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忠佞从来各异途,一人误国一人劳。

奸谋啜主干戈动,五虎兴师枉用劳。

且说三关狄元帅平生梗直,铁性无私,智勇双全。自从幼年山西家乡遭逢水难,王禅老祖救了他,带上水帘洞传授兵书武略,知他仙道无缘,王侯有位。学艺数年,命他下山扶助宋君,原是一条国栋金梁,与单单赛花公主有宿世良缘。自从押送征衣,上年大破西辽,仁宗天子知他英勇,杨宗保败亡,便封他镇守此关。号令威严,兵遵将应,就是朝中文武,何人不看重这小英雄?又是狄太后娘娘的侄儿,外有包拯、潞花王提弼,所以庞、孙屡害不遂。这狄元帅不独一人镇守此关,还收得四位英雄与他结义拜为兄弟,如同亲情手足。一名张忠,一名李义,一名刘庆,一名石玉,四位英雄与秋元帅为五虎将。若各小邦闻得五虎将之名,闻风而惧。帐下又有二位英雄,一姓焦名廷贵,他是焦赞之后;一孟定国,是孟良之后,二人亦在狄元帅帐下,多是情同意合。自从前时狄元帅箭杀了赞大王等,大破辽兵之后,狄元帅仍令四虎将天天哨探,以防辽兵复作。忽一天,元帅升帐,与范仲淹、老将杨青谈言,一会二人辞别去了。原来范仲淹、杨青御史,仁宗任命他们到此同守雄关。老将军杨青是当日杨延昭的家将,跟随守关,立了多少汗马功劳。二人在此与狄元帅同志合心,是以常常在此叙谈国务。当时元帅独自静坐,计念前时,叹声说:“可惜杨宗保元帅当世英雄,沙场丧命,化血身亡,忆想起令人实乃惨伤也。本帅叨蒙圣上洪恩浩荡,简授都总,已戎守边关三载了。细想本帅前时当殿考武,只为伤了王天化,几乎身亡。幸亏狄太后救了性命,死里逃生。不想这庞洪与孙秀二人结为一党,计害多般。幸托上苍庇佑,屡害本帅不成,皆吾之造化。又思前日西辽国兴兵犯界,难得杀他大败逃回,犹恐这辽王一时未必肯倾心畏服,还有防干戈之患,是以本帅天天令四位贤弟前往哨探,日日操习军兵以防不测之虞。又得兄弟四人不惜心劳,与本帅分犹,真难得也。但愿得四海升平,君民安泰,本帅深望也。所虑者庞、孙二人,贪婪财贿,拨弄朝纲,久后犹恐国家不宁。”

狄元帅正在计思,忽有小军进来说:“启上元帅,四位将军进来交令,候元帅爷将令。”元帅吩咐进来,不一刻,四虎将军一齐到了,来至帐前,参见元帅说道:“启上元帅,末将等奉令操军已毕,如今来交令了。”元帅说:“众位将军多受辛劳了!”传令各将士兵丁俱有犒赏酒筵。出令毕,又说:“你们众兄弟且往后堂吃酒罢。”四将与焦、孟六人谢过元帅往后营而去,卸下盔甲兵器有小军拾去,牵出马匹喂料,六位将军然后开怀畅饮。当时元帅又请至杨、范二人同酌。此夜关内众将大小三军一同吃酒。这狄元帅缘何忽又犒赏众军?只因众军奉令操军,乃军情过于劳苦,故有此犒劳,乃元帅一点爱将恤兵之心。当晚众将欣欢,各无挂念。独有石玉小将军一心怀念母亲,思念妻子,二人在汴京城岳丈赵千岁府安身。自从随着元帅在此关三载有余,不知母亲身体康健否;思妻郡主身怀六甲,未卜生女生男,身心两地,好不愁烦。

慢言石玉是夜思念着母亲及妻子,却说狄元帅威镇三关,名扬敌国,不独边夷畏服,就是关城内外鼠辈毛盗也不敢动兴,众百姓安靖。此日闲中无事,这狄元帅与杨老将军、范大人对坐,说起西辽王屡次兴兵侵犯,有四将说与元帅:“小将想这西辽国人马已经杀得片甲不回,未必敢复来侵犯了。”元帅听罢,微笑说:“众位将军有所不知,凡事备求未至,况乎为将用兵!必以慎重为先。且西辽乃强悍蛮邦,彼虽一时败去,雄兵猛将还多,焉肯罢休侵凌之念!本帅既领君命把守边疆,倘有疏虞,恐有丧师辱国罪,极非轻了!”众将闻言齐说:“元帅高见不差,非末将等所及也!”众将言毕。帐下忽闪出一人高声呼:“元帅勿忧!若防番狗再来,我们何不先点齐人马,做个先动手为强,直攻进西辽,索性杀他一个尽罄尽绝,斩草除根。省得零零琐琐,杀得这班番奴不爽不快,元帅又防他复兵侵扰的!”你看那将是谁?原来是焦廷贵。此人生来品质鲁莽,是粗心愚蠢之徒。当下元帅闻他说,喝声:“胡说!这辽王虽是一时犯界,妄想天朝,但如今圣上也宽恕了他,又何用你多言!倘若兴兵征伐,未奉圣旨,怎生前往?二者辽王原为一国之君,他若不来就罢了,再来时奏知圣上,请旨征讨才是。”焦廷贵说:“元帅到底是个善良人,造化这番奴了。”言谈之际,不觉金乌飞坠,玉兔升空。晚膳毕,各归营帐不表。

次日,狄元帅仍令四将出关抄探,是日闲暇,把兵书观看。忽有小军报:“圣旨到!”元帅吩咐大开中门,恭迎到中堂,排开香案。元帅俯伏阶下,钦差开读:

旨到跪下听宣。诏曰:兹有首相庞卿,陈奏西辽兵犯中原,虽

经狄卿杀退,但这西辽既一小国之君,焉敢兴兵犯上!即同叛逆相

等,重罪非轻,岂可宽恕!今命狄卿率同众将统领精兵,前往西辽

征代问罪。若辽王畏罪求降,彼邦有一镇国之宝,名曰珍珠烈火

旗,要将此旗贡献,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如其不顺,即行征讨平

定,班师回朝,论功重赏以报卿劳。但因三关无主,今差兵部孙秀

来权理。毋违朕意,即日提兵,肃此钦哉。

元帅谢过君恩起来,与杨钦差见礼毕。杨户部不敢久留,连忙辞别。元帅送出关外,杨钦差回朝复旨不表。

再说关中众将尽知,各各咬牙切齿,骂道:“庞洪这老狗才哄奏圣上,轻动干戈,差遣元帅及我等,真乃令人可恼!将他一刀两段方消此恨!”元帅说:“你们不必多言。虽庞洪所奏,然今圣上所差,你等不可独怪着庞洪。待等孙兵部到来,即要起兵前往了。”范大人说:“元帅,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乃奸兵只为奸臣。那贼心狼,那里改得这场干戈之患?又是由他来的!”杨青老将军说:“我想这庞洪忽奏圣上,要差元帅出师,料必有什么奸计,元帅须要提防他为妙。”元帅说“老将军,目下兵权多在下官秉持,谅他有计难以施行,何足为俱!老将军,但请放心!”焦廷贵说:“元帅!小将前日曾讲过这西辽兴兵前去,杀个爽快才是。元帅说没有圣旨不能前往。如今奉了圣旨,前去西辽,见一个杀一个,杀得这些番狗干干净净,方才晓得焦将军的本事!”元帅闻言大喝:“好匹夫,何用你多言!还不速退!”焦廷贵说:“元帅不必动怒,小将说差了。”即忙往内去了。是夜,元帅暗说道:“我想那珍珠旗,乃是西辽传国之宝,如何圣上听信庞洪之言,要他贡献起来?倘或西辽吝惜不肯,下官难以复旨,眼见得干戈不息,奏凯难期,如何是好?”此夜元帅闷闷不乐,惆怅一夜,直至大明。

再候三天,孙兵部才到。原来这孙秀是个贪财好酒之徒,一路而来,有地方官迎接他,请他吃酒,礼一概收领。此有缠延,所以杨钦差先到了,数日他方才得到。狄元帅原与他不相善,此时闻报,只得同杨、范二人与众将大开关门出迎,同至帅府。四人分宾主坐下,两行立着四虎将军,不免四人客中闲话。一杯香茶饮过,兵部开言说:“元帅既领王命征伐西辽,为何至今尚未起程?”元帅说:“孙大人有所不知,只为此关乃边疆要地,岂可一天无主!大人一日不到,下官一日不离。大人今既到了,下官明日即便兴兵。”孙秀不答,点头辞过元帅,与范、杨二人进关内去了。

是夜,元帅查点明兵粮马匹及平西所用一切之外,其余的即晚造成册子交付孙兵部权掌。此日,元帅对范大人、杨将军说:“奸臣孙秀在此,二位须当留心打点侍候,本帅托圣上洪福,平西回来再与二位大人叙首。”二人听了,点头说:“但愿元帅此去一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及早回来再叙。”元帅微笑称谢。此日元帅升堂,便问众将中何人熟识西辽道程,可为向导官。焦廷贵说:“元帅,小将前者与父亲曾到过西辽,熟识此程。”元帅说:“既如此,点你为先锋,孟定国解粮。”当时元帅与四将领兵五万,分开队伍,别过孙、范、杨三人,祭了帅旗,高高树起一扇大幡,上书着“五虎平西”四字。三声炮响,马壮人雄,威威武武,出关望西而去。关外众居民香烟不断,齐齐跪送,元帅大悦。

只说西辽犯界,狄青杀败了不敢再来侵犯,此乃君王坐享民安逸。不料被庞洪哄奏君王,得代西辽问罪,须要献出珍珠旗,自愿投降。这西辽国乃强悍之邦,焉肯献旗?这场干戈杀戮只为庞洪、孙秀算计狄青之由,究竟不知征战何时得息,真乃:

家生逆子家颠倒,国出奸臣国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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