膀,管教你吃得手掌通红,吃得屁股也其(是)通红。”

大跋道:“放放其黄狗之屁,只只有吃吃得面孔通红,没没有吃吃得手掌通红,吃吃得屁股通红。”

二刁道:“老冲啊,你真正其(是)个踱头看不出风云气色。你想这两篇文章,只有骗骗这个酸秀才,旁的人你想骗得相信?我的娘鸡见于都不信何况老生活的两只贼眼乌鸡(珠)何等厉害!被他瞧破机关,只有捱打的分儿。笋干鸭掌汤,便是戒尺打手掌;笋干烧蹄膀,便是毛竹打屁股。看来你既不免,我也难逃……”

两个踱头一齐怀着鬼胎,都去请教唐寅:“先生此去,可能骗信东翁?”

唐寅道:二位公子不用担惊,太师爷相信不相信,只等先生回来便知分晓。是祸是福,尚难预料,担惊也是徒然的。”

两个踱头没奈何,只得呆呆的等候先生回来,隔了一会子,听得先生的步调,踏在地上腾腾有声。二刁道:“老冲啊,你听天打(先生)踏步的声音异常有劲料,想老生活一定相信的了,所以他走路这般起劲。”

大踱道:“难难说,也也许他讨讨了没趣,在在那里,跳跳脚踏地。”

待到先生进了书房,面有喜色,两个踱头都吃了安心丸,料想没有什么问题了。先生坐定后,自言自语道:“难得啊,难得,古人云:‘明德之后,必有达者。’老太师官居极品,功在苍生,宜乎两位公子有这豁然贯通的一日啊!”

二刁道:“天打,你见了老生活,老生活相信不相信?”

王本立笑吟吟的说道:“二贤契,你自经豁然贯通以后,一切气质都要随之而变,老生活的称呼从此不许再说。现在的二贤契,不比以前的贤契了。读书明理之人,对于自己父亲须得有一个恭敬名称。《易经》上说‘家人有严君焉’,你该唤一声‘家严’,或者唤—声‘家君’才是道理。”

二刁道:“他其(如)果相信,我唤他‘家严’或者‘家君’;其果不相信,我只唤他老生活。”

王本立道:“好教二位贤契得知,愚师见过了尊大人,便把二位的佳作请他过目。他看了一遍,当然不肯便信。愚师竭力保举,且把二位的梦兆说了一遍,尊大人以手加额,感谢上苍。立时吩咐厨房,备着丰盛筵席,今天午刻在论文堂上开怀欢饮。”

大踱道:“阿阿二输输了。老老生活请我吃酒,被被我,一一猜便看。”

王本立摇头道:“大贤契你也该变换称呼,尊一声‘家严’或者‘家君’,老生活二字不登大雅之堂。‘已往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做得出这般文章,便不该有那般称呼。《春秋》责备贤者,须得听纳愚师的苦口良言,才是道理。”

大踱道:“吃吃了他的丰盛筵席,我我自然,叫叫‘家严’或或者‘家君’。现现在,丰丰盛筵席还没有到嘴,我我只叫他老生活。”

二刁道:“老冲啊,你可记得中秋节的一顿酒,吃得异常没趣。酒也没有吃,菜也没有吃,只吃了老生活的两个汤团。看来今天的筵席也和上月的节酒一般,老生活又要戏戏(试试)我们的本领,那么完了。”

王本立笑道:“你们今非昔比,那怕考试?尊大人也不过叫你们背这一段,讲这几行罢了。”

大踱道:“如如果叫我背,我我是拿手戏,‘此此歌卜凤,彼彼赋和鸾。’”

二刁道:“其(如)果叫我讲,我其(是)稳取荆州,’计不计,征乎萨(举不举征乎色)。’这六个忌(字)已能笼罩全题。……”

这一天,厨房中赶办嘉肴,忙个不了。毕鸿山见了这两篇文章,当然不信,但是王本立竭力保举,说:“这两位公子确乎豁然贯通,并非捏造谣言,欺我老友。”

华老为着老夫子分上,不能抱着冷淡态度,这两席丰盛菜肴,一席酬师,一席奖励儿子。顺便还得面试儿子的文章。

也不希望儿子的笔墨真个和这两篇文章相仿,但须虚字清通,别字减少,略略看得上眼。便须增加先生的修奉,也不枉他这三年来春风化雨的功效。待到筵宴办好,华老亲自肃请先生,说:“老夫子辛苦多年,小儿得有今日的功效,略致水酒以表鸿山寸心。”

王本立满口谦逊道:“这是上苍之报德,老太师之洪福。本立何功之有焉?”

一宾一主,挽手同行,先到论文堂上去闲谈,用过香茗,然后入席。华老吩咐华庆到书房中去传请两位公子出来,好与师爷把盏,谢过培植之恩。然后在下面的一席恭陪饮酒。华庆奉着主命,径到金粟山房传请两位公子把盏谢师,入席陪饮。大踱道:“老老生活是个势利人,儿儿子不会做文章,只只请儿子吃汤团;儿儿子会做文章,便便来奉承儿子,请请吃丰盛筵席。”

二刁道:“老冲啊,我们开笔以来,足有三五年了,从来没有扰过老生活的吃局。今天的吃局,叫做鸡(猪)八戒吃人参果,第一遭。”

唐寅笑道:“二位公子,休得起劲,今天的一席酒,祸福难料,说来说去,都是师爷太高兴了。”

二刁道:“半仙,你跟我去,要其(是)老生活掂我们的斤量,请你们帮忙帮忙。”

唐寅道:“二位公子先请,小人随后便来。”

大踱道:“不不能放生的啊!”

唐寅道:“大公子但请放心,小人决不失约。”

华文、华武来到论文堂上,见过先生和老子,却见居中一席坐着一宾一主,旁边一席空着两只坐位,不问而知便是兄弟俩开怀欢饮的所在。华老道:“大郎、二郎,为父唤你前来,并无别事,只为恰才见了你们的近作,一跃万丈,进益很多,为父早有宣言,你们做得出好文章,赏给你们一桌酒筵。今天饮酒,便是实践前言。不过饮水思源,都是先生循循善诱的功效。你们各向先生敬酒三怀。”

两个踱头听了,胸怀顿宽。今天专诚饮酒,不作别用,西洋镜断无拆穿之理,所以很高兴的各敬先生三杯酒。先生酒落欢肠,都是一饮而尽。王本立道:“二位贤契,你们斐然成章,虽出于愚师教导之功,但也是二位贤契肯用心思,才能够有这一日。将来青出于兰而胜于兰,前程未可限量。你们敬了愚师三杯酒,愚师也得还敬你们三杯。”

华老道:“老夫子太谦了,赐酒则可,敬酒则不可。”

又回顾两个踱头道:“你们自斟自酌,向着先生立饮三杯,饮罢再向先生谢赏。”

呆公于酒量很宽,对着先生,一竖一杯,连竖了三杯。一个道:“谢谢……生。”

一个道:“谢谢天打。”

谢赏已毕,正待回到自己席上,兄弟对酌,吃一个落花流水,但听得华老传唤道:“华安,华广。”

两人各道了一个“有”字,上前听候差唤。华老吩咐华安搬一张椅子一只茶几,摆在靠窗东面。又吩咐华庆照样的搬取一椅一几摆在靠窗西面。

这时节,惹起了三个人的注意。便是上坐的王本立先生,以及立在筵前的华文、华武。

王本立口既不语,肚里沉吟:“这靠柱安置的茶几做什么用呢?”

不禁满腹搜寻,经传中可有这般的礼节?忽然点头播脑,若有所得。他想《论语》上说:“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

这反坫是设在两楹之问的,每逢主宾献酬礼毕,便把爵杯安放在反坫上面,算是一种隆重的礼节。华老吩咐设立的茶几敢是古代的反坫罢?

但是转念一想:“却又不对。反坫之礼是为两君之好而设的,华老身居相国,和古代的诸侯差不多。只是自己不过一名老秀才没有诸侯的身分怎好僭越呢?再者,反坫是设在两楹之间的,不是靠着东西一柱而设立的。况且又多着两张椅子,这种礼节,‘威仪三百,礼仪三千’上都没有的。又不好动问东翁,只有放在肚里纳闷……”

王本立正在纳闷,两个踱头却在窃窃私议,一个道:“阿阿二,这这两张茶几,和和两张椅子,做做什么?”

一个道:“老冲,你没有见过希(世)面,这般排场都不懂,妻有此现!妻有此理!”

大踱道:“实实在,不不懂。”

二刁道:“这叫做将坛啊!我和你都要登坛拜将。”

大踱道:“难难道厨房里造反?老老生活,叫叫我们登坛拜将。”

二刁道:“老冲又要缠夹了,我老二不做缠夹二先生,你老大倒到缠夹大先生。妻有此理!妻有此理!”

大踱道:“我我缠夹什么?”

二刁道:“这不其(是)打仗的将坛,这其(是)吃酒的将坛。老生活基(知)道我们喜吃酒,喜摆庄,便吩咐希(书)童替我们摆起将坛。东面的将坛其(是)你大老官做坛基(主),西面的将坛其我二老官做坛基。摆起将坛,合府上下人等都要来打将坛,打得胜便可抢做坛基。”

大踱道:“丫丫头们,可可要来打将坛?”

二刁道:“其(自)然要来的。”

大踱道:“香香,可可要来打将坛?”

二刁道:“香叔其然要来的。他来打将坛我二老官便让他做坛基夫人。”

大踱道:“不不对,如如果摆将坛,为为什么要要端正着文房四宝?”

这一句提醒了华武。

果然看见华安、华庆在那茶几上面铺设文房四宝。这时节的呆公子吓得面面相觑,知道这一席酒又吃不成的了。华老忽又唤着:“大郎、二郎。”

连唤了三声,二刁方才听得,便道:“老冲啊,老生活又在那里叫魂了。伸头也其(是)一刀,缩头也其一刀,快快上前去罢。”

待到两个踱头走到筵前,华老和颜悦色的说道:“大郎、二郎,为父的知道你们各得异梦,文思大进。大郎呢梦得采毫,二郎呢梦吞金龟。可见你们都是很有来历的人,一个是江郎再世,一个是刘郎重生。”

大踱道:“先先严,你你要拍儿子的马屁了。”

二刁道:“天(先)君,你把倪鸡(儿子)赞得这般好,只怕三文钱的白糖,一赞便完。”

华老怒道:“谁叫你们这般称呼的?一个唤‘先严’,一个唤‘先君’,分明把为父的咒诅。可谓荒谬绝伦!”

二刁道:“这其(是)天打吩咐的,天打说。你们会做好文章了,以后提起父亲不能再说老生活了,要说天(先)严,或者天(先)君。”

王本立忙说道:“二贤契误听了,愚吩咐你们改称家严、家君,没有吩咐你们职称先严、先君。须知称到先严、先君是在椿萌雕零以后。现在尊大人福体康宁,精神充足,你们做小辈的向人提起父亲,便该以家严,家君相称。”

大踱道:“家家字,称称呼活人,先先字,称称呼死人。在在这分上辨别。”

王本立点头道:“那么便不错了,大贤契的悟性确乎胜于昔日了。”

二刁道:“不对不对,其(如)果活的称‘家’喜(死)的称‘天’(先),为什么我们叫你天打呢?你又不曾死,这个天忌(先字)其(是)不其称呼喜(死)人?”

大踱道:“照照啊,你你是活人,为为什么,不不称你,家家生,却却称你,先先生?”

华老听着这两位公郎说些不尴不尬半明半昧的话,益发知道这两篇文字决非自出心裁。便喝止着他们,不许胡言乱语。继续吩咐道:“你们的文字虽好,但是目见是实,耳闻是虚,今日里面的文章,仍照着原题另做一篇文字,却不许与原文稍有雷同。你们做得好,除却开怀欢饮以外,还有花红奖赏;做得不好,便见得你们存心欺诈,抄了陈文。哄骗先生,还当了得?一顿家法板决不饶恕!”

说到这里,双眼一睁,两个踱头慌得手足无措。大踱道:“皇皇帝,不不差饿兵,儿儿子,空空着肚皮,不不会做文章。”

二刁道:“我们的许多心思,都做在这两篇文章里面了。再做一篇不打紧,只其(是)没有许多好意思。”

华老道:“不能全篇,便做半篇也不妨。为父的不过看看你们的笔路,和方才的两篇文字是否派数相同罢了。也不要你们做得和两篇工力悉敌,只求大段不错,其他稍有减色是不妨的。”

呆公子怎敢答应?倘要另做一篇同样题目的文章,休说半篇做不成,便是叫他做一个破承题,也是搏沙不能成饭。大踱道:“爹你你要叫儿子作文,可可惜,这这枝五色笔,不不在这里。恰恰才在书房里,打打盹,梦梦见,这这位郭先生,把把五色笔讨还。现现在,要要做文章,千千难,万万难。”

二刁道:“爹爹有所不基(知),倪鸡(儿子)在希房里,也其(是)得其一梦,梦见一阵恶心,把所吞的金龟吐了出来。现在要做文章,也其千难万难了。”

华老怒道:“休得胡说,快去做来!”

大踱道:“明明天,交交卷,可可好?且且待今夜梦里,郭郭先生,再再把彩笔送来。那那时,一一挥而就,岂岂不是好?”

二刁道:“要看好文章,今天没有。明天一定有的,待到今夜梦中,再把金龟吞入肚里,过了一宵,明天又可以文思泉涌了。”

华老见这一对踱头百般推诿,使唤华安、华庆扯着公子到那边去作文。若再迟延,取家法板伺候。王本立见这情形,好生没趣,便道:“二位贤契,休得违抗严命,快去作文。尊大人说的,稍有减色是不妨的。你们放胆便是了。”

可怜的华文、华武,一个坐在西楹,提起着这枝笔,休想可以做出只字,没奈何只好向华安乞怜。大踱道:“大大叔,磨磨墨。”

唐寅道:“小人来了。”

忙走到东楹,替华文磨墨。大踱道:“大大叔,快快替我做这半篇……”

话尚没有说先,二刁又喊道:“半仙磨墨。”

唐寅道:“小人来了。”

又走到西楹替华武磨墨。二刁道:“半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

大踱道:“大大叔,快快来磨墨。”

唐寅道:“小人来了。”

大踱道:“大大叔,趁趁着,老老生活……”

二刁道:“半仙快来磨墨?”

唐寅道:“小人来了!”

二刁道:“半仙救我一救,没弃(齿)不忘。”

华老见这情形,大启疑窦,唤过华安,叫他在旁斟酒,却教华庆替公子磨墨。那便要了呆公子的命也。一个念着“妻妻子好合”,一个念着“色希记矣”题目不换,换的是文章。华文只记得有一句“妻皮许共钻”;华武只记得有一句“昂首入阴山。”

这是唐寅和他开玩笑,算不得文章。但是紧急的当儿,拉在篮里,便是菜。便把来写入卷格里面。华老又是接二连三的催促,大踱、二刁没奈何只好信笔怕涂了。大踱的佳作怎生模样?但见他写道:妻子好合妻可公用,皮可共钻也。夫妻之好在乎皮爷(系耶字之误下同),皮之好在乎钻爷,妻子不可以—人钻,合而用之可也。故曰妻子好合也。今天有妻必有皮,有皮必有钻,左右皆曰钻,未可也。诸大夫皆曰钻,未可也。国人皆曰钻,然后插之,见可钻焉。然后钻之。故曰妻皮许共钻之。

二刁的佳作怎生模样?但见他写道:色斯举矣见乎色而举乎物,昂首可入阴山者也。夫不见乎色,不举乎物。既见乎色,即举乎物。举之哉,举之哉,昂昂若千里之狗哉(按狗字系驹字之误)!且人有大首,又有小首,大首不举,不能见泰山者也。小首不举,不能入阴山者也。小首昂昂阴山汤汤,举之哉,举之哉,昂昂若千里之狗哉!

王本立正替他们捏着一把汗,却见他们居然动笔作文了。

远远望去,虽然没多几行,料想已做到起讲了,只须大致楚楚便不会当场丢脸。谁料呆公子交上卷子,华老看了几行,面色立变。连唤着“狗屁狗屁!”

正是:枉把羊毫作工具,竟将狗屁算文章。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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